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杀- 第10部分

　　他就这样趴在自己身上，喊着自己的名字，说他觉得心里很空。陆修一时间也忘记要去推开他。两个人这样相拥着静静地躺着，有日光从落地窗里面射进来，照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时间慢慢过去，看上去竟无端端让人觉得心酸起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
　　周政安没有起来，问道：“什么事？”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无波。
　　“周先生，李微小姐刚才打来电话。”
　　他皱眉：“她打来什么事情？”
　　“说是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她说她现在正在医院。她请你给她回个电话。”
　　周政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陆修身上起身，拿出电话，拨了李微的电话：“喂。”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李微好听的声音，陆修觉得好像又有一只手，把自己的心揪住了。
　　“政安，”那头的李微听上去心情很好，“我怀孕了。”
　　虽然是隔着电话机，但是陆修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心上，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周政安，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后悔，这就是你说的放不开。你有了未婚妻，你也快有你的孩子，而我还是一无所有。陆修看着表情同样有些吃惊的周政安，突然笑了起来。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之间，都结束了。
　　陆家人第一个知道了李微怀孕的消息，陆博远和陆母都很开心，吃饭的时候也不停地往她的碗里面夹菜。
　　“你现在怀孕了，更加要注意身体，营养什么的一定要均衡。”陆母一边嘱咐一面又对周政安说，“现在她都怀上了，你们的婚事也要早点办了。李家也是个体面人家，总不好让微微大着肚子进礼堂。”
　　“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李微羞涩地笑说，“我也不知道，所以一开始觉得头晕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似乎还有些大惊小怪了，让政安也跟着后面担心了。”
　　陆母嗔道：“他担心你是应该的，他是孩子他爹嘛。”说着又白了闷不吭声吃饭的陆修说道：“今天你是怎么了，平时话最多的人了，今儿是吃什么哑巴药了。”
　　陆修从饭碗里抬头：“哎，妈，您就饶了我勒，我这阵子忙着剪片子做后期，都好几个星期没合眼了，这会不是我不说话，是我在打盹呢。”
　　“那也是你活该，干什么不好，跑去拍电影，你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连男人都化妆，我看着那眼睛，就难受。”陆母最近爱上了看某选秀节目，每天就守在电视机前看一群青春洋溢的少男在电视机里面蹦跶，依依呀呀地唱着。每次看完都要拿着这个做例子将陆修好好数落一番，对此陆修也很无奈。
　　“妈，那就是极少数的人，我能跟那群90后的一样嘛。我都老头子了，搞不来那些的。”
　　“你也知道你是老头子了啊，你看看，周政安都快要做爸爸了，你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
　　又说到这个，陆修苦笑：“妈，你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吃顿饭嘛？”
　　这时陆博远忽然开口：“听说你的电影被广播总局封了？”
　　陆修拿着手的筷子停顿了一下，他笑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一点误会罢了。”
　　“嗯。”陆博远说，“我知道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最看不惯我们这些在官场上混的人了，权力也有权力的好处，不过，要用在刀刃上。不要滥权给别人留下了话柄。”说着，看了一眼周政安。
　　“爸，您可冤枉我了，我就是一个拍电影的，我手上哪里能有什么权力哦。”
　　“说你了嘛，吃饭。你赵伯伯来找我，说你去拜托过他，丢人的东西。”
　　其实说起来，陆博远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陆修去拜托过的赵伯伯，但是因着十年前的那件事，父子俩之间还是存了些罅隙。虽说平时陆修平时插科打诨跟没事儿一样，但是他毕竟遗传了老爷子的骨血，脾气也是倔得很，这会让他再去请老爷子帮忙说话，他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而陆博远嘴上硬，其实也在默默关注着儿子电影的发展，眼见着自己儿子的电影被截住了，他其实心里也着急，但是儿子没有来求自己帮忙，这个做老子的怎么好主动腆着脸皮去说话？
　　陆母心里心思一转，不觉好笑，这俩父子，到底还是父子俩。
