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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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如昨-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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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诚诚现在才十七岁啊!她真的不能理解,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怎么可以爱得这么深?更不能理解,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为什么让诚诚受各种各样的折磨。
从小双腿残疾,疼痛和不便一直折磨着他的身体,同时,嘲笑和欺辱一直折磨着他的精神。
好在他性格坚强,忍受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无尽折磨,克服了无数困难,才走到今天。却不料,又在感情上遭受折磨。
现在,他的手脚严重受伤不说,最让王秋云担心的,是他的精神严重抑郁。他每天神情忧郁恍惚,好像遗失了灵魂,只剩下破碎的躯壳在这里。王秋云从未见过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他更颓废、更痛苦、更无助。
一个坚强冷静的人突然消沉沦落,本就令人同情,因为改变得越突然,别人的感受也就越激烈。
对王秋云来说,诚诚是她唯一的儿子,他的这一变化更让她猝不及防,痛不可挡。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帮他。她爱诚诚,但诚诚不爱自己,只爱颖子,她又能怎么办?
经过这次以后,他能自己清醒过来,停止对颖子的爱吗?
但愿如此。
也必须如此。
不久,诚诚可以坐轮椅,有了一点行动的自由。他坚持让父母回单位去上班,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
第一天,王秋云不放心,中间溜回去查看。在大门外便听到里面嘶哑的嚎叫,仿佛受伤的动物发出痛苦的。
王秋云站在门外,泪如雨下,急忙转身,回去上班。
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中间溜回去。诚诚那撕心裂肺的嚎叫让她心碎,她怕自己再听一次,便会神经崩溃。
可是,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能听见诚诚的哭声。
其实,也不是哭,就是小声的抽搐。
每一声抽搐,都抽动王秋云的心。她知道,这次,诚诚是真正的伤透了心。
恋爱本就是让人痛苦的一件事。别人的爱情,多少有些希望,尚且痛苦。而诚诚喜欢上颖子,这根本是毫无希望的一件事情。就算他各方面优秀,但他毕竟是个残疾人。而颖子如此优秀,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男生。她怎么会和诚诚在一起?这道理诚诚不明白,王秋云怎会不明白?
所以,诚诚恋爱,会比常人更加痛苦不堪。只是,再怎么痛苦,也不能做这等傻事啊!王秋云不知道诚诚此刻在想什么,她只希望,他正在清醒。
平时诚诚上下轮椅,都是张启荣帮忙。那天,张启荣不在家,王秋云帮他。将右胳膊从他腋下穿过,绕到背后,低头弯腰,准备扶他起身。
妈妈的头低在胸前,诚诚一瞥之下,看见妈妈脑后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心中一惊,叫声:“妈妈。”
王秋云立刻抬起头,紧张地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近距离看妈妈的脸,诚诚更加心惊。因为妈妈的脸上,竟然有许多的皱纹。可是,她才四十多岁啊!怎么才两个星期,就添了这么多的皱纹和白发,仿佛老了十岁?
这当然都是因为自己。诚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妈妈。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我们的身体、头发和皮肤,是父母给我们的,我们应该珍惜、爱护,这是行孝尽孝的开始。
而他,因为伤心、无奈、愤怒和绝望,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孝。特别他受伤以后,妈妈日夜守护,哭红了眼睛,却没有说他一句。
诚诚心疼难忍,看着妈妈,轻轻地说:“妈妈,我想通了。”




、第27章 重聚

八月中;颖子从香港回来,夜里才到家。******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到了家;人很累;却不睡。坐在自己房里,看在香港照的照片。
戴雪梅催了几次;颖子嘴上应着好;但还是看照片看得聚精会神。
戴雪梅便自己先去睡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惊讶地看见颖子依然坐在昨晚的地方;手上拿着照片。
戴雪梅问;“你昨晚睡了没有;”
颖子笑;“当然睡了,刚起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一家三口一起吃了早餐,戴雪梅和黎展鹏出门上班,临走叮嘱颖子:“今天好好地在家休息。”
颖子连声答应:“好的,我会的,您放心吧。”
等他们一出门,样子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换衣服。
她的衣服本就不少,这次在香港又买了好些。可是,换来换去,竟然没有一件让她满意。
已经一个半月不见诚诚哥哥,颖子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也正因为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希望诚诚哥哥见到的是最美的自己。
是早一点见到,还是更漂亮的自己?两种想法一直在她脑海中交战。换过五条裙子之后,颖子终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好了,就这件吧。”
抓起桌上昨晚精挑细选今早又再次筛选的一叠照片,咚咚咚地跑下楼,来到王阿姨家。
敲敲门,没人应。自己推门进去,客厅里没有人。
叫声“诚诚哥哥”,还是没有人应。也许,他在睡懒觉?
