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满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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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满纸春-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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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思紧盯着她的脸色慢慢憋红,一刻也不停地体察其鼻息。在那一口气要憋过去时,稍松了松唇舌。按他重口的吻法,断断是悠着劲,只予她游丝一线,在窒息的边缘晕至失去意识。如此才好摆布,待会儿保证是百依百顺的。
他刚松口允其缓一瞬呼吸,便又霸道地侵进去。
小舌尖颤巍巍点了点,只有承受与迎合,柔软柔顺,没有任何拒绝的意味。
薛思指间暂停半拍,这丫头傻了么?不抓紧时间吸吸气,不怕憋死啊?他略往后退了退,留出空隙供她呼吸。呼吸是人的本能。
春娘本能地回吻。
薛思抽手放在她鼻下,毫无气流。他心里一惊,慌忙推开她猛摇:“春娘,春娘,你别憋着!呼吸吐纳,春娘!”
掐了人中才叫她缓过这一口气来。
“薛哥哥?”春娘眼眸半眯半饧着。
一说话,舌根有些吃痛。她轻问:“薛哥哥,不亲亲了么?”
“……你想自己憋死自己?”薛思失了怒罚她一通的**,顺手扯起被角擦去春娘额上墨汁,叹道:“就不会咬我么?你这个傻孩子,唉!要拿出咬舌自尽的力气咬下去,记住。不然会被别人欺负的很惨。”
“嗯,薛哥哥,我……”春娘瞥到了薛思枕边的小册子。
“我也会咬的。”她抓起那本书,借着烛光匆匆读过。薛思还没趴回自己的枕头上去,她就很乖巧地咬了过来。
一夜不堪回首。
薛思直到天亮还在琢磨,为什么在自己如此不堪的夜里,竟然没有反抗。
就那么趴在枕上,舒着双臂,被她咬来咬去。触背温润,湿漉漉的印子一个接一个从颈上凌乱到锁骨,又从锁骨凌乱到耳垂。满床凌乱,不堪回首。
这几日,薛思身上的红印怕是消不去了。
尽管春娘在专心致志地为柳珍阁描摹画本,薛思仍忍不住去琢磨这件叫他费解的事。于是他命人把软榻搬到书房,边看边想。
其实腿伤也没太严重,只不过养伤的姿态比较舒服罢了。躺着养伤,足以抵挡一切行房请求。薛思不停地去瞄春娘,那眼神像是在瞄一头危险的母豹子。
“我不该引她入书房。”薛思想:“名师出高徒哇!这丫头春心萌动。棘手了。”
遂唤来胖叔,咬着耳朵低声嘱咐几句,由他买入精致绣品,绣上名字与情话,用手帕包好,以春娘的名义,送到贺府与崔府去。
胖叔答应一声,照办不误。只不过他犯了个老糊涂,送给贺郎的小荷包,香帕一裹,对小厮说:“崔府,国子监那位,万万不可送错。”
至于送给崔郎的小香囊,则顺风顺水被递进了贺子南手中。
“人老了,偶尔犯犯糊涂很有必要。不然如何显出叔是个老字辈哩?”胖叔拍拍手,抚着胖肚腩,坐在合欢树下跟阿宽唠嗑。
阿宽莫名其妙地递给他一碟子炒南瓜子,问:“叔,你犯啥糊涂啦?不是说大人别插手小孩子的事吗?我虽比薛郎主大一岁,可是已经及笄五年了。您说呗。”
胖叔摇头道:“我老糊涂,忘干净了。”
“柳家下人来访!”小厮一溜烟跑进来禀报。他手上还拿着柳八斛写给春娘的信件,边擦汗边对胖叔说:“带着一大车箱笼,说是补嫁妆。可是随行的人里头并没有合礼全福人。叔,请他们吃茶么?还是直接赏几贯钱?”
柳八斛遣送给春娘的嫁妆浩浩荡荡开进温府。柳家押车小厮四儿和柳珍阁老伙计走在牛车左右,忙不迭地高声喊着:“轻些,小心!里头都是易碎的宝贝,砸破一个,卖了你也赔不起!”
