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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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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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会有这样的事。一巴掌打得她脸上热辣辣的,她猜想腮帮上准留下了巴掌印,不过脸倒还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心灵如何。这好比踢开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就是一个世纪来人类的进步和相互谅解,石头底下露出来的竟是一个溃烂的脓包,这就是潜藏在马特·扎勒斯基心灵里的那种蛮横、愤恨、固执。
  巴巴拉呢,因为是她父亲的女儿,这会儿也跟着受罪。屋外,一辆汽车停下来了。
  罗利也一直站着。刚才,他因为人地生疏,壮不起胆来。现在,胆又壮了,他就对马特说:“操你,臭白佬!”
  马特声音都发抖了。“我说滚。马上滚!”
  巴巴拉闭上了眼睛。操你,臭白佬!是啊,有什么不可以呢?以怨报怨,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先后不过几分钟,屋子的边门又第二次开了。走进来的是布雷特·迪洛桑多,他高高兴兴朝屋里喊道:“叫不开门。”他望着巴巴拉和马特,满面春风,接着就发现了罗利·奈特。“你好,罗利!真想不到会看到你。怎么样,好朋友?”
  看到布雷特对年轻黑人这样熟不拘礼,马特·扎勒斯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疑惑。
  “也操你,”罗利冲着布雷特说。他一脸不屑,瞅了巴巴拉一眼,就走了。
  布雷特问另外两个人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从加利福尼亚回来,班机着陆还不到一小时,他一下飞机,就从都城机场,开了汽车,穿过市区,直接来了。他一心要来看看巴巴拉,把他个人的决定和回家途中着手制定的计划告诉她。他兴头十足,因此一进门来,有说有笑。现在他认识到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了。
  巴巴拉摇摇头,噙着眼泪,说不出话了。布雷特走过来了。他伸出胳臂搂着她,小声劝说:“不管是怎么回事,都要放开点,不要难过!我们回头再谈吧。”
  马特含含糊糊说:“听我说啊,也许我是……”
  巴巴拉的声音压过了他。“我不要听。”
  她沉住气,从布雷特的怀里挣脱了身,布雷特知趣地说:“假如这是家庭纠纷,你要我离开的话……”
  “我要你留在这里,”巴巴拉说。“你走,我也跟你一起走。她顿了一下,然后直愣愣瞅着他说:“你已经求过我两次了,布雷特,要我去跟你住在一起。如果你现在还要我去,我愿意跟你去。”
  他深情地回答:“你也知道我当然要啦。”
  马特·扎勒斯基一屁服倒在椅子里。他刷一下抬起头来。“住在一起!”
  “不错,”巴巴拉冷冰冰地应道。“我们不结婚;我们俩谁也不想结婚。
  我们只是同住一套房间,同睡一张床……”
  “不行!”马特一声咆哮。“说什么也不行!”
  她警告了一句:“你敢来拦我!”
  他们四目对视,相持了片刻,她的父亲终于垂下眼帘,双手抱住了头。
  两个肩膀抽动着。
  “我去收拾一下今晚用的东西,”巴巴拉对布雷特说,“其余的明天再回来拿。”
  “听我说”——布雷特望着椅子里的那个伤心人——“我希望我们能住在一块儿。这你也知道。可是难道一定要这样子吗?”
  她干干脆脆回答:“等你知道刚才的事,你就会明白了。所以,你要么带我去,要么走开——哼,我就是这么着。你不带我走,我就到旅馆去。”
  他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我带你走。”
  巴巴拉上楼去了。
  剩下了两个男人,布雷特不安地说:“扎先生,不管你们出了什么事,我都感到遗憾。”
  对方没有回答,于是他就走出门,在汽车里等候巴巴拉。
  布雷特和巴巴拉在附近的几条街上,兜了将近半个钟头,寻找罗利·奈特。巴巴拉把手提箱放进车里,等汽车开动以后,先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对布雷特讲了他来以前发生的事。布雷特听她说着,脸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过了一会,他说:“可怜的小杂种!怪不得他也骂我。”
  “也骂了我。”
  “大概他以为我们骨子里都是一路货。怎么能怪他呢?”
  他们开到另一条空荡荡的街上,快到了街道的尽头,汽车的大灯照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在路上走着。原来是扎勒斯基家的一个邻居,正步行回家。
  “罗利走了。”坐在汽车前座这边的布雷特,以询问的眼光朝那边的巴巴拉看了一眼。“他住的地方我们是知道的。”
  布雷特所以迟疑不决,这里头的原因两人都明白。晚上在底特律的闹市区很可能遇到危险。持械拦劫,行凶伤人,都是家常便饭。
  她摇摇头。“今晚再也做不成什么事了。我们回家去吧。”
  “头等大事头里做嘛。”他把汽车开到街沿石边,两人就吻起来。
  “你的家,”布雷特小心翼翼说,“换了个新地址——电报局路口,西枫树街,乡下俱乐部庄园。”
  出了今晚的事,虽然他们都是心情抑郁,但是他驾着汽车向西北一拐,疾驰而去时,他却兴奋得气也透不过来了。
  夜深了,两个人挨着躺在布雷特公寓那熄了灯的卧室里,巴巴拉轻声说:
  “你醒着吗?”
