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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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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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儿喜欢吗?”裴傅庭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称呼,从棒子上取下一只面猴塞到小尘手上。

喜是喜欢,可是……爹不能乱叫啊!老师傅会被杀头的!

“他不是……他不是……”小尘拼命想要示意捏面人的师傅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爹,可是两个人这样亲密的拥在一起,如果不是父子,那又是什么?

“那就全部买下吧。”

听见这话小尘瞪大了眼睛,就连面人老师傅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今天运气那么好,才从家里出来,就可以回去了?

裴傅庭又掏出些碎银子,淡淡的问:“可以走了么?”

那老师傅也不贪心,只拿下一半,再三拜谢的走的。

举着根插满了大大小小各色面人的稻草棍子在街上走确实是件引人注目的事情,小尘干惯了粗活,方才又将一整碗馄饨给吃了下去,身上力气是够,只是走了没几步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就缠上了他。

裴傅庭走的不紧不慢,小尘本来跟他并肩走着,可是那孩子人小腿短,没一会儿就跟不上了,就听见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小孩子跑的急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小尘停下来,转身看见那孩子摔在地上眼睛却还是巴巴的望着自己的面人,顿时心就软了下来。他有那么多面人,为什么不能分给穷苦人家的孩子一个呢?只是……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生气。

一个妇人从人群穿梭出来,看见儿子摔倒了一手将他拎起来,一手朝他屁股上狠狠招呼上去:“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小娃娃终于委屈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娘答应给我买面人的!娘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给我买面人的!”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那妇人看小尘和裴傅庭一身衣着华贵,很不好意思的道歉说:“小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两位公子真是抱歉。”她说完,拉着哭哭啼啼的儿子便走,一边走,一边竟也偷偷抹了抹眼泪。

小尘挑了三个好看的面人攥在手里,眼看那对母子就要消失在人海中,便再也不顾上什么,拼命跑上去追赶。

等他回来的时候,裴傅庭却不见了。

王爷一定是生气了吧,小尘低下头,茫茫人海,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被掏空般的感觉,是这样无措。

“大哥哥,也能给我一个吗?”

问话的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孩,含着指头,点着一只小兔子。小尘取下来送给她,然后便有更多小孩向他要面人,就连平日里在街上要饭的小乞丐也得了几个。

这么多的面人,居然一下就分完了。小尘只将裴傅庭把玩过的小猴子留在手里,也许他该问问回裴府的路,王爷给他吃给他穿,什么活都不让他干,还教他写字,是他自作主张的送掉王爷给自己的东西,惹他生气的。

“这位爷,您拿好喽!”

老工匠编完一个灯笼,拿纸头糊上,将里面一小截蜡烛点燃,顿时印亮了一张五官深刻的面孔,那人眼睛狭长瞳孔的颜色如深潭般不可见底,脸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焦急,他拿过灯笼扔下碇碎银一句话都不说便走了。

捧着那银子,老工匠想起这人自始自终也是只说过一句话:做一个猴子灯,要快。他等候在那里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街对面的少年,那少年好似将所有的面人都分给了不认识的小孩子。将银子收好,老工匠看见刚才那个英俊的男子已经走到了少年的身后,两人的身影很快便被人流给挡住了。

第二十八章:心声

裴傅庭拔开人群,小尘就站在他们俩分开的地方,抱着扒光了面人的稻草棍子,又有几个小孩子向他要手上的猴子面人,他却摇摇头,将那面人藏到胸口。

裴傅庭驰骋沙场,傲笑天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心软过。

“尘儿。”他试图叫唤了一声,一手抚上小尘的脸庞,胸口又微微痛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从他第一天进府的时候,便开始注意了。与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庞,却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残酷的环境没有将他的性子磨光,反倒让他变得更加坚忍。

小尘的双眼渐渐有了聚焦,在看清裴傅庭的脸后双眼顿时被一层雾给迷住了。

“谁让你不辞而别?”

“谁教你一声不吭把面人送给别人?”

裴傅庭将灯藏在身后,假装着用生气的语调。

“对不起。”眼眶终是没兜住眼泪,落了下来,小尘吓得赶紧拿袖子去擦,手腕却被裴傅庭抓住。

裴傅庭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又将身后的猴灯递到他手上。

那是一只活泼可爱的橘黄色小猴子,捧着一个仙桃,笑的十分欢乐。

“傻瓜,骗你呢,只是给你买个灯。”

这时远方锣鼓一声高过一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有人吆喝的声音,人潮突然开始像那个方向涌动,从他们的叫喊声中可以知道,原来是灯魁揭晓的时辰到了。

裴傅庭将小尘护在怀里,小尘将灯护在怀里,人潮呼啦啦一下就过去了,就连那摆摊的也蠢蠢欲动的想要奔去看热闹,街道上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小尘听着裴傅庭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轻轻问:“王爷,为什么对小尘这样好?”

