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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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9-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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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灯亮着,肖凤鸣特别紧张,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留下小越。就算勤富再打一顿,也认了,以后,她再也不想和小越分开了。肖风鸣穿过自行车的人群,刚要拐进巷子,却见孙越良站在前面。肖凤鸣内心像有一颗炸弹,轰了一声,她差点晕过去。她想转身走开,孙越良追上来,说,我那天看见你在这里,所以我等等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 
  肖凤鸣终于跟着孙越良来到钱塘茶人,因为肖凤鸣很清楚地知道,她已无处可去。 
  你过得很不好是不是?孙越良帮肖凤鸣要了一杯菊花茶。 
  肖风鸣说,我们不要:说这些行不行?你不是去北京了吗?听说你不唱了。肖凤鸣端起杯子,她的手颤抖着,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一点也恨不起来,都说爱之深恨之切,那么,是不是肖凤鸣爱得还不够呢?要是那样,那为什么那些黑色的夜晚,孙越良都会出现在梦里?肖凤鸣摇摇头,她不明白也不想再说。 
  那天我看见一个女孩,是你的女儿吗?孙越良帮肖凤鸣添了水,不紧不慢地说。而这时肖凤鸣却像被针刺了一般,跳了起来,你跟踪我? 
  小凤,我想问,那个女孩是不是影响你和你丈夫的生活?孙越良离开座位,又走到肖凤鸣身边,茶室的背景音乐很舒缓,古筝弹奏,细小的珠子一般,带着稍微的悲凉,在廊檐低回。肖凤鸣原来坚持着,终于被孙越良抱在怀里。小风,你过得好不好?肖凤鸣只觉得音乐空间一下子宽了,有练功房,水袖,还有那些新新旧旧的戏服。她渐渐地也拥住了孙越良,然后,她的眼泪流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碎了,满胸满腔的痛。 
  是不是孙越良都知道呢?也就是说孙越良自始至终都知道,肖凤鸣和他是有个女儿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肖风鸣从钱塘茶人出来,又拒绝了孙越良的相送,她拐了几个弯,重又来到幸福路,那里,一盏灯始终亮着。那里,小越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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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光义来到那个景区,现在重新来看这幢房子,有了特别的感觉。杨光义细细地看,忽地觉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建筑,只有左右侧两面装了墙,其余的都是玻璃门,里面装了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杨光义在房子的四周绕了一圈,冷冷清清的,很少有人,只有春天的风,送过来一些花的香,草的香,还有树枝新叶的香。他突然想,老底子的别墅好像也很豪华,这小城见不到这样的建筑,哥特式的房顶,刚好把蓝色的天空画出几何来。杨光义记得那天台里有人在议论,说这房主原先是留学到国外的。 
  杨光义是带了一点钱来的,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出门时,他和文娟说到江边去走一走,所以穿得很随意,一件米色休闲便装,一条烟灰色宽大砂洗裤,又着了一双软底鞋。这样的打扮对杨光义来说很难得,文娟不喜欢他穿得很随便,杨光义说过几次,不是随便,那是休闲。杨光义没有开车,一个人慢慢地走了来,路上也碰到几个熟人,问到现在杨光义在哪里发财啊,杨光义也没多说,一律笑一笑说,赋闲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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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玻璃门都紧闭着,每一扇的形状都差不多,看不出哪一扇能够打开,也看不出哪一扇门里面才能看到人。杨光义在外面,开始犹豫起来,觉得自己可能冲动了点,在论坛里看到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犯不着我来唱个角色。想着要走,刚下了两个台阶,却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拎了一个布袋,有点费力地往上走,因为杨光义站得高了一些,看下去,仿佛那个人是爬着的。等稍近一点了,才看清楚,原来是肖风鸣。