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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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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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此人脸上笑意更浓厚了,“汝难道不想知道吾之身份?”
  开铎冷冷暼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汝会告诉吾么?”
  “当然不会。”
  “这就对了,”开铎手腕一动,龙渊就从那家伙鼻子前撤了下去,不等对方说话,他便顾自讲道,“吾看汝那扇子挺特别,就叫汝‘扇君’好了。”
  “‘扇君’?倒是新颖,”那人琢磨了一会儿,竟鼓起掌来,“那吾该怎么称呼汝?”
  “吾喜欢吃糖,汝叫吾‘糖君’好了。”开铎简短地说着,转过身跳上河边粗壮的古树,在巨大的枝桠中躺下,“吾睡觉去了,请君自便。”
  “扇君”跑到树下,对着绿荫中的身影大喊:“喂,这遍地阴风阵阵的,连个被子也没有,汝让吾怎么睡啊……”
  还未讲完,树上落下来一个大包袱,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紧接着一句话从头顶飘过来:“被子给汝,现在请君闭嘴吧!”
  扇君抱着被子席地而坐,靠在古树边,他透过茂密的庇荫仰望漫天的繁星,银辉洒下,衬出枝头上斜卧的背影优雅朦胧。
  哎呀呀,真是不可爱。他暗中自言自语。
  


☆、3

  “糖君,去捕几条鱼去。”
  “糖君,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店家或小城之类的?”
  “糖君,吾饿了。”
  “糖君,去采几个野果来,好不好?”
  “糖君……”
  “汝有完没完?”开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差不多恢复了就赶紧离开,都多少天了,吾师兄回来了,少不了让汝吃不了兜着走。”
  “汝师兄不知道吾是谁,自然不能把吾怎么样,”扇君倚在岸边凸起的石块上,淡然地摇着扇子,“况且,若他知道了吾是谁,恐怕就更不能把吾怎么样了。”他补充说,脸上颇有些自得。
  开铎恨不得手边有棉花糖能堵住对面该死家伙的嘴,可那无赖说话也着实在理,他索性闭口不言,掉头就走。
  “嘿,汝要去哪里?”背后传来声音。
  “应汝的要求去找果子,”他白了那家伙一眼,“汝想饿死不成?”
  “好歹留一件武器给吾,万一野兽来了不好办哪!”
  “吾只有一柄龙渊,没多余的东西给汝。”
  “那就把龙渊给吾好了。”
  开铎一言不发,反手抽剑出鞘,直击对方面门,只听得一阵哇哇大叫:“啊啊汝这是要出人命呀!”那剑刃却擦着他左耳过去,削下扇君身后一截坚硬的树杈,开铎接住枝条递给旁边的扇君,再不搭理他,回身离去。
  “汝这是作甚?”扇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这是汝要的武器,好好拿着。”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后,开铎脚一点地,施展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扇君一个人盯着手里的树枝发呆。
  薜荔摇青气,桄榔翳碧苔。
  抱叶玄猿啸,衔花翡翠来。
  这空灵的自然之音,可比扇君的聒噪要好听上百倍。开铎蹲下,将散落在地上的野果用粗布包裹好。果然,没了那人在一旁颐指气使,山间工作便惬意多了。
  他看这落水家伙的穿戴,开始还以为是官家的人,然而当其苏醒后交谈三言两语的过程中,他便愈发感到不对劲。自己身处樨落山中,不是米兰就是东米兰的弟子,那人无疑是清楚的,但偶遇草寇却毫不乱阵脚,不像是官宦世家的作风,更何况那人言辞间透出满不在乎的神气,似乎吃准了米兰江这一片的兄弟拿他没办法,来历看来不简单。
  大概是黑白两道横行的巨商大贾吧。开铎百无聊赖地想。如米兰这样的传统江湖帮派,每年打打杀杀不知要耗费掉多少钱财,最得罪不起的便是这些腰包里镶金戴银的主。因而在不清楚对方身份前,明智的作法莫过于按兵不动。
  天色渐暗,开铎瞥一眼手中的包袱,思忖着大约是时候回去了,省得那暴发户饿得发慌继续唠叨。他把卷起的果子甩到肩头,四周张望了一番,却不禁愣了愣。
  山林层层叠叠的阴影投下,原先他歇脚空地上茂盛的木樨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树树摇曳的红枫。远方丘陵的轮廓隐没在暮色中,静悄悄的深谷,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周围萦绕着自己并不熟悉的气息,疏离而冷漠。
  开铎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他记得往常自己一直是沿着溪水行进的,但现在一个不留神,似乎走岔了。放眼眺望,哪里有什么水流,枯萎的藤条纠缠在参天古木上,风拂过,便哗啦啦地荡起,仿佛幽灵飘渺的手。
  身为米兰帮的人,居然能在打小生长的樨落山中迷路,说出去简直能笑掉别人大牙。开铎摇了摇头,力图甩掉这丢人的想法,足尖一蹬,落在一片高地上,俯瞰下端,却发现自己俨然不认得眼前的景象。
  这下真的没辙了。
  隐约有声音从树丛中传来,他侧耳聆听,只闻有人唱道:
  “梅阿查哟──枫如霞,
  青山脚下来──是吾家。
  渡碧水嘿哟──闯天下,
  有个人儿在──空牵挂!”
