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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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9-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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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烟雾弥漫,文娟的脸很快被淹没。 
  肖凤鸣忽然想去声讯台,漫天的年味,带给她漫天的孤独,除了到声讯台,她无处可藏。刚才孙越良有个电话给她,说小越终于想和她说话了,但是,当她接过电话时,小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抽泣,从喉咙口发出来,压抑着喊姑姑。肖凤鸣的眼泪迅速流下来,她挂了电话。 
  肖凤鸣现在特别渴望回到声讯台,那里有一个大厅,有休息室,另外,还有很多空间,一个空间连着一个空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另外就是一张小床,因为上的大多是晚班,他们需要休息。很多时候,他们把电话机牵到床头,躺在床上接电话,那样的姿势,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只是他们自己的内心却是千疮百孔。肖风鸣想起他们离开南京的时候,结账时杨光义他们房间有一百多元钱的电话费,经理一查,原来是当地的声讯电话,不知是杨光义还是他的同室打的热线,经理很快把钱付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 
  小真到了年关也没赚到钱把她的母亲接出来,她早几天就买好一些年货回了一趟家,回来那晚,高兴得不行,说村里的人都说她有出息了,居然开始买年货回家了,后来跟肖凤鸣说到母亲,又开始哭,眼都哭肿了。今晚,经理把她接回家去,肖凤鸣隐约知道经理的丈夫年前一个月就已经离开这个城市,留下经理一个人。后来经理的妹妹也来过几次,质问经理,姐夫去哪里了,你把姐夫藏哪去了?吵过几次后,经理的家终于安静下来,现在家里只有她和儿子,经理也请肖凤鸣一起去,说,咱们三姐妹过个团圆年吧。肖凤鸣听了突然伤心得不能自己,不知是替经理不平,还是为自己落泪。她拒绝了。开开黄昏时有电话给肖凤鸣,说,妈,你回不回来,我想你。肖凤鸣想起开开笨嘟嘟的嘴,内心酸楚,突然用胳膊抱紧了自己,好像开开就在自己怀里。 
  建筑工人突然打进肖凤鸣的手机,说他的母亲终于老到吃不了饭,躺在床上,他现在哪里也不去,就在那间老屋陪母亲。 
  肖凤鸣穿过弄堂穿过繁华的街道,在喜庆的烟尘中敲开了声汛台的门,她是有钥匙的,然而她只是敲门,仿佛她的日子里就需要那样用点力把自己敲疼。她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所有幸福的人儿都回了家。 
  好像是有预谋的,杨光义终于开了门。肖凤鸣又惊又喜的样子,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肖风鸣贫寒,杨光义丰衣足食,但是却在同一个空间,做着同样的工作。他们飞奔:着拥抱在一起,仿佛走了很多路,觉得累了,需要依傍,但又都明白对方的肩并不结实,并不牢靠,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别无选择,他们甚至来不及打开第三空间的灯,就倒在了床上。电话不失时机响了起来,杨光义和肖凤鸣谁也没有去接,任铃声响着。肖凤鸣想,就算过年,也是有人要倾诉,就算一家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心却是孤独的。 
  杨光义俯下身来,他看见肖凤鸣已经闭上了眼睛,是熟悉的面庞,但是感觉又隔了些什么。杨光义帮肖凤鸣把衣服一件一件褪去,外套,毛衣,棉毛衫,内衣。现在,他们像两个了无牵挂的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背景,他们心事重重地在黑暗中倾诉,没有语言,只有动作,虽然那些动作不够协调,甚至南辕北辙。肖凤鸣把头转过去,从半开的门缝,她看见一丝亮光掉在水泥地上,那是楼道口的灯影,微弱,淡薄,没有温度。 
  '责任编辑 宁小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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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
庞余亮 


  柏松原来是食堂里的职工,食堂没有出事之前,他一直没能进入我们的视野。因为需要我们关心的事太多.人事制度的改革、商品房价格的上涨、恐怖主义,等等。每一件事都会牵扯我们的精力和口舌,也比一个食堂里的临时工重要得多。 
  有一年,来了一个新市委书记,他长得很富态,可他偏偏反对大吃大喝。只要他没有到外面开会,饭店肯定都是冷冷清清。谁也不想因小失大,我们的领导也是这样,单位的食堂就这样建起来了。到饭店去吃工作餐,怎么解释也和大吃大喝有嫌疑的,而吃食堂就不一样了,无论怎么大吃大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后勤工作搞得好,职工福利搞得好。 
