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大黄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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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明大黄袍-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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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婉如丫头,还不快去做些下酒菜,人家救了你性命,还不好好招待人家!”老村长起身拜谢道,“爵爷先在这里歇息,等小老儿喊来村里几个族叔,一道来谒见您。”这村里从来没有来过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大的官吏撑死也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县官,这爵爷的名头,一听就是有来头的,他赶紧去喊几个族叔过来。

俞婉如擦干了眼泪,道:“爵爷,屋外冷,您里边做。”杨帆盛情难却,便坐到屋内。屋子有些简陋,却整理得很干净。婉如在灶前忙活了好久,终于端来碗热水,尴尬道:“家里没有什么茶叶,这热水爵爷暖暖身子。”

“俞大嫂客气了,没想到您已经是有孩子的娘亲了。当初搭救上来,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女子神情低落,眼框又润湿了。“可惜我家男人走得早,抛下我们母女两便撒手人寰了。要是妮儿是个男儿身,好歹我的男人也有三间大屋。如今妮儿是女儿身,那三间大屋,也被村里的族叔收走了,说是老庄家的东西,这丫头分不着,就这么哀求,才将这间破屋子暂时让我们母女俩落脚。”

杨帆喝着那碗热水,明白这俞婉如是在向自己诉苦,便问道:“难道县太爷不管吗?”“女子没名分,本就是历来的规矩,到县太爷那里也是这样。婉如也只能叹息妮儿命苦,只愿拉扯她长大,将来能够找个好婆家。”说罢,眼泪又落下来。

杨帆叹息一声,不经意间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靠着碗,从俞婉如的角度看不见。“饭就不吃了,我还有事要办。等你们族叔来,就说我已经走了便是。”

“这……这如何使得,二爷若是知晓我还没款待爵爷,一定会埋怨的。”俞婉如以为杨帆嫌弃没什么吃食,便道:“爵爷且安心坐着,婉如这就到镇上买些酒菜回来款待爵爷。”

杨帆推辞道:“真不必了。你们好好生活下去,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告辞了,我们来日再见。”杨帆不做逗留,翻上马便扬长而去。俞婉如坐在凳子上,叹息道:“命苦,连款待恩人都没有吃食。”

她拿起桌上的水碗,忽的看到两锭银子。这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过客,怎么留都是留不住的。

杨帆真的走了,他到了小镇上,喝了点酒,坐在窗口发呆。他总想着自己能够就这样安稳,每天就这样坐上半天。喝酒、发呆,然后看着街角的某处风景。从去年入京,到今年冬南下,整整一年了。一年里,经过战争,登过朝堂,营过商铺,在很多人眼里,这个靠战功得来的爵爷,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要做武将,那就好好在沙场,别来搅浑官场的潜秩序;你要入仕,那便一步步来,先过了春闱再说,别去干那些下贱的工商业;你要经商,那边别老顶着凌河伯的帽子,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天桥八家作对。这是多年来,官与商互利互惠形成的默契。

然而杨帆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已经达成了默契,慢慢腐化的官商圈子。所以每个人都是这么想,你杨帆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这就是利益矛盾化之后,带来的仇视。杨帆不在意,他更想回到十三山,回到那个只有几千人的山头,有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也没有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他不相信李道、孙承宗把两个兔崽子派到自己身边,就是单纯抱着见世面的态度。见世面哪里不能见,非得跟着一个眼中钉,去海上折腾?他也不相信这董其昌,真的是为了那三万难民,卖了字画,都要送到松江府八千石白米。

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些目的不纯的举动,便怀疑,便指责,便否定。有时候,目的不纯,得到的结果若是皆大欢喜,那他杨帆又有何理由来拒绝呢?人心复杂,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棋盘里的一颗棋子,然而每个先知先觉的棋子,都想着如何布下自己的棋子,来稳住自己的地位。

纷扰便由此诞生。杀戮或许是看得见的血腥,但这样的暗斗,往往兵不血刃,家破人亡却在一夜间。杨帆以前喜欢玩一款dota的游戏,却很不喜欢一个英雄,便是炸弹人,那是一个工于心计的英雄。

现在,他似乎也被那些京师的人同化了,很难往简单的地方想。苏先生死的时候,便说过,江湖很简单,恩怨情仇,只在手起刀落间。然而这官场,看不见的是刀光剑影,但你永远也不知道,那柄能够致死的匕首从何处来,你需要做的,便是不给别人任何伤害你的机会,还有……变强。

杨帆喝完杯中的酒,丢下银子。松江府变得有些暖和了,杨帆敞开了大衣,牵着马缓缓离去……

第140章海盗刘香

翌日,董府的几十车白米终于是到了松江府,杨帆告别了松江知府、总兵之后,将这活命用的八千石白米分配到了各艘船上。淡水也补充完毕,便不做逗留,杨帆。

在船上憋了三日的孙元化终于无精打采地走出舱外,看了看正在喝着白米粥的杨帆,问道:“到松江府了?”

