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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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应笑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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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请他们在瓦舍里包场看戏,那一众纨绔见她与往常也无不同,这才敢与她说笑。

云微明得知林芳洲又与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他有些无奈,道:“怎么这些人像是苍蝇逐臭一般,阴魂不散。”

林芳洲白了他一眼,气道,“你骂我是大粪吗?我很臭???”她抬着手里的一把洒金折扇,要敲他的脑袋。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道,“我哪里敢呢,你很香,特别香。”说着,低下头,闭着眼睛往她身上嗅,边嗅边问道,“今日这是什么花露?”

他表情很痴迷,林芳洲只当他与她开玩笑,有些哭笑不得地一把推开他,答道,“不是花露,这是瓦舍新近流行的熏香。花里娇用的就是这种。”

云微明拿过她手里的折扇,打开来帮两人扇着风,问道:“你今日又要去瓦舍听曲儿?”

“嗯,顺便去看看卖促织儿的,若是有好的,就买一个来养着,等养大了,大杀四方。”

“我也去看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去做什么?那种地方你不会喜欢的。”

“我好奇。”

林芳洲本来同几个朋友约好了的,下午见面时,沈二郎他们看到林芳洲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看着年纪不大,生得芝兰玉树一般,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贵不可言。

能是谁呢?

众纨绔们不约而同猜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答案,纷纷就要跪倒下拜。

云微明却说,“都起来。我今日只是来听听戏,繁文缛节一概免了。”

众人都很怕他,心里又想道:今日能与三皇子殿下一同坐着听戏,此生无憾也!

瓦舍里的戏班无数,各家都有自己拿手的伶人。这一众伶人之中,唱诸宫调的花里娇近些天风头最盛。

要说这花里娇,也是妙人一个。他本是个男子,五六岁便开始学唱戏,今年十五岁了,生的面如傅粉,唇若涂脂,身段风流,唱戏时扮作女孩儿,简直雌雄莫辩。

加上一把黄莺般的嗓子,一开口,艳惊四座!

瓦舍里的高手无数,花里娇原先只是小有名气。他之所以像今日这般名声大振,还源于前不久发生的一桩公案。

蔡真只因看了一次花里娇的戏,便对这温柔貌美的小伶人上了心,勾了几次,花里娇也不理他。蔡真失去耐心,拿出钱来要强逼着霸占。花里娇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委身于他。

两人才好了不到半个月,蔡真突然被人砍了胳膊。因为是在花里娇那里被砍的,于是“花里娇”这个名字被很多人听说了。许多人跑来看花里娇,还跟他打听当日的具体情形。

蔡真做过许多坏事,若不是有人撑腰,早该死在牢狱里了。他被人砍了胳膊,简直大快人心。花里娇牢牢抓住听众的心理,把那蔡真被砍的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到一般——实际这都是他瞎编的,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打晕了。

说完这些,他又说自己被蔡真霸占是多么委屈,多么的生无可恋,甚至几度想要自杀,又挂念着老母亲,不敢死……幸好苍天有眼,派了个大侠来把他从苦海解脱出来……

这样一说,赚了许多眼泪。

花里娇的知名度大大地提高了,加之他本来就色艺双馨,从此一跃成为瓦舍里第一等的人物,许多人专程为了看花里娇来瓦舍,还有些富贵人家,请诸色伶人去家中表演助兴时,会点名要花里娇。

花里娇在瓦舍唱的是诸宫调。所谓诸宫调,就是各色曲调的串联。诸宫调节奏悠扬,唱词文雅,云微明简直难以相信,林芳洲竟然喜欢。

“你听那曲子,我觉得很好听,”林芳洲给他解释,“而且花里娇的唱腔很好,比鸟叫还好听。”

这是夸人的话吗……

云微明侧头打量着她,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瞪他一眼,道:“做什么?”

他笑道:“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些。”

林芳洲反问:“你觉得我该喜欢什么?”

“你往常唱的那些淫词艳曲,比如——”他说着,突然凑近一些,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缓缓地说,“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咳。”林芳洲听到这种词从小元宝口里说出来,莫名觉得好羞耻,脸上涌起一阵燥热。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迅速爬起的俏红,轻笑道,“这种词,亏你唱的出口。”

“那个,我现在已经不唱那些了,我现在品味很高雅。”

“呵。”他又是轻笑。

林芳洲有些恼,“去去去,走开,热不热啊。”

“热,真热,我给你扇扇。”他还在笑,打开折扇,用力地给她扇风。

一边扇着风,云微明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眼,见沈二郎正往他们这个方向在看,云微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二郎慌忙低下头,飞快地嗑瓜籽儿。

花里娇唱完,照例有很多人打赏。林芳洲也赏了一百钱,不过一百钱是没有资格挂灯笼的——只有打赏一两银子以上的,才会挂上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看客的寄语,一连挂半个月。

云微明说,“你既然喜欢,可以多赏一些。”

“一百钱够多了。”

云微明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来一块银子,扔进那铜盘里。

好大一块银子,少说有十两八两的,林芳洲看着很有些肉疼。

过不多久,花里娇换了衣服,下得场来,直走到林芳洲二人跟前,福了福身,羞答答地说,“多谢两位公子赏。”

林芳洲心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往常花里娇从来不曾特别感谢她呢。

云微明却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男人?”