三十六箱,朱红漆,绸子带,一箱一箱停在了合欢院里。
春娘稍打开两寸缝隙,对其中物品一目了然。那批高仿伪造品运到了。
可是怎变成三十六箱之多?她问老伙计:“祖父此为何意?我那画样……最多装满五只箱子,余下的三十一箱……”
“嫁妆!”老伙计红光满面,把信给她看,又小心掏出怀里揣的锦盒:“簪子,老柳掌柜说一个孙女一根,谁也不偏心。”
定是牌匾后面藏的那块玉。春娘大气都不敢出,把它捧在手心。
“咱们柳珍阁接下一桩大买卖,今年发啦!”老伙计把太子亲信来柳珍阁订琴一事同春娘细细地讲了一遍。许多字眼都是暗语,叫薛思趴在一旁听了个云里雾里。
不过他听明白一件事:太子从柳珍阁买走几张古琴。
正听着,小厮又来报:“郎主,外头有个媒婆,自称是崔府派来求婚的!”
胖叔手里的南瓜子壳一把没抓牢,全掉地上了。他派出去的送信小厮才刚出门,此时,恐怕还没过完大街……他赶紧往后拉那小厮:“混说甚,撵出去。”
“等等,外头谁说媒婆了?怎么回事?”薛思竖着耳朵,捕捉到“媒婆”二字。
印三十四
崔府媒婆上门,薛思命人抬了他的软榻,移至厅中详谈。
“柳珍阁何时藏过古琴?”春娘小声询问老伙计。她印象中,店内绝无此物。老伙计环顾无人,叫四儿在门口把风,悄悄告诉春娘,那批古琴是假的。
“买主是太子!”春娘大惊。
老伙计经过手的事务多些,不以为意:“时限紧,真货又无。跑一趟京郊收货都得费上仨月,何况太子点名要的古琴!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齐桓公的号钟。这四样,谁能凑齐?我看他得求阎王爷才行!”
只怕早就随葬腐坏掉了,除了阎王爷,没地儿找去。
春娘惴惴不安,假货终究不是真品,万一被人揭出老底,柳家名声毁于旦夕间。她亦粗通琴技,如今跟着柳八斛学了些许皮毛,深知此物传世极难。琴不比玉,玉硬邦邦搁起来不朽不坏,即便沁上千年,也可盘养莹润。琴有弦,而弦为纯丝,琴弦注定传不了世。传下来的琴身,岁月久远,漆质细纹密布,若非自始至终谨慎珍藏,稍有磕碰就毁了音。纸寿千年绢寿八百,琴即便安然存过了一千八百年,那音色,恐怕再难奏出风华之乐了。
偏偏文人们还爱为知己与红颜时不时摔个琴。能传下来的上品好琴寥寥无几。
“放心,那两张琴我都看过,精湛绝伦。金蚌为徽,朽棺为材,下了大工夫。”老伙计见春娘面露忧色,安抚了她几句。
“朽棺?”春娘听闻棺材板作琴身后,脸上更显骇然。
“梧桐木入土好几百年,朽得精湛绝伦。”老伙计赞道:“一上手就知道有年头。”
柳家不藏名琴。柳八斛这次迫不得已应承下十王宅的古琴买卖,他打探了两日,从同行那里摸清楚老雷喜好,隔天拎着俩锡刃的商代白戚寻到雷氏一族,把戚往老雷面前一扔,撂话:“这是订金。武丁那玉戚,事成之后付你。”
老雷惦记着柳八斛的酬劳,卷铺盖到柳珍阁住了四天。他会斫琴,祖传的手艺有个名号叫做“奔雷琴”。却从来没仿过旧琴。一是家藏丰富,二是作买卖嘛,那会儿都用新琴,嫌旧物还得修补,容易补岔音。
汉琴倒还藏着几床。老雷问柳八斛:“全照着汉琴模样仿?”
