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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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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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等了一会,只觉得无能为力,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才好。于是他开动了汽车,离开夸顿湖还有段路,在那段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亚当象往常一样,先让埃莉卡下车,才开到汽车间去。分手时,她平心静气地对他说:“我已经想过多次了,也不光是今晚才想到的。我要离婚。”
  他说:“我们以后再谈吧。”
  埃莉卡摇摇头。
  等他进屋,她早到了客房里,锁上了门。这一夜,他们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却睡在不同的地方。

二十
  “把坏消息说给我听听,”斯莫盖·斯蒂芬森对帐房洛蒂·波茨说。“我宕了多少帐?”
  洛蒂一副长相象是个女的尤利亚·希普(英国作家狄更斯的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一个人物,原是某法律事务所的职员,面貌丑陋,阴险狡猾,是个资产阶级利己主义者。译者注),一举一动也往往是那么样,但是脑子却快得象刀片。她拿着一支细长的金铅笔,一下就把数目算出来了。
  “把我们刚刚交货的汽车也算在里面,斯蒂芬森先生,老板,是四万三千元。”
  “银行里有多少现金,洛蒂?”
  “这星期和下星期的工资都付得出,斯蒂芬森先生,老板。剩下可没多少了。”
  “嗯。”斯莫盖·斯蒂芬森伸出手摸了一下浓密的胡子,身子向后一倒,十指交叉,按在肚子上,最近肚子又大了点;他漫不经心地提醒自己,必须马上想个办法减轻体重,譬如象节制饮食,不过这样一想,他心里却发闷了。
  斯莫盖生就这么种性格,对于今天早晨突然落到头上的经济危机,并不感到惊慌失措。他已经闯过不少次危机,这一次好歹也会对付过去。他把洛蒂说出的数目考虑了一下,再心算了一番。
  这天是八月第一周的星期二,他们两个人是在郊区那个大汽车经销商行,斯莫盖的夹层楼面办公室里,斯莫盖坐在办公桌边,穿了蓝绸外套,系着花花绿绿的领带,好象是制服一样。洛蒂坐在他对面,恭候吩咐,周围放着几本打开的帐册。
  斯莫盖想:眼下象洛蒂那样态度的女人可不多了。但话又说回来,假如造物主在你呱呱坠地时跟你恶作剧,把你弄得象洛蒂那样的丑,那你就得在别的方面补回来。的的确确!——她是条狗!三十五岁左右,看上去倒象五十岁了,一副傻里傻气、七歪八斜的相貌,牙齿暴出,眼睛带点斜视,头发杂乱无章,仿佛刚从脑袋上长出来似的,嗓子象铁轮圈在鹅卵石上滚着那样的嘎喇嘎喇……斯莫盖不再去想这些了,他提醒自己,洛蒂这人一片赤诚、无限忠心、绝对信得过;他们一起从困境中爬了出来,要没有她管帐,他也许压根挺不过来。
  斯莫盖毕生遵守这个格言:你要一个女人死守在身边,那就得找个难看的女人。漂亮的姑娘好比珍珠宝贝,但就是水性杨花。难看的女人总是死心塌地烧饭做菜。
  多亏另一个难看的姑娘,他才事先晓得这天早上要有危机临头。他真感激她通风报信。
  她名叫约兰达,昨天深夜,她往他家里给他打电话。
  约兰达在闹市区一家银行里工作,斯莫盖跟这家银行有往来,靠银行放款,他手里才有了一批汽车存货。她是副总裁的秘书,有门路弄到机密情报。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脱剩奶罩裤衩,约兰达体重足足两百磅呢。
  一年前,斯莫盖到那银行里去,一看到她,他顿时感到她大有可能做个帮手。随后他就打电话,邀约兰达吃饭,从此以后就让他们的友谊不断增长起来了。现在,他们大约每两个月碰一次头;这之间,他给她送鲜花,送糖果。糖果,约兰达是成磅成磅吃的。斯莫盖还两次带了她到汽车旅馆里去过夜。后面这件事,他可不大高兴多想,但是,约兰达,难得碰到这样的经历,始终感激涕零,为了报答恩情,她按时把有用的银行消息向他通风报信。“我们那批对帐员打算对经销商的库存来次突击检查,”昨夜她在电话里通知他。
  “我料想你是要知道的——你的名字也列在单子上。”他顿时警觉起来,问:
  “几时开始查帐?”“明天一早,不过谁也不通知。”约兰达又添补一句说:
  “我没法早一点打电话给你,因为我下班晚,也不便用公家电话。”
  “你这孩子聪明。名单上有多少人?”
