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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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天山-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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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房中乒乒乓乓动手,两把刀纵横来去,刀气激荡得帐幔飞舞,烛影摇红。房外一干侍卫看着窗子上的影子咋舌不已,却是知道国君的脾气,他不让人跟进去,便是两人同归于尽驾鹤归西了,也不能有人进去,否则必然导致杀身之祸。
  激斗中两人双刀相交,赵元采力大,震得萧谏手臂发麻,萧谏反应迅速,刀势灵活快捷,借力绕着他刀刃旋得几旋,两把刀同时脱手飞了出去,穿过窗户,落到了院子里。
  萧谏伸手又去抢书案后墙壁上的另一把刀,赵元采终于不耐烦起来:“好了好了,我走还不行?”反身拂袖,气冲冲地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又折了回来,冷笑道:“箫箫,你不想问问这次东齐是谁带人过来交换战俘?”
  萧谏不语,冷冷地看着他,赵元采轻笑起来:“实则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我那亲亲的三舅哥舞阳王高淮!我是舍不得戚嘉没错,没想到他交换战俘的心情比我还要迫切,竟然亲自来赴我这鸿门宴了。嘿嘿嘿,箫箫,届时你可要给我争气,别起什么幺蛾子才好。我等着看你们的刀舞呢!你若是不给我面子,不但那些蒙古姑娘要老死在我的后宫,也许爷一个不高兴,这战俘不换了,也是有可能的。”

  失落

  萧谏怔怔地听着他说话,恍恍惚惚如在梦里,赵元采看不到他的表情,便接着道:“他们想在太谷的大成宫交换战俘,爷我偏不答应。他若是真心想换,就要来太原!没想到咱这小舅哥胆量倒真不小,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箫箫,你也是战俘,想不想被换回去?”
  萧谏缓缓往后退了几步,似乎站立不稳,想找个地方坐下,最后却伸手扶住了花梨木的雕花槅扇,声音渐渐暗哑起来:“我……就算了吧,我孤身一人,在哪里都一样,我不想回去了。可是我作为东齐战俘,却无颜面再去大庭广众之下弄什么刀舞,没得丢了陛下的体面。陛下可否……饶我这一次?”
  赵元采听到他不愿回东齐,高兴起来,但却仍不肯罢休,跟着逼近几步,高大的影子笼罩了萧谏日趋单薄的身形,微笑道:“为什么?你害怕了?箫箫,你不是说你自己是个平常的兵士吗?脸上又带了这劳什子的面具,堂堂的东齐三殿下怎么可能会认识你?你还是乖乖听话吧。等他一走,我立时就放了那一干蒙古女子,连蒙古那一百多个兵士一起放了。我说到做到。”言罢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萧谏扶着槅扇呆呆地站着,思潮起伏,百感交集。身若飘萍浮载,情亦不能自已,至此却又该当如何?
  东齐派出两千兵马,看押着包括戚嘉在内的若干赵国战俘,由高淮带着,奔赴太原而来。他来之前,杨宝桢和聂世焕均是忧心忡忡,高淮看着两位将军愁苦的面容,微笑道:“不用怕!纵观赵元采以往作为,虽然荒唐,却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背信弃义。他既然答应换了,便一定会换。就算他翻脸了,我要脱身却容易得很。”
  林再淳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易容了跟着你,遇事好有个商量。”高淮还未出言拒绝,杨宝桢已经抢着道:“那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于是林再淳和五大天王易容了,作为贴身侍卫跟着高淮。韩凛负责带两千兵马看押战俘,浩浩荡荡地到了太原城外。然后在城外一处皇家别苑有赵国的官员等候着,将一干人等安排妥当。高淮自带了三百人,以及韩凛和阿金阿银,入城赴皇宫去见皇帝。林再淳带余下的人在城外驻扎,一边看守战俘,另以备不测时接应。
  京都太原人和他们国君的脾气很像,都喜好热闹新鲜。待听说东齐的三殿下来了,便倾城而出看热闹,挤得街上几乎要水泄不通。全仗赵元采派出了大批的御林军开道,才将他们带到了皇城东南侧的长庆殿中。
  赵元采早已经带了文武百官等候在那里。这种别国来使等事情,一般都是赵国皇帝炫耀排场的好机会,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高淮带着韩凛等几个亲随进得殿来,见赵元采着黑色冕服,十二旒冕冠,形容端严华丽,威仪肃整。他的皇后是北燕公主魏明镜,是个娴雅沉静的女子,亦着正规礼服随在他身边。他的一干大臣个个相貌端正,气宇轩昂,更兼衣饰华贵,果然是一堂彦俊名不虚传。
  诸人见礼完毕,分宾主坐下,赵元采便开始发难:“三殿下,你和那塞外蛮夷之辈勾搭成奸,派人偷袭我国都,劫了朕的心腹要人戚嘉将军去。如今又拿着来换战俘,可是真做得出来啊!”