“都离开了。当时叫你,你忙着研究那火枪,说没空,便没叫你下船。”杨帆将一直荷叶包裹的烧鸡放到孙元化面前,紧接着又收了回来,打趣道:“忘了你出家了,不能吃着烧鸡。”

“别啊,爵爷。我这十几日来,就吃那干饭了,吃得人都快吐了。”孙元化抢过烧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杨帆笑着拿过那些经过孙元化修改过的火枪稿子。

“唔,爵爷给的那些图纸这些天我都自己研究过了,大地方没有改,就一些小细节修改了一下,总得还是很有希望的。本来在松江府找个铁匠铺,过过手,好歹造一把样枪出来,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

杨帆笑骂道:“若是要你下船造枪,估计我们这船队也不用开了,起码得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等得起,船上三万人可等不起。”杨帆撕走一只鸡腿,嚼在嘴里,“你放心,要造枪时间有的是,急什么。”

这边船队开拔,在沿海的几个隐秘小岛上,几波倭寇正商量着一个惊天计划。有些海盗的身份,总是在随着政策的变化而变化的。朝廷的海禁松了,这些人便做起海上买卖,将大批的茶叶、瓷器送往海外。这海禁严了,便做起倭寇,不断在沿海打家劫舍。郑芝龙便是如此,当初倭寇猖獗之时,郑芝龙便是日本倭寇颜思齐的手下,后来单干了,便跑到台湾干起海盗生意。

后来荷兰人登陆了台湾,郑芝龙便和妻子定居在了福建泉州。正式接受了大明的诏安,这猖獗一时的倭寇才得以平息下来。但在这东南海上,郑家依旧是海上的霸主,过往商船,要想通过,便必须购买郑家的令旗,一般大船都是三千银钱。东洋、南洋几乎就成了他郑家的天下,荷兰人、葡萄牙人还是东瀛人,都得乖乖地交买路钱。

“都打听清楚了吗?”

“头儿,没错。这些船只有十五艘是当初的郑和宝船,还有三十艘商船。当初停在松江口,我们哥儿几个买通的那些人说,船上除了三万名难民,就没什么人把守,似乎是到南洋吕宋那边去的使者船。”

小黑屋之中,坐在龙头椅上的那位,一只脚踩在椅子沿上,眼睛虚眯道:“甭管他是出使也好,还是出丧去也罢。这船必须给我截下来。最近郑芝龙越来越霸道了。当初在颜思齐手下,他郑芝龙做他的,我刘香做我的,现在靠上了朝廷那艘大船,就巴不得想着南洋、东洋所有的生意都吞到他郑家旗下。”

“头儿,那我们怎么做?”

龙头交椅上的大哥眼神凌厉道:“这三十艘大船不足为患,关键是那十五艘郑和宝船,上边的火炮很厉害。这次得小心行事,只要船,不要人。”

“不要人,这三万人怎么办?”

刘香狠戾道:“愿意火并的火并,其他的,除了姿色好点的,留下来给兄弟们享用,其他的都推到海里。等这次有了这几十艘船,我们就有和郑芝龙叫板的资本的。那些荷兰人还有葡萄牙人早就看不惯郑芝龙一家独大的地头蛇了,只要我们有了这些资本,在找他们联手,我就不信他郑芝龙还可以在这南洋翻腾!”

“头儿,这火炮该如何对付?半个月前,那泉州的水师一炮轰过来,半船的弟兄就这么死了,现在想想还后怕。”

“老二,这火炮白天长眼睛,这晚上还长眼睛吗?”刘香笑道,“这使臣船多半没有什么军力,我们手脚麻利点,等登上了船,那些人还不是任由我们宰割?”

“大哥真是足智多谋,那这次我们何时下手?”

刘香琢磨了片刻,道:“事不宜迟,这船若是继续南下,到时候到了郑芝龙的势力范围,我们再下手就麻烦了。把六百多弟兄着急起来,趁今夜,出其不备,一举拿下这些大船。”等干完这一票,这南洋的局势,可就由不得他郑芝龙说了算了。

……

……

今日风平浪静,孙毅、李郁欢两人坐在杨帆边上。对面坐着的便是孙元化这个假和尚。“如今海上无事,你们两个便先跟着元化大师,学习格物与化学的入门知识,也好为将来做个铺垫。”

孙元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曝光在两个官宦子弟面前了,好在他们两个年纪尚小,也没见过面,自然不认识这个人便是那个死了的孙元化。

“元化大师,还请不吝赐教。”李郁欢恭敬地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做得比孙元化这个假和尚还要像和尚。搞得孙元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便直接引入正题,道:“今日要将格物,与圣贤书大相径庭,不讲仁义礼智信,不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讲的是身边自然之物。”

“我……老衲问你们,这太阳东升西落,这星辰斗转星移,这四季交替,昼夜变化,可知是为何?”

