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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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 第6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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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山虎此时一拍桌子,“着啊,老杜想说的就是这个,这些年起起伏伏,老杜才算瞧明白,这当官儿,就和打仗一样,你退上一步,旁人就进一步,到时候一退再退,军心士气没了,仗也就打输了。”

“所以说,退不怕,在退的时候一定要打赢几仗,下面的人才有心气儿,不会退的惯了,遇敌就掉头跑他娘的。”

“而到了咱们这个地步,想退,大家伙儿有时也不答应的,朝廷忌讳什么,陛下忌讳什么,咱们都清楚,但那又能怎的?咱们为国征战,不顾生死,问心无愧,怎能一味退却,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人瞧的小了?”

赵石目光深沉,这些话就好像锤子,一下下的敲的他的心上,不过嘴上犹自道:“什么进进退退的,从巩义,到如今,你还能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明白,怎么不明白?”杜山虎晃着脑袋道:“大将军至孝,顾嘿嘿,多少人瞅着呢,不然的话能放心得了?”

浓浓的嘲讽意味在酒气之间飘荡,“当争则争,不争那来的荣华富贵,哪来的妻儿平安?”

“只有争到旁人不敢来争,不敢来抢,咱们才能平安喜乐,才能再想着干出点什么,青史留名,旅帅可能以为这是醉话,但这可不是老杜一个人的意思,其他人不敢说,只好老杜来说,若没了旅帅你,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上嘴唇一碰小嘴唇的呢。”

赵石心里一惊,有些恍惚,什么时候开始,盯着眼前这个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心腹大将,从什么时候开始,下面的人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家伙竟敢存了这样的想头?

都不要命了吗?他一直以为,虽说自己身边有了这样那样的各sè人等,势力渐成,但总觉着,各人都有家室,一旦到了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义无反顾站在他身旁的,又能有几个?

但现在看来,却有待商榷了的,像杜山虎这样沉稳厚重又带着几分军人般的油滑的家伙,能说出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那肯定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看这样子,有些人是将身家xìng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了,还道方才众将说出那些胡言乱语都火气上头的缘故,这会儿看来。却是未必。

朝廷那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里就来个军心不稳,饶是他这样一个人,此时背后也是冰凉一片。

好像不认识一般,眼睛死死盯着杜山虎。眼底却已冰寒一片,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这下杜山虎可也受不了了,酒意随着汗水一股脑的冒了出来,连连摆手,“旅帅,旅帅,咱先不忙着恼。。。。。。”

“你说。”赵石是真恼了,他是个控制**极为强烈的人,这会儿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群人竟然背着他搞七搞八,由不得他不恼火万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两世为人,却都在军旅中讨生活。怎能不明白这事的凶险?

“咱”杜山虎说话有些吞吐了,赵石积威在他们这里已是极深,见赵石这副模样,不自然的。便有了畏缩之意,这还就是他。若是其他人,恐怕更是不堪,杜山虎心中不由大骂,这群兔崽子,可是把老杜给卖了。

不过事到如今,话却不能不说,身后是一群直可托付生死的同袍弟兄,眼前是自己真心敬服的旅帅,若话不能说透,生了隔阂,才是不美。

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接着道:“旅帅。。。。。咱们就是想着。。。。。。旅帅年纪轻,朝廷防着是防着。。。。。。但却能带着咱们走的更远,旅帅总是忍让,也不是办法。”

话是越说越顺溜,“就如当年,旅帅带着咱们这些老兄弟进了京,宫里闹出多大的事情?咱们豁出xìng命。之后呢,功劳那么大,可好,没几天功夫,就把咱们赶出了长安,若非旅帅带着,咱们还有几个人能回得了家?”

“那会儿咱们即不属西军,也不属东军,受的是夹板气,就算有旅帅带着,您瞧,到最后,还是陷陷被金狗围了,援兵呢,狗娘养的,一个都不见,若不是旅帅亲自断后,大家伙儿又同心同德,那一战啊,咱们就都得成了他娘的他乡之鬼,但好些老弟兄,连个尸首可都没找回来”

“接着又怎样,大功劳有了,魏王回京,咱们得到了什么?又去蜀中,传他娘的狗屁圣旨,一来一回,死了多少同袍,把蜀国都灭了,回了长安,屁股还没做热,就把咱们拆的七零八落,那会儿咱们这些老弟兄就不服气,那么能打的羽林左卫,就交给了王虎那个窝囊废?咱们到都是加官进爵,但凭什么旅帅就弄了个虚衔的羽林中郎将?”

