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莹拱手，似模似样地行了一个江湖礼，脆生道：“婢子莫莹，特奉东家之命将谢礼送来浩气盟。”
谢渊蹙眉，道：“无功不受禄，还请姑娘……”
谢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小姑娘毫不在意地接着道：“……当做穆少爷的食宿费和学费！”
众人：“……”食宿费？学费？！这什么跟什么！！
众人变幻莫测的表情莫莹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自顾自地道：“浩气盟对穆少爷有大恩，谢盟主还收了穆少爷做弟子，悉心教导。寻常门派收徒弟，这徒弟的家人少不得送上些供奉，这些个黄金东家都嫌微薄，只是前些日子东家散出大半家财赈灾，所以……谢盟主大义，莫要嫌弃礼物微薄！”
谢渊：“……”这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玄英眨了眨眼睛，努力压下唇角翘起的弧度。这还真是小雨哥的作风！他记得当初小雨哥给自己掩饰他那个奇妙的空间的时候就曾经掂量着手中的黄金，开玩笑说以后看谁不顺眼就要拿黄金砸死他……如今看来，貌似，小雨哥当时不是在开玩笑？
翟季真皱了皱眉，显然他已经听出来眼下的少女话里话外将他们归为玄英的外人，遂道：“贵东家到是豪爽人，只是玄英乃是我等至亲子侄，更是盟主的亲传弟子，照料本是应该。这些金子，未免有下我等情谊。”
莫莹却一脸认真地看向翟季真，道：“我家东家是商人，就是一俗人！”
翟季真噎住：姑娘你这么说你东家真的没有事吗？
用力地捏着手中的扇子，翟季真几个深呼吸方才道：“敢问姑娘的东家是谁？据翟某所知，玄英家中并没有这样一个长辈！”
“那是你孤陋寡闻！”莫莹姑娘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穆玄英扭头，怎么办，他觉得翟叔叔好可怜。
谢渊皱眉看着堂下的女孩，顾念着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谢渊不好太严厉，只道：“无论如何浩气盟是不能收姑娘的金子，还请姑娘将其收回。”
莫莹一脸“你好残忍你好无情”的表情，愤愤然道：“谢盟主一个大男人竟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害得莫莹完不成东家交予的任务，回去之后还要去领罚……你们浩气盟怎可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众人：究竟是谁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月弄痕见屋内谢盟主和翟坛主被一个小姑娘说得面上阵红阵白，穆玄英默默垂头没有出面的意思，只好上前一步，笑道：“小妹妹，盟主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莫莹瞪眼，脸颊气鼓鼓的。
月弄痕笑容一僵，碰上这么一个说话做事横冲直撞的小姑娘，还真是令人无奈。她顿了顿，道：“说起来，我等还不知贵东家的名讳。”
莫莹十分痛快地道：“我家东家叫莫雨，和穆少爷是打小的情谊……”
谢渊目光一利，他看着堂下的少女，缓缓起身：“莫、雨？！可是恶人谷十恶之一的莫雨？！”
“十恶？”莫莹眨了眨眼睛，似是明白了什么，当即一拍手，一脸喜色道：“我们东家今年二月才入的恶人谷，一下子就成了十恶之一，我们东家果然天纵奇才，到哪里都是做大事的料儿！”
谢渊：“……”
翟季真：“……”
月弄痕：“……”
穆玄英：“……噗。”
屋内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穆玄英身上，直看得他通红但他仍是没能压下眼中的笑意，肩膀亦是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正忍笑忍得厉害。
谢渊目光冰冷，猛一挥手，掌心内劲吞吐，只听着“碰碰”的声响后，屋内装着金条的箱子尽皆被他内力合上了盖子。浩气盟的盟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堂下的少女，一字一句道：“恶人谷小疯子的东西，谢某浩气盟如何敢收？！还请姑娘何处来便回到何处去！”
穆玄英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小雨哥哥才不是疯子！”
“老娘看你才是疯子！”
屋内一片死寂。
月弄痕嘴角抽搐。
红衣的少女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谢渊，柳眉倒竖，杏眸圆睁，大声道：“老娘敬你是个快奔五十的老头子，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你这混蛋竟然敢说我们东家是疯子？！还指名道姓地不收我们东家的东西？老家伙，你这什么意思，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四，老娘去官府告你这个出言不逊胆敢污蔑我们东家的恶贼去！！！！”
