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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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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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注意到裴傅庭在注视自己的脚,小尘将左脚往右脚后面藏了藏,双手不安的搅动着衣服的下摆。

“走过来,给我捏肩。”

小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靠在浴桶上的裴傅庭,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尖。

印象中,裴傅庭总是高大威武的,可是……现在那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王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邪魅……

小尘咬着嘴唇,绕到裴傅庭身后。幸好他上来之前用井水细细的洗过手,否则搭在裴傅庭裸露的肩头上,这样结实光滑的肌肉上,任何肮脏的东西都会是一种亵渎吧。

第七章

仿佛是在刻意等着什么,隔天直到日上三竿随行的百来号人还在各自的客房内休整,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店小二都放轻了脚步,怕吵到房里的贵人们。

小尘在马车里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那马夫早就醒了,哼着小曲儿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忙腾,那么多的马匹都得喂饱了才能上路。小尘去厨房要来两个馒头,就着水草草吞下去,也跟着去帮忙。

晌午时分,远处突然掀起一阵滚滚黄沙,小尘正在照顾栓在外面的马匹,突然前一刻还在安静咀嚼饲料的马匹开始嘶鸣,其中一匹高高举起前蹄,眼看中就要踏到小尘身上,亏得马夫刚好冲过来,扑住他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一劫。

风驰电掣间,方才还在远处的马匹已经冲到身边,战马奔驰惹起的黄土吃了小尘和马夫满满一嘴巴。

“呸、呸!”马夫不断的咳着,他和小尘匍匐在路边,一直到大军过去了才敢睁开眼睛,马夫本来开口就想骂的,可是嘴巴张了老大还没来得及骂声就先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面前是错落有致的行军队伍,每一匹精壮的马上都坐着身披盔甲的勇士,或持长矛或配宝剑,他们的头盔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支精良的部队。而更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客栈里也开始走出同样装备的人,分立在道路两旁,昂首挺胸,赫然就是昨天一同赶路的人。

为首的裴傅庭站在客栈门口,战马上有一人冲他抱拳后豪迈的笑道:“二哥!傅欣愿助二哥一臂之力!”

裴傅庭也朝他缓缓抱以一拳:“三弟,痛快!”

马夫拉了小尘急急忙忙赶到后院里,身披盔甲的士兵也不知何时列队站在那里,已经是牵了马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马夫将几辆马车套好,他在裴府做了十几年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知道接下来要去荒漠,临走的时候又去厨房要了几个馒头塞到小尘怀里。

只听外面一声鞭响,飞奔的马蹄声如雷滚滚震耳欲聋,整块地面都在跟着发颤。那是出发的命令,整合后的军队出发了!

原来,北面番人在平定了几年后,近期又开始频频侵袭边疆。驻守边疆的葛将军是裴傅庭一手提拔的,此人英勇善战足智多谋,在他带领下的本朝军士也是一支强锐的部队,小皇帝上台以来,番人虽然一再有所动作,但是动作都很小,每次都被成功压制。可是此次这些番人进攻不但不败,而且规模也越搞越大,前天拿到裴傅庭手中的急报上说,边境已经丢掉三座城池。那些狂妄的番人更是扬言说要杀到京城,逼京城的皇帝下位。

虽然葛将军一再请求说一定能反败为胜,但是裴傅庭觉得此事必定另有主谋,绝非如想象当中那么简单。他斟酌再三,偷偷入宫觐见皇帝后,在百姓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带着最精锐的部队开城门夜出京城,然后在偏远客栈等待三弟裴傅欣的亲军支援,汇成一支队伍前往北漠与驻疆大军会合。

北漠天气的恶劣程度确实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白天是烈日暴晒,晚上则是冰冻入骨的寒冷,大家白天行军晚上驻扎露营,吃的都是自带干粮,所幸一路水源还算充足,否则谅是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被消耗完意志。

前几日裴铭一马当先与叔叔裴傅欣并肩而骑,三日后便再没有力气上马了。他是第一次骑那么长的路,大腿内侧磨破一层皮,裤子和肉都粘在了一起,这种地方也没有热水,剥都剥不下来。

先前的三辆马车也只留下最小的一辆,小尘没那么好命一直坐在马车上,那马车自然是留给裴铭的。他没法骑马腿又疼的很,在马车里发大脾气,也没人敢靠近他,裴傅庭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儿子。

不知谁跟随军大夫说,小尘是小王爷的贴身下人,在这风口浪尖上,为了不让伤口溃烂,随军的大夫便命他用温热的口腔一点一点为裴铭将凝结在一起的血肉化开。

小尘看着泛着血腥气的伤口,偷偷咽着口水。他跪在马车上,将脑袋伸向裴铭的大腿内侧。

顿时,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小尘胃里一阵抽搐,嘴里立刻就溢满了酸水,差点就吐了出来。