“那时候一些老弟兄私下里便嘀咕,朝廷处事不公,枉费了旅帅一片忠心,李承乾那老匹夫到是官运亨通,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他在后面升官发财,凭什么?凭他年纪大?我呸”

“这次咱们舍生忘死打下河中,又有人上赶着来抢功劳,还让?让他娘的让,旅帅不发话,咱们没辙,不过却也得准备准备了。。。。。。”

旅帅您也别恼,咱们都是你手下使出来的,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只是长安城两座城门在咱们弟兄手里,不说羽林左卫,就说雄武军,羽林右卫,换什么人统领,也有些自己人可以使唤。。。。。。”

“旅帅,你别这么看着老杜,咱们可不是想谋反,这是退路。。。。。。”说到这里,杜山虎也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这次回去,若还是那般,咱们也就心寒了旅帅在长安呆的不痛快,不如出走旁处。。。。。。老杜知道,吐蕃那边旅帅有些安排,到时直奔吐蕃便是,沿途自有人接应。。。。。。”

“到时候,咱们这些老弟兄也都辞官不做,怕是朝廷那些人巴不得呢,咱们到吐蕃汇合,天高皇帝远,zìyóu自在,旅帅若还想打出一片基业,咱们也没二话,灭了吐蕃国祚,听说西域别有一番风物,大家伙儿也想去瞧瞧,咱们不像旁人,咱们是念旧情的,不找大秦的麻烦,嘿嘿,到时天高地阔,看谁还敢来抢老子们的。”

赵石听的眉毛都扬起了老高,这群家伙,想的可够长远的,不过怎么就在这家伙身上找不到一丝忠君为国的痕迹呢?

这一丝疑虑之后困扰了他很久,其实很简单,自唐末乱世以来,诸国林立,虽儒家大道还占了主流,但对于这些军前将士来说,连年征战下来,今rì西夏,明rì后周,隔一天又是金国。

汉人和汉人,胡人和胡人,汉人和胡人,杀做一团,不论黎民百姓,还是军中将士,都是朝不保夕,一个个集团产生消亡,如同过眼繁花一般,文人口中的忠君爱国之说,在王朝变幻之下,连他们自己都少有相信,就更何况这些军中的厮杀汉了。

这还是在大秦国力蒸蒸rì上之时,若是国势衰颓,不定这些领兵大将们能干出什么来呢,到底赵石在这里时rì尚短,不能理解这种深层次的东西也在情理之间的。

所以这些话听在耳朵里,除了惊异之外,真的没有旁的什么情绪,这和谋反也真的没有什么区别,看着杜山虎两眼放光的样子,赵石一时间,讶然

此时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陈桥兵变他隐隐有些担心,这些异想天开的家伙,哪一天真的弄出一件黄袍来,非要穿在他身上。

第十卷天下兴亡谁人晓第七百八十九章家书

“正月初二,陛下大宴群臣,封赏尤厚,大将军张培贤,晋枢密副使,定阳侯赏赐无数,折汇,晋大将军,一等伯,镇洛阳。。。欢迎来到阅读。。。。。。”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名字,多为此次东征将士,但此次大军出征,大秦铁骑,纵横无碍,虽有小挫,却斩获无算,也终于来到封赏有功将士的时候了。

至于朝臣有人升迁,有人归老,也在情理之间,比如,枢密副使种从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早有意辞官归老,这个赵石是知道的,但有些奇怪的是,急急送来的家书上面,并未提及种从端再次上书辞官的事情,还有西北张祖,这次并未回京述职,已是缠绵病榻,不良于行了,所以在这个时候,直接递上了请辞的折子,只是朝廷还没决议让谁来接任,所以还拖着罢了。

而借着此次赏宴,中书,枢密院,六部,上上下下,也多有恩赏,比如老对头兵部尚书李承乾就晋了大学士,加一等伯,荣宠有加,其余像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枢密使汪道存这样位极人臣的,加官是不可能了,但晋爵还多有余地,这次也得了不少好处,尤其是荫家中子弟数人,更是让人晓得,这二位也是荣宠不衰。

这都没什么稀奇的,平蜀之后,也有过这么一出,想来随着大秦的疆土越来越广,这样的事情还有的瞧呢。

而景帝陛下有意再次改动年号,终是为群臣所阻,这位陛下自登基以来,好像便有了改年号的嗜好,显然,朝中群臣对于频繁改动年号,致使纪元混乱,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钦天监这里,反对的尤为激烈。所以此事终是不了了之了。

而过了年关,时间也来到了咸宁

对于家书前面这些东西,赵石其实只是略略观之,有点心寒,要知道。自大战结束到年关。有近三个月的时光,若朝廷有意,足够召他回京了,但直到年关末尾。宣旨钦差才来到河中。

估算一下,这些钦差从长安启程的rì子,估摸着是刚好将金人议和使臣到了河中的消息送抵长安的时节,这般一想,怎不让人心寒?

