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呆了几秒钟叫来了他的几个同事。
赵真琪放开了谢一一的手。谢一一仍然不停地哭着。
……
☆、利器
……
第二天，一个传说在城市里流传开来。据说有一个女生闯进他人家中杀人，然后浑身血淋淋地去警察局自首。至于杀人原因，有很多种版本，有说是因为被杀的女生是同性恋，杀人者极度厌恶同性恋；也有说是因为，杀人者和被杀者是情敌关系，因为争风吃醋，所以下此毒手；还有人说，这起杀人案件和之前被杀死抛尸在马路上的某个女生有关。总之，不管是什么版本都不离开“同性恋”这个关键词。大家都对这件事很好奇……而当事人赵真琪，作为流言的主角，在看守所里情绪正常。这事轰动了整个城市，连电视台都派记者来作采访了。这正中赵真琪下怀。赵真琪被铐着手铐，坐在记者对面。记者略带紧张地向她提问，而赵真琪很配合地都回答了。记者问她，“您好……请问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吗？关于你的事情，最近市面上有很多说法……”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猜测这件事。事实是，因为死者明玉儿杀掉了我的朋友李秀，我想为她报仇，就这么简单。”
赵真琪面无表情地看着记者。记者再提问，“那么您与前两天那位名叫李秀的死者是什么关系？”
赵真琪回答，“说过了是朋友啊。”
记者看了看她再次求证，“是朋友吗？……那个，有消息说你和李秀是同性恋关系。”
“那是假的。我不是同性恋，李秀也不是同性恋。为朋友报仇这在现代社会是件很难理解的事吗？”赵真琪的话句句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的。记者被她不友好的态度弄得有点为难。那个女记者理了理思路又问，“那么……那么请问你知道明玉儿为什么要杀李秀吗？”
“知道。因为李秀拍到了能证明明玉儿和谢一一是同性恋的视频，所以明玉儿杀李秀灭口。谢一一你知道吧？就是我在自首时拉来的那个女生。”赵真琪说。“而明玉儿杀了李秀之后，为了避免此事被追查，就在李秀身上写了‘我是同性恋’，伪装成李秀是被一个憎恨同性恋的人杀掉的。而实际上明玉儿才是同性恋。就是这样，你懂了吗？
记者记下她的回答，点点头，接着慎重地提了一个问题。“那么，你憎恨同性恋吗。”
赵真琪撒起谎来完全不会脸红，“是的，我憎恨同性恋，以前就是，现在，我的朋友被一个同性恋杀掉了，所以我更加憎恨同性恋。所以我杀了明玉儿，就是这样。”
赵真琪觉得，如果报纸上刊登这件案子，并且将这个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那么李秀的不白之冤就能得到清洗。李秀不是同性恋，她为什么要在死后背负这个骂名？
接着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赵真琪一一作答，态度镇定。她想要让人觉得她精神正常。最后，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记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在杀人之前，是不是已经考虑过，如果死者明玉儿被确认是同性恋，你不会被判重刑这一点？”
“我不在乎法律。法律什么都不是。”赵真琪淡淡地回答。
记者走出去了。赵真琪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又一次想到了李秀。
如果李秀还活着那该多好。赵真琪感受到了一种犹如钝刀割心般的疼痛。
疼痛有很多种，根据不同的分类法有许多种：尖锐的痛，迟缓的痛，激烈的痛，平和的痛……
谢一一想念明玉儿。她被关在看守所里，直到几天后上法庭。在法庭上，赵真琪积极配合审理，完整地讲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从她得知李秀的死因，从朋友处得知李秀生前说过的话，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明玉儿和谢一一，最后将明玉儿杀死，投案自首。当然，赵真琪完全否认她与李秀是同性恋关系。她说，自己和李秀只是朋友。自己不是同性恋，李秀也不是。并且，赵真琪强烈要求恢复李秀的名誉，说自己杀了明玉儿就是想还李秀一个清白之身。而谢一一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抽泣，情绪不振。有许多人旁观了这场官司判决。法庭审判了这起案件并且很快有了结果。判决主要包括以下三点：
一．赵真琪杀害明玉儿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二．谢一一的行为导致了李秀的死亡，但未直接参与杀害李秀，判处有期徒刑一个月。刑期结束后，去“同性恋挽救计划执行中心”接受挽救改造。
三．恢复李秀的名誉，在各报刊杂志上刊登消息，告诉所有人李秀不是同性恋而是被栽赃的。
……
