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乱+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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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番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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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糊涂了。就算你直接跟他讲,他也会答应帮你的,何必耍这些花枪?”

  “叫他死心不好吗?”

  “你要他死心?”

  “哀莫大于心死。有时候,死心也是一种慈悲。”

  卓青微微一愕,无奈地问:“难道就没有温和一些的办法。”

  “既然要断,就断得清楚些吧。只是我欠他的,这一辈子是再也没法子还清了。”褚连城缩进被子里,“他是个那么骄傲的孩子。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这样地去爱一个人。刺杀洪运基,夺下书简,这是他对自己的一个交待,也是对这段感情的交待。从今往后,他是再不会涉足中原了。”淡淡地笑了笑,“至于我。不管多么地不想算计他,最后,还是不得不算计了他一次……我还有什么脸去天山见他……我们这一世的缘份,今日就算是断绝了。”

  他声音淡定,卓青却知他心中的悲哀。默默抱了他,柔声道:“你也是没有办法,他不会怪你。”

  “他是我的一个梦……干干净净的,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我也曾那样过,可是那样的褚连城早就死了,再也没有了。”褚连城靠在卓青怀里,显得无比脆弱,“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那个夜里,我们喝了酒,抱在一起,我进入他的时候忍不住哭了。我不停地亲他,要他……他抱着我,有些茫然……我没有告诉他,我哭的是自己——那个早已死去的褚连城……我觉得自己肮脏……”

  卓青心中一阵恻然,将他抱得更紧。

  “你知道么,我差点留在天山不回来。”褚连城眼中沁出一颗眼泪,张臂抱住卓青,声音越发地低沉,“我真是累了。多想轻狂一次,不管不顾,任他天塌下来……若不能,就是一卧不醒也好。”

  “那有什么难,用不了百年,若你运气好些,哪天跑来个刺客给你一剑,几十年也用不着,洛阳郊外,你爱卧在哪个土馒头里都成。”卓青勉强一笑,揽住褚连城的头,“现在可不是时候。”

  “你呀……”褚连城不禁微微地苦笑。

  “不管不顾,放纵轻狂,那不是你。”卓青叹息一声,将头枕在褚连城肩上,“我所爱的褚连城是个天塌下来也要独臂支撑的人。不管面前的是什么,都不会逃避,不管是什么样的苦,不管捱得过捱不过,都一声不吭地往下捱。世人毁他、谤他、恨他、忌他、敬他、怕他……我却只是爱煞了他,只恨不能替他多挑些苦难。”

  褚连城微微颤粟,捧起卓青的脸。

  卓青眼眸黑亮,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他,忽然凑过去,在他面颊上轻轻吻了一吻,“不要烦恼了。荣王那样的作孽,还能折腾个几年?再过几年,小皇帝长大了,朝局也就慢慢安稳下来了。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你已尽力了,别的就听天命吧。”

  “你这话竟是悟了。”褚连城苦笑。

  卓青笑:“我明儿个剃了头发去做和尚,你不许去见我。”

  褚连城奇道:“为什么?”

  卓青作出一副羞涩笑意,扭股糖般缠在褚连城身上,“公子……人家喜欢你嘛……人家怕一见你,忍不住就跑下山来找你抱抱亲亲。”手也不老实,悄悄地探进褚连城怀里,在他胸前狠狠扭了一把。

  褚连城一把揪住卓青的头发,身子猛地往后一弓,深吸了口气,将卓青翻过来按在腿上,一个巴掌拍在他臀上,低喝:“了不得了,你这谤僧毁道的家伙!”

  卓青抱着褚连城的腿微微一笑:“我谤僧毁道是小事。今日怎么打发小林公子还是个难题,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他这一回……我看要糟,怕是真动情了。”

  褚连城半晌道:“那边儿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小谢这一股东风。”

  “你亲自去坐阵。记住,你和小谢一定要全身而退。”

  “小林公子这边怎么办呢?”

  “他?”褚连城若有若无地笑了笑,窝进被子里,“他今年都十九了,我不能事事为他安排。小谢那性子你也知道,小南若是……那可够呛。你且去吧,我倦了,要睡上一觉才好打起精神应付他。”

  ***

  事实证明卓青很有先见之明,林俊南是提着刀来见褚连城的。

  褚连城斜倚在床上,就着丫鬟手里的调羹慢慢喝一碗红枣粥,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仿佛横在脖子旁边的不是冰寒的刀锋,而是美人的葱葱玉指。

  “说!他在哪儿?”林俊南气势汹汹。

  “谁在哪儿?”