“狗奴才!嫌我脏么!”裴铭执愿不把大夫递过来的帕子塞到口中,执拗的要命,他伸手抓了一圈什么都没抓到,张开五指一个巴掌刮到小尘的脸上。

军医一愣,都说小王爷脾气不好,今日第一次见也当真是有一些怕人,他也不发话,扶起倒在一边的小尘说:“快些吧。”

小尘看了裴铭一眼,眼前这个人再怎么令人讨厌,他终究也是自己的表弟。要是不给他清理伤口,他的腿可能会废呢。他定了定神,深深屏住一口气,低下头,将伤口含在嘴中,探出舌尖努力将已经粘合的皮肤和裤子分开。

“啊──死奴才!你想疼死我!我爹呢!我要我爹!”

小尘继续啄着那些伤口,心却跟着裴铭的这句话飞的很远。王爷……大概在队伍的前方吧……他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找自己去捏肩了,也不知道这么恶劣的天气,肩膀上的旧伤会不会痛。

裴铭忍受不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他也不顾的伤口痛不痛,揪着小尘的衣领子将他往外推:“我说去把我爹叫来!你究竟有没有听到!”

裴铭这一把力道有些大了,小尘被推的措手不及,瘦瘦的身子直接穿过车帘飞出马车,重重磕在路边。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车!辘转动的声音,裴铭吼叫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世界沉入黑暗之前,小尘看见上方澈蓝的天空,整片的向他压下来。

第八章

耶律乌索掀开毡帐的帘子,立刻有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探进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脸上都是泥巴。耶律乌索立刻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男孩可不管那么多,他看着母亲手里的一碗羊奶,舔舔嘴唇轻轻说道:“母亲,他醒了吗?”

耶律乌索摇摇头,躺在床上浑身都是伤的男孩子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这孩子被丈夫带回来的时候,穿着中原人的衣裳,生的也是一副瘦瘦的身子骨,不像他们草原上的男子个个都是五大三粗。

现在两族关系紧张,本来是很忌讳将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在荒漠里的男孩子带回部落的,可是看他全身是伤的样子,又不好将他就这样抛弃了喂野兽,于是善良的耶律乌索一家人还是瞒着族人将他带到自己家里疗伤。

“母亲你看!他动了!”萧禄乐欢叫着抓过母亲手里的羊奶跑到床边,摇晃着躺在上面的大男孩:“大哥哥!你要喝羊奶吗?我母亲煮的可好吃了!”

耶律乌索一把将儿子拎到一边,训斥道:“禄乐!他刚刚醒,你让他好好的躺着。”草原上的女子不比中原那些刻意也要装出细巧样子的大家闺秀,动作都是大手大脚的。

小尘哼唧了一声,在这一对母子的对话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只在两鬓各留一绺头发,样子很是滑稽,留着这个发髻的男孩子朝他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呀!母亲!哥哥很是漂亮!”

耶律乌索一巴掌拍到儿子的后脑勺:“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漂亮说的是姑娘,人家是男人!”

萧禄乐被打的疼了也只是拼命的揉揉,马上就又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哥哥,你是哪来的啊?”

小尘觉得全身都在疼,放眼望去,自己好像正住在一个奇怪的圆形房间里,躺的床上铺了兽皮,很粗糙。身边的男孩子和中年妇女都是一脸关切的样子,穿着打扮都很奇怪……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

“这里是哪里……”小尘挣扎着要起来,他的动作牵扯到左腿的伤,疼的使不上力,于是又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这里是契丹。”耶律乌索坐到床上,将他扶起来。

“什么!”小尘被一双女人的大手扶着,不敢再动弹。这双手是敌人的,眼前的妇女和孩子,都是敌人。他居然来到了敌人的国度。

似乎是看到了小尘眼里的害怕,耶律乌索疼惜的递上热乎乎的羊奶说道:“孩子,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大碗里白白的羊奶散发着一点腥臊的味道,小尘看看碗里的羊奶,没有接。

“你不喜欢吃吗?我母亲煮的可好吃的。”萧禄乐爬到床上:“大哥哥,你不饿吗?”

饿。当然饿。饿的快要前胸贴后背了,可是这是敌人的东西,他不可以吃。

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一个长袍左衽圆领窄袖的汉子掀开帘子走进来,他背上背着大弓,手里还提着几只野味。

“父亲!”萧禄乐似乎很高兴看到汉子的归来:“父亲你今天打到多少东西?”