然后，就是按法执行。赵真琪和谢一一分别入狱。谢一一被判处了一个月的有期徒刑，理论上说这并不长。但是，在这一个月刑期结束后，她还要去接受“同性恋挽救改造”。有什么会在那里等着她？谢一一无法想象。没有明玉儿在身边，谢一一如同行尸走肉。她无止境地相念着明玉儿。活在世界上如同活在梦境中一般。
明玉啊，好可怕，每天，都像在做噩梦一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明玉啊，把我带走吧，我感到很害怕，我想你……
法院判决执行了，谢一一被送进了女子监狱。她被狱警推进了监狱里，咬着嘴唇，不看任何人，站在门旁。原来关在里面的那些犯人看到她进来，都有些骚动。有一个犯人看着谢一一说，“哦，最近的热门人物居然到我们这里来了啊，哈啊……”
因为赵真琪杀明玉儿再自首的事实在是流传太广了，连监狱里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今天谢一一来这儿服刑，监狱里的犯人们都知道她的身份。谢一一抓着监狱门，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墙壁边，昂着头，很骄傲地看着她。“看什么看？”
据说在监狱里会很惨。谢一一想着，让我死吧，我不想在这儿。明玉，我，很害怕……
其它几个女犯也都看着谢一一。一个人说，“哎，她不是同性恋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女同性恋呢。之前我上班的公司有个男的是同性恋。哎？你们说，女同性恋是不是看到女人都要□的啊？好可怕……”
谢一一又低下了头。她听到另一个人接口道，“说什么啊！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就算是女同性恋也分男的女的好吧？……只有当男的那个人才会□别的女人吧？”
有人朝自己走过来了。谢一一听到了声音惶恐地抬起头，看到了两个眼神充满了鄙视和好奇的人。谢一一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两个女犯笑了，“啊，真是脆弱啊。哼，那以后有你受的……”
谢一一恐惧地想。会有怎么样的生活呢？是生不如死吧？……那么，还是死掉比较好……
她用一直藏在衣袖里的玻璃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顿时鲜血喷涌，而监狱里的女犯们都惊叫起来。狱警们冲了进来，有人喊着，“她哪儿来的利器？”
☆、同性恋挽救计划执行中心
在进入监狱的第一天，谢一一试图用玻璃片割腕自杀，这事儿被监狱里所有人知道了。谢一一被送去了医院，医生帮她包扎了一下。医生说，“没有割到动脉，没事的。”于是她又被送回去了。但是，上面听说了这件事，派了一个人来告诉监狱长，“让她住单间吧。真的是。要是再自杀怎么办？”
“不会的。那片玻璃是她自己带来的。我们这儿不可能有东西让她自杀。她想死都死不成。”监狱长回答。上面派来的人说，“你不知道。谢一一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领导想让她去挽救计划执行中心，把她变成异性恋，然后，将她的事情宣传出去，以证明那个‘同性恋挽救计划’的有效性。她是我们要树立的典型。要是死了，怎么办？你把她安排在单间里，好好看守着，满一个月了就把她送到挽救计划执行中心去。”
于是谢一一被安排在一个单间里。
被关在监狱里的谢一一觉得生活就像做梦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明玉儿在自己耳边，说喜欢自己，永远不会离开。虽然知道她也只是和自己一样的女孩，但是，还是选择相信，选择天真地认为一切都会很美好。虽然，心中隐隐的不安像是永远不会消失那般鼓动着……
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死去？就算是地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天堂。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想起明玉儿死时的情景谢一一就害怕得不停哭泣。悲哀的情绪，挥之不去。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那时，你也是无可奈何吧？因为命运是如此强大残忍。
监狱长安排了专门的人负责谢一一的安全。要是自杀的话，事情就会很麻烦。看到谢一一老是哭，那个负责盯着她的女看守都心软了，对她说，“别哭了，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去挽救计划执行中心接受改造后，当个异性恋，好好做人吧。”
“不要，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谢一一哭着回答。
之后谢一一又试图在吃饭时间撞墙自杀，被看守拉住了。于是看守只能将她固定在座位上吃饭，对她说，“别想不开！……时间长了就好了。世界有很多人都经历了生离死别，但是最后都会走出阴影的。虽然你是同性恋但是我不歧视你……孩子，听阿姨一句话，好好做人……”