裴傅庭沉沉的笑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小尘脑袋一蒙,觉得全身都软了下来。他被裴傅庭牵着往来时的相反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了城墙边上。裴傅庭朝守城的士兵亮了亮手里的令牌,立刻有人恭敬的将他们俩引上城墙。

高处风声咧咧,偌大京城尽在脚下。

远处一盏大灯如莲花般绽放开来,隔了几条街,似乎都能听见人群的欢呼声,想必那就是今年的灯魁。

小尘脸还是滚烫滚烫的,手里的灯笼照亮了一方城墙,蜡烛明明灭灭,只剩下短短一截。

“小时候第一次登上这堵城墙,皇兄说,如此壮观的景色,我将来定要陪同心爱的人一同欣赏。”裴傅庭指着前方的街道和房屋:“伴月没有来过,裴铭也没有来过,我带来的人,只有尘儿你一个。”

王爷对小尘这样好,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心爱之人么。蜡烛终是灭了,两人被隐入黑暗中中,不远处守城士兵像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矗立着,手中火把!啵作响。小尘摸索着手里的灯笼,胸口上的面人咯的他心里发慌。

“不是男宠吗?”艰涩的声音自喉咙里发出来,小尘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心爱两个字,心里只懵懵懂懂的知道是何意,那也只是奢望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渴求过。

回答他的,只有裴傅庭近乎掠夺式的吻。

回府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轿子很稳也很宽敞,轿夫有规律的脚步声引得人昏昏欲睡。小尘的唇有些微的肿,他一开始还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转过了两条街眼皮便开始撑不住的往下掉。

夜间还是有些闷热,黄管家在裴府大门口悠闲的打着哈哈,跟两个看门的下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街道转角处终于传来啪啪的脚步声,黄管家理理衣裳,他终于可以睡觉了。

为王爷掀开帘子,黄管家弯着腰笑的谄媚,在看见他怀里抱的人后,忙不迭的说:“王爷,水早已经备下了,都候着呢。”

裴傅庭一手抱着小尘一手拿着灯笼从轿子里出来,嗯了一声,然后问:“听涛阁那里如何?”

黄管家脑门子上顿时流下汗来:“回王爷,小王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听涛阁都不安生,奴才全被他赶了出去。”黄管家肚腩上的肉颤了颤:“不知……不知要不要找个道士驱驱邪。”

黄管家那个郁卒啊,小王爷是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的人,一直都被王爷宠着,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发起疯来,只要能摔得东西他都摔,还将自己喜欢的丫鬟给打伤,让他好生心疼。

安顿好小尘,裴傅庭并没有沐浴更衣,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听涛阁,他站在院子里,就着银色月光看到原本整洁的小院满是泥泞,各种被扔出来的玩物和家具堆了一地。

裴傅庭弯腰捡起一块玉佩,这是裴铭生辰的时候自己送给他的。

大约是因为闹了一天也没有人理睬,屋里的人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发泄似的又开始砸东西,大瓷瓶掉落的声音,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

裴傅庭推开门,看见裴铭站在屋子中央,披头散发,满是血口子的手垂在身侧。环顾四周,这里已经凌乱的不像一个房间,所有可以砸的东西都已经砸烂了。

“爹……爹!”裴铭欣喜的朝着裴傅庭跑过来,脚踩在碎了的瓷片上,留下道道血痕。

裴傅庭向往日一样伸手,仿佛是要去抚摸裴铭一头乌黑的头发。指尖只触到一缕发丝,裴铭便不肯再靠前,他双眼通红如同看到鬼魅般的退到墙角,将自己缩成一团,呜咽的说:“死了死了大家都死了……”

裴傅庭踩着一地碎片走过去,将玉佩塞到他的手中。

“铭儿。”

裴铭听见裴傅庭喊他,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铭儿乖,东西不能乱扔。”裴傅庭将玉佩塞到他颤抖的手心里。

裴铭眼里有一瞬的疑惑,记忆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片段:一个小小的孩子因为看到更好的风车,而将手里的那只丢弃在地上,他的爹温柔的帮他捡起来,说,铭儿乖,东西不能乱扔。

可是裴傅庭的一句话很快就将那个片段冲散了,他的么指抚过裴铭的喉咙,声音已经恢复了清冷:“同样,话也不能乱说,铭儿知道月影水吗?喝了那个,这辈子可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二十九章:做主子

清晨下了一场暴雨,硕大雨滴叮叮咚咚敲在瓦片上,配着窗外竹间沙沙声,整个秋霄院如同与世隔绝般隐在一片白茫茫的雨花中。

屋里熏了凝心定神的香,雨天睡觉又最是舒适,小尘一觉睡的沈实,外面昏天暗地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等他醒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平日里在王府用早饭的时间。