穆玄英的脸色一片木然，月弄痕和翟季真也好不了多少。恶贼……这说的是盟主吗？他们是听错了还是听错了还是听错了吧……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丫头骂起人来这么凶悍，真的真的不要紧吗？去官府告盟主……告盟主……盟主……主……
谢渊气得手都哆嗦了，偏生他还不能和一个十五六还不会武功的小姑娘计较，只冷哼道：“恶人谷的东西，不知什么来路，玄英是我浩气盟弟子，怎么收这些来历不正的东西！”
莫莹龇牙做凶狠状，道：“胡说！我们东家虽然在恶人谷工作，但是，东家是绝对不会贪墨谷里的东西的！这些东西都是姑奶奶从我们飞羽商会的库房中取出来的，我飞羽商会的东西怎会是来历不正？！日前当今圣上钦点我飞羽商会为皇商，又盛赞东家仁商，谢盟主莫不是质疑圣上的英明？！”
谢渊的脸被小姑娘气成了猪肝色，他抖着手道：“果然是莫雨那个小恶人手下的人，牙尖嘴利……”
“我们东家怎么了？日前福州、建安州等处大旱，东家开仓赈灾，不知救了多少人！你们这些个所谓大侠，百姓受苦的时候见不到你们的影子，还成天打个没完没了……”莫莹恶狠狠地瞪着谢渊，大声道：“你们知道街上百姓因为你们没事打啊打的损失了多少生意？你们知道因为你们多少行人、多少花花草草受到波及？啊？！”
谢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指颤啊颤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翟季真摇了摇扇柄上布满裂痕的羽扇，干巴巴地道：“莫姑娘当真好口才。”
“那是自然。”莫莹仿佛没有听懂翟季真话中真意，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指，道：“姑娘我可是东家座下第一掌事，没点本事怎么能成！”复又看向谢渊，道：“我家东家散出的家财，买十个落雁城都够了，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你们也别罗里吧嗦的，别亏待我家东家的心尖尖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月弄痕：120，快打120，盟主的心脏病犯了！
谢渊：快、快将她给我轰出去
27、第27章 画皮
“咳咳……”穆玄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尖尖什么的，这个小姑娘怎么什么话都说啊！却见莫莹小姑娘立马关切地凑过来，道：“穆少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哎呦喂，这才几天没见啊，少爷的小脸就瘦成这副样子，这浩气盟的伙食也不成啊，需不需要我将满香楼的厨子派过来？”
满香楼，飞羽商会旗下，乃是大唐首屈一指的酒楼。
“别、别乱说！”穆玄英的脸通红，慌忙摆手道：“东西放下就成。小雨哥哥他……呃，就让你过来送这些东西吗？”
“自然还有。”红衣的少女利落地解下背后的剑匣，双手捧着剑匣递给穆玄英，道：“穆少爷的生辰，东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此剑名为湛卢，与上古名剑同名，却是东家亲手所铸。”莫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之色，“东家借西湖藏剑剑炉，历时三个月的时间铸成此剑，得叶大庄主命名为湛卢……”
匣中的宝剑通体黑色，正如古书所记载的湛卢一般，见此剑的第一眼并未被它的锋利所摄，反而让人感觉到剑的宽厚和仁慈，莫怪叶庄主会以湛卢为之命名。
月弄痕抚掌而笑，道：“好剑！”
确实好剑！谢渊的脸色好了那么一点，剑如其人，能够铸出这样一把仁道之剑的人，想来也不是卑劣之人。
穆玄英的眼神发亮，爱不释手，却听到莫莹接着道：“叶庄主的面子不能不给，东家说，其实他更想叫这把剑做毛毛之剑来着。”
穆玄英一脸劫后余生地抱着剑：多谢叶庄主了哪天一定要登门道谢。
谢渊有些疑惑地看向穆玄英，道：“玄英，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记得，你的生辰并非今日。”
穆玄英的一手紧紧将剑匣揽在怀里，空出来的那只手则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三岁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我……只是和小雨哥约定将今天当做生辰。”
谢渊没说话，他抬手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膀，看向月弄痕，道：“今日既然是玄英的生辰，自当好好热闹一番。”
“哎？”穆玄英瞪大了眼睛，道：“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怎么成！”没等谢渊开口，莫莹抢先插话，道：“必须好好庆贺一番才好！”
谢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道：“莫姑娘既然送完了东西，那请恕浩气盟不能继续招待姑娘了！”
“得了吧！”莫莹撅嘴，道：“还招待呢！姑娘我说了那么久连被酒水都不奉上！”
月弄痕抬手倒了杯温茶，刚欲开口就听到小姑娘如是道：“好在本姑娘也不稀罕。”
月弄痕的手僵住。
“那就好走不送！”谢渊第一次对个小姑娘如此不客气，虽然他曾经更不客气地对恶人谷的米丽古丽下过杀手。