  这是东米兰的歌谣。不想自己误打误撞,竟跑进了对头的地盘,开铎心突突跳起,听得那歌声越来越近,急中生智跃上枫树枝头,隔着密密的叶片向下窥视。
  “东有豪侠。”
  开铎凑近枫叶的缝隙间望去,有两个人提着灯过来,对面的阴影动了动,另一个身披铠甲的人出现在林下,右手握剑,微微前倾──刚才那句话原是他说的。
  “江湖永安。”其中一个提灯人答道,着铠甲者便偏身让过了二人。他们是在对口令。
  开铎心沉了一沉。他动用内力察觉到枫林深处还藏着诸多杀气,埋伏在四面八方,可见自己不仅闯进了对手的地盘,还误入到他们的关卡。
  皎月爬上了树梢,开铎往后缩了缩,以免被其光芒照到。若自己知道回去的路线就好了,他想,如此则凭借轻功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然而此刻他不知自己身处樨落山何处,贸然行动必定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咔嚓。
  开铎手扶的树枝突然折断了,他急忙斜身把住旁边粗壮的枝杈,腰间的龙渊从刀鞘中滑出一截端倪,寒光一闪,正映着月色射到黑洞洞的林影中,底下的空地上也欻然掠过一道白光,开铎暗叫不好,收住刀刃,稳住身形,屏住呼吸警觉地注视着一切。
  “是谁?”一个嘶哑的声音喝道,正是先前的护卫。开铎默不作声,心却早已悬到嗓子眼。
  “报上名来!”这低吼中的敌意又加深几分。
  见没人答话,守关者吹一句奇怪的口哨,地上一阵窸窸窣窣,几个与那护卫相同装束的人聚拢到一块,只听那护卫说:“这周围有一来路不明的人游荡,兄弟们分头去找,一定把他揪出来!”
  那几人应了一声,便散了。开铎竭力保持内力平稳,好不让波动被对方察觉。
  其中一人向前迈了几步,正来到开铎躲藏的树下,他扬起头,眯起眼睛,开铎攥紧手中剑柄──
  唰!
  清风呼啸,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捂住他的嘴。开铎呼吸一滞,方欲出招,握剑之手却亦被制住。要知道米兰帮中能与他相峙三回合以上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而此人竟能悄然无息偷袭至他身旁,可见功力深厚。开铎心下一惊:难道自己今日果然要被人所擒么!
  “别怕,是吾。”
  温柔的气息轻轻回荡在耳边,开铎双眸蓦然睁大了。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后的人也便这般一动不动地拥住他。树下的人左右相顾了一回,就迈步离开了。开铎感到捂在嘴上的手渐渐松开了,改而环在了他的肩膀上。
  “跟吾来。”扇君悄悄说道。
  他携着他蹬离树杈,带起几片凝霜的红枫叶簌簌落下,顺着崖壁的边缘折了几个弯,遥遥听到了潺潺水声,绕过枫林,溪流就展现在眼前,在漫天星辰下延伸出去。
  扇君托住开铎的腰,轻盈地落在如平镜一样的水面,足踏清流,一路划过,便漾起一澜澜的涟漪。开铎盯着溪流中快速掠过的倒影,手搭住了扇君的,扇君低头,开铎随风扬起的黑发便拂过他的脸颊。两岸的景色变换着,火红的枫林向后退去,天边水墨般的丘陵向后退去,柳暗花明后,是米兰子弟们所熟稔的木樨飘香。
  “到了。”
  扇君放下开铎,开铎就着岸边坐下,将包袱里的野果铺开。“汝会轻功?”他抬起头,看着那家伙在他身边躺倒。
  “如果不是汝,吾还能更快些,”对方冲他扬了扬眉,“没看出来,汝还挺沉的。”他伸出手去接开铎递过来的果子,左臂一道血红的口子清晰可见。
  “汝这是怎么搞的?”
  “刚才攀崖壁时不小心弄破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喂,汝这是──”
  开铎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雕的小瓶子,将其中的液体倒出涂抹到扇君的伤口上,他又俯身裁下包裹边沿的布料,把左臂层层包扎起来。扇君静静地望着他忙忙碌碌,开铎触到他的眼神,便低下头去继续工作,低声问:“汝如何找到吾的?”
  “凭直觉。”
  “就凭这个?”
  “唔……还有就是察觉到龙渊的踪迹。”
  “汝居然还能感知到剑灵?果然本领高强。”
  “离开时就叫汝把剑给吾,否则不知哪个邪道上的高手追来,汝岂不是倒霉了?”
  “汝看吾像吃闲饭的么?”
