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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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大限-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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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敲打我的死亡鬼灵。她抱着我的腰头枕在我的脚上,每一个响动,都让她紧张
地挟紧我的腰。

    夜刚来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使我怀疑星神和月神,是否都知道了这场灾
情或参预了这个天大的阴谋。她们是在用黑暗表示节哀吗?还是嫌这灾难不够深重。

    在这孤岛似的屋顶上,水患就在身边,我的心跳无法降下来,这颗心已受伤了,
每一次跳动都加重了它的悸痛。

    可以想象它在流血,溢出胸膛浸染着五脏六肺,我只能通过我的身体贴在她的
身体上,来减轻我的痛苦,她似乎比我更需要这种接触。我刚摸到她的腰,她就紧
紧地与我合抱在一起,像是一只蚌壳的两边合起来完整无缺。

    整个夜空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我和她沉睡在海底,深深的水草在微风里
摇动着轻柔的腰肢,要想穿过这些水草爬到她的身边,将是一个遥远的路程。在意
识到这点后,才意识到肌肠在翻滚。

    她一直没有睡着,在这险恶的处境里,多一份睡意就多一份大意,多一份危险。

    几个小时过后,她的身体由冰凉到虚热,凉下来再发烧。

    出了一身大汗后,她坐起身,要撑起身子,我担心她掉进水里,探着脚溜到下
面,洗净衣服。

    湿上水当毛巾给她,自己也洗个身子。

    她快洗完时,递给我的是她的衣服。“你的我晾开了。”她那微弱的声音一飘
就没了。

    我帮她洗了衣服,她晾在了身后,我在中间留下一块瓦的空档又躺下了。到了
下半夜两人又拥在了一起,我的手不觉得又摸上了她的胯,她马上就搂住了我的腰。

    黎明在向我们靠近,水响趋于平静,它带着舒缓的节奏,从我们心灵的伤口上
渡过。她那张朦朦的脸终于现出了清晰的线索,眼鼻唇、耳朵都是完完整整的,尖
尖的下巴也没弄坏一点。圆圆的肩膀,手臂小巧玲珑。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忘不掉亲友家人,更忘不掉互相支撑起孤独的心,让两
颗孤苦的心靠在一起,在两个人共同的默许里靠拢。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我垂下眼
帘望着她那一对硕大的胀胞了乳汁的乳房。乳头上溢出的奶水在我胸前留下了沾液,
刺激起我空空的肠胃,不由得舔舔嘴唇。

    饥渴同样骚扰着她,所以她了解我此时的心情,搂紧我,脸面反复摩擦着我的
脸。在我有力的触摸下,她获得了触摸的满足,抬起头往上移动了一下身体,擦去
奶头上的粘连物,来回搓揉几下,托起我的头,将干净的奶头喂进我的口里,为我
整理头发。

    甘甜的乳汁像琼浆玉液,像山涧的清泉,注入我的生命。

    四周的事物都恢复了本来面目,她穿上衣,让我吸了左面奶子的最后几口。

    水继续下落,东升的太阳像一只饥虎张开了血盆大口,用火的魔爪,拔掉人的
每一根毫毛。洪水冲起几十年的沉渣杂物,土腥气水腥气弥撒在空气中,让人联想
到大地母亲被洪水

    猛兽扒开的腹腔,吃剩的残渣漂出了水面,浸泡出一股怪味。

    几具尸体从面前漂过以后,一具浮尸漂到了屋顶的后面,打了几个转再也没走。
大约现在到了死人浮水的时间了,上面还有几个尸体已漂下来。

    爱勤环顾四周恨不能插翅飞天。我搂住她,蒙上她的眼,“别怕,很快就有船
来。”

    当漂来一个大肚子的尸体时,我用木板把它翻了过来。见是个女的,衣服的颜
色看起来很熟,但不认识,泡肿的脸丑恶无比,又去拨开漩涡里的男尸,让他们随
水流漂走。

    无论死活秀玲在下游的可能性比较大,前面屋顶上的及树上的人,都在四下巴
望救生的船,上游仍有房屋倒塌,步步逼近生命。眼前的水肯定不能喝,我们饥渴
难忍,她不停地蠕动腮帮昏昏欲睡。

    过了中午还是不见船来,她失去了信心。瞳仁里的希望之光黯然下去,嘴唇发
干,脸上生出了一层阴影,抓在我腰上的手松了劲。

    突然对面传来一个落水声。原来是树上的一个男人掉下了水,水势已经减缓,
所以落水者游了几下被人捞起来。

    见了此景,她手上又加足了劲。我托起她的脸为她擦泪痕,可以看出迷茫、渴
求、痛苦煎熬着她。

    我尽量保持身体与她身体的接触,轻抚她的面部,她闭目很久才找到了生的力
量。抬起双手为脸开光,稳定下积极的情绪,想到自己是个成年人,虽然失去了丈
夫、孩子,这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不幸,还有许多像自己一样或是更加不幸的人,
要活下去,只要人在,一切都会重新找回来。

