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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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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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罗利越来越能对付比较困难、需要窍门的工种,帕克兰德就是这样对他说来的。
  在这个阶段,罗利发现的人生真相,就是流水线上的活大多很辛苦,很难对付,但是也有几件轻松活,安装风窗就是其中一项。不过,干这工种的工人,碰到有人看他们干活,总要耍花招,埋头做些多此一举的额外动作,让他们的任务也显得很棘手似的。罗利虽然装过风窗,但只做了几天,因为帕克兰德又将他调回到流水线后段去干一件难活——在车身里面爬来爬去、扭啊摆的安装复杂的电线束。再后来,罗利又去搞一种“盲目操作”——这是最最棘手的一项工种,得朝摸得着看不见的地方装上螺钉,再拧紧,这也是光凭着摸索干出来的。
  就是在那一天,帕克兰德对他说了心里话:“这个制度不公正。凡是活儿干得最好的、领班也信得过的,却只能捞到最糟心的活儿和起码的待遇。
  伤脑筋的是,我现在需要有个人装螺钉,这个人呢,我又拿得稳他会装好,不磨洋工。”
  在弗兰克·帕克兰德来说,这不过随便讲讲的话。但是,照罗利·奈特听来,这倒是破天荒第一次表明一个掌大权的对他这么个人放下了架子,批评了那个制度,跟他说了些真心话,说了些他辨得出是老实的话,而且也没有说出狗屁来。
  结果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罗利手艺逐渐进步了,由于饮食正常,体质增强了,他就此把摸得着看不见地方的每一只螺钉都装对头了。第二件,他开始仔细观察帕克兰德。
  不久以后,虽然说不上景仰,罗利却认为那领班倒不是个放狗屁的家伙,他待人公正,黑人也好,白人也好,都一视同仁;他也说话算数;对周围的丑事恶行都确实远而避之。罗利既说不出也想不起,这样的人他一生遇到过几个。
  后来,正象把人家捧到三十三天一样,这个偶像就此跌得粉碎了。
  那一天,罗利又一次碰到人家来问他愿不愿意帮着搞厂里的号码赌。来接头的是个精瘦、火爆、脸上有道伤疤的年轻黑人,“老爹”莱斯特,他是替仓库发货的,大家都知道他一面干活,一面还替厂里几个号码庄家和放债人跑腿。“老爹”的脸上之所以从上到下有那么一道伤疤,据谣传,是因为他欠债不还,就吃了一刀。现在他这个欠债的却反过来成了个要债的啦。“老爹”刚把货送到工位上,他探进身子,向罗利打包票说:“那帮家伙喜欢你。可是,他们认为你不喜欢他们,他们会不客气的。”
  罗利无动于衷,对他说:“你这张油嘴可吓不倒我。给我滚开!”
  几