  高淮对他的难听话原在意料之中,闻言笑了一笑,缓缓地道:“陛下,两国交兵,偷袭、设伏,用些三十六计阳谋阴谋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便是我东齐去岁冬日被陛下扫荡走的战俘,也不是陛下在两军阵前光明正大抓走的。陛下原是见多识广的真命天子,因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小王很是不解。”
  他温文尔雅地道来,赵元采被堵得顿了一顿,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朕小家子气了?那好吧,为了你这话,朕也就大方一点。你东齐的战俘共计七百多名,我赵国在你东齐的也不过四百多个,你说如何换法?一对一如何?”
  高淮道:“不,戚嘉将军在战场上万夫莫当,若是一对一,于将军的身份不符,岂非折辱了将军?事到如今,陛下就莫要和小王斤斤计较了,我们各自交换释放所有战俘,然后重整旗鼓,战场上再一较高下如何?想必陛下也不在乎敌军多了三百人吧?”
  赵元采道:“我在乎,我怎么不在乎?多一个人也是多!”
  高淮抬眼看看他,仍旧不急不躁:“那么就一对一,但是戚嘉将军小王也很器重,这就留下了,陛下也可以多留一个人,在这交换的四百多东齐兵士中随便挑选一个即可。”
  赵元采道:“三殿下,全部交换是你提出来的,你莫非要言而无信?”
  高淮道:“陛下若是要扣留我余下的三百兵士,那就算不得全部,小王也就不用遵守自己从前的话了,也无法将贵国的战俘全部交还。陛下可以权当小王没有说过。”
  此言一出,赵国的百官鼓噪起来,但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只将背信弃义、厚颜无耻几个成语翻来覆去地说。高淮只当他们是狗叫,垂下长长的睫毛,脸色沉静,恍如不闻。等他们彻底吵够了,方才开口说道:“请问陛下如何打算?”
  赵元采笑道:“好好好,朕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要换,就得全部交换。行!你说全换,咱就全换。不过朕还要多言问一句,譬如戚嘉将军,他佩服三殿下的德行武功,自愿留在你东齐为臣了,你又该当如何对待?”
  高淮道:“戚嘉将军是陛下爱将,若是小王强行将他扣留,想来世人不会说什么。但若是他自愿留下,小王反倒不敢轻易相留了,会力劝他回国。毕竟贰臣这个身份,诸多不便之处。”
  赵元采只得道:“如此有劳三殿下了,若是戚嘉不愿回来,你可要替朕好好劝劝他。”
  高淮眉头轻蹙,微一思索,道:“小王一路与戚嘉将军言谈甚多,从未听他提起不愿回国的言语。陛下如此说法,是否我东齐在这里的战俘有不愿回去的?若是真有此事,那也要劳烦陛下替小王劝说劝说。若是他不肯听,陛下告诉小王,由我来亲自劝说。毕竟以战俘身份不明不白留在异国,于己于人都不好。”
  他言辞之间滴水不漏天衣无缝,赵元采吁了一口气,唇角抽搐几下,皱起眉头打量着高淮,心道:“从前听说他很窝囊,看来传言有误。按他这冠冕堂皇的说法,我得力劝箫箫跟着他回国了。呸!爷才没有那么傻!”口中却道:“好好,若真有这样的傻子,朕一定替你开导与他。”
  高淮道:“那么此事便算一言为定。小王能否先去看看本国的战俘?”
  赵元采笑道:“三殿下急什么?朕这里备下了盛宴,打算好好招待一下三殿下,明日再去瞧那些战俘也不迟。”
  高淮道:“陛下的盛情,小王却之不恭,但要晚些再领,陛下莫要怪罪。想来我东齐被俘的兵士也已得到了交换战俘消息,小王想早些见到他们,安抚一下。这样小王此行不虚,也可放心做别的事情。”
  赵元采一拂袖,站起身来,道:“好,朕这就亲自陪殿下前去。”
  东齐的战俘本来都在太原城外的采石场干粗活,但在在两国提出交换战俘后,便被移到了另一处看押起来。高淮和赵元采赶到此处,兵士们看到高淮前来,均都泪水盈眶,不能自已,齐齐拜伏于地。高淮命他们起来,一个一个看过去,从头到尾巡视了一圈,方道:“众位耐心等着我,等我和赵国的皇帝陛下将诸事协商妥当,就尽快带各位回国去。”
  赵元采一直在斜眼看着他,见高淮竟然不动声色,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唇角微扯,轻笑起来:“你们的兵士都好好的,三殿下这下子放心了吧?”
  高淮不语,片刻后道:“放心了。”反身跟着赵元采出来。随在他身后的韩凛看他身子似乎晃动了一下,忙伸手相扶,高淮却轻轻地拂开了他的手,挺直脊梁接着前行。
  待行出不远,他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他左手手腕上一圈圈缚着一根金链,挂着一把小小的金锁,此时随着他的走动一晃一晃蹭着手腕上的肌肤,高淮右手翻上来握住了手腕,那金锁在掌心硬硬地顶着,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心道:“我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误,可是你在哪儿呢?三哥来接你了,你究竟……在哪儿呢?”
