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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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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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陈家真是走投无路了……”陈莺儿悲戚落泪,晶莹的泪珠儿湿了衣襟。

“如今陈家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你们连夜逃出江浦,从此隐姓埋名,或能保得一世平安,我留在这里让曹县丞出这口气……”

“爹!这条路万万不能走!二弟年岁还小,女儿和娘亲又是女流之辈,您是咱家的主心骨啊!少了您,这陈家怕是从此败落了……”

陈四六叹了口气,复杂的望着陈莺儿,半晌才道:“……第二条路,黄知县的独子黄惟善对你颇有情意,去年夏天,黄知县代他儿子向我求亲,我因你与萧凡早有婚约,若悔了亲事,怕于我陈家名声有碍,再则那黄惟善也已成亲,你只能给他做妾,所以婉拒了黄知县,虽事后我又给黄知县补送了千两纹银,以为歉礼,但因为此事,黄知县心中必然生了嫌隙,今日陈家遭难,若是……”

陈四六说到这里住了口,欲言又止的看了陈莺儿一眼,话中未尽之意,不言而明。

陈莺儿闻言俏脸浮上痛苦之色,沉默半晌,久闭的美目睁开,贝齿紧咬决然道:“爹,女儿愿为陈家做任何事,只要能保得陈家平安,哪怕……给那黄惟善为妾,女儿亦……心甘情愿!”

若是嫁给黄惟善做妾,黄知县必然会保陈家平安,毕竟已成一家人了,而那曹县丞纵是再强势,毕竟也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黄知县尽力说合之下,相信陈家还是能够平安无事的。

这个道理陈四六当然懂,陈莺儿也懂。

至于陈家的姑爷萧凡,父女二人不约而同的把他忘记了。

商场官场之中,妥协平衡,利益交换本是常事,谁会在乎一个贫贱窝囊的农户子弟的感受?悔亲而改嫁知县之子,传出去固然大大有损陈家的名声,可如今陈家已是生死关头,名声不名声的事情,已然顾不得了,保了陈家老小的性命再说吧。

陈莺儿已是泪流满面,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位风度翩翩,儒雅俊美的少年郎为她披上嫁衣,宠她怜她一辈子。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不论是萧凡,还是那黄惟善,都不是她心中期望的良人之选,但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这个年代的女子,命运根本无法选择,以身躯换取家中老小平安,这已是她的宿命。

“莺儿,莺儿啊……为父我,对不起你啊……”陈四六也是老泪纵横。

“爹……您别自责,女儿反正是要嫁人的,既然都是身不由己,嫁猪嫁狗又有什么区别……”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前堂内笼罩着一片悲怆的气氛。

回荡着哭声的前堂外,忽然幽幽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你们父女情深,哭得如此投入,我真不该打断你们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分辩一下……我的优点其实很多,至少嫁给我比嫁猪嫁狗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陈家父女二人顿时止了哭声,愕然望向前堂外。

廊下的气死风灯照映下,一道瘦削的身影拖得狭长,身影慢慢向他们走来,走得几步,一副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孔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眼中。

萧凡,那个寄人篱下的窝囊姑爷!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四六皱眉沉声道。

陈家遭难,这个吃白食的废物莫非打算落井下石嘲讽他们?

萧凡看都没看陈莺儿,只淡淡的朝陈四六笑,他的笑容落在陈家父女眼中,自然是可恶讨厌之极的。

“岳父大人……”

萧凡刚一开口,陈家父女二人的眼皮同时跳了跳。

这个称呼令他们很抗拒。

“……此事虽然有点难办,但似乎也用不着岳父大人将小婿的未婚妻拿出去换平安吧?岳父大人此举置小婿何地?”萧凡虽脸上带着笑,可语气却有些冰冷。

陈四六闻言脸色不禁渐有赧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讷讷道:“贤侄啊……陈家如今大难临头,当年我与你父之约,恐怕……贤侄,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愿付你纹银二百两,你与莺儿之婚事,就当没……”

“岳父大人,陈家与曹县丞既已成了死局,不如让我来试试吧,或许……小婿有办法让陈家安然度过这次大难,化解与曹县丞的仇怨,而且……不用赔上小婿的未婚妻。”

“什么?”

