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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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血-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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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静默,将帅彼此无声,而后楚言缓缓起身,看向了晟岳,“元帅,属下请率兵追讨突厥残兵!”

晟岳看了看楚言,然后却命喻胤宁率兵追讨突厥残兵,另一位骠骑军的偏将率兵驻进突厥营帐,检查他们丢下的辎重。

此时的楚言无法理解地看向晟岳,“元帅,那么我呢,我做什么?”

“你回军营休息。”晟岳平淡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楚言再一次叫喊起来,“元帅,我要去追讨残兵,我要为罗箫报仇,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因为你的状态!”晟岳低呵道,“来人,把楚将军押回军营!”

“元帅,您不能这样,我要为罗箫报仇啊,元帅!”

晟岳听着楚言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后亦跪在了罗箫的身侧,却是默然无言,只是安静地看着罗箫以及旁边的沁格尔。不知过了多久晟岳才起身,“来人,把这位突厥首领安葬了。”

“元……元帅?”听命的士兵有些不明所以,而晟岳只是摆了摆手,“独领残兵古来几人?好好安葬了他。”

“是!”士兵应诺。

“另外,立刻派人回军营传我之令请张若羲大人修一封捷报,我过目之后即刻送往长安!”

“是!”士兵再次应诺,而此时晟岳身后的偏将声音低缓地问道:“元帅,罗将军……怎么安置?”

晟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看向了罗箫,然后半跪下整理着罗箫凌乱的发髻,强忍着悲痛的眼睛里已是微红。

“备好一口棺材放在罗将军的营帐里,罗将军要和本帅一同回军营。”

“元帅,既然要送捷报回长安,不如也将罗将军送回长安厚葬吧。”偏将低声提议。

“不,罗将军要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直到凯旋而归的那一天!”

“什么?”可汗大帐内,突厥可汗阿史那忽勒尔和大王子阿史那思诺猛地看向站在他身前的人,而左右贤王亦是惊诧地交换眼神。

“沁格尔死了,铁口失守后他为我们殿后,在战场上……牺牲了……”努满再一次似呢喃般地复述了这个事实。

思诺怔怔地看着努满,缓了很久才微微一阖眼,“粮草带回来了吗?”

“辎重没来得及带,只带回了两车火礌石。”努满说着,不觉地低下了头。

“火礌石?”思诺不解。

“大王子还记得两个月前从啧口运来那批弹石机括时我们开的玩笑吗,沁格尔当时说如果机括里弹出来的不是石头而是火球,那就能让中原人驾着火轮子飞回老巢了。后来沁格尔悄悄派人从中原弄来了一批火药,由于战局太紧火药没来得及运到牙帐而是运到了铁口,沁格尔就真的做出了那样的火器,外形像中原人守城时用的礌石,而从机括里弹出与空气摩擦接触便立刻燃成火球,接触到目标物则会爆炸。”努满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东西?”忽勒尔蹙眉,而后转向思诺,“思诺,你立刻带人检查这批火礌石,若果真如此,立即装进机括里备以应战!”

“是。”思诺躬身而答。

“努满,铁口那一战,兵力损失多少?”忽勒尔又问。

“除了和我一起回来的,其他的弟兄都……都……”努满说不下去了,而忽勒尔沉沉地点了点头。

“那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儿?”突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左贤王呼欲浑冲着努满吼了起来,努满神色鄙夷,冷笑了一声:“左贤王,您儿子贪生怕死早早地逃走了,还没回来吗?那么他也是活该,要是他乖乖地跟着我走,怎么也能活着回来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呼欲浑再次没有耐性地怒吼,并且一把抓住了努满的衣领,“你个小小的将领竟敢这么对我说话,快说,我儿子在哪!”

努满没有挣脱,只是看着呼欲浑,睥睨而愤恨,“左贤王,整场战争里没见着您儿子半点影子,等到沁格尔命我们撤退自己殿后的时候您儿子忽然出现,他为了让我们能留在那儿为他挡着中原人竟命人射死我们的马,若不是我的马被射死了沁格尔就不会把自己的马让给我,若不是沁格尔把马让给了我,他也就不一定会死在战场上!”

努满近乎咆哮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而一向颐指气使的呼欲浑却愣住了,他拽着努满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滑落下去。

“怎么……会……”

而在另一方,北征大元帅晟岳并没有即刻进军突厥牙帐,他命整个军队跨过铁山之后再一次停歇下来,此时他正与张若羲、楚言等将领在议事帐中,议事帐的最里端放着一口简易的棺椁。

“禀元帅,突厥军营里还留有大量的辎重,尤其是粮草,几乎没有被带走。”骠骑军偏将向晟岳汇报。

晟岳颔首,“你负责编管辎重,把最有用的留下归为己用,其他的一律销毁。”

“是!”将士应诺。

“看来这一战我们也算是大获全胜啊,”坐于晟岳右下手的张若羲笑赞,“可惜我不会领兵,没有亲临战场啊。”

“呵,不知道张大人亲临战场做什么?想被狼叼走吗?”坐于晟岳左下手的楚言冷言。

“楚将军何必语出此言,”张若羲淡笑,“罗将军为大烨牺牲,张某心中的悲痛不比楚将军少。”

楚言瞥了一眼张若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晟岳的眼神时闭上了嘴,顿了顿才嘟囔了一句:“这个喻胤宁怎么还不回来?”