  是晚赵元采在居正苑的正殿成华殿中设下了盛宴来款待高淮。长殿中铺设了华丽的羊毛地毯,丝竹悦耳,灯烛辉煌。 佳肴珍馐满席罗列,鎏金瑞兽口吐檀香,满眼繁华富贵风流气息。此时盛夏,殿中却凉爽之极,且有轻微的流水之声。原来大殿四角各自有一个汉白玉的小水池,池中放置大块的冰块,雕成了一层层的花开富贵形状,散发出丝丝凉气。高淮看着这一切,心中却空荡荡地一片失落。
  都说覆水难收,难道不小心丢掉的东西,真的就找不回来了?

  盛宴

  赵元采举杯遥遥地向高淮敬酒,高淮还礼后一饮而尽,赵元采道:“我们赵国边陲蛮荒之地,比不得江南富贵繁华,人杰地灵,一些庸俗脂粉的粗浅歌舞,三殿下将就看看。”
  高淮道:“陛下客气了。”耳听得一种怪异的弹拨乐器响起,乐调激扬欢乐,竟是颇具异域风情。果然随着乐声出来了一队蒙古族打扮的姑娘和着乐声载歌载舞。由于是蒙古语,高淮听不懂,便微垂着头,在桌上用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个小酒杯。
  赵元采看出了他的意兴阑珊来,便笑道:“这群蒙古丫头,是朕那一年去草原上抢回来的。结果刚开始一个个要死要活的不肯顺从,爷就百依百顺地招待着,到如今竟有许多不愿意回去了。可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高淮抬眼看看他,微笑了一下,却不答话,片刻后方淡淡地道:“故土难舍,也非人人都能做到这般乐不思蜀。”
  赵元采道:“将军百战身名裂。便是故土难舍,又能如何?”
  他语带双关,含讽带刺,高淮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头不再言语。
  蒙古姑娘们歌舞完毕,鱼贯而出,满堂喝彩之声此起彼伏,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接着进来一群玩杂耍的艺人,却是赵元采特意豢养供皇家娱乐用的,与民间的颇有不同,个个都有几分轻功,行动间轻捷灵便,与奏出的乐声丝丝合扣,将那许多的花伞、青瓷盘盏等物玩得花样百出,引来殿中诸人大声的喝彩。高淮凝神看着,心道:“谢将军说赵元采喜奢华,好玩乐,果然如此。”
  繁华热闹中,却见对面一个太监从殿外匆匆进来,凑到赵元采身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赵元采眉头微蹙,低声回应几句,而后忽然起身道:“朕要出去一下,片刻即回,失礼了。” 跟着他出殿而去。
  他出得殿门,把一干侍从太监甩的远远地,直奔萧谏所居的明洁堂。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就这样闯了进去,喝道:“箫箫,你竟然要言而无信,临阵脱逃吗?不过是让你吹个笛子,何至于吓成这样?”
  萧谏本来着单衣,散着头发,随随便便窝在书案后的椅子中看书,脸上的面具如往常一般依旧戴着。见他闯进来,萧谏连忙站起身来,道:“陛下,闻听您让人准备了很多的歌舞杂耍,完全可以招待东齐的贵客了,何必非要我去丢人现眼呢?我这会儿头疼得要命,许是病了,恐怕真去不了。”
  赵元采冷笑道:“病了?是心病吧!”
  萧谏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的不怀好意,一咬牙道:“便是心病,那又如何?陛下莫非是存了幸灾乐祸之心,定要看着我病得更重一些吗?”
  赵元采笑道:“胡说,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你生病?你知道人有了好东西,总要拿出来献献宝,否则便如锦衣夜行,了无意趣。箫箫,如今你就是我的宝。来吧,跟我过去。”上去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便往外拉,萧谏挣扎起来,由于使力过大,骨头关节啪啪两声,差点脱臼。赵元采却死死扯着他不放,见他挣扎,忽然逼近了他,低声笑道:“你在胆怯什么?难见江东父老?你还是乖一点吧,在你不肯听话的时候,也要顾念顾念你父老们的性命。爷要不高兴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对了,穿着这样的衣服,可不能去,简直失了咱赵国的体面!”将他一路扯到衣柜前,单手将衣柜打开,亲自选了衣服出来,喝道:“来人,伺候公子更衣!”
  萧谏被赵元采扯进成华殿的时候,殿中歌舞正升平。
  一个长发做绿色的姑娘,着五彩缭绫制成的舞衣,裸…露着雪白粉嫩的两弯臂膀和肩头,正带着一队金发碧眼的波斯舞女在翩翩起舞。她们手足上均系上了一串串的小金铃,随着手足的舞动发出清脆细碎的响声,妖娆妩媚,热烈大方。轻柔婉转的丝竹之声在殿中流淌,一霎时满堂花醉,众客皆迷。
  乐声渐息,那姑娘带着波斯姑娘们跳完舞后,正打算退出殿去,赵元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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