柳八斛摇头,自从他看过老雷家的琴,就打消了仿出古琴这主意。古琴褪漆,颜色糊的乌黑不说,还生出许多漆纹来。据老雷讲,漆被琴弦拨动所震,第一声琴音蕴在漆中,搁过了五百年,会根据木纹与存放环境“生纹”。
琴纹也分品相,生得好,身价顿涨百倍。
最上品为龟纹,状如龟背。其次是裂似蛇腹的蛇纹,一寸一断裂。羊毛纹与梅花纹差了一级价位。匀着皴裂****沟万壑,属于寻常羊毛纹。梅花纹比它好看些,价值抵不过蛇纹。可见裂纹越少、裂得越规则,品相就越好。
这样东西,如何仿得?总不能拿刀子刻破新漆再火烤做旧。老雷没这把握,柳八斛更不敢自己往刀口上撞。思量再三,他改为做朽琴。最好朽到看不出模样,交差了事,哪怕不收酬金。
暗里从西市收来几块朽棺板,交与老雷斫琴。一应事物,全部按着他所熟悉的以旧做旧那法子来。五七百年的半朽老棺材板、蚀了多半边的旧贝壳子、古绢里抽出来的丝、漆碗上刮下来的朱红……最后运来半车古墓土,倾在后院。
“真晦气。”老雷掩住口鼻,不愿在那堆土前多作停留。
柳八斛哈哈大笑:“有狗血,你放心。”
“你们整日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老雷抬脚踢了踢松软朽坏的梧桐板子。
“错,是整夜打交道。”柳八斛缩起胳膊,晃着半截空袖子甩来甩去。唬得老雷倒退七八步,摆手大叫再不接这活计了。
柳八斛收起童心,正经坐下抓起一把土仔细嗅。老伙计在旁边端着盆符水四处洒,口中念念有词。老雷捏住鼻子取刀斧工具,为了玉戚,斫吧!
如是四天,赶着斫出了两张“古”琴,冒牌的绕梁琴与号钟琴。
老伙计他绘声绘色地向春娘形容:“做绕梁琴时,我还搭手帮着砸木头哩。只斫了一多半,残琴朽木,扔灶间都没人乐意捡去烧火。柳掌柜把那两张琴埋进古墓土堆里,插上桃木埋了一宿,今早遣人装锦盒送到十王宅去了。”
请去十王宅……春娘心里骤然沉下。十王宅,对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还有一封给您的书信。”老伙计及时提醒她:“有甚话?我们顺路捎回去,不必派人送,柳珍阁正重新理货架,乱得很。”
春拆开柳八斛的信,里头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正中二字:“盘玉”。琢磨了一会儿,待要亲自乘车去请教祖父,老伙计却说:“老柳掌柜不在店里。兴许是太子喜欢古琴,送去没过半个时辰,特意派了辆马车邀咱们掌柜喝茶。”
“祖父说什么了吗?”春娘拈着信纸问。
老伙计说柳八斛临走吩咐先把嫁妆运到温府,还叫雇车送杨氏和分娘走亲戚去,把他从兰陵带回来的小玩意各家送些。
“糟了!”她提起裙裾迈出屋门,慌着将那些嫁妆箱子打开缝隙,一箱箱看过去,足足三十六箱重器。除了店面货架上摆的那些珍玩不在其中,柳八斛送的这份嫁妆,基本等于柳珍阁一等库房。只差没把地底下埋的那些宝贝挖出来。
春娘站在柳家积年累岁攒下来的器物堆里,惶惶不知所措。
她颓然垂了手,对老伙计说:“大猫叼小猫挪窝呢?”
“老耗子不挪窝。”老伙计叹道:“只是喝茶去,你别乱想。这事闹过好几遭,曾经运到城外头那个放生池沉进去,还有一回拉进庙里躲了躲。比起丢粪坑,当嫁妆已是最干净体面的路子了。待到晌午,如果那边一切安然,我还原路押车回西市。好歹只有三十六小箱,不惹眼。”
春娘安置下他们歇息,心里装着事,步子沉甸甸。她径自寻到胖叔,打听媒婆又是为哪般。胖叔支吾应付道:“大约为阿宽她们说媒来的,趁大郎还没出府,配几个好人家。”
这是好事。春娘稍稍放松心情,进屋继续摹她的画。
柳春娘好几日未到国子监,贺子南只当这位新同窗真生病了。这天特意告个事假,拉着弟弟骑马往西市去。贺子北一路看一路买,手里攥的那十来枚铜钱片刻挥霍干净。
他小心举起竹签子上糖稀吹出来的糖人,脖子里还挂着彩核桃串。三枚糖人捏在手中,蜜香直飘。贺子南笑道:“小孔融,最大那枚,怕是给兄长预备的吧?”
