《夫人画风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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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画风有毒-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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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么一通下来,若是别人早就羞得不敢出言了,可那玉娘是个混不吝的,她慢腾腾道:“反正你也不用,我借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

顾紫玉翻了一页书不说话了,毛三儿跳出来调停,“哈哈,云梦姐只是回家看一眼,会回来的;至于明大哥,他也不容易,整日傻乎乎的就知道出力气,被人欺负死了,我说……”

她话未说完,就听外面纷纷攘攘——

“快!再来看这有没有!”

本来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关系恐怕不怎么好的孟湘,却见三人听到声音后,行动一致起来。

“这声音……又是庾府的狗!”玉娘极为厌恶道。

顾紫玉撇了书,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来的几人,视线在孟湘的脸上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便打起帘子催促道:“快躲进来!”

毛三儿则拎着扫帚随意划拉了两下,把脚印什么的痕迹扫灭干净。

在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整个大院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团结。

三人走进顾紫玉的干净透着丝冷气的屋子里,他生的高冷如山上积雪,这屋子也像是个雪窟窿,窗上糊着素色薄纱,即便有日光照进来也是冷冷的白。

顾紫玉指着窗前的竹榻,孟扶苏跟孟子期就扶着孟湘坐上去,他自己则一掀衣摆,半蹲在她的面前,手指探出,又顿了一下,仰头冷淡道:“我现在就是个郎中,碰你是不得已,不要事后来找我说什么以身相许的。”

许是他被这样坑过,说的时候还面露不满,紧紧皱着眉,孟湘扬眉一笑,“这个你放心,我倒还不至于想男人想到这个份儿上。”

顾紫玉这才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鞋袜,虽然提前跟她说过,手指却仍旧避免与她的肌肤接触,他将她白净秀气的脚放在膝盖处,手指毫不留恋地摸了摸她肿起来的脚踝。

背后的窗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给我搜!”

“哟,这个哪个来搜我家的院子。”玉娘半笑半怒道。

“庾大官人在搜个小偷,你……”领头的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是庾大官人家的,我已不常在大人们前走动,竟不知庾家的竟可以越过知县大人随意搜查民宅了。”

那人越发迟疑了,“您……看上去似乎……”

玉娘咯咯笑了起来,“你若认得我,那还真是庾府的老人了,我昔年也曾应庾大户之邀,在他的寿宴上舞过一曲。”

“你是玉奴!”

“唉,物是人非,如今想来我竟然已经离了青州教坊这么久了。”

“想当年……”

孟湘听到“青州教坊”这几个字越发凝视细听,却在这时“嘎嘣”一下,一股刺骨的疼痛直蹿上背脊。原来,顾紫玉竟趁着她凝神听外面讲话的功夫,突然用力正了她的脚踝。

孟湘死死咬着牙不肯呼痛,孟扶苏和孟子期皆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孟扶苏甚至坐到她身边,攥住了她的手,似乎想要给她以安慰,孟子期则急的乱蹿,压低声音斥道:“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

顾紫玉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冷淡地从旁边拿出个小瓷瓶,将瓷瓶里有些刺鼻的液体倒在手上,而后大力揉搓起她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脚踝。

“子期。”孟湘低声唤了他一声,孟扶苏也递给他一个眼神,孟子期才面前按捺住火气。

然而,再等孟湘去听院子里的动静的时候,就只能听到沙拉沙拉的脚步声,那些人似乎退了出去。

可是他们之后说了些什么,她却没有听到,孟湘不由得有些失落,却又意识到自己身边竟然有个舞蹈名家,有些忍不住想要与她攀谈。

“你可好些了?”送走了那帮瘟神,玉娘便站在门口轻声询问着。

“多亏了这位顾郎君。”

“没事儿,你别看他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可软了。”玉娘笑着掀帘子走了进来,她虽然目盲行动间却和正常人一样,不,因为练舞的关系她的步履甚至更为轻快。

“这是我的房间。”顾紫玉将孟湘的脚放下,重新为她穿好鞋袜,抿着唇道。

“咦?是有什么我看不得的吗?你可是在房里偷偷藏了什么小娘子?”玉娘笑嘻嘻地调侃他:“可我是个瞎子,看不到。”

顾紫玉皱紧眉头,却闷不吭声地退出了房间。

“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还是个不错的人,他虽然不怎么提及,但我们都知道他一定有个好的出身,说不定是世家什么的。”玉娘摇曳地走到孟湘身边,在榻的另一边坐下,笑道:“你看就为了我偶尔进来能方便一些就从未变过这里的布置。”

玉娘跟孟湘絮叨着,说了这个大院里的情况,住的几个人有出门游学的顾紫玉,小偷小摸的毛三儿,出苦力干活的明星河,以及离家出走的王云梦,一样水养百种人,这个大院里也聚集了各种身份地位、不同性格的人。

“不知玉娘这里可还有地方,我也想在大院里赁屋。”

“有倒是有,不过,来我这里住倒是要守我的规矩。”玉娘拉住孟湘的手细细抚摸,“你来这西渠县是做什么的?”