  林俊南气得翻起白眼,“当然是小谢。”

  “他?”褚连城又喝了一口粥,摆了摆手,喂粥的丫鬟躬身退下。褚连城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碗,漱了口,吐在另一个丫鬟捧的痰盂里。挥手令她们出去,挪了挪身子,躺得更舒服些,“昨儿个刺客闯进来,我险些死掉,也没见你关心一下,这一会儿忽然跑来,我还道是你来看我,却是问他。”

  昨日向谢晓风揭了褚连城和梦隐的事,林俊南惶惑了一天,今日去看谢晓风,没有找到他,一问丫头们,说是一大早就不见他。林俊南心中惊疑,去找卓青商量,却连卓青也不见了,这才找到褚连城头上来,此刻才知褚连城受了伤,怔了一下方道:“你是九命猫,老也死不了,我急什么?”

  褚连城微笑,“谁也不会永远好运。我要是死了,你姐姐可就要守寡了。”

  “不要绕开话题,小谢去哪儿了?”

  “你这么急着找他做什么?”

  林俊南无话可答,半天才道:“不要你管!”

  褚连城露出思考状,“你难道喜欢他?”

  林俊南大声道:“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

  褚连城以为他会别扭几下,他这么爽快地承认可有点出乎意料,怔了片刻,望着他摇头:“那可要不得。”

  “为什么要不得!”林俊南顿时急了,想了想,和褚连城商量,“我说你就放了他吧!他心眼儿太死,你这样左拥右抱、真真假假的,他哪能受得了?他脾气又古怪,一个不高兴,或许杀了你也不一定。”

  褚连城摇头,“这话不公平。我再风流,也不过是在场面上应付一下,哪像你,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

  林俊南被他噎得几乎吐血,却又没有话可驳他,半晌道:“他若是像对你这般待我,我决不会叫他为我吃这些苦。”

  褚连城道:“他不喜欢你。”

  林俊南哼了一声,“他从前不喜欢我,未必以后不喜欢我。只要你放手,他不喜欢我,我难道就不能叫他喜欢上我?”

  褚连城上下看了他几眼,“你凭什么叫他喜欢你?”

  “那有什么难。”林俊南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你若是把他看得和别人一样,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褚连城望着林俊南,眼光微微收紧。林俊南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竟有些慌慌的。

  “从前他外冷内热,只要待他好,他就会感动,把一腔热血倾给那人。我却令他失望。如今的他心灰意冷,不是一点关心,一点温柔就能打动的。”褚连城望着林俊南的眼光里有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他现在什么也不敢信了,只想找个洞躲起来疗伤。那些伤好了之后,他的心上也就结了茧了。从此他再不会受伤,但也不会为谁心动了……”

  林俊南惊得跳起来,喝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你不是引他去梦隐从前的住处吗?”褚连城淡淡道,“我只不过配合你,让他把我的真面目看得更清楚些,叫他死心。

  林俊南隐隐觉得上了当,但揭出梦隐之事的确是他亲手所为,也无法埋怨到别人头上去。低头想了片刻,一会儿担心谢晓风的去向,一会儿又想着他那样小的心眼儿,这一会儿不知道怎么伤心失望呢,不由得一阵揪心的难过。

  褚连城道:“你要想清楚,是因为梦隐而心疼他,还是真的爱他?”

  林俊南茫然抬头,褚连城向来不甚重视他,只拿他当小孩子看,此时却收了刚才的懒散,神色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俊南和谢晓风相识时日不多,相处更不多,又是常常在闹别扭,明里暗里在谢晓风手里吃了无数的亏。他迷恋过谢晓风的身子,恨过谢晓风的心狠,疼惜过谢晓风的痴情,为他担心,为他心痛,为他气苦,为他不甘……那样矛盾复杂的感情,连他自己也拎不清究竟算是什么。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谢晓风在他心里生了根,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每一想到他那郁郁寡欢的眉眼都觉得凄然。

  “我不知道……”林俊南有些颓然,手按额头喃喃,“我只是看不得他伤心难过。他在哪里,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他曾许我三件事,我们还有帐没清呢……”

  褚连城忧虑地看了他一眼,似在忖度。

  那忧虑的一眼中,林俊南忽然开始明白一些事情,扑上去抓住褚连城的肩,“你喜欢他的,怕我再伤到他,是不是?”

  褚连城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他受不得伤了。”

  “我一定一定不会叫他伤心的!”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林俊南激动得手都颤起来,“他现在那么伤心,你顾不着管他,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不叫他伤心!”