穿过客厅,走进诚诚的房间。
一进门,便惊呆了。
诚诚在房间里,而且已经起床。只是,黑衣黑裤的他坐在一辆黑色的金属轮椅上,轮椅前方架着上下两层金属搁板。他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放在下面的一层搁板上。左腿静静地靠在一旁。在坚硬厚重的石膏映衬下,原本细瘦的左腿更加显得瘦弱无力。
除此以外,他的右臂也打着石膏,放在上面的一层搁板上。搁板左边有一本摊开的书。诚诚正低着头,用左手笨拙地翻书。
听到有人进来,诚诚抬起头,见是颖子,一下子呆住了。
刚才,他似乎听到颖子的声音,喊着“诚诚哥哥”。不过,他时常会这么幻听,所以,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回事。
原来,真的是她。她真的回来了。
一个半月不见,她明显地长高,也更加漂亮。诚诚本不相信她还有可能变得更加漂亮,但事实就在眼前。
颖子身穿一件鹅黄色真丝连衣裙,还是那么唇红齿白,腰细腿长。只是从前白皙的肌肤现在微微有点发红,看得出是太阳亲吻过的痕迹,也显得更加健康。
看着明艳照人、美得不可方物的颖子,诚诚的心里一阵颤栗,同时更加觉得悲哀。
颖子看着抬起头来的诚诚,更加震惊。
还不到两个月,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让她几乎认不出来。从前黑亮整齐的短发现在灰蒙散乱,从前光洁的脸上现在胡子拉碴。还有,他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双眼深陷,颧骨深凹。从前,他只是双腿细瘦,上身却是非常健硕,现在,他的上身也瘦得只剩筋骨。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那双深邃的、天底下最好看的眼睛,颖子不会相信那是诚诚哥哥。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颖子手里的照片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她今天特地带了二十六张照片来,打算给诚诚哥哥讲讲她的香港之行。
这些照片是她从好几百张照片里反复挑选出来的,覆盖了香港的著名景点。更重要的,每张照片里,都有一个漂亮的自己。
从前,颖子并不那么喜欢照相,一般也就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或者生日之际照几张。但这次在香港,她走到哪里,照到哪里,而且每处风景都照不少。
不仅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势和表情,而且狂换衣服,带去的衣服、新买的衣服、更多新买的衣服,都穿上身,照了相。
对她的反常行为,爸爸妈妈觉得惊讶,舅伯、舅妈、还有表哥们也都笑她:
“颖子好爱照相啊。”
“漂亮的女孩都爱照相。”
“颖子,再来一张。”
颖子知道,她的行为看起来极为浅薄。可是,她不管,反正他们都是家人,所以她不算太丢脸。她之所以照那么多照片,不过是为了能从中挑出最完美的,给诚诚哥哥看。枪法不准,多打就中!当然,名义上,是给诚诚哥哥看香港的旖旎风光。
相纸十分光滑,相片在地上散落开来,有几张甚至滑到轮椅前。
诚诚只在地上扫了一眼,便看见草地上,颖子骑在马背上展开笑颜;碧海中,颖子戴着潜水眼镜比出胜利的手势,白云下,颖子站在山巅张开双臂
骑马、潜水和爬山,果然都是在这里不能做的事情,他不能做的事情。
此刻,诚诚的心里只有悲哀,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因为他早已痛得麻木。
这些年,诚诚一直是个自信坚强、乐观开朗的孩子,而颖子从小对他的崇拜和亲近,更增添了他的自信。
可是,最近几年,他情窦初开,对颖子有了异样的感觉,于是开始患得患失。特别是看着颖子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他更是忍不住地担心。
所以,当颖子说她暑假要去香港,诚诚便有些紧张。
好在,只是一个星期。
可是,颖子去香港以前,竟然没有说声再见,这让他更加紧张和担心。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声再见?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星期,发现颖子竟然没有回来,他担心得要命,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
等亲耳听到戴阿姨的话,心底的担心得到证实,诚诚只觉得痛彻心扉,生命突然失去了意义。颖子毕竟在意,在意他的残疾,在意很多事他不能做。所以,她选择留在香港,和她的表哥们以及他们的朋友一起,做那些他不能做的事情。
也许,在颖子看来,她并未在意他的残疾。
只是,对诚诚来说,这就是在意,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当然,这是颖子的选择,除了接受,他无能为力。
可是,他心中的疼痛无处诉说,更无法减轻,他需要做点什么,以发泄心中的绝望、悲哀与痛苦,否则他会发疯。
所以,当他看到路上那三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他立刻走过去,开始寻衅。
他用不敬的言语挑逗他们。
三个年轻人看他是个残疾人,懒得理他,径自走开。
他却不罢休,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继续说难听的话。