谢一一绝望了。我的世界崩溃，只因失去了你……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谢一一出狱那天，是一个非常非常晴朗的天气。连续下了几天雨，太阳出来了，空气里的湿气被阳光一照，营造出了如同春天一般的氛围。上升的气温，强烈的阳光。谢一一摘掉了手铐，走出监狱大门，抬头看到了刺眼的太阳，周身暖意融融。
好像久违的新鲜空气……
她很快被塞进了一辆车子里。车子驶向了远方。车上，负责押送谢一一的看守员对她说，“你要好好改造，不要辜负政府对你的期望，知道吗？”
谢一一凄然一笑。其实她是想到了那里再自杀的。
无法孤独地活着。
我一直想念着你。
是啊，因为杀了人，所以无法再若无其事地活着。所以，大概只有死了才能在一起吧。我会来找你的。请在那里等着我吧，我会赶上你的……
坐在车中，谢一一感到剧烈的头痛。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泪不停落下来沾湿衣袖。看守员见她这样也只能叹气，不再说什么。
车子开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停下了。驾驶员说，“挽救计划执行中心到了！”
车门打开，看守员带着谢一一下了车。谢一一抬起头，看到的仍然是晴朗的天空。蓝天如同在缓慢地转动，云间的缝隙里有风吹下来。温暖的空气，和前段时间截然不同的春天的味道。但是，虽然如此，我的心却还是冰冻着……
“进去吧，里面就是挽救计划执行中心了。”看守员抓着谢一一的手带她走进去。谢一一看到了树木，还有房屋，还有……操场……
这好像是一个跟学校很像的地方。
谢一一被带到了一幢楼里。看守员带她走进一个房间里，对里面坐在办公桌旁的女人说，“人带来了啊！”
“哦，带来了吗？谢谢了，交给我吧。我带她去认识一下这里的人。”
谢一一低着头不说话。看守员拍拍她的肩膀，“谢一一，以后在这里要好好接受改造啊。”
谢一一没发出声音。看守员摇摇头走了。谢一一回头，那个本来在办公室里的女人一下子提高声音威严地说，“把头转过来！”
谢一一转过头怯怯地看着她。这是一个长得不能说难看，但是脸部线条给人太过僵硬之感的女人。她严肃地看着谢一一，严肃到有些可怕的程度。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谢一一有些生涩地开口，“是……改造中心。”
“是同性恋改造中心！把同性恋改造成正常人！你们都是幸运的！政府不但没有放弃你们，还尽力地帮助你们，让你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你们是迷途的螃蟹！在人生的道路上偏离了正轨，现在你们就要抓住这次机会重新做人！所以你态度给我端正一点儿！”
那个女人激情昴扬地说着。谢一一仍然在想着明玉儿。看着谢一一走神的样子那个女人气不打一处来，抓着她走出了办公室……
那个女人抓着谢一一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应该说，那个房间，很像教室。房间门口还挂着“三（二）班”这样的牌子。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教室。那个女人推门进去，谢一一被抓着衣服被推了进去。
谢一一骤然感到很冷。教室里，坐着十几个人，看到有人进来，那些目光全部投射在谢一一和那个女人身上。谢一一拼命低着头不去看那些人。
那个女人推着谢一一来到讲台上，然后用书本拍了拍桌子，“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个新的同伴！这个，就是以后要和你们一起，接受改造的人，她的名字叫谢一一！”
底下产生了一点骚动的感觉，谢一一害怕地想，让我离开这儿吧。那个女人转头看到谢一一低着头，大声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不要这样低着头，像罪人一样！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洗清你犯下的错误的！从现在开始要作好成为正常的人的准备，抬头挺胸做人！”
谢一一被迫抬起了头。底下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谢一一忍不住咬了下嘴唇，目光游移到了左边。那个女人正要开口说话，下面一个人举起手，
“辅导员，秦双至逃跑了。”
“逃跑了？”那个女人震惊地反问。那个举手的女生说，“我今天早上起来，就没看到她，她又逃跑了……”
“什么？”
一听此话，那个女人匆匆跑出了教室。谢一一被单独晾在讲台上，感觉无依无靠。那个女人一走，下面的人就纷纷站起来跑到讲台上看谢一一。谢一一害怕地后退，看着那些人走到自己面前。其中一个人问她，“喂，你就是前两天辅导员说的新成员啊？”
谢一一不说话，低着头。另一个人说，“嘿，你看她好害羞啊，还脸红呢。”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