  “醒着。”几分钟前,布雷特翻过身子朝天躺着。现在,他双手枕头,注视着那朦朦胧胧的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
  “想我有一次对你说的一句蠢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还记得。”
  事情发生在那天晚上,巴巴拉在这儿做了晚饭,布雷特把伦纳德·温盖特带到家里——他们三个人第一次见面。后来,布雷特劝巴巴拉和他一起过夜,她不肯,他就说了,“你今年二十九岁了,你不见得是个黄花闺女,所以我们干吗还要装腔作势呢?”
  “我说了以后,你一声不吭,”布雷特说,“但那时候你是个黄花闺女,对吗?”
  他听到她轻轻的一阵嗬嗬笑声。“如果谁有办法知道的话……”
  “得了,得了。”她觉察到他在笑,转眼他侧过身来,两个人的脸又偎在一起了。“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说不上。不是你说的那码事。可这真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可重要呢。”
  沉默了一会,巴巴拉才说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告诉你,对我来说也一样重要。你瞧,我一向怀着这个心愿,要把我的身子给我真心爱着的人。”她伸出手来,手指轻轻抚摩着他的脸。“结果真是这样。”
  布雷特搂住了她,他们又紧紫偎在一起,他悄声说:“我也爱你呀。”
  他尽情消受生命中这个难得而又宝贵的时刻。他还没有把自己在洛杉矶作出的决定告诉巴巴拉,也没有谈起他未来的计划。布雷特知道,他一谈,他们就会谈到天亮,可今天晚上他怎么也不愿意谈话。
  于是,重又燃起的炽烈情火,把其他的一切念头都一扫而光了。
  后来,他们又挨着身子,安静、舒泰地躺着,巴巴拉说:“如果你要听,我告诉你一件事。”
  “说嘛。”
  她叹了口气。“我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美好,我也不会等这么久了。”

二十三
  埃莉卡·特伦顿同皮埃尔·弗洛登海尔的私情,早在六月初就开始了。
  事情发生前不久,在希金斯湖的周末别墅聚会以后,年轻赛车手陪同亚当·特伦顿到了他家里,才跟埃莉卡初次见面。
  过了那个星期日晚上,没三两天,皮埃尔就打电话给埃莉卡,请她吃午饭。她答允了。第二天,他们在斯特林高地,一家偏僻的饭店里碰了头。
  一星期后,他们又相会了。这一次,他们吃好午饭,驱车到了一家汽车旅馆。皮埃尔早已定了房间。他们不多费什么事,就上了床。皮埃尔倒是配合得令人称心如意。就这样,近黄昏时,埃莉卡一路回家,几个月来还没有过这样身心愉快呢。
  从六月里一直到七月中,他们一有机会就见面,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晚上,每逢亚当事先告诉埃莉卡要很晚下班,他们的相会就在晚上。
  对埃莉卡来说,在这样的时刻,久久解不了的饥渴就可以解得人飘飘欲仙。她还贪恋皮埃尔的血气活力,他的恣意取乐,也同时叫她欢喜无比。
  他们的幽会,跟几个月前她和推销员奥利仅有的一次约会截然不同。埃莉卡虽不愿意想到那次经历,但一想到了,她就怨恨自己竟然甘心做出了这等事,尽管她当时打饥荒已经打得都发了急。
  现在可一点也不急了。埃莉卡并不知道她同皮埃尔这段私情会维持多久,不过她知道,双方都认为这无非是段露水姻缘,有朝一日总免不了要了结。可是在眼前,她还是尽情追欢取乐,看来皮埃尔也是如此。
  欢乐使得两人胆壮,胆壮又使他们在大庭广众双双出现,也满不在乎了。
  他们晚上幽会,喜爱的一个去处是迪尔博恩旅店。那里环境优美,还保持着殖民地时代的风光,招待也殷勤周到。园里有好几座别墅。迪尔博恩旅店的另一个诱人妙处,就是其中一座别墅,是照当年埃德加·爱仑坡(十九世纪美国诗人和小说家。译者注)的住宅建成,仿造得一模一样。这座爱仑坡别墅,楼下有两个舒适的房间和一个厨房;楼上,顶楼,是一间小卧室。楼上楼下都各自独立,分别租给旅店客人。
  有两次,亚当离开了底特律,皮埃尔·弗洛登海尔就借住了爱仑坡别墅的底层,埃莉卡定了楼上的房间。外面的大门一上了锁,那么,里边的楼梯有谁上上下下,随便什么人也管不着了。
  这座具有历史性的小别墅,陈设古色古香,埃莉卡喜得什么似的,有一次她往床上仰天一躺,喊起来:“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谈情胜地!除了谈情,不兴干别的。”