第十三章姑爷出马

“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萧凡说这话时,骚包得像刚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的周星星版唐伯虎。

陈家父女俩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凡,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萧凡苦笑,他已习惯被人当成疯子了,可仍不习惯别人那种看着疯子的目光。

愚昧的世人啊,他们难道不知道疯子和天才只是一线之隔吗?也就是说,陈家的姑爷目前离天才只差一步了,萧凡觉得他们实在应该把自己当成优乐美,时刻把自己捧在手心,细细呵护才是。

“曹县丞既然已打定主意要收拾陈家,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黄知县身上,未免太过愚蠢了……”

陈家父女:“……”

“曹县丞来势汹汹,且身后有燕王那样强大的靠山,黄知县身后也许也有靠山,但他的靠山肯定没有燕王那般强大,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江浦县,曹县丞将会压过黄知县,这么明显的情势,我都能看得出来,相信黄知县更看得出来……”

陈家父女:“……”

“黄知县也许不会眼睁睁看着名义上的属下压他一头,他或许不甘做个傀儡知县,不过……不管黄知县将来有何动作,眼下他肯定要避其锋芒的,断断不会为了陈家区区一家商户而得罪曹县丞……”

陈家父女:“……”

萧凡看了看陈莺儿梨花带雨的娇颜,缓缓摇头道:“……哪怕岳父大人您把我的未婚妻嫁给黄知县的那个儿子为妾,黄知县也不会轻易为陈家出头,我敢断言,若岳父大人真这么做了,最终的结局必然是人财两空。”

知县是一县之首,是最高的行政长官,而县丞则是县里的二把手,比知县低了一个品级,古代官场上,老二强压老大一头的事情极为罕见,这是种很不正常的政治氛围,而且这种情况必然不会维持很久,两者之间会很快分出个胜负,要么老大胜,死死压住老二的嚣张气焰,要么老二胜,老大被迫远调或致仕,老二顺利出位,当然,如果黄知县是个欺软怕硬,懦弱胆小的性子,情知惹不起曹县丞背后的燕王,从此甘心做个傀儡应声虫,则另当别论。

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萧凡瞧着父女二人,做了一句总结陈词:“……所以说,陈家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嫁女儿,送家产都没用。”

陈家父女:“……”

萧凡说完轻轻舒了口气,如此复杂的事情,自己居然能够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自己拥有很高的智慧。

做人当然不能太过狂妄,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该给予肯定的时候,一定要当仁不让。萧凡觉得对自己的评价很客观。

不过萧凡有些得意的心情很快受到了打击。

说完这番话以后,萧凡望向陈家父女,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中看出那么几分狂热和崇拜,也许陈四六会立马匍匐在地,哭着喊着要萧凡收他做小弟,陈莺儿则像吃了春药一般,不顾一切上前,将他强行推倒,而他自己则半推半就,欲迎还拒……

按理,穿越者应该享有这样的待遇,毕竟萧凡觉得自己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散发了几分淡淡的王霸之气,虽然不是那么浓郁,可收服一个商贾之家还是足够了……

很可惜,萧凡实在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太低估了古人的智商。

陈家父女两眼发直,死死的盯着萧凡,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萧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陈家父女的表情让他感到有点挫败……

“我说……二位认为我的话可有道理?你们多少给点反应吧?”萧凡干咳道。

陈家父女仍处于石化状态……

良久……

陈四六忽然开口,表情很疑惑:“你是萧凡吗?”

这话怎么说的?萧凡有点莫名其妙:“我当然是。”

“你一个农户家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见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一旁的陈莺儿也点头,美目尽是异色。

“是这样的岳父大人,今日吃过早饭后,小婿出去散步,忽然晴天一道霹雳,正好劈在我脑门上,小婿顿时感觉身轻如燕,灵台空明……”

一番胡说八道引得父女二人惊愕不已:“这……这是何意?”

萧凡声音变得很煽情:“开窍了啊岳父大人,我开窍了啊……”

“……”

父女二人呆住了。

很明显,现在不是研究那道晴天霹雳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你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陈四六摸着下巴沉吟,望向萧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之色。

到底是父女连心,陈莺儿的目光也是同样的惊异。

众所周知,以前的萧凡是个老实内向,懦弱怕事的农户子弟,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懦弱的家伙竟然有胆子面对面的跟他们说话,而且还能将情势分析得丝丝入扣,条理清晰的说出了连他们都没想到的关键之处……

难道他真的被雷劈中过,蒙天之赐,变聪明了?果真如此的话,陈四六很想在雷雨天找个高地举根铁棍儿试试……

“你打算怎么做?”陈四六目光灼灼的盯着萧凡,家族危急关头,他已顾不得思考萧凡性格大变的原因了。

一旁的陈莺儿也看向萧凡,目光中的期待之意,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这根稻草有点不靠谱儿,可不靠谱儿的稻草总比没稻草强。陈家既然已成死马,何妨当作活马医一回?