孙毅一愣,便问道:“大师,这算是问题吗?难道这太阳还打西边出来,这春夏秋冬,这昼夜交替,不都是正常现象吗?”孙元化笑道:“既然正常,那便是占了个理字,你们两位,谁能够解释出来原因?”

孙元化开始了他洗脑的课程,道:“其实很多现象老衲也无法解释,但它这样运转,是有它自己规律的,一旦研究出来它的规律,便可以运用规律,为之格物。”孙毅有些大大咧咧道:“这昼夜交替,又和可以研究的?一切都是自然现象,研究明白又有和意义呢?”

孙元化摇头叹道:“当你对于事物抱有一种渴望认知的态度时,便会明白的。我们这个脚下的土地、大海,你可以想象是在一个球上吗?”孙元化比划道。

“在球上?”孙毅笑道,“元化大师就莫要和我等开玩笑了。这地这么平,怎么可能是个球?那上边还如何能住人?不都得掉下来?”

“他说得没有错。我们确实住在一个球上。只不过这球太大了,你便感觉不出来这地面的弧度。”杨帆明白,要让人改变自己一贯的认知是一个很难的过程,便道:“如果你们不信,顺着指南针一路向东或者向西航行,将来有一天,终究会回到起点,这意味着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球。”

“太不可思议了。爵爷,你若是在京师说这话,就是连十岁的小孩都会嘲笑爵爷您在天方夜谭,天圆地方,怎么可能是个球呢?不可能。”

李郁欢沉思良久,反问道:“若是这元化大师说得不错,那为何我们不会掉下来?”李郁欢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连孙元化都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不过对于杨帆来说,便是个小儿科的问题了。

“郁欢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好,那么我说一句,为何你从地上跳起来,落下来的时候,不忘左边掉,也不往右边掉,为何是往地面落呢?其实我们在的这个球,有着一股吸引力,将我们的身体牢牢吸在他的表面,所以,人在不会掉落下去。”

这个解释很粗浅,杨帆讲也只能将这么粗浅,这两个刚刚接受到新奇学问也只能听个大概。杨帆也不需要解释太明白,启明只需要一点,至于何时拨得云开见日月,得等。那是一个思维与认知上升的过程。

第141章夜袭

到了夜里,海上冷得要命。刚刚讨论完到底是天圆地方对,还是住在一个球上的四人,都受不了那刀子一般的冷风,各自回屋去了。有经验的舵手掏出旱烟,用火折子点了,啪嗒啪嗒地抽上两口,将那抽完的烟锅在栏上磕了嗑。

“老泽叔,这是倒哪里了?”

那个老舵手将舵交给后辈,自己靠在甲板上,将棉袄子裹紧了,低声道:“估摸着明儿个就到福州了。乌漆墨黑的,也只能靠经验大约摸一下。唉,舵把稳了,别乱晃。”老人喝道:“牙子,你老爹当年没接过我这舵,就这么沉到海里去了。你后悔不?”

“后悔啥?”船牙子专心地把着舵,“不到海上来,咱还能去哪里?”老舵手冷笑一声,道:“也是,咱靠手艺和经验吃饭的,离开了这条船啊,还真没了活计。瞧瞧这几十船的人,都是穷得没了饭吃,才被带出来讨活路来了。”

“老泽叔,今晨儿我看到爵爷了。”

“唔,是吗?你这娃儿,真是要死了,胆儿这么肥。看见爵爷都敢抬头去看,当心爵爷把你眼珠子挖了。”老泽叔似乎烟瘾又上来了,想掏出烟杆儿再嘬两口。想了想,还是算了,将烟杆儿往腰上一别,道:“咱们能在官船上有个营生,已经算是祖上修来的福分了,至少饿不死人。你可别学你爹,和人拼刀子,最后死在海里。”

“俺爹是杀倭寇死的,他是英雄。”船牙子终于把那句话喊了出来。靠在一边的老泽叔一个爆栗子敲在他头上,怒道:“瞎喊什么。记住老泽叔说的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去他娘个蛋去吧。”

“喂,牙子,听到声儿没。”一边的老舵手突然脸色变得凝重了,一辈子把舵的糙手按在甲板上。“啥声?”

“水声啊!”老舵手低声道。

把着舵的船牙子叹了口气,道:“这海里能没水声嘛。”老泽叔站起来,道:“是船桨打水的声音。咱们顺风南下的,这时候哪里来划桨的?都搁舱底睡着呢。”老泽叔接过船牙子手中的舵,道:“去,过去看看。你眼神好,看看是什么情况。”

“唉。”

“牙子。”

老舵手干裂的双唇蠕动了几下,“当心点。”甲板上风小了,船牙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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