“非也,哥哥是家人,同窗是客人,好东西要先请客人吃。”贺子北把最大的糖人单独分出,打算留给柳春娘。
“喂,现在是我们去拜访柳同窗,谁为宾客谁为主?”贺子南抖了抖缰绳。
“甜哉!”他弟弟咬了一口自己那枚糖人,扭头反问:“哥哥,宾客空手上门合礼乎?”
贺子南忍不住拍拍他的后脑勺:“臭小子,掏了哥哥的铜板去作人情,还跟哥哥拽文。”
打听清楚柳珍阁所在,行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金字招牌高高悬着。贺子南抱着子北跳下马,店内忙碌异常,小伙计们爬高爬地,拿抹布擦拭货架。门口竖挂个小木牌,上面写道:“今日盘点”。贺子南招手唤来一名小伙计,问他柳家孙女在不在。
“不在,走亲戚去了。”小伙计摇摇头。
“听闻柳小娘子抱恙在家……”贺子南拱手又问。病人怎能走亲戚,此厮言不可信。
三番五问,他知晓了柳春娘已嫁给薛思,如今住在前任温相的府邸里。贺子北拽拽他哥哥的手,仰头问:“柳姐姐住在温府?我们骑马去看她。”
贺子南从他手里拿过那枚最大的糖人,苦笑道:“你的小公主已经有归宿了。我们随便逛逛西市,然后回家。”
“子北是来看望新同窗的!”他踮脚要去抢回竹签糖人。
街上响起一片橐橐的跑步声,带刀侍卫边跑边喝路:“让开——都让开!”
贺子南拉过弟弟避到路边,静候这队侍卫跑步路过。
为首那队长右臂高举,喊了一声:“停。”整个队伍停在柳珍阁门前。四排列开,刀明甲厚。小伙计壮着胆子先开口道:“官爷,掌柜的在十王宅,敝店今日盘点,不开张。”
“搜!”那队长丝毫不理会小伙计,直接发号施令:“掘地三尺!”
另外几名小伙计也停了手,一个紧挨一个死死护在门口,嚷嚷着:“太子刚请我们掌柜,惹恼太子你们担待地起吗?”
“哼,老子就是太子派来的。少啰嗦,赶紧让开。”领头的队长一巴掌掴了最外头的伙计。
贺子北躲在他哥哥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观望这一幕。他拽拽贺子南的衣襟,贺子南摸摸他的头顶,小声说:“别怕,哥哥在。”
他挺胸斥责那些侍卫:“你们扰乱市铺,犯了唐律。趁我还没告发你,赶紧离开吧。”
“嘿嘿,老子办事一向循规蹈矩。看清楚!”为首那人自腰间解下令牌与一卷扣过官印的文书,朝贺子南亮了亮,又举到柳珍阁小伙计面前:“知道你们掌柜藏东品的地方吗?”

印十五、
当失败不可避免时,失败也是伟大的。——惠特曼
我们都是伟大的人,因为失败不可避免。——贺子南
印三十五
伙计们喏喏散开,再不敢阻拦。贺子南眼睁睁看着这队甲胄强盗把柳珍阁掀了个底朝天,心中怒火升腾,却无计可施。
他们竟说到做到,当真闯进后院掘地三尺。几十把铁锹轮番铲下去,一会儿工夫,地上已变成了笊篱筛眼,处处都是坑。
“锵——”
有硬物撞在铁锹上,险些戗卷了薄铁刃。侍卫再铲几下,泥土中渐渐露出青铜颜色。他忙喊队长来看:“头儿,挖着了!好大个!”
“哼,果不其然,柳珍阁后院埋了鼎。再挖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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