    她揉了揉胀痛的乳房,心底唤起了一种为人母亲的责任感。“你再吃一点吧,
它已胀得痛了。”她欲撩起衬衣。

    “发水时你和家人在一起吗?”我抹平她的衬衣,轻轻摸着奶水浸出的两块湿
痕,听她讲起自己的经过。

    发水时她没有和丈夫在一起,她丈夫要顾老太太,她抱着婴儿和包裹先跑出了
巷子。也许他还活着,但她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来,你再吃点,别浪费了,在往
外流了。”

    “你自己?”我为难地说。

    “这你就别管了,你们男人可不能跟女人比。”

    天又黑了,天黑后才听到机油船上面的马达声,还有灯光。在下游装上两个人
就走了。我吹了两声口哨,没人回应。

    “他们干吗不到这里来。”她再度紧张起来。

    “他们会来的,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果然,第二次船就开到了我们面前。

    一个中年男人向我们喊话,我扶着她上了船,向中年男人指树的方向,那上面
还有人,并追问负责人大约有多少人得救。

    “还没统计。估计有十一二万人,占总数的三分之一。”

    到了树下,上了人,人人都感谢救命恩人。

    半夜我们被送上了河堤,树上的三个男人和我俩握手告别。后上船的人也友善
地向我们点头哈腰,还当我们是一对夫妻。

    堤上黑压压的人群见船送人来了,掌灯围观。

    挤出人群我要和她分手去寻人,她怕走丢了,要和我一起走,我明白大家都吓
破了胆。

    一起行动要慢得多。我们不断地向人打听救人的情况,也不断有人问我们同样
的问题。

    挤来挤去,平时不觉人多,如今死了三分之二,人还是这么多。

    过了防汛指挥部,堤边出现了许多席棚、凉棚、三角棚,弹丸之地无处下足,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在赈灾供应点的帐篷前,工作人员没多问,发了二块喜饼。食品不多,明天大
量的救济物品才能到。

    打了一碗茶水,我润了一口嗓子都给了她。

    饼子下了肚,精神振作了一些,继续寻人,累了俩人就坐下休息一会。人人都
在忙,没人睡觉。

    天亮后,我碰到了军装,他对我挺客气。脱下军装送给了我作个纪念,他将和
姐姐一起,投靠在外地的亲友,谁也顾不上安慰谁每个人的心都凉了。

    走完了近十里的长堤难民群,又往回走。到了指挥部天已大亮,值班的头见了
我,发个袖章给我。要我随卫生队,一起去向群众宣传预防瘟疫的知识,不喝不洁
净的水,洗用的水都要烧开消毒,动员大家暂时去投靠亲朋好友,等水退了以后再
回来参加建设。

    我让她在卫生队的帐篷里休息,到晚上再作安排。

    下午又遇到一个招待所的同事。他说,有消息说我这样的情况可以去省城找工
程局,只要现在是单个人,没拖累的,工程局重作安排,像他这样老婆孩子都在的,
留在这等重建。

    可我不相信秀玲走了,尽管希望越来越小。

    我去航运公司的码头问船期,背后有人拍我的肩,回头一看,妈呀,原来是嫂
子和小宝。嫂子抱着我的头失声痛哭,她一直在寻找我们,刚才看到背影觉得有点
像。

    问起他们的经过才知道,她和小宝在我们分手后碰到了一辆拖拉机。她见别人
往车上爬,就把小宝抱上了车,洪水来的时候,她自己被水冲到了堤边,小宝漂在
水上,被一个会游泳的人推到了岸边,她一直在找我们还有大哥,都没有音讯,凶
多吉少。她听说有人去了省城,就带着小宝来看看。

    我背起小宝,嫂子扶着我,离开了码头。

    到了卫生队没见着爱勤,嫂子说救济物资运来了,去领点东西吧。在供应点碰
到了爱勤和芬芬,她们也是才遇到。三个人可以领到一块小油布,五个人可多领二
张芦席。

    我们一起去领了东西,在一排妇女的棚子的边围的堤坡上,搭了一个面向河上
的篷子。爱勤和嫂子结成姐妹,再加上芬芬是个刚过门的弟媳妇,就算是一家人了。

    关于去留的问题,我一人想了许多,没对她们说。

    