　　饭毕，周政安送李微回家。陆修不愿意听母亲的唠叨，就到院子里散步，这会子已经是深秋了，所以傍晚的天气很冷。陆家的公馆是原来早先一户大户人家的家宅，后来打地主分土地的时候，收作公有，这里建了军区之后，周围的大院就改造后分给了各位立下战功的大将军们。因此这房子也是有些年岁的。墙上都爬满了爬墙虎，院子中央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槐树，叶子都落光了，看着说不出的萧条。
　　陆修小时候皮的不行，打三岁就在树上爬上爬下了，七岁的时候就站在树杈上对着底下一群小朋友说：“叫我司令。”路过的陆博远鼓掌大笑：“好，有我的风范啊。”只不过陆博远也没有想到，当年这个有自己风范的儿子居然会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陆修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
　　“陆修。”
　　阴沉得好像夹带着寒冷秋风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16、第十六章

　　“陆修。”周政安又叫了一声。
　　“你看看，周政安，你把我变得多可笑。”陆修回过头，“本来我们还是可以做好兄弟，好朋友的，现在，我看到你就想揍你，所以拜托你行行好，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怕到时候我真的忍不住。”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院子，擦身走过周政安身边的时候，陆修觉得一直一来心上的那个洞，估计这辈子都是填不上的了。爱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太奢侈了，何况对同为男人的他而言，根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他不是周政安，周政安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几乎不择手段，但是他不可以，他的心里还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他就永远处于下风。所以这次他真的是下定了决心，结束这一场一开始就不平等的较量。
　　那之后第二天陆修就接到了杜泽的消息，说电影通过送审了，虽然是九死一生，但是好歹是能赶得上如期上映了。
　　电影上映之后，反响出乎意料地好。电影的情节扣人心弦，而主演顾西城虽然是首次触电，可是表现不俗。据网上的评论说，每次顾西城看这沈熙薇的眼神，那种矛盾又挣扎的感情，几乎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为之动容。除此之外，最让人称赞的就是电影里展现出来的景色，更加是叫人过目难忘。里面有一幕场景是表现顾西城饰演的王子在没有遭遇国破家亡之前，同敌国的公主之间一段纯纯的感情。就在一条纵贯全程的河两边，顾西城追逐着沈熙薇饰演的公主，周围人来人往，可是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那笑声仿佛河流一般，流进了每一个观众的心里面。
　　“齐泱，你可知，此行一趟凶险非常，你很可能会丢掉性命。你本可以同你爱的人厮守一生，过着平凡夫妻的生活，你真的认为这一趟值得？”在齐泱踏上征程之前，一个瞎眼的算命人在齐泱的马下这样问道。
　　饰演齐泱的顾西城默默地看着远方：“我一直在犹豫，在爱与恨之间我该如何抉择，我有了爱情，我可以过得很快乐，可是我抛弃了恨，我又会活成什么样，抛弃了恨，就抛弃了我的过去，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我就抛弃了我自己。老人家，你告诉我，究竟我该怎么选择？”
　　瞎眼老者长叹一口气：“你去吧，只怕你这一去，是再也会不了头了。”
　　这个场景是陆修自己后来加上去的，后来也被奉为经典，那一幕齐泱骑着马慢慢走向夕阳的场景，也一直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电影放完了，整个大厅先是暗了几秒，然后灯光大亮。陆修看着观众的眼光，他们都似乎沉浸在电影的氛围里，还没有回过神来。这是《双城》的首映。
　　再一阵叫人喘不过来气的沉默之后，全场爆发出了掌声，陆修和其他几个主演在如雷一般的掌声中被主持人邀请上了舞台。陆修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杜泽先前威逼利诱，他只得上台说了几句话，又敷衍地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就下了场，把时间交给顾西城和沈熙薇他们。
　　没想到会在首映礼上见到丁毓，她就在最前排的观众席里，当陆修要仔细去看的时候，人却不见了。他心下疑惑，正想着，后面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陈策。先前他送了陈策一张首映礼的门票。
　　“电影很不错。”陈策不吝夸奖，“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陆修皱眉：“不至于这么煽情吧？”
　　“有的时候煽情不是你的目的，可是因为你却在无意中赚足了观众的眼泪，这就是你的电影最大的成功之处。总之要比那些打着所谓‘催泪弹’什么旗号其实味同嚼蜡的电影高明的多。”
　　“这一定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夸奖了。”
　　“不是恭维，是实话。”
　　“那就来点实质的吧，请我吃顿饭吧。”陆修环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和媒体，“最烦这种场合了。”