三个年轻人停下来,回头警告:“我们看你是个瘸子,不跟你计较,你不要太过分。”
他们蔑视的态度更加激怒诚诚,他继续口出秽言,同时走近,突然挥出一拳。
穿蓝t恤的年轻人猝不及防,被他打中左边脸颊,立刻就想还手,却被两个同伴拉住。
穿白t恤的年轻人说:“这个瘸子只怕有神经病,算了,咱们只当可怜残疾人。”
诚诚冲着白t恤大喊:“你妈才有神经病。谁要你可怜?”同时,又挥出一拳,正好打在他的鼻子上。
白t恤的鼻子立刻流出血来。
这下,三个年轻人真的火了,没想到这死残废如此不知好歹,他们也动了手。
本来,重击几拳,泄了愤,他们便准备算了。可是,死瘸子越骂越难听,谩骂他们几个不说,还问候他们的祖宗十八代。而且,他疯狂地攻击他们,胡乱挥拳,哪怕后来腿不支倒地,还死死地抱着红t恤的腿不放,好像生怕他们会跑掉。
三个年轻人终于丧失理智,对倒在地上的诚诚拳打脚踢。
诚诚依旧破口大骂,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同时,也露出笑容。
三个年轻人可以肯定,这个瘸子是个疯子。
最终,诚诚躺在地上,手脚都不能动,却还是没有停止骂声。
三个年轻人住了手,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丢下一句:“死瘸子,是你自己找死。”
是,这是诚诚要的。尽管受伤骨折,尽管剧痛钻心,他不在乎,更不后悔。虽然身上的痛并未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减低心上的痛,但至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几个星期以来,诚诚忍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心底最深处,忍不住抱着一丝幻想,也许,戴阿姨说的不是真的,也许,颖子并没有放弃他
现在,看着地上的照片,诚诚的嘴唇微微颤动。
也好,终于可以彻底死心。
他想,他已经死心。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想开就好。
再度抬起头,看着颖子。
眼前的她,真的美得无可复加。
诚诚禁不住想,其实,什么人都配不上她。他以前在做什么梦,竟然以为他可以喜欢她?跟她在一起?
现在,他不用低头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右臂,也不用看细瘦畸形的左腿,便知道自己实在是可怜又可笑。自惭形秽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都已经这样,还想什么?
什么都不用再想。
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诚诚平静地开口:“回来了?”
颖子木然地点头。
“玩得好不好?”
好不好?好?还是不好?颖子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真的说来话长。犹豫一下,轻轻点头。
诚诚笑了,“那就好。”
   然后,他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陷入沉默。



、第28章 冰释

颖子从初见诚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便感觉到心疼,心真的很疼。
半天不能开口;只能勉强地点头;回答诚诚的问题。
一阵沉默之后,颖子终于攒足力气;开口问道;“诚诚哥哥;你的腿和胳膊怎么了;”
诚诚平静地回答;“骨折了。”
“怎么弄的;”
诚诚嘴角微翘;几乎是带着笑容回答,“跟人打架。”
然后他等着;只要颖子像从前那样问:“你怎么又打架?你为什么又打架?”他就会回答:“因为我不自量力。”
是的,他不自量力。
可是,颖子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又打架。她只是一脸悲伤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
听了诚诚的回答,颖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下。
原来,诚诚哥哥受伤成这样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啊!他不仅手脚不能动,还消瘦成这样。而她,却在香港上那个破课,还四处逍遥
颖子越想越心疼,越想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就站在那里掉眼泪,无声地掉眼泪,也不抬手擦一擦。
诚诚觉得奇怪,问:“你哭什么?”
颖子心疼、难过、后悔、还有愧疚,可是,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她不开口,只是继续掉眼泪。
她那万分伤心的样子让诚诚完全受不了。诚诚的心开始疼起来,随即觉得自己真正好笑——看看自己,成了这幅模样,竟然还在心疼她哭。
事实上,诚诚从小就不能忍受颖子哭泣。只要她一哭,他立刻放弃一切原则,手忙脚乱地逗她、求她、哄她,只要她能停止哭泣。
现在,他能做什么?
诚诚低头,看看胳膊和腿上的石膏,还有身下的轮椅。
心中苦笑,幸亏不能动。否则,只怕会忍不住走过去安慰她。
世上恐怕不会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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