这根稻草牛气烘烘的笑了笑,满是自信的道:“岳父大人且莫烦忧,陈家之危局,小婿或可解之……”

……

……

半个时辰后,萧凡孤零零的站在了江浦县官驿的门口,一脸无助。

在陈家父女面前把牛皮吹得震天响,可直到他现在站在官驿门口,萧凡却还是没想出如何解救陈家危局的办法。

吹牛这种行为当然带有一定的欺骗性,人类掌握语言之后,吹牛的事情必然免不了,它以夸大或虚构事件的形式,来满足一个人内心强烈需要的被认同感,和被崇拜的愿望,简单的说,这是一种很虚荣的行为,稻草只是稻草,它不可能眨眼间变成参天巨木。

陈家不能不救,不论陈家对他如何,至少陈家养了他四年,这是恩德,再说,在没有完全熟悉这个时代以前,他还得继续在陈家待下去。

所以,萧凡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去做一件他根本毫无把握的事情。

萧凡站在官驿门口,使劲给自己鼓了鼓劲,为了自己的长期饭票,拼了!

至于怎么拼,萧凡还没有想出具体的办法,怎么也该先见到那位刚刚上任的曹县丞再说吧。

萧凡不像这个年代的百姓,对官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他胆子比较大,毕竟他是现代过来的,见个八品官儿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浦县的官驿建得有点奢华,由于江浦县靠近京城应天,不少外地进京述职的朝廷大员进京之前都会在江浦官驿驻脚,于是江浦县衙把官驿修得颇为精细,也算是江浦对外开放的一个形象工程,是要记入当地官吏为官政绩的。

说是官驿,实际是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它位于县衙的左侧,大门用红漆涂刷得油光可鉴,门内一堵描刻着祥瑞吉兽的照壁,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威严气势。侧旁的门房外,一个身着淡青色皂衣的驿卒正倚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冷冷的盯着萧凡,萧凡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官驿门前冷冷清清,两人就这样默然对视,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意境。

气氛有点尴尬……

良久……

驿卒忍不住抬手指了指萧凡,懒洋洋的道:“哎哎,你……说你呢!干什么的?”

萧凡松了口气,急忙咧开嘴,朝驿卒讨好的笑了笑:“这位差爷,相信以您老的聪明睿智,一定能看得出,我……其实是个送盒饭的……”

第十四章初见县丞

以驿卒的聪明睿智,当然不会相信萧凡的鬼话。

不过萧凡最后还是顺利的进了官驿。

这世上有一种语言很简单,也很有效,那就是——银子。

当萧凡忍住心痛,面容抽搐的摸出五钱碎银塞到驿卒手里后,驿卒那张沧桑冷凝的老脸顿时变得如春风拂面般温柔明媚。

相比之下,萧凡的表情却苦涩了许多。

想不到连区区一个驿卒也收门敬,据说朱元璋最是痛恨贪官,贪六十两银子的都要剥皮实草示众,如此强大的打击力度,还是阻止不了朝廷上下贪墨之风,看来朱元璋的反腐倡廉工作实在是收效甚微。

——不知道这五钱银子能不能找陈四六报销?这应该算招待费用吧?前世很多发票上开成“办公用品”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有钱能使鬼推磨,让鬼指路就更不在话下了。

驿卒收了银子后,服务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他热心的告诉萧凡,曹县丞住在官驿的左侧厢房内,由于上任得急,家眷还在路上,也没来得及买宅子,只能暂时住在官驿内,而且他的行李很少,只带了一个常年服侍他的老家仆。

萧凡听驿卒罗里罗嗦说了一大通,心中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县丞大人多少有了点印象。

很快萧凡便来到了官驿的第二进院子外,曹县丞的厢房就在院子左侧。

现在是正午时分,曹县丞正在厢房外的院子中用饭。

萧凡远远的站定,仔细打量这位新来的县丞。

只见他穿着一身便服,身材魁梧,满面虬髯,苍劲有力的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坛子,不时仰头灌几口酒,然后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再举筷挟一口菜,冷硬的面容露出舒坦的表情。

他的一双眼睛黑亮如星,喝酒时微微眯起,然后忽地睁开,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啸傲山林的猛虎盘踞在桌边,威风凛凛,却又神华内敛。

他的身旁站着一名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老人动也不动的垂手默然伫立,神态恭谨得像一条苍老却忠心无比的狗。

虽然站得远远的,可萧凡还是能感觉到曹县丞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那股铁锈般的腐蚀味道,令萧凡感到有点不舒服。听说这位曹县丞以前是燕王麾下的百户将领,跟随燕王数征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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