是忽然间的事,杨光义很快往斜里一条小路走了,他回头远远地看着,看见肖凤鸣走上台阶,在房子四周转悠,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当天晚上,声讯台所有电话恢复正常通话,小真晚了一点过来,她手里拿了一把樱花,头上居然还斜斜地别了一朵,淡银色的眼影涂得很重,一抬眉就觉得整个眼睑闪着亮光。肖凤鸣想,这个年龄的女孩,要是在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那还是个掌上明珠。看小真现在这个样子,是叫人又气又有点怜惜的。肖凤鸣看小真的脚上穿着一双高帮帆布靴,正好够到膝盖,但是脚踝处裂开一条缝.也不知是故意撕开来还是穿旧了。肖凤鸣想对小真说,想想还是忍住了,露出笑来,说,小真,哪来那么多的樱花?小真说,那间房子的后面啊,很多呢,我看见老太太了,小风姐。小真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看见经理也在。肖凤鸣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看见她了。小真说,真的,我还看见经理帮老太太剪指甲呢。肖凤鸣内心升起来一股暖暖的东西,想着台里的人看着是冷若冰霜,其实还是藏了一点善良的。你摘那么多樱花干什么呢?肖凤鸣问。小真说,我听说樱花治咳嗽,我明天要再去一次,摘一袋樱花。肖凤鸣说,你哪听来的医学知识,我怎么没听到过。再说,你也没咳嗽呀。 
  小真的头发有点乱,烫过没多久,像要爆炸开来的发型,大约因为用的发胶不上名堂,头发一绺一绺粘在一起,看起来有点脏了,小真用手抓了几下头发,头上的樱花掉到地上,小真弯腰捡起来,开始把樱花一朵一朵摘下来,放到一个玻璃瓶里,嘟哝一句,我妈咳嗽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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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渐渐深了。这天傍晚,肖凤鸣在路上走着,小越已经住到了家里,开开很高兴多了一个姐姐,两个孩子相处得很不错,虽然偶有口角,但终究是和平的。但肖凤鸣的内心总觉得隐隐什么事要发生。是什么呢,她说不出来。只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胸口要闷起来,偶尔能感到心跳急剧,她常常要把右手捂在左侧胸前,不敢走路,觉得好像天一下子低了很多,像要塌下来。这种感觉很难受,她曾想过要和勤富说一说,但是,勤富除了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好像他什么也不关心。肖凤鸣有一次也想打个电话给同学,说说自己不开心的事,但是,几次她都放弃了,觉得自己现在是城里人了,以前的同学分开那么久了,就算和她们说,她们也不一定能理解。这样,肖风鸣每次走在街上,看车来车往,却总感到很孤独,好像那么多人,她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每到这个时候,肖凤鸣就很理解打进电话的话友,觉得他们一定也像自己一样,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找不到地方倾诉。 
  肖凤鸣想起自己第一天到声讯台上班,看那么多房间,一格一格,里面铺了小床,一个房间两台电话机,二十几台电话,十多个接线员,她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打声讯热线,而且电话的内容多种多样——夫妻矛盾激化,不想被亲戚朋友知道,就打热线;孩子读书不争气,说给谁听都觉得丢了面子,想想还是打个热线咨询一下:有了外遇又是紧张又是幸福想叫人分享,也打电话;而杨光义那个空间,总是说些和性有关的内容。当然,这种种问题在电话里接踵而至,接线员并不是每个问题每件事都能帮上忙,只是话友有时也不是要答案。就像现在,肖风鸣很想和谁说说小越的事,但是,和谁说呢?她甚至都羡慕那些拨打声讯电话的人了,他们多么好啊,有心事,拨出一个电话,虽然费用不低,但是,总归是能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吧。她想起第一天小越搬过来时勤富的笑,那笑里包含着多少意思啊,让肖凤鸣怎么也猜不透。 
  上班时间还早,去哪里呢?满大街都是人,他们行色匆忙,各有目的。只有自己,哪里都能去,又哪里都不能去,肖凤鸣头有点痛,她想起自己今天白天没有睡,家里那么多人,房子总是显得小了些。而勤富,除了反复追问小越的身世,已经把被窝都分开来了,肖风鸣的枕头也被勤富扔到了地上。肖凤鸣几次想和勤富争说,想到小越,终究是自己过错,所以,肖凤鸣觉得现在自己回到家里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忍气吞声,强颜欢笑。自从小越来到家里,开开已被勤富莫名其妙地揍过几次,开开好像越来越懦弱了,有时看见勤富在吃饭就不到桌上来夹菜,但是只要勤富一看他,开开又会急急地奔过来,闷头吃饭。小越有一次问肖凤鸣,姑姑,姑父是不是不喜欢我来?肖凤鸣拢了拢小越的肩,说,姑父喜欢你。 
  电信大楼的钟已经敲过七下,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她原本也可以早一点到单位的,只是,她怕同事问她,小凤,怎么又提前来了,是不是急着等话友啊?小凤,这个月的话费你已经不低了,不要这么卖命吧。这种种,她又能说什么呢? 