那花里娇脸一红,点了点头。

云微明不太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也不喜欢林芳洲喜欢。

哪知林芳洲却很喜欢,回去的路上还掐着兰花指学那花里娇的唱腔,看起来娘唧唧的。他看着一阵无力,又不好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林芳洲狠心花钱,请花里娇来家里唱戏了。荷风荷香两个婢女也被林芳洲借走了,一个弹弦儿一个吹箫,花里娇扮了漂亮小娘子,林芳洲扮落魄书生,与他对戏,几人玩得不亦乐乎。

云微明一回家,看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已经不知道该吃男人的醋还是该吃女人的醋了。

林芳洲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花里貂”,云微明听到这名字时差一点吐血,捂着心口安慰自己: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唱戏,不出门胡闹,不是挺好的么……

林芳洲胆子越来越大,终于,在花里娇的怂恿下,她也扮成了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身淡粉色的裙子,梳一个俏生生的元宝髻,戴着金镶玉的首饰,擦了香粉,涂了胭脂,连眉毛都修了,细细的黛色蛾眉,眉下一双眼睛明亮又好看。

花里娇给林芳洲化完妆,拍手赞道:“好一个美娇娘!”

林芳洲嘿嘿一笑,“你也是呢!”

十七看得有些无力。虽然他们的扮相很好看,但是一想到这两个美女实际都是带把儿的,他就有一种深受整个世界欺骗的错觉。

好端端两个男人,生生变成了一双姐妹花……

林芳洲和花里娇都扮作了女人,就没人来扮书生了,最后他们拉了韩牛牛来救场。

所以这是什么?一个长得有些一言难尽的书生,和两个带把儿娘子不得不说的事?

十七不想看,他眼睛疼。

但是他必须看,因为他是唯一的观众……

十七发现,自从以“保护林公子”的名义跟到林公子身边,他做了除保护林公子外几乎所有的事情。

真是令人感动的人生经历啊,感动得泪流满面!

三个人演完一段时,林芳洲问十七:“怎样?评价一下。”

十七早已经看得神情呆滞,想也不想答道:“鲜花插在牛粪上。”

韩牛牛脸色一变,呜——哇——

哭了。

林芳洲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呢!”

“是啊,”花里娇小声嘟囔,“你自己有多美啊?还没有我一根手指头美呢,也好意思笑话别人。”

荷风荷香不敢骂十七,但神情也是恼怒不满。

四人都来安慰韩牛牛,十七自知失言,连忙上前作揖赔不是。

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这是在闹什么?你们林公子呢?”

众人连忙跪下拜道:“殿下。”

林芳洲没有跪,小元宝不喜欢她对他跪,她也不喜欢。

云微明没理会他们,又问了一遍:“林公子呢?”

“我,我在这里啊,小元宝……”林芳洲弱弱地举起手。

云微明目光投向她,看得一呆,“你……”

林芳洲感觉很好玩。她提着裙子,一蹦一跳地走向他,“嘻嘻嘻,我在唱戏呢,扮成这样子,怎么样?”

他那样呆呆地看着她,也不眨眼睛,也不说话,像个木头人一般。

林芳洲拍了拍他的脸,“喂,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

他总算回了魂,不过还是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她。她看到他眼中她的倒影,真是一个美人哪,怎么看怎么喜欢。林芳洲对着小元宝的眼睛整理了一下发髻,一边笑道,“这个是元宝髻哦,好看吗?”