  褚连城眼中交战,衡量这些话的可信度,良久道:“原城有个和悦客栈,你去那儿住上,哪里也不要去,老老实实地在哪儿等着。卓青会派人去见你,告诉你小谢的去向。”

  林俊南知道褚连城做事莫测,他既然这么说,定是安排好了的,至于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顾不得问了,起身就走。

  “小南!”褚连城叫住他,迟疑了一下,忽然轻轻一笑。林俊南觉得诡异,全身的寒毛都轻轻一乍。褚连城眼若寒波,清清冽冽地注视着他缓缓道:“别怪我没有警告你。小谢为人单纯,心肠却硬,又最恨别人骗他——你可不要犯在他手里。”

  林俊南对谢晓风,知道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刚硬爆烈,这话直听得心头微微地一寒,肩上曾被谢晓风一剑钉住的地方又隐隐得痛起来。

  褚连城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颇有些蹊跷。林俊南心思原本灵透,将褚连城今日所说的话从头至尾一句句想来,忽然明白了褚连城话中用意,微笑道:“这么一个绝世珍宝,某人无福消受,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一定会小心地弄到手,好好地珍惜的,怎么会去伤他招惹他?”见褚连城赞许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凄凉,心中不忍,放低了声音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他失望,也不会叫你失望的。”

  褚连城淡淡一笑,取笑他:“此事关乎性命,切记切记。”

  林俊南心中欢喜,倒也不和他计较,效仿女子向褚连城微微一福,抛了个媚眼过去,“多谢褚大公子牵记,我记下了。”

  ***

  知道这一去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林俊南先回城中向林若兰辞行。怕她担心,只说是要去拜访朋友。林若兰叫冯管家跟他去,他知道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了。林若兰千叮万嘱地送出府门,又嘱咐了他一遍不许淘气的话,小厮双手一叠垫在马前,伺候林俊南上马。

  刚晴了几日,早晨起来天色阴阴的,晌午时果然又下起雪来。虽有小丫鬟撑了油纸伞,雪片犹自一片一片地往林若兰脸上扑。冬日穿的厚,身材还看不出臃肿来,站在那里仍是俏生生的。林俊南手揽缰绳回头望她,不知怎的鼻子里就酸起来,强笑道:“姐,你也要多保重。”

  林若兰奇怪他今日怎么这样乖巧,含笑点头,“天这么冷,早早地就住下,不要贪着赶路。”

  林俊南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姐夫长得太俊俏,又有财势,你要看好了他。”

  林若兰啐了他一口,笑骂:“你这小鬼头,就你饶舌!”赶上来要打他,她自小也是练过武的,并不怕雪滑,林俊南却不免担心,怕马儿不老实,勒着马一动不动,心里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任林若兰过来在腰上捶了几下。

  “他再怎样,也比你强十倍!”林若兰仍不解气,伸出一根手指在脸上刮了刮,羞他。

  林俊南不服,“我又温柔又贴心,哪里不好了?”

  林若兰偏了头笑,忽尔轻轻叹了口气,“我天天盼着你早些长大,早些懂事。不过像他那样劳心,长大了又有什么好。”

  林俊南笑道:“长大了就一定苦恼吗?那我不要长大。”

  “傻瓜,人都是要长大的。爹爹年纪大了,咱们家只你一个男孩儿,什么都指望你呢。你逃得了?”林若兰爱怜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林俊南心中微微一动,笑道:“我这样的性子可受不了那个拘束,只怕要叫你们失望……”话未说话,臂上一阵奇痛,却是被林若兰狠狠地拧了一把。林俊南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林若兰松了手,瞪住他恶狠狠地说:“你敢!”

  林俊南微微一笑,道声“走了”策马而去。冯伯已先行安排前面的住处,只有四五个小厮跟着,都是骑了马,跟在林俊南后面一径地飞奔而去。

  说来也巧,恰有个朋友就住在原城和洛阳之间,林俊南在那边儿耍了个花枪,撇下冯管家悄悄地溜了。好在他跳脱惯了,冯管家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只派了小厮四处打探着。林俊南骑的那匹马是大宛国来的名马,是褚连城今日特意命小厮牵给他的,叮嘱他此马或有急用,须带在身边。那马脚程甚快,他又急着见谢晓风,怕一步之差错过,将林若兰“早早住下,别贪着赶路”的话扔在脑后,半夜里赶到原城,把已睡下的店小二从梦里敲醒,用一锭雪白的银子堵了他的嘴,草草吃了些东西。店小二赚了一大锭银子,喜滋滋地送了热水来他房里。林俊南满心欢喜,又赏了他一锭银了,洗了手脸上床睡觉。

  一日奔波,周身疲惫,心里挂念谢晓风,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不知道他吃饭没有,睡觉没有……左思右想,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小半夜,天快要明时才混盹了过去。这一觉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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