晟岳抬眸看了看帐外暗下来的天色,“再等等吧。”

然而晟岳的话音刚落一名军营侍卫疾步走进帐内,“禀元帅,喻都尉到。”跟在侍卫身后侍卫喻胤宁已然拜下,“属下拜见元帅。”

“起来吧,怎么样?”晟岳言语急切。

“属下……属下没能追到突厥残兵。”

喻胤宁话音未落,早已沉不住气的楚言猛地起身,“喻胤宁,你都做什么了,连个突厥残兵也追不到?”

“楚言!”晟岳呵斥住了楚言,然后又转向喻胤宁,“怎么回事?”

“元帅,这两日雪断断续续地下,几乎把脚印给淹没了,属下跟着依稀可见的脚印追到最后却发现脚印一片杂乱,完全不可辨认方向,草原上全是雪,属下真的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啊!”

“所以,你就回来了?”晟岳的声音里辨不出感情。

“禀元帅,属下还是抓回了一个人,”喻胤宁低首,“而且,属下觉得这个人会很有用。”

“什么人?”

“他说他是突厥左贤王的长子,名为阿史那科鲁,属下抓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冻得半死了。”

“哦?”晟岳的声音略有迟疑,而喻胤宁继续解释,“属下派翻译官和他对话,才知道他是先一步从铁口逃走的,途中他的仆从的马死了,就抢了他的马,把他抛在了雪地里。”

“如此,把他带上来吧。”

侍卫把科鲁带进了议事帐里,晟岳看向这个俘虏,肥胖的体态,穿着破烂的衣袄,棉絮像是要从破败的地方向外蹿,结着血污的脸上已肮脏得辨不清五官,更可怕的是右耳已然溃烂,像是一团浓腥的东西挂在脑袋旁。被带进来的科鲁左右望了望,意识到晟岳是首领后战战兢兢的朝着晟岳跪了下去。

“元帅,属下叫翻译官过来?”喻胤宁问了一句,晟岳摆了摆手,“不用,我还是懂一点突厥语的。”

接下来整个议事帐里的人听着晟岳和科鲁一问一答,却均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最后晟岳似满意般地淡淡一笑,然后对左右侍卫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吧,安排一个帐篷给他,再请个大夫给他疗疗伤。”

侍卫应声带走了科鲁,而张若羲看向了晟岳轻声问道:“元帅,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晟岳亦看了看张若羲,“你很快就可以拟一封攻克牙帐的捷报了。”

在北征将领们的谈话间,朔北的夜色如一卷巨幕悄然落下,沉寂的天地中有一骑绝尘,带着攻克铁口的捷报由北向南,一路奔向帝都长安。

第29章 鏖战(七)

长安大内的甘露殿前有一片苍绿的竹林掩着曲径,曲径通幽,在夕阳西沉的黄昏处已然暗淡,转而一片开阔之地上立着一座书阁,书阁内,大烨的君主雪景毅和平阳长公主雪愔相对而坐,中间的一方案几上摆着文书。

“愔儿,这几日住在含光殿里还习惯吗?朕实在是忙,也没去看看你。”雪景毅看着雪愔,言语关切。

“瞧皇兄说的,我们兄妹还用客气什么吗?”雪愔浅笑,“愔儿未出阁前一直住在含光殿,自然住得惯,倒是皇兄这个时候要愔儿来甘露殿让愔儿有些不解。”

“你看看这个。”雪景毅指了指案上的一个圆竹筒,神色安稳。

雪愔拿起了那个竹筒,看到开口处的蜡封已被割开,她看了看雪景毅,然后会心地笑了笑,把竹筒放回了原处。

“若是愔儿没猜错,这里面应是捷报吧?”

雪景毅不禁笑出了声:“愔儿果然聪明,这里面是攻克铁口的捷报,我没想到晟岳的速度如此之快,出征未满两个月竟已攻下了铁口,如此一来,突厥只能守着牙帐束手就擒了!”