  “八个经销商。我把名字抄下来了。要我来念一念吗?”他谢天谢地,多亏她设想周到。“麻烦你了,小宝贝。”
  斯莫盖听到自己的名字是倒数第二,就放了心。假如对帐员也象平时一样,按名次检查,那就是说,要过三天,才会到他这儿来。因此他有两天时间可以张罗,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总比明天就来个突击查帐要好些。他记下了其他几个经销商的名字。三个是熟人,他要给他们通个风;改天他们不定会报答他的。
  他对约兰达说:“你打电话给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们最近不大见面呀。”
  他们你爱我爱地交谈了一会,收了场,斯莫盖心中有数,这要他在汽车旅馆里再花上一夜时间,不过这也值得。
  第二天一早,他把洛蒂叫了来。他偶尔也对她献上基本功报效一番,但是她,不论什么时候,也不忘记叫他“斯蒂芬森先生,老板”。他召她一来,结果就听到了她的报告——斯蒂芬森经销商行宕了一大笔帐。
  所谓“宕帐”,就是说斯莫盖销掉了汽车,但是没有把售车所得的款子转到当初借给他钱购买汽车的银行里。汽车是银行贷款的担保品;所以,银行里既然没接到汽车出售的通知,就以为汽车还好端端地在斯莫盖的手里。
  其实,价值四万三千元的汽车已经不翼而飞了。
  在过去几个星期里,银行里接到过几笔货物的销售报告,但决不是全部详情,银行和信贷公司总是定期检查经销商行的存货,一查之下,短缺的情况就会漏底。
  这个前赛车手又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斯莫盖跟所有的汽车经销商一样,知道经销商行偶尔宕个帐,是正常的,有时候也是必要的。诀窍就在于,不要干得太过分,也不要被抓住。
  之所以出这个问题,原因就是汽车经销商买进一辆新车,非得弄到现款不可,通常是向银行或者向信贷公司借钱。可是有时借款不足。经销商可能缺少现款,但又少不得现款——倘若眼前的销路大有希望,买进更多的汽车就要付现款,开销也要付现款。
  不用说,经销商的办法是,做成一笔交易后,总是慢点入帐。就这样,经销商从购买汽车的主顾那里拿到了货款,却拖上个把星期,才将出售实情报告债权人:或则是银行,或则是信贷公司。在此期间,经销商就挪用了那笔钱。而且,日期一到,又有批汽车卖了出去,再慢一点做手续,就又可以暂时挪用一下那笔钱了。这多少有点象变戏法。
  银行和信贷公司都知道有这种变戏法的事,但也合情合理,来个眼开眼闭,只要经销商不是公开“宕帐”,就听凭他们暂时拖欠一下。不过,象斯莫盖目前这么大数目的宕帐,他们未必见得马虎了事。
  斯莫盖·斯蒂芬森轻声说:“洛蒂,趁那些查帐的还没来,我们就得弄回几辆汽车放在手里。”
  “我料想你会这么说的,斯蒂芬森先生,老板,因此我做了一张名单。”
  帐房从办公桌那边把两张夹起来的纸片递过来。“这些都是过去两个星期里我们的顾客交货单。”
  “好姑娘!”斯莫盖把名单匆匆看了一下,看到洛蒂在每个名字后面都写上了地址和电话号码,连同买去的车型和车价,不由得暗暗赞许。他动手在相当近的地址上作了记号。
  “我们两个分头去打电话,”斯莫盖说。“我已经划出了十四个名字先打。我打头上七个;你打另外几个。明天早上,一早就要汽车送来。你总知道话怎么讲。”
  “是,斯蒂芬森先生,老板。”洛蒂以前也干过这种事,现在她把斯莫盖作出的符号过到她自己的一份复写名单上。她要到楼下她办公的小房间里去打电话。
  洛蒂一走,斯莫盖·斯蒂芬森就拨了名单上的第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来接了电话,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打电话来,”斯莫盖带着蜜甜蜜甜的推销员语调谈起来,“只是想知道一下,我们有幸卖给贵方的那辆新车,是不是还满意。”
  “我们很喜欢。”那女人的语气有点惊讶。“干吗?有什么毛病吗?”
  “一点毛病也没有,太太。我只是亲自来检查一下,凡是我的主顾,我都是这样对待,保证皆大欢喜。我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呃,”那女人说,“想来这是个好办法。眼下,看来没多少人肯那么关心了。”“我们可关心。”此刻斯莫盖抽起了雪茄;两只脚搁在办公桌上,椅子朝后仰着。“我们这儿全体人员,真的都非常关心。讲到这个问题,我倒有个建议。”
  “哦?”