　　“那就走吧。”
　　这段日子，陆修为了电影的前期宣传坐飞机满世界跑，现在电影已经上映，他也算是可以松一口气。忙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松懈下来，就觉得整个人都疲惫起来。
　　等菜无聊的功夫，陆修就拿出手机玩手机，玩着玩着也不知道怎么又去翻了信息箱，没有任何信息。再去翻电话本。因为周在字母表排在最后面，所以陆修翻了很久才翻到周政安的电话。那一串数字就好像是一个个咒语样，搅得他心神不宁。
　　自得知李微怀孕的消息之后，他们就在没有联系过了。
　　一来陆修确实很忙，几乎两脚不着地，二来周政安那样的人，他若是想可以无处不在，他若有心消失，真的是怎么也遇不到。即使是周末回陆家吃饭，也再没见到周政安。平时总是跟着自己的那些人，这会也没了踪迹。这让陆修反而不习惯起来，每次开车还是下意识地从后视镜去找那些跟在自己后面的尾巴。但是都看不到了，这让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一阵莫名的酸楚感觉。
　　“你在等电话？”陈策问。
　　“没有。”陆修放下手机，“等得无聊，玩游戏。”
　　陈策笑起来：“好的东西总是要等待的。”
　　“万一等来的不是好东西呢？”
　　“那就说明等的时间不够。或者说，你心里有更好的，倒不是因为你心里的真的就有多好，而是先入为主，后来的怎么都不如自己心里的那个好。”
　　陆修怎么听都觉得陈策话里有话，抬起头　：“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陈策苦笑起来，他那样总是自信满满风度翩翩的人，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不自信的神情，“其实这段时间你都避着我，我大概也知道你的答案，可是偏偏也不敢问你问个清楚。所以实在是有些揪心。我大概有些可笑吧，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
　　陆修摇摇头，正要说话，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了。
　　这是家淮阳菜馆，口味适中，正适合像陆修这样日夜操劳，生活不规律的人。对于陈策的细心，陆修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陈策先动了筷子：“吃吧。我猜你一定饿了。”
　　确实是饿了，在外面东奔西跑，基本没吃过什么正经的饭菜，都是吃的盒饭快餐。这会见到这些精致美味的菜肴，确实觉得食指大动。
　　正吃着，手机震动起来，陆修打开一看，是杜泽的短信，关于电影节的事情。年度电影节是国内目前最有分量的电影奖项，这就好像是电影业年终的盘点一样。电影节的时间早已是定下来了的，但是评审的名单为了公正直到现在才公布。
　　“今年电影节不一样啊，居然请来了Chris　Chan，据说这个人已经很多年不活动了，不知道主办方怎么有办法把他请出山的。”
　　“这大概也是主办方的一个噱头吧。”
　　“不管是不是，能请来他也让这个奖的含金量更高了。”陆修神采奕奕起来，“他也算是我大学时期的偶像了吧，只是可惜等我毕业之后他就基本在业内销声匿迹了，加上他太低调了，我连想找他讨教的机会都没有。”
　　陈策依然笑得温柔无害：“相信我，你是个很优秀的导演，就算是Chris看了你也是要自惭形秽的。”
　　“啧啧，这马屁拍的，”陆修举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陈策也举起了茶杯，看着陆修说：“这茶我是喝了，不过陆修，你的答案还是要给的。我等得确实有些心急。”说完，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窘。
　　电影节的颁奖礼在杭州举行。
　　《双城》入围了包括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新人奖、最佳画面奖等好几个奖项，被媒体预测是今年电影节最大的赢家。虽说悬念还未揭晓，但是大家基本上都心知肚明，同一奖项的其他电影相比较而言，实在是逊色太多了。不过《双城》也算是给近年来一直被国外大片挤压的国内电影争了一口气。
　　颁奖礼很热闹，各大明星都盛装亮相。
　　陆修和顾西城沈熙薇被主办方安排了第一个走出红地毯，刚一踏出车门，就见镁光灯闪得不停而顾西城和沈熙薇俊男靓女，俱是光彩照人，令人挪不开视线。而陆修只是简单穿了一件黑色西装，简单休闲，又不失庄重，算是最保守的穿法了，可是他胜在容貌优秀，穿着西装更加显得挺拔俊秀，连向场外观众挥手致意的样子都是十足的巨星范，因此也引起了阵阵尖叫。
　　顾西城此次收获也不小，一举夺得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奖。
　　最有分量的最佳导演奖一直到了颁奖礼的最后。
　　司仪激情洋溢：“下面这个奖项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就是我们的最佳导演奖到底花落谁家呢？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个奖项，我们自然也要请出以为重量级的颁奖嘉宾，他曾经是国内最有天分的年轻导演，后来远赴异国求学，年纪轻轻拍出了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典之作。而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