“好、好看……”

她仰着头,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样子,使他心跳疯狂地加快,仿佛无法控制的野马在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喜欢男人涂脂抹粉,可是看到涂脂抹粉的林芳洲,他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反而很喜欢……

喜欢得有些慌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脑一片空白。

那么好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好,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蛊惑人的气息;还笑,笑容像一把钩子把他钩住,捆起来,无处可逃,也不想逃,只想溺死在这样的笑容里。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吧,让他永远睡在这一刻,不要醒来。

林芳洲把他的眼睛当镜子了,她摸着自己的发髻,说道,“还真的是一个元宝呢,你摸摸。”说着,主动伸过脑袋,邀请他摸她头上的“元宝”。

他没有摸她的发髻,反而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这动作太像是恶霸调戏良家妇女了,林芳洲莫名的有一点羞涩,她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娘们唧唧的,于是挑眉一笑,道,“公子,请自重。”

云微明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人揉进怀里。好在他尚存着一丝冷静,只是拇指按着她的下唇,用力蹭了一下,说道,“一个大男人,擦什么胭脂。”

“哼,”林芳洲偏头躲掉他,撇了一下嘴角,“你管我呢,别人能这样,我就不能了?你既然不喜欢就去别处吧,我们继续唱。”

云微明也不敢多待,生怕自己一时冲动做下错事。他转身离去,吩咐旁人不许跟着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兜兜转转地彷徨。

脑子里飞快地过着无数的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林芳洲。以前的,现在的,高兴的,难过的,男装的,女装的……

他脑子很乱,心绪如波涛般涌动难平。

走到一处花田,姹紫嫣红开得正盛,他往那花田里一倒。眼望着蓝天,耳听着鸟鸣,鼻端浮动着花香。

他抬起手,看着指肚上那层薄薄的胭脂。

他把指肚凑到鼻端嗅了嗅,闭上眼睛,缓缓地吐了口气。

突然就苦笑了。

云微明啊云微明。

一入多情之障,一生万劫不复。

第45章

那花里娇与林芳洲志趣相投,渐渐便高看她一眼。别的男人都是“臭男人”,只有林芳洲和他一样是“男人”。

且林芳洲虽然有点寒酸土气,但是他背靠三皇子,吃穿用度都很好,用的香粉都比市面上能买的要好,荷风荷香都是很会讲究的丫鬟,花里娇很喜欢和他们玩。

林芳洲也很喜欢花里娇。花里娇唱曲儿比鸟叫好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为花里娇的存在,林芳洲穿女装就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不会引人怀疑。

林芳洲喜欢女孩子的装扮,她感觉女装比男装好看多了,又香又漂亮。唉,做男人真可怜,都不能穿裙子。

从此林芳洲与花里娇成了知己,出门玩的时候也经常带着他。

沈二郎等一干人等,看林芳洲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这一日沈二郎过生日,他在京中也没什么亲故,只要林芳洲这一帮狐朋狗友,于是给他做生日的也是这一帮朋友。

沈二郎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太丰楼定了一个包间。

那太丰楼建得十分豪华:一条街的两旁,面对面起了两座楼。一座楼专招待普通食客,上下都是广阔的大堂,桌椅排得满满的,用餐时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另一座是个雅致的小楼,里面都是包间,专给喜欢清静的客人用,自然,价格也比对面贵上许多。

两楼间用一道宽阔的虹桥相连,桥上簇拥着许多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往桥下看那行人。这些女子眉飞色舞欢声笑语的,乍一看让人还以为自己走到了花街柳巷。

她们都是官妓。酒楼雇来妓子向客人卖酒,客人也可以花钱让她们陪酒,自然也可以花钱要她们做别的。不过酒楼是吃饭的地方,没有卧房。客人可以把妓女们外带,酒楼从嫖资里抽成。

几人走到包间,那酒楼的伙计推荐了几个菜色,都是本店的特色好菜,只是价格有点贵。沈二郎挥金如土惯了,倒也不计较这些,让众人都点了,点完菜又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先上一坛,再叫几个姑娘,要好看的,知趣的。”

小伙计最喜欢出手豪阔的客人了,听罢点头哈腰笑道:“好嘞!敝店新近来了一个头牌娘子,天仙一般的人儿!有客人为了亲近她而差点打起来呢,恰赶上她今日有空,客人要不要?”

“废什么话,让她来!”

林芳洲挺好奇头牌娘子能有多漂亮,她伸长脖子往门口看。花里娇却拄着下巴看窗外楼下的车水马龙。

林芳洲问他:“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我没见过比我还好看的人。”

正说着,那头牌娘子带着两三个姑娘,手里托着酒壶,款款地迈着金莲步,慢悠悠地走进来。待她走进包间,林芳洲看清来人时,笑了:“怎么是你?”

这头牌娘子竟是春露儿。

春露儿在这样的场合遇见故人,思及往事,突然眼圈一红,道:“原来是林公子。”

沈二郎问道:“你们认识?”

林芳洲不好说太多过往,只答道:“以前见过。”

沈二郎笑道:“这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俩该喝一杯酒。”

春露儿看了林芳洲一眼,林芳洲也不推辞,让她把酒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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