 
                               第十三章

    水比想象中的退得要快,大水一走,我就进城看了一遍。

    疮痍满目,一片废墟,一切都要重新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我对她们介绍了城里的情况,别人已开始修房子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当天就
拆了帐篷背上东西回了城。爱勤建议我们先修一个暂时的住所。芬芬回家后没去的
地方,客运站要重修,修好之后才能分到宿舍。

    我们做房子时县政府派人来通知,只准盖过渡性的房屋,水灾后要统一盖楼房,
每个人都要去单位报到,以便于组织人力,做好三通一平。

    于是我们先围起一个院子,整理好场地,赶在天黑前支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没
有顶的帆布屋。

    芬芬从街上领回了食用水和干粮,说百货公司正在削价卖各种东西,现在有一
元钱要顶过去十元钱用。可谁身上有钱,嫂子说还是明天再去救灾点问一下,看能
否领到衣服?

    天一黑,大家都洗澡。把衣服洗后晾起来,嫂子担心不方便,让我到院外去转
一下,等她们睡下再回来。

    我转一圈回来,嫂子在帆布围外为我铺了一张席子,要我把湿衣凉起来。

    夜空满天繁星在闪烁,省城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大城市给了我无限的想象力,她
该是个什么样的城市?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霓虹灯闪烁的不夜城?也许不是的,
仅仅是城区大个十倍,人再多一点,住在那的都是我不熟悉的人,过着我不理解的
生活。

    过去我的生活也换过不少地方,唯独没去过大都市。在当今社会,一个人远离
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是不可想象的。至少要去看一下,有可能就
呆在那里不回来了,可是,终究有点舍不得丢下这些女人,丢下嫂子和小宝。

    现在洪水已过去几天了,还没找着大哥和秀玲,肯定不在人世了。这小宝是靳
家的独苗,只有让他过上好日子,才对得起大哥、秀玲。问题是留在这,再不会有
什么收获,城市的重建将是一个艰苦漫长的过程,就整个社会而言这里只是很小的
一块,是社会的一个小枝丫,大都会才是社会的主弦律时代的大动脉。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嫂子小宝是绝不会跟我离开这里的。前途是有
的,将会有更艰难的生活在等着我,多一份拖累就少一份前程。

    想着想着,围里有人出来了,是爱勤。

    她坐上我的席子轻声问道:“还没睡?我也睡不着,好像有点反常,你在想什
么?”

    “我没想什么。”

    “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她放下抱膝的双手,侧身按住我的臂说:“你想没想过?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

    “这不可能。”

    “怎不可能,等楼房盖起来,我们要在一起的房子,互相关照,我再不想结婚
了。如果你不结婚我看你嫂子也不会改嫁,你们关系很好,是不是?我看得出,要
不,她做事哪来那么大干劲?我也想出力,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劲。”

    我知道她下面想说什么。她那清晰的颤音,在夜空中远去,我握住她的手,侧
起身子,咽下了要说的话。

    她躺下来换个话题:“你吃一点吧,它胀了一天,我要小宝吃,他还不好意思。”

    我示意她围帐里有人。

    她贴在我耳边低语:“我明天跟嫂子说,看她是什么意思。”

    围帐里传出翻动的声音,她搂紧了我。

    上午,我垒地基,爱勤和嫂子和泥,芬芬给我打厂手,问昨夜姐姐和我在一起
说什么。

    “商量以后怎么办?”

    “你们都商量好了?”

    “没有,你没看到她正和我嫂子在谈。”

    她扭头瞟了她们一眼:“是你从水里把她救上来的?”

    “不是,是那桌子腿挂在了屋檐上。”

    “你嫂子好像很喜欢你?”

    “应该的吗。”

    “我是说那一层意思。”

    “我不知道。”

    “你将来如何打算?”

    “不知道。”

    “过两天我想去找我舅舅,我听单位的司机说,我舅舅舅妈他们全家都没事。”

    “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我毕竟嫁了人,我担心他们不管我。”

    “那怎么会?别说是亲戚,就是没有关系,你现在一人找到谁,谁也会帮你一
把的,都是同难人。”

    “这话说起来不假。”

    一天劳累下来,没人吃多少压缩饼干。她们洗完了澡,嫂子让芬芬帮忙去打食
用水,芬芬说这机井里的水用了二天了,大概可以喝了,不会传染瘟疫的。

    说完过来帮我压水,压完水说道:“瞧你这背后都没洗干净,我帮你擦个背。”

    当着爱勤和嫂子的面,我进退不是。

    这时有人敲挡在门口的木板,是邻居回来探听情况的。爱勤去看,惊呼起来,
嫂子过去后听了他们的谈话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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