  “嗯,是有那么一点儿……哎哟!”
  开铎忽地用力缠紧了手臂上的布条,扇君猝不及防,便嚎叫起来。开铎看了他一眼:“伤口处理完了,汝歇着去吧。”说完,自己往另一侧躺下,与浩瀚的苍穹对视。
  两人这样沉默了好久。扇君扭头看开铎的动静,见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星空,不禁凑上前去:“嗨,汝在做什么?”
  “吾在观星。”
  “命运什么的信自己就好了,汝居然还寄希望于这种东西?”
  “不过闲来玩玩罢了。”开铎瞥了他一眼,敷衍着答道。
  “别观了,快休息吧。”
  开铎起身,正对着他。“话说回来,”他说,“汝那两颗耳坠为何不见了?”
  “吾把它们摘下了,”扇君耸耸肩,“深更半夜的,月光还那么亮,救人的话必须隐藏行踪,戴上就露馅了。”他重新躺下,打了个哈欠,“吾困了,汝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扇君闭上眼睛,他感到开铎在身旁定定地坐着,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随后他听到他说:“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了。”
  “啊,不客气。”他迷迷糊糊地回复着,旁边有木屐踩在干草上的响声,看来开铎也去睡了。
  


☆、4

  “汝醒了。”
  开铎眨了眨眼睛,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一张硕大的脸盘浮现在面前,令他惊得跳起来:“汝要干什么?”
  “汝是米兰的人。”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肯定的陈述。
  “然后呢?”开铎想不出自己该怎样回答,只得说道。
  “听说当时米兰江两派为争夺汝手中这龙渊,摆起擂台,结果竟变成了混战。”
  “汝在吾等内部有眼线。”
  “汝米兰难道在其他帮内没有内应么?江湖上暗中的勾心斗角,见得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摊在台面上说出来。”扇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传言还讲,正混战间有一位高手介入,两三下便摆平了一群乌合之众,为自家赢回了龙渊。自然,江湖上向米兰打听此人姓甚名谁,宗师、掌门、统领大人均闭口不言,此人身份便成了谜。”
  开铎不吱声。
  “吾那日观汝握剑架势,心中便怀疑,昨日汝给吾疗伤,所用草药,非出于谢抚琴之手则无人得以调制,可见汝与其关系密切,吾便对吾之判断十拿九稳了。”
  “汝就是那夺得龙渊的剑客。”
  开铎眼中倏然迸发出犀利的光芒,一闪而逝,黑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看来吾没说错。”
  “汝呢?汝也不是什么普通商贩,汝是武林中人。”
  “哦?汝也看出些破绽,不如说出来听听。”
  “以汝昨日身手,断不会混迹于商贾买卖中,然而财力又非小帮派可比,如此观之,汝必属玉骥或红魔其一。”
  “汝说得不错,吾是红魔的人,”扇君唇边泛起邪邪的微笑,“既然汝已探明吾之所属,准备怎样处理?”
  “若是汝的话,汝会怎样?”
  “依吾的意思,江湖大帮互为对手,若匿强大不为人所知者,必当除之而后快方为上策。”
  “这是汝从前的做法?”开铎不着痕迹地卸下了腰间的宝剑。
  “不尽然,吾是遇到汝后才开始考虑的。”
  “英雄所见略同──彼此彼此。”
  “那么,失敬了。”
  石火电光间,开铎猛然出掌,离思偏头,顺势架住他右臂,另一只手直切对方腹部,开铎见状,立刻收手,接住其飞来一招,两人均向外弹开,落在溪水两侧的巨石上。
  “果然好功夫。”扇君赞道,却惊讶地发现对岸的开铎也在点头,脸上似有笑意。
  “汝也一样。”说着,他腾空而起,饰青纹的衣袖撩起数片水花,再一挥,浪花散为千滴水珠,尖若芒针,直向扇君刺去。扇君踮脚一跃,横立在峭壁上,掬起一波溪水为墙,挡住攻击。趁开铎还未有所应对,扇君随手摸一块石子,动用内力击向其周围流水,霎时,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咆哮着将伫立在石上的开铎吞没!
  哗啦!
  密不透风的水柱中突然破开一个口子,开铎拨开清流从中冲出,衣袂无半点湿处。不等扇君再次发动攻势,他便也飞檐走壁踏上陡峭悬崖,腰身一转,右腿踢向其脖颈。扇君急忙在空中翻腾闪避,又下落在水上,开铎紧跟上前,脚钩住藤蔓一蹬,亦在浪上行走,他深知对方虽然武艺高强,论起谙熟水性却要差他三分,就抓住机会,屏足了气,狠狠出拳虚晃一招,扇君果然后退,而他暗中发动其背后水势。只见那水瞬间升高三丈,怒吼着朝扇君俯冲下去。
  轰隆隆──
  脚尖一点,开铎轻盈落在对岸的草地上,回望滔天的碧水消退下去,扇君狼狈地趴在石头上咳嗽着,自头发以下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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