孟湘微微一笑,期待地看着她,“今年,我是桃花神母祭舞人选。”

玉娘的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你会舞?”

“不敢说精通,但也粗通。”

“那可好,我同意了,你就在这里住好了,正好我那正屋还空着几间房,正好有机会咱们两个也可以切磋一二,我虽然瞎了,却不是瘸了,哪里跳不得舞了。”似乎想到了自己就因为眼瞎而被赶出教坊的事,玉娘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愤恨。而她提到的“瘸”也正好戳到了孟湘上辈子的痛处,两个人便都沉默下来。

“娘。”孟扶苏不赞同道:“你的脚这个样子了如何还能跳舞,伤上加伤可怎么办?”

孟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的脚腕,顾紫玉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神奇的药,那肿起来的部位竟迅速消下去了。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玉娘似乎明白她这种心情,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庾大官人也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正满街搜你呢,你恐怕不便去跟知县大人知会一声,不如,我找个人替你告诉大人吧。”

“麻烦玉娘了。”

定下来之后,玉娘便带着孟扶苏和孟子期去收拾正房西间的两个屋子,孟湘则被这两兄弟禁止干活儿,她只好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们收拾。

然而,临近傍晚,这个院子里却来了两位出人意料的人。

秦藻……和王诗微?

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原本听见脚步声就躲进屋子里的孟湘,终于体会到了景郢那时候的悲催生活了,然而当这两个人走进院内的时候,孟湘突然有一种感觉,躲是没有用的,也许那个不告而别的人比她自己还清楚她待在哪里——

他们这些人总是比她想的还要神通广大些。

“所以,一位带来梁京香料的贵客,和一位这是驴子的味道……来我这座小院就为了来找个女人?”玉娘笑呵呵地排挤着两人,“难道是两位的红颜知己?”

孟湘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第六十三章 巧合

“呃……”秦藻忧郁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为难,似乎被她促狭到了。

“玉奴,何必见外呢?这位秦学士当年也差点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只可惜……唉,现在想来还不如迷上你比较好。”王诗微一句话分别砍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秦藻扭头看了他一眼,王诗微动作夸张地朝旁边跳了几下,“呀,这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似的,我可得离你远着些。”

秦藻拂了把腰带,扭过头郑重道:“你不必担心,我们来寻她也是在担心她,并不是要助纣为孽的。”

“咳咳。”感觉他像是在影射自己的王诗微轻声咳嗽了几声。

玉娘勾起唇角,虽不见眼神,可那唇角扬起的角度,下巴上仰的弧度无一不透露着她对于秦藻这句话的不置可否,“我近来听说,庾家请了个鬼谷一门的先生,将那先生供起来养着,这位先生喜带僧帽,穿道袍,倒骑驴。”

秦藻像是完全看不见王诗微此时的打扮一样,搭了一句话,“呵,那可真是稀奇啊。”

王诗微更是不要脸地跟着哈哈大笑,就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可是,直到他笑声停下,玉娘都没有移动一步,让出门来。

他无奈,只得道:“玉奴,你就放心吧,那娘子既不是小白兔,我又不是大灰狼,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我在庾府里混迹不过是为了骗两个钱使使,可是,我眼皮可没那么浅,那位娘子将来是有大造化的,我若是得罪了她能有几时的好?”

王诗微的话让孟湘不自禁地皱起眉来,她怎不知她会有大造化?

“再说了,我身边还跟着秦学士呢,你即便信不过我,也不会信不过秦学士吧?”

玉娘冷笑一声,“我既然离了教坊,便是前尘往事皆忘,玉奴这个名字也不想从先生口中听到,至于秦学士……”她的口气柔了些,“那是我没这个福分能得到垂青。”说着,她的睫毛便堪怜地垂下来,女人美在态,即便有三四分颜色,得了妩媚,便足以当得七八分颜色,玉娘虽是半老徐娘,可那妩媚的态,那从头流到脚的风流也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了。

听了她这一番软硬皆备的话,便是疯癫如王诗微也陪着笑。

“孟娘子,他们两个说的你可都听到了?”

“自是听到了。”孟湘端坐在榻上,隔着扇窗子朗声道。

秦藻与王诗微一同望去,王诗微率先开口道:“这隔着窗交谈也是一番美事,毕竟美人如花隔云端。”

话虽然说得漂亮,实际上却在婉转地让孟湘出来,听出来话中音的孟扶苏难免气愤,见身旁愣头愣脑还没有摸清楚情况的孟子期,便敲了他一下,却被反应极快的孟子期拦住了,他呲着牙,却是满头雾水。

孟湘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拂过水面的微风,“非我不肯出门去瞧先生,只是我有伤在身,行走多有不便。”

秦藻急切地前行几步,站在窗边皱眉道:“你伤到了?可是庾府那些人做的?”