  食堂搞得最好的那阵子,我们几乎都不回家吃午饭了.那些家离单位相当近的几个同事也不回家了,还有那些本来在学校代伙的孩子,也一起享受单位的福利,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更为重要的是,我们领导也喜欢上食堂了,吃食堂的好处有目共睹,既能享受社会主义的大锅饭,还能和领导打成一片加深感情。那时,每到了午饭时刻,我们的食堂就像是一个和和睦睦的大家庭,食堂里的位子不够坐了,我们就到外面去,坐在横在地上的几根水泥杆上(那是上一任领导乱搞基建的遗产)。虽然条件艰苦,可我们吃得开心。那年,市里搞综合作风考评,我们单位得分最高。 
  我们单位成功的是食堂,事件也出在食堂,倒不是食堂的账目不清,而是食堂里出了一起风流案。女主角是食堂里的一位叫奶牛的女职工,而男主角恰恰就是我们的领导。我们领导家里的领导,领导的夫人不高兴了,她带着她的五个兄弟抓了我们领导和奶牛一个现行。抓了现行也就罢了,领导夫人又把光着身子的奶牛押到我们单位的广场上。从那以后,奶牛就从食堂里消失了,再后来,奶牛就自杀了,在我们的食堂里,开了煤气。 
  自杀的奶牛就是那个柏松发现的,他把奶牛抱到医院里去抢救。可那时我们还没有关心过柏松这个名字,我们更关心的是奶牛事件的发展。热情洋溢的奶牛死了,又不见了亲切和蔼的领导,再好的福利我们也没有胃口了,就这样,食堂慢慢式微。 
  领导就这样调走了,成了我们的前领导。前领导一走,现任的领导就上任了。他是肯定不喜欢食堂的,这个道理也不用再讲。现任的领导很干脆,要吃饭的话,就到不远处的税务局食堂去,按五元的标准,自己贴一元,单位贴四元。说现任领导不关心我们的生活是不对的,他对我们单位的厕所大为不满,说我们单位真是九十年代的建筑,七十年代的厕所。所以,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十五层的厕所全部装修一新。 
  食堂里的人作鸟兽散了,有的去了后勤科,有的进了宣传科,有的进了办公室,有几个还回家了。柏松没有走,还是和前领导有关。前领导的表姐原来在我们单位是负责发报纸和倒茶水的,前领导一调走,她也走了。有人想介绍自己的亲戚补前领导表姐的缺,领导发了话,什么人员也不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倒茶水自己来。 
  偏偏柏松就留了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把他留下来的,谁也说不清楚,最可靠的说法是,柏松能留下来,是他肯吃苦,给一份工资,能干两份工作。他要做前领导的表姐的工作:发报纸,还要打扫上下十五层楼的每一层的男厕所(另一个负责绿化的女工兼打扫女厕所)。 
  柏松来到我们的身边了,他每天都会在我们面前出现两次,上午为我们发报纸,下午为我们打扫厕所。可我们还是记不住他,我们几乎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原来食堂搞得好的时候,我们都有奔头的,那就是悄悄酝酿着激情,准备到食堂吃饭时,把酝酿好的激情释放出来。可食堂没了,我们也没有必要酝酿什么激情了。总不能酝酿激情上装修得现代化的厕所吧。我们的精神臃肿了,从激情的青春时代一下子落人中年脂肪里。 
  领导是明察秋毫的,他晓得我们的埋怨我们的苦闷,决定给失去食堂的我们安慰和补偿。安慰和补偿的方法有两种,一个是加发福利,一个是给我们安排旅游的机会。领导还把征求意见表发给了大家。我们中立即就分成了两派:一个是福利派,主要是四十五岁以上的老同志;一个是旅游派,主要是我们这些四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同志。经过统计和归纳,旅游派占了上风,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八以上。也就是说,赞成发福利的人只有五六人左右。得知这样的结果,我们又进行了去什么地方旅游的讨论。因为旅游时间的限制,这次,领导没有用民主的方法,而用了集中.不去海南吃椰子,也不去新疆手抓羊肉,而是去庐山看瀑布。消息一出来,有几个中层干部有些微词,主要是因为他们去过了。可领导说,我都去过三次了,可我还是要去,大部分人都没有去过,少数服从多数。再说了,大家一起去庐山,在庐山过集体生活,你们没有经历过吧。 
  得知去庐山,我们的头脑中就响起了李白的诗句,飞流直下三千尺。没有去过的人间去过的人,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去过的同志回答得很狡猾,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总得相信李白吧。 
  从庐山旅游回来,我们爱上了清凉的庐山。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庐山的瀑布,我们去的时候,虽不是瀑布水最大的时候,但我们还是在瀑布下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打水仗的时候,领导也参与了,与民同乐,我还丢失了一副眼镜。后来是在牯岭街配的,开了发票,算在了单位的总账里,这是领导特地吩咐的,属于集体损失。 
  江西安导游告诉我们,可以叫他安老表,可我们都喜欢叫他小安子。他假装不高兴,可他还是很认可这个称呼。导游带我们去了庐山植物园,领导带我们去看一个新景点,叫景寅山,并不是山,而是一个土坡。上面埋着国学大师陈寅恪和他夫人的骨灰。碑文是黄永玉写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们想不到的是,领导居然非常喜欢国学大师陈寅恪,一路上,领导也给我们讲了柳如是,美女柳如是,侠妓柳如是。我们大都是大学毕业,可有谁拥有那些国学知识能够和领导对上话呢? 