依旧是在裴傅庭的床上,只是床边多了两个长的白白净净的男孩子,与自己从前是一样的小厮打扮,左边那个小尘是认得的,就是曾经领他去佛堂扫尘的圆枝。

小尘并不想要他们伺候,可是终究执拗不过,心想他们也是领了王爷的命,此刻也就顺顺从从的坐在铜镜前任由他们给自己梳头,回头遇见王爷了,对他说自己不需要人伺候便是。

“尘公子头发这样柔顺,喜欢梳什么样的发式?”问话的是黑叶,他手里拿着把象牙梳子,一缕一缕将小尘的头发理顺:“平日里王爷的头发可都是我梳的,听闻中午皇上要设庆功宴,怪不得今儿早上王爷起那么早呢。话说回来,我们家王爷对你是真好,让咱们两个留下来继续伺候你不说,临走之前还亲自吩咐下去中午给你做什么吃食,心里可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呢。”

小尘看着镜中黑叶的手指上下翻飞根根细长,不像自己的手又粗又糙,除了挑水砍柴,细细想来他并无一技之长,王爷昨晚说自己是他心爱之人,也不知究竟是喜欢他的什么。

黑叶看小尘不说话,以为他是害羞,小尘以前只是个在府里受尽欺侮的小奴才,黑叶心里是清楚的,他甚至看见过小尘在给猪喂食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人是靠了什么通天的本领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可是今日一见,觉得他又和自己想象的那种势力小人不太相同,至少这人眼睛里的东西很纯净。

“尘公子,中饭想在哪里用?”圆枝说话毕恭毕敬,全然没有了从前那种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想摆在廊下,雨也小了些,你们同我一道吃好么?”小尘反倒看不惯他那样子了,印象中圆枝总是抬着头对人说话。只是小尘自己做过下人,知道做下人的难处,他们两人一直候在房间里,指不准连早饭都不曾吃过,等自己用完饭,又过了午饭的时间,肚子早已经饿瘪了。

虽然只是小尘一个人吃的饭菜,裴傅庭却为他准备了不下二十个花色,满满当当的摆了两张八仙桌,又特地嘱咐厨子给他备了一碗馄饨。

小尘坐在上首的位置,大雨将暑气一并带走后,此刻廊上风凉得很。黑叶和圆枝叶不好冒犯小尘的意思,便同他一起坐着,三个人原本年龄也相仿,吃着吃着倒是没了什么忌讳,只是圆枝他做贼心虚,当初害了小尘,如今怕他知道真相后来报复自己,三人说着说着,圆枝就对上了小尘的眼神,他心里突然就咯!一下,将茶杯碰翻在地。

雨停了,鞋子踩在水上的脚步声特别清晰。

圆枝吓的魂不守舍,黑叶早已经机灵的溜下凳子跪在一边,小尘看见裴傅庭走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也恭恭敬敬站在桌子旁边。

“怎么不吃了?”裴傅庭坐到小尘身边,将他拢过来:“这几样菜都何胃口吗?”

这二十几盘菜有几个小尘连尝都没尝过,可是尝过的那几盘确实很合他的胃口,不知道裴傅庭是怎样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东西的。

坐的近了,小尘闻到了裴傅庭身上淡淡的酒味,裴傅庭见小尘小小的鼻翼不断煽动着,笑道:“只是陪了皇帝喝了两杯酒。”

“是庆功宴吗?”在外人的注视下与裴傅庭如此亲密还是让小尘羞的无地自容,他只能找些话跟王爷说,免得他又冷不防的……亲下来。

“南边暴雨北边干旱,老百姓快饿死了,设庆功宴的功夫不如还是去救济天下苍生的好,我让皇上给撤了,单只在朝堂上喝了他赐的三杯玉酒。”

小尘看一眼桌上的菜,老百姓快饿死了,自己却还是大吃特吃,其实只要管饱就好啊,白米饭配着酱腐乳他可以吃下一大碗呢。

“这些饭菜自然有下人会去吃,你不必愧疚什么。”小尘脸上什么都写了,裴傅庭自然猜得到,他提起筷子尝了一道西湖醋鱼叹道:“尘儿觉得这道菜如何?”

“酸酸甜甜的,还有些脆,很好吃呢。”小尘就怕自己说不好吃,裴傅庭会怪罪厨子,这鱼他是第一次吃,好吃难吃的根本就分不清。

裴傅庭看小尘左手用力搅着衣摆,顿时就明白了。他右手搅衣摆是拿不定主意,左手搅衣摆则表明在说谎,也许连小尘自己也没有发现,裴傅庭也不道破,问道:。“总觉得欠缺了什么,江南的西湖醋鱼味道可要正宗的多,尘儿愿意陪我一同去尝一尝么?”

江南闹水灾,拨下去的银子却被当地官府克扣,裴傅庭与皇帝商量后决定微服私访,虽然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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