“晟岳用兵如何,皇兄比谁都清楚,以晟岳的帅才攻下一个已疲惫不堪的突厥并非难事,只是……”雪愔停顿了一下,然后缓声,“皇兄该做下一步准备了。”

“龙城和麹文殷已经到高昌了。”雪景毅轻声说道。

“皇兄现在应立刻遣人告诉他们晟岳那边的状况,然后把握好二哥那边的状况,这个时候高昌的两万兵马应该备好了才是,若二哥的准备没有做好,那么一切计划均是白费。”

“你说的是,不过朕还是有点担心晟岳那边,朕虽有意重用张若羲,但毕竟他还不是朕的心腹,万一……”

“皇兄放心,”雪愔轻言打断了雪景毅,“张若羲与晟岳并不相合,这个皇兄也能看出来,所以张若羲不会助晟岳,因为晟岳揽了大局他不会好过,而他也不敢不用心做好皇兄交代的事,否则,若晟岳凯旋归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愔儿,这个人用得恰到好处啊。”雪景毅笑了笑。

然而雪愔微微一拜,“不过愔儿希望皇兄于幕后看着这场戏就好,高昌与突厥都各自演各自的,该到一起的时候就到一起了,皇兄千万不要急着让二哥和张若羲联络,以防打草惊蛇。”

“朕明白,”雪景毅微微颔首,既而拿起装有捷报的竹筒,“这一次晟岳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朕的手心!”

天际边已是暮霭沉沉,尚未掌灯的书阁内渐渐昏暗,雪愔的面容在暗然的空间里起伏难定,然而只是稍纵即逝的那一会儿,然后雪愔微笑着缓缓起身,向着雪景毅躬身而拜,“大烨的国祚必然绵长不绝,一个将军又怎能敌过国君?时候不早了,皇兄还得考虑国事,愔儿先告退了。”

“对了,愔儿,”雪景毅却叫住了她,“太医这两日怎么说,都还好吗?”

雪愔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都好。”

雪景毅缓缓点头,似放心了一些,“愔儿,朕明白这一切苦了你,可哥哥知道你聪明又识大体,一切以家国为重……好好养胎吧,既然有了孩子,就安心地把他生下来,如果以后觉得姓晟不合适,朕可以赐他姓雪。”

雪愔微微一怔,而后却笑了,如此淡漠,是近似惨然的淡漠,“谢过皇兄。”她微一屈膝,而后离开了书阁。

雪愔从甘露殿退出一路走到含光殿,面无表情。到了含光殿时暮色已浓,雪愔进了卧房,遣退了众仆从,独留盈霜一人在身侧。

“公主,药熬好了,是奴婢亲手熬的,公主要不要喝一点?”盈霜试探着问了一句。

雪愔看了一眼盈霜,苦涩一笑:“盈霜,你说这个安胎药真的能安胎吗?”

盈霜微微怔了怔,不敢不答,又不敢妄答,最终启齿:“公主,您若是心绪好了最能安胎,驸马虽远征在外但捷报频传,公主无需如此为驸马担忧。”

雪愔极轻地微叹一声,手下意识地扶在肚子上,缓步走到了窗旁,望着窗外四方暗沉。

“我又何尝不想不再为他担忧?”

岳,我却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把你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我毁了我们所有的幸福……

与此同时,塞外雪满,狂风灌在朔北的寒夜里,风声飒飒,沿着帐篷的边缘低低滚过。大王子帐篷的内帐里,思诺独自坐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眉宇深锁,坐前低矮的案几上的一坛酒已见了底。

思诺听见有人缓步走进帐篷的声音,接着是托盘与案几轻轻相击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吃,端下去!”思诺厉声。

“吃一点吧,”一个声音温和地响起,“你喝了这么多酒还不吃东西,会伤身体的。”

仿佛是什么击中了思诺的心底,蓦然地就叩开了他紧锁的眉宇,思诺睁开眼睛看向了身前的人。

“我可以……坐下来吗?”洛瑾轻声问。思诺点了点头,在身侧放好一张软榻,洛瑾坐了下去。

“是木达尔请你来的吧,”看着洛瑾坐好,思诺问,“他劝了我一天,怕是担心我了。”

“不是木达尔要我来的,”洛瑾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难过,又听阿婆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担心你伤了身体,就过来看看你。”

思诺看向洛瑾,半晌才缓缓开口:“阿瑾,沁格尔死了,我作为统兵将军没有身先士卒,反而让自己的好兄弟死了!阿瑾,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洛瑾的眼睛看向了思诺的眼睛,她缓缓伸出手,仿佛想握住思诺的手,却最终又将手收了回去,而后缓声:“思诺,我不希望沁格尔用性命换来的只是你的颓废,中原军队不日就要到牙帐了,突厥的命运都担在你的肩上,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那么,你呢?”思诺再一次问,“我答应过可敦要照顾好你,你愿意让我担起你的命运吗?”

恍惚地,似在某一个瞬间洛瑾想说什么,然而转瞬之后洛瑾移开了看着思诺的目光,然后拘谨地笑了笑:“吃点儿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了。”说完便伸手准备端起托盘。

然而洛瑾的手在伸出去的那一刻被思诺紧紧握住,轻轻地,思诺将洛瑾的手转了过来,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样东西后松开了紧握的手。

“这是?”洛瑾看着手中的东西,粗细长短如手指一般。

“这是哨笛,”思诺解释,“很神奇的东西,我和沁格尔、木达尔、努满、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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