  “嗯,哼,”皮埃尔的回答就是这么两声,这正道出他谈风不健,事实上,除了车赛的事或者声色犬马的一类事,他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一谈到车赛,皮埃尔倒能够谈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事实也确是这样。可是,换做别的题目,他却不胜厌烦。一听到时事、政治、艺术——埃莉卡有时候也想谈谈的——他不是打呵欠,就是坐立不安,活象个不安分的孩子连几秒钟也坐不住。有时候,尽管解了饥渴,埃莉卡还是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更加完美一些。
  这个愿望起来越强烈,她禁不住对皮埃尔有点火了,不料,大约就在这时,《底特律新闻报》上却登出了一条消息,把他们两人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这篇文章登在社交新闻编辑伊莉诺·布赖特迈耶的每日专栏里。不少人认为这个编辑是北美报界最好的社交新闻作家。汽车城里的上流社会人物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件逃得过布赖特迈耶小姐的耳目。她的评论写道:
  风流潇洒的赛车手皮埃尔·弗洛登海尔和年轻美貌的埃莉卡·特伦顿—
  —汽车产品计划人员亚当的夫人,一直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上星期五,两人在舵轮饭店双双进餐,仍是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白纸上印着黑字,对于埃莉卡犹如当头一棒。她乍一看到这些词句,慌张得顿时想到,大底特律的成千上万人,包括她和亚当的一些朋友在内,不消到明天,也都会看到这篇专栏文章,会纷纷议论起来。蓦然间,埃莉卡恨不得跑到厕所里去躲起来。她理会到,以前她和皮埃尔实在太随便了,好象但求抛头露面一般,但是现在既已如此,她只能深悔不该当初。
  《底特律新闻报》登出这项消息,是在七月下旬——就在特伦顿夫妇同汉克·克赖泽尔一起吃饭,一起到他的大角住宅作客之前一个星期左右。
  在消息发表的那个晚上,亚当跟往常一样,把《底特律新闻报》带到了家里,在饭前,他们两人一边喝着马提尼鸡尾酒,一边分看报纸各版消息。
  埃莉卡读着社交新闻所在的妇女版时,亚当正在翻阅头版新闻。不过亚当总是把整份报从头到尾看一遍的,所以埃莉卡只怕他的注意力转到她手里的这一版来。
  她左思右想,终于认为把任何一版报纸拿出起居室,都会犯错误,因为不管她装得怎样漫不经心,亚当说不定还是会注意到的。
  于是埃莉卡干脆就到厨房里去,马上开饭,也不管蔬菜是否烧熟了。蔬菜还没有烧熟,但是,亚当过来吃饭时,倒还没有把后面几版报纸打开来看过。
  晚饭后,亚当回到起居室,照例打开公事包,动手工作了。埃莉卡把餐室收拾好,就走进起居室,收掉亚当的咖啡杯,把杂志理了一理,拿起几张报纸,叠在一起,准备带走。
  亚当早抬起头了。“把报留下。我还没看完呢。”
  一晚上埃莉卡始终提心吊胆。她装作看书,偷眼望着亚当的一举一动。
  亚当终于把公事包卡嗒一声关上,她顿时紧张得不得了,可是,埃莉卡简直不敢相信,亚当竟上楼去睡了,看样子已经把报纸完全给忘了,她这才松了口气,于是藏起报纸,第二天把报烧了。
  但是她知道,烧掉了一份报纸,也挡不住人家不把这条消息拿给亚当看,不在谈话中提到,所以事情到头来还是一样。看来亚当的许多手下,还有同事朋友,分明已经看到或者听到了这条茶余酒后的妙闻趣事,因此,在以后的几天里,埃莉卡一直心神不宁,生怕亚当回家来提起这件事。
  有一点她是有把握的:如果亚当听说了《底特律新闻报》上的那条消息,那她是会知道的。亚当从来不回避问题,这个做丈夫的,在提出意见前,也不会不给妻子申诉的机会。但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星期过去了,埃莉卡心上的石头开始放下了。后来,她想,那恐怕是大家都以为亚当已经知道,为了顾全面子,或者觉得有点尴尬,所以避而不谈。不管人家出于什么原因,她总是感激不尽。
  还有一点使她感激的是,她总算有了个机会,可以把她同亚当和皮埃尔两人的关系估量一下。结果是,除了在男女关系上和两人一起相处的那短短一段时间之外,亚当在其他一切方面都遥遥领先。对埃莉卡来说,不幸的是,或者应该说幸运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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