  就走路吧。肖凤鸣开始走路,市心路,花坞路,恩波路,一条一条地走,其间她碰到好几个熟人,他们都是快乐的,他们在秋风吹拂的晚上,出来散步。等肖凤鸣到达单位时,正好八点。 
  几个空间的灯都亮了,只有肖风鸣的第三空间黑着。肖凤鸣换了衣裤,又洗了脸,她在镜子前站了站,觉得脸颊似乎又瘦下去一些,原来额头很光洁,现在只要把眉毛往上挑一下就看见一条一条的横杠,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苍老了。以前她很少照镜子,那是因为她容颜娇好,按勤富当时的话来说,他看中的就是肖凤鸣的相貌,皮肤白滋滋的,像刚制成的水磨年糕,光洁度高又弹性十足,身段也是骨肉匀称,说白了,那时双溪村的乡亲们都说肖风鸣是要吃居民饭的。也就是说,勤富一个居民那时要娶肖凤鸣这个农民为妻,说到底也是看中了肖凤鸣长得好看。虽然肖凤鸣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好看而沾沾自喜,但是现在,她却为自己在变丑而闷闷不乐。她倒了茶,多放了点茶叶,喝起来有点苦涩,是浓茶。 
  杨光义见肖凤鸣来了,走出来,坐到肖凤鸣对面的沙发上,开始抽烟,肖凤鸣忍不住说,给我一支。杨光义很快帮肖风鸣点着了,外间的灯很暗,办公桌上那台电脑没有关,屏保图案翻来覆去地晃动,“让我温暖你的心”这几个字像醉汉一样颠来倒去。肖凤鸣把眼睛闭上,她很困,也觉得累,她闭着眼又抽一口,吸了进去,说,真苦。杨光义说,小凤,你是累了,累了就请个假,又不是非得赚今晚的钱。肖凤鸣忽然睁开眼,一下掐了烟.说,我缺钱。 
  杨光义的脸此刻模糊不清,他一口一口吐出烟来。又见他抬起头,看暗里的烟雾,没有说话。 
  肖凤鸣站起来,她突然一个趔趄,杨光义上前一步就扶住了她。杨光义说,你真的累了。肖凤鸣摆摆手,没有说话,又把杨光义扶着的手拿开来,说谢谢。 
  肖凤鸣终于在第三空间的小床上睡着了,电话响了几次,她听见了却怎么也起不来。后来杨光义走进来,帮肖凤鸣接了一个电话。聊的时间不多,肖凤鸣就醒了,肖凤鸣看见杨光义拿着话机,半俯着说话,他的身子倾斜过来,右手握着话机正好在肖凤鸣的头上方,肖风鸣闻到了杨光义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呢?像是衣服在香樟树箱子里放久了,刚刚拿出来穿,那香味还来不及被风飘远。肖凤鸣有点感动,她很想握一握杨光义的手,她看到杨光义的后背,又冲动着想要趴在他背上,把头搁在他的肩膀。肖凤鸣就那样眯眼睡着,杨光义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因为接久了电话,有点职业的味道,笑声还是很爽朗的,牙齿露出来,在台灯下泛着暖暖的光。肖凤鸣慢慢地坐起来,她起了身,半跪在床上,她把头靠在杨光义背上,她闻到一种很男人的味道,有点清香,有点力量,忽地一下便淡了。杨光义的背一动,挺了挺,左手伸过来,拍了拍肖凤鸣的肩,继续接电话。肖凤鸣从杨光义的谈吐里听出来对方是个女的,大约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已不信任何一个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身边的这条狗。杨光义说,狗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然后,肖凤鸣又听杨光义说一些伦理道德之类的。挂了电话,肖凤鸣忍不住问一问,这个女人是不是和一条狗住在一起?杨光义惊讶地回过头来,说,你都听见了?肖凤鸣说,我猜的。杨光义轻轻地吐出一句来:我担心她会出事。 
  肖凤鸣听杨光义这么说,忽然有点不安,躺在床上,千丝万缕的念想,觉出了累,迷糊着终于又进入了梦乡。 
  后来的半夜,肖凤鸣一直在接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有很粗犷的声音,说已经在街上走几个小时了,不想回家。肖凤鸣问为什么不回家呢?男人说,他不忍心看到母亲那日日老起来的容貌,到现在他还没赚够造房子的钱。肖凤鸣突然想起来,说,是你吗?是不是你?你那么久没给我电话。对方很久不说话,顿一顿又说,小凤,我不想做建筑工人了,做建筑工人我一辈子都造不起房子。肖凤鸣轻轻问一句,那你打算做什么呢?对方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能赚钱的事做。接着他又问一句,你好吗?这么久没听你的声音,你变了一点。肖凤鸣说,是吗?建筑工人又说,很久不给你电话,我挺记挂你的。小风,你有没有想过我?肖凤鸣想说我想过的,但觉得那样说作为一个接线员还是不合适,就没有开口,只说,你现在都好吧。 
  建筑工人说,就那样过吧。小凤,我听你声音变了很多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呢?以前你都是很快乐的,声音也很好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肖凤鸣说,没有。 
  建筑工人说,小凤,我真是不舍得你难过,你都听别人说这说那,你永远没有烦恼吗?你说出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肖凤鸣终于说,我也有啊,但是我常常想到开心的事,所以就不会烦恼了。肖凤鸣这么说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谎言高手。没有烦恼,没有烦恼我也不至于那么疲惫,但是,她不能说,她能和谁说呢?父母,兄妹,亲戚,朋友,同事,仿佛都不是说话的对象,不是怕家人担心,就是怕被人笑话。只是,不说,心里的事就越积越多,都快涌到胸外了。她喝口茶,用毛巾擦了把脸,忍不住说,我的烦恼也是蛮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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