张大将军能顺利抵京。他赵石立功不下于张培贤分毫,却拖延至今,虽说已经经历了数次,但赵石心里哪里舒服得了?加之河中军心为之不稳,连杜山虎这样的人都。。。。。。难道真如旁人所言,退让太过了?

也非是他不想争,只因前几次那都是什么时节?年纪太轻,威望不足,加之朝野间根基薄弱。争又能争到什么地步?

实际上,他暗中的手段少使了吗?不然怎能以团练身份入京,怎能领兵平蜀?又怎能建成国武监?

皇帝陛下,朝野群臣,难道几次忍让真的给人以赵大将军可以随意拿捏。肆意在他手中抢功的印象?

就因为赵大将军年轻,赵大将军景王府旧人出身,所以就会对陛下忠心耿耿?那你们可是大错特错了,赵石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许节兄弟。二小姐自刭。为下人所救,回府。朝中许有变故。请大将军速速。”

这里已是家书末尾,赵石略略看了看,大脑还没转过劲来,刚想将家书放下,接着手便僵在了那里,许节?二小姐?自刭?

不相信般眨了眨眼睛,重又将家书拿在眼前细瞧。

多rì郁积在心的怒火,终于一下子被点燃开来,脑袋上青筋直跳,猛的站起身来,咯吱一声,桌子已经矮了半截下去,青石地面,吭的一下便在桌脚的位置上碎裂开来,一条桌腿,也咔嚓一声断了。

桌子猛的倾倒在地,发出一声大响,如困兽般来回走两步,接着便是一脚,将桌子踢飞了出去,撞在窗棂上,将窗棂撞的粉碎,大半截桌面飞出去,传来一连串的响动。

外间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便是长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久经战阵的侍卫们虽惊不乱,呼喝声此起彼伏,只片刻,就有人猛的撞破屋门,闯了进来,还有一连串保护大帅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滚,都给我滚出去。”

咆哮声中,闯进来的侍卫狼狈的退了出去,透过窗棂,都是赶到近前的衙兵们惊愕的面容,不过随即便都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多停留一步,就算是一直跟着赵石到如今的显锋军老人,也不曾见大帅如此暴怒过,一个个缩着脑袋,跑的比谁都快。

不一刻,种七娘便被找了过来,让她大吃一惊,且有些恐惧的是,整个赵石处置军务所在的书房,就好像被狂风肆虐了一遍,连墙壁都破了一个斗大的窟窿出来。

而自家夫君,就好像困在笼子中的猛虎一般,在狼藉一片的屋子中喘着粗气,转来转去,脸上狰狞的模样,看上去分外的吓人。

种七娘也没敢进去,屋内散发出来的怒火好像能把空气都点燃了,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便是种七娘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

今rì值守在外的木华黎脸sè发白,“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不知怎”

种七娘往屋子方向瞄了瞄,她可是冰雪聪明,立即便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道:“全都退出去,让他们管紧嘴巴,今rì之事,谁若泄露半点,军法处置。”

等人都消失在眼前,种七娘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来到门边儿,不过也没什么门不门的了,寒风顺着空荡荡的门口,还卷着些木茬子,在屋里撒着欢,吹起满地的残骸,又为这里添了几许凌乱。

种七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迈步走了进去。

勉强笑着,饶是她自诩女中豪杰,不让须眉,这个时候也是心肝儿直颤,“夫君大人这一怒。真的天崩地裂,妾身都被吓着了呢。”

小心翼翼的如同进了别人家里的小贼,眼珠儿也转悠着厉害,慢慢靠近过去,浑身都绷的紧紧的。怒气勃发的赵石就好像一头凶兽。眼睛中迸出来的,全是毁灭的光芒,即便亲近如她,也觉着这么近身过去。实在凶险的很,一有不对,马上掉头就跑才行。

还好,也许是寒风肆虐,能给人降温的缘故。也许是发泄了一通,怒火不如方才之盛了,谁知道呢,反正没什么意外发生。

直到轻轻环住那结实而又满含力道的腰,将脸轻轻靠在自家夫君的背上,感受到那熟悉的强而有力的心跳,种七娘的心才终于安稳了下来。

声音加意柔软了几分,“这是怎么了?谁惹的夫君如此,咱们砍了他脑袋便是。自己在这里发火儿又算个什么?怪吓人的”

感觉赵石呼吸又粗重了几分,种七娘赶紧收紧自己双臂,整个贴了上去,“别恼了,什么事儿没解决的发子?你这一恼。小心气坏自己的身子,你瞧瞧,连木华黎那个杀才都被你吓的不敢来劝呢。”

赵石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这人从来不会失去理智。只不过自从接到太子李全寿的传信之后,便仿佛有一颗大石头压在了心头之上。加上前些rì与杜山虎一番谈话,更是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yīn霾。

而这封家书,就好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发泄过后,心绪也迅速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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