正屋西间糊的纱是水色的,日头晃在上面,像是荡起了一层波光粼粼的水纹,他站在窗这边看她竟像是隔着水面看她模糊的倒影。

孟湘在里面发出一声轻笑,不答反问道:“不知你这话是自己要问的?还是替别人问的?”

秦藻自然是个聪明人,闻弦歌知雅意,低头浅浅一笑,“孟娘子既然知道他的心意,便该让着他些。”

“他一向被人这么让惯了?”

秦藻一讪,心想:这天下之人谁敢不让着他,即便他现在流落在外,手中的势力也不敢让任何一方势力小瞧了,也就你这个孟娘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将他撅了出去,若不是近来殿下烦躁异常,偶尔透露了两句,他竟不知这小小的乡间寡妇竟有这胆识。

“孟娘子难道真不知他是谁吗?”

孟湘眯了眯眼睛,语气却更加气定神闲了,“这也是我想问的,他究竟是何人?”

秦藻掏出扇子苦恼地扇动了两下,丝丝缕缕的风便也从水色纱间钻了进来,撩起了她的发丝,飞起发丝的影儿映在窗纱上就像是妖娆的蛛丝。

他屏息一阵,随即掩饰的低声道:“既然孟娘子不知道,那我还是劝你离他远一些。”过了会儿,他又宛如叹息一般轻喃:“这世道,无论男子是薄情寡性,还是情深义重,那些规矩也难免总是让女子受伤……”

孟湘就在天光下,水似的纱窗旁感触到了一颗柔软的心,明明他看上去就像是被情、被女人狠狠的伤过,却能说出这样温柔熨帖的话语来,她不忍对他随意干涉的做法过多呵斥,便只轻轻道:“这样说来,那为什么不是由我来自己选择呢?若我不愿,若我无心,天下又有什么能伤我?”

她的话未免有些幼稚的可笑,作为一个寡妇,就像那无根的浮萍,这世上又有什么不能伤害她?

可秦藻却没笑,他听出了她话里意思——她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一个女人,一个寡妇在这样的世道下,竟有这样的心思,在有些人看来未免过于出格。

然而,现在这院子里站着的又哪个会在意?

玉娘似乎想到了什么,紧紧抿唇,放在裙边的拳头死死地攥紧。

王诗微抚掌大笑,“孟娘子这番话说的实在妙。”说罢便四处看了看院子,见没有坐的地方竟潇洒地往地上盘腿一坐,“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妙人,那我也不走了,玉娘可有地方给我凑合凑合,牛棚马圈也是可以的,要不然我可就抱着我那头驴谁在你院子里啦,哈哈——”

“我知道了。”秦藻的声音温柔,那双含情目微微一弯,眼角便带出些笑纹,扇子尖在窗纱上划过,他转身边走边道:“你在这儿的事情便由我告诉知县,孟娘子好好休养。”他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脚尖前的一片桃花花瓣,“我期待你的祭舞。”

等他走到王诗微身边,便用脚尖踹了他一下,笑道:“你这个无赖样子哪里有半点高人风范,该不会真想赖在这里吧?”

“有何不可?”王诗微笑嘻嘻地便抱着头往后一仰,翘着一条腿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躺在了地面上。

饶是秦藻这般气量好的人都想往他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上踹几脚,见扯不开他,秦藻便也只得作罢,警告道:“既然留下了也该做些正事,你此番出世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该清楚。”

说罢,他便自己走了。

王诗微却对着他的后背故意大喊:“我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娘子才下山的!”

秦藻猛地回头,拿扇子点了点他,随即转身也没有再理会。

王诗微却仍旧乐此不疲地激怒他,“可别忘了把我的宝贝驴送来。”

这次却真的没有回应。

秦藻虽然走了,玉娘可在呢,她又是这大院里的主人,王诗微仍旧死气白咧地非要住进来,说到最后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地上撒泼地滚来滚去,那件道袍上粘的满是泥土。

可院子里的人都帮着孟湘收拾整理房屋,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王诗微正准备坐起来,却眼瞅着门口进来了一个黑乎乎、灰扑扑的汉子,便又立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这是怎么了?”那个汉子似乎被地上躺了一个人的景象吓了一跳,忙扔掉肩上灰扑扑的口袋,就去扶王诗微,“这是中了暑气?怎么就任由他躺在地上?”

“明哥,你可别动他!”毛三儿跳出来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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