  “既然你们的汽车还是刚使,那么何不明天开到我们这儿来,让我们的维修部彻底检查一下。这样嘛,我们就可以看看有没有出什么毛病,其他有什么需要校正一下的,我们也可以校正校正。”
  “可我们汽车买了一个星期还不到……”
  “那就更有理由,好弄弄清楚是不是一切都顶呱呱的,”斯莫盖滔滔不绝说。“我们愿意为你们服务;真的愿意。而且不取分文。”
  “你确是个与众不同的汽车商人,”听电话的那个女人说。
  “好说,好说,太太。不管怎么样,承你这样夸奖,我总是不胜感激。”
  他们讲妥,第二天早上八点钟送汽车到维修部来。斯莫盖讲清楚,要派一个最好的机修工来干这个活;汽车来得早,安排起来就容易些。那女人的丈夫,经常驱车到闹市区他的办公地方,这下要不搭人家的车子,就要乘公共汽车了。
  斯莫盖又打了个电话,结果相同。之后再打了两个电话,都吃了闭门羹——明天不便把汽车放出来;他觉出对方态度坚决,就不再强求。打第五个电话时,他换了手法,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想换一下而已。
  “我们虽不是绝对有把握,”斯莫盖告诉车主——一个亲自来接电话的男人——“可我们总认为你的新车或许有个缺点。坦白说,我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你,但是我们要替顾客着想,我们可不愿意冒半点风险。”
  “用不着不好意思,”那人说。“我倒高兴你打电话来。出了什么毛病?”
  “我们认为可能有点漏气,一氧化碳渗到乘坐室里。你也好,你那些乘客也好,都不会闻到,但是这个气味也许有危险。老实说,这个星期我们从厂里拿到的两辆汽车上都发现了这个毛病,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把最近拿到的其他所有车子都检查一遍。我尽管不乐意承认,但是,看来也许是厂家的一个小小过错。”
  “你用不着说给我听;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人说。“我本人也是做买卖的,老是碰到劳工问题。现今人家这样帮你忙,他们就是不放在心上。
  不过你这种态度,我确实领情。”
  “我开铺子就是这个样子,”斯莫盖直说道,“我敢说你也一样。那么明天早上你的汽车能不能保证开到这儿来?”
  “当然可以。我一早就开来。”
  “真是心上搬走了一块大石头。自然啰,不收分文,啊,对了,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段时间里,劳你驾,开起车来可把窗子打开。”斯莫盖的艺术手法从来不惜添油加酱。
  “谢谢你的通知!我要告诉你件事,先生——我感动极了。没问题我们以后还会再做生意。”
  斯莫盖笑容满面,挂上了电话。
  早上九十点钟,洛蒂·波茨和她的老板比较了一下战果。帐房弄到了四辆汽车,答应第二天送来,斯莫盖弄到了五辆。如果全部送来,九辆车子已经绰绰有余,但是,从现在开始到明晨这段时间里,有些车主可能改变主意,也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汽车不能来了。斯莫盖决定还是防个万一的好。他从洛蒂给他的名单上又挑选了八个名字,他们两个就回去分别打电话了。到中午时刻,总共有十三辆汽车的主人,都答应第二天一早就把汽车送回斯蒂芬森经销商行,理由不等。
  下一步就是斯莫盖同维修部主任文斯·米克松谈判了。
  米克松这人生来象只欢蹦乱跳的兔子,秃顶,年纪将近七十,他主持维修部,象是个熟练的侍应员领班。不论什么汽车的病症,都可以立刻诊断出来,一手组织工作,真是没话说的,顾客都喜欢他。可是,文斯·米克松有个弱点:他是个酒鬼。一年有十个月,涓滴不饮;经常一年有两次,喝得烂醉如泥,有时候把活搞得一团糟。
  别的老板决不会容忍这样的情况。这点,米克松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假如他丢了工作,象他这把年纪,休想再找到工作了。另一方面,斯莫盖却精明透顶,把这情况作了番估计,猜测到对他有利的种种好处。文斯·米克松,尽责时,可了不起;失职时,斯莫盖就另想办法。斯莫盖也可以放心,即使有时违反了商业道德,他这个维修部主任也不会找人麻烦;此外,碰到类似目前这种困难情况,不管提出什么要求,米克松总是有求必应。
  他们一起安排了明天的对策。
  叫回来的一辆辆汽车一到,就要赶紧带到维修部去冲洗,用吸尘器把内部打扫干净,将发动机仔细擦一遍,保证机罩一拉开来,就显得面目全新。
  车主放在杂物箱里的东西都要出清;分别盛在一只只塑料袋里,袋上系上标签,这样,以后可以放回原处。牌照要拿掉,小心记下牌照号码,可以保证最后物归原车,不出差错。轮胎必须涂上一层黑漆,冒充新胎,尤其是轮胎花纹显出磨损的地方。
  之后,那十二三辆汽车,都开到商行后面筑有围墙的空地上,还没有售出的新车就是存放在那里的。
  如此而已。再也不做其他什么样的事。过两天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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