  爱上了庐山,我们理所当然地就爱上了江西。江西好,有山有水,难怪很多伟大的人都和江西有关呢。再后来,我们就养成了关心江西的习惯,江西的天气、江西的洪水、江西的……社会新闻。有一天,我们就读到了有关江西王老表的一则社会新闻。王老表下岗之后,他在外面开无牌照的摩的,被警察抓过几次,只能做一个地老鼠了。昼伏夜出.打打零食。有一天,他的邻居装修(这个房子是原来他们厂的副厂长的,可他从来就没有住过,只是出租,这次是真正的卖掉了,卖给一个乡下人)影响他休息了,他说了一次.可得到的是难听的话。他一言不发,拿出斧头就把那个木工劈了。王老表的老婆有精神病,他说他早就活腻了,活烦了,睡个觉也不安稳,一会儿嗡嗡嗡的,一会咚咚咚的,你装修,你发财,你活得美,那你偷着乐啊。在我的身边闹,可我偏不让你美。 
  读完了这个消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柏松。柏松就这样走到了我们的视线里了,柏松和这个江西的王老表是一样的境遇呢。他也有一个精神病的老婆,还有一个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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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的女儿。他会不会做出和江西的王老表一样的事来呢? 
  柏松再来发报纸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和他说上几句话了。柏松也不避讳,他告诉我们,他老婆是生了女儿后才疯的。柏松还告诉我们,当年他有两个预备新娘的.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姑娘和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可他偏偏就选择了那个没有结过婚的姑娘,他不知道她曾经疯过。 
  我们听到这里,很是有想法的.柏松啊柏松,为什么当时不想一想,世界上有些事件就是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可看到柏松一脸的后悔,我们就不能说了。说实话,如果这个选择放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也肯定会犹豫的。十五年前,柏松也是犹豫的。在选择之前,柏松和那寡妇睡过两次,是那寡妇主动的,可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姑娘。 
  柏松走进了我们的视线,柏松很能吃苦,柏松做了单位的两份工作后还有第二职业,他在下班之后还踏三轮车找闲钱。我们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后来就想到了他喜欢废报纸,他肯定是把废报纸收去卖钱的。我们有了废报纸什么的,都会打电话给柏松,叫他上来悄悄拿走。每当他拿报纸的时候,我们会和柏松谈谈他的老婆,最近的病情稳定不稳定。柏松说,他老婆是关在家里的,女儿在他丈母娘家,每个月给三百块钱生活费。他老婆的神经不清楚,可是饭量很大。有一次,单位分福利了,多了许多比废纸更值钱的纸盒,我们叫柏松来拿。也许是硬纸盒的价格比废报纸高吧,柏松说话的兴致很高.连声说我们都是好人,他给我们亮出了右胳臂上的伤疤,这是一次车祸的纪念。有一天,他急着从单位往家里赶,被一辆摩托车撞断了胳臂,没有长好的时候,他老婆恰巧犯病,脱光了衣服就往外面跑,柏松想拦住她,刚接上的胳臂就被她扯断了。柏松说到这里,又给我们强调了一下,她力气大,一顿能吃两碗饭。 
  柏松和我们熟了,有时候到办公室来发报纸,也会坐下来,和我们啰嗦几句。他老婆把电视机砸了。他老婆把洗衣机砸了。他老婆把玻璃窗砸了。几乎每次都是说他老婆砸东西。柏松走后,我们的头脑里就有一个疯女人,她总是狂叫着砸东西,噼噼嘭嘭,咣当咣当。不晓得柏松是怎么忍受得了的?这么一想,我们就会小心地试探柏松,问他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柏松说,能有什么办法?就这样过下去吧。我们就不好说什么了,柏松是一个本分的人,再说,那个疯女人还跟柏松生了一个女儿。 
  可柏松还是太啰嗦了,有时候,他下午来打扫厕所,手里就拎着那些垃圾桶里的厕纸和我们啰嗦。那些厕纸都是我们用的,可怎么看着也不舒服。还有,柏松的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类似汗臭的味道,他的嘴巴里还有口臭。 
  后来他也意识到我们的冷淡,就不怎么来向我们汇报他老婆的情况了。其实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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