“想把本姑娘支走？做梦！”莫莹指着门外天空上耀眼夺目的太阳，正色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就这样将我一个小姑娘独自赶下山，万一碰上个劫财劫色的怎么办！姑奶奶要是有个万一，你付得起责吗？！”
谢渊狠狠磨牙：“天罡卫！来将莫姑娘送……”
莫莹抢先道：“你们这些人看东家不顺眼，本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你们坑害了怎么办！”
“你、你——！！”
“我、我——好害怕呀~~”莫莹仰起头，笑得得意，道：“更何况，东家还给我派了任务。今晚穆少爷的长寿面，可是本姑娘亲手做呢。”
莫莹斜眼看着谢渊，道：“师承自稻香村王婆婆的长寿面，你会做吗？”
“咔哒！”这是谢渊硬生生捏碎手中茶盏的声音。
翟季真抬手扶额，这么难缠的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身为浩气盟的军师他知道放盟主独挑大梁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有心无力。
最后众人讨价还价，决定留莫莹小姑娘在此客房住上一夜，由穆玄英看管，享有晚上使用厨房一次的权利，但需有浩气盟的医者随行。第二日一早必须离开，不得再以任何理由逗留。
这是谢渊最大限度的退步，虽然他现在就想要将这个丫头丢下落雁峰……
莫莹咂咂嘴，道：“好吧，勉强接受好了。不过，现在时辰还早，我得先去检查一下穆少爷的生活条件如何？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
谢渊咬牙：“随你！”只要有希望将这个丫头赶下山，什么都好说！谢渊虽然认为她是莫雨的属下心中颇为戒备，但见她脚步轻浮分明不通武艺，谅她翻不出什么风浪……反正就一个晚上的时间！
谢渊想好了，明天天一早就是下冰雹也要将这位莫姑娘送出落雁城！
穆玄英揉着胀痛的额角，将莫小姑娘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遣退院门外守候的七星卫，穆玄英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才回到屋子里。将手中的剑匣放在桌案上，穆玄英这才回过头看向出了正气厅后一直笑嘻嘻四处打量张望的红衣少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道：“你这样也太过冒险了。也不该这么气谢叔叔，万一谢叔叔认出你的身份怎么办！”
莫莹有些迷茫地歪头，道：“穆少爷你在说什么？莫莹有些不明白。”
穆玄英无奈地看向少女，有些不满地道：“小雨哥哥！”
“乖~”“莫莹”粲然一笑，道：“怎么认出来的？”
穆玄英撇撇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不屑，复又看了一眼身段玲珑、容颜俏丽的小雨哥哥……啊不，姐姐，却又忍不住柔和了目光，道：“你知道得太多了……长寿面是我和小雨哥的约定，小雨哥不会告诉别人。”穆玄英有些不好意思，但面上却忍不住带出些洋洋得意来。其实初见红衣的少女时，他心中便隐约有种很想要亲近的感觉，那时候他就有些怀疑了，但穆玄英不打算将这一点告诉莫雨。
“傻毛毛。”莫莹，不，莫雨垂下眼睫，轻声道。
“哼。”穆玄英扭头，顿了顿，有些别扭地道：“小雨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不是很忙，忙到连个口信都……”穆玄英慌忙住口，险些咬了舌头。穆玄英心底小人懊恼捶墙，他怎么忘了，小雨哥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明明决定了不要理小雨哥……唔，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来着？怎么一见面就高兴得将自己的决定抛到脑后了呢！
看出穆玄英语气中的不满别扭和委屈，莫雨弯了弯唇角，眼底一片温暖——毛毛他，还是毛毛呢。不是浩气盟的穆大侠，不会一脸正气地要和他划分界限。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穆玄英正一脸“毫不在乎”地等着莫雨的解释，谁料等了半天却是一片沉默，偷瞄一眼，女装版的小雨哥脸上竟然没有半点不安内疚，反而还带着笑意……这简直、简直、叔可忍婶都不可忍！！
“哼！”穆玄英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一甩，大步往床榻走去，随即翻身上…床，背对着莫雨，被子一扯盖在身上，妥妥一副“门在那边好走不送爷要睡觉”的赌气模样，殊不知落在莫雨眼里只觉得他的毛毛招人喜欢得紧。
莫雨从来知道如何将傻毛毛哄得心回意转。
他坐在床边，轻轻地推了推穆玄英的身子，一脸了然地看着穆玄英索性将被子蒙在头上，慢悠悠地道：“如果真的不在意毛毛，小雨哥也不会穿成这幅样子混进浩气盟了。”
莫雨一语道破穆玄英心底的别扭。
被子里，穆玄英面上发烧，但他不准备这么轻易地原谅小雨哥。
“当日我回到恶人谷之后，曾与师父打了个赌。”
穆玄英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