“你看我手里的,还有一只野羊。”萧丰一把将儿子举过头顶放在肩头,朝着小尘走过来。

纵然在小尘眼中裴傅庭已经算是高大的男子,可是现在这个刚刚归来的父亲似乎更加的高大威猛,浑身穿的兽皮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粗狂。

“小子!怎么给了羊奶也不喝!嫌它腥了?是条汉子就得大口大喝!还是你们中原人特别养尊处优?”

萧丰蒲扇似的大手拍下来,正当小尘以为那手会将自己脖子拧断的时候,没想到那只大手只是轻轻的弄乱了他的头发。就像寻常父亲对待儿子那样,称赞的时候,安慰的时候,都会用手轻轻揉乱孩子的头发。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小尘长大那么大,第一次被这么对待。

耶律乌索瞥了丈夫一眼安慰小尘道:“你别听他瞎说,不过确实是我丈夫救了你的命,为了你的命,你也要把这些喝下去。否则,我们就白白忙活了。”

“是你……救了我的命?”小尘想起来了,他被裴铭推下马车后,就昏了过去,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眼前的人救了他性命。

萧禄乐忍不住大叫:“大哥哥!我父亲是草原上的英雄哦!他每年都拿第一!”

萧丰对小尘这种怀疑的态度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愤怒,他性格很豁达,听见儿子这么夸自己,当即开心的将他抱肩膀上玩骑马。房里一时间充满了咯咯咯的笑声。

小尘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心里有些疼疼的,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这家人真的很善良,他们的说话很直白,没有一点心机。不像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一天到晚充满了勾心斗角,连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下人也要被反反复复的欺侮。

是谁说,契丹人都是强盗的?是谁说他们是愚蠢野蛮的部落?

“大嫂,大哥,还有小弟弟,谢谢你们。”小尘看着他们一张张纯朴的脸,接过羊奶,一口气喝了下去。

行军五天六夜后,裴傅庭带领的军队终于抵达朝廷大军驻守的大本营,葛将军率领几名骑兵长跪在马旁,向裴傅庭请罪。

裴傅庭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按照军令,葛将军将被杖责五十,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子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沧桑。裴傅庭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他默默扶起,葛将军顿时泣不成声。

裴傅庭先是参观了军营,了解了寻常将士们的住所,最后才到专门为自己搭建起来的大帐篷里。看的出来,这里是精心准备过的,设施可谓一应俱全,塌上也是铺了厚厚柔软兽皮。裴傅庭没有多说什么,单留下裴铭、裴傅欣以及葛将军三人,从怀里取出一幅地图,摊在案几上。

葛将军在这里驻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细的地图,心里不禁暗暗称奇。都说裴王爷远在京城,但是事实上,他对这里的情况是再了解不过的!思及此,葛将军不禁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要是被裴王爷找到那几个勾结外敌的人,估计他们会以世界上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吧。

穿过荒漠后的草原是一片肥沃的土地,牛羊遍地牧歌嘹亮。这里最美味的东西当属各种野味,架在火上炙烤,香味四溢,滋滋声引得人食指大动。葛将军在这方土地上驻守了十几年,早已经融入了当地的环境中,他特地派人挑选了上好的野味,晚上升起篝火亲自为新到的士兵们洗尘。

裴傅庭避开正在载歌载舞的人群,独自负手走到一个高高的丘陵上。高空皓月,茫茫无际的草原被银光渲染,各种虫鸣声不绝于耳,风过的沙沙声,仿佛又将裴傅庭带到第一次踏入草原的时代。

那个时候他也是十六岁,抛下刚刚生下孩子的妻子,被皇帝指派到这草原,名则皇子亲征,实际上是送他来断命的。

“爹!”

“什么事?”裴傅庭望着远方,并没有转过身来。

“爹独自在这里做什么?孩儿看你没有吃下多少东西,给你留了一只羊腿。”裴铭背后闪着点点篝火,依稀可闻的欢笑声被改变的风向带到了其他地方。

裴傅庭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不远处又鬼鬼祟祟跑来一个人,那人没头没脑的跑过来,突然看见裴铭也在,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是跟随军队一同而来的马夫。

“王爷,小王爷”马夫跪下来:“也不知小的当不当禀报,那日……那日与奴才一同来的小尘……半途中……”他说了一半抬头看着裴铭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爹,小尘那个小奴才,半路上从马车里掉了出去,孩儿那时候腿上有伤又不便亲自去寻他,等其他人下马去寻他的时候,发现他早已经不见了。”

闻言,裴傅庭的眉头高高的皱了起来。

马夫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当时自己正在赶着马车,小尘突然从马车飞出来,重重摔倒地上。看那样子,应该不是自己故意掉落下来的才对,而且等他掉下车后,小王爷根本没有下过什么去寻找他的命令。只是……他现在是一介马夫,根本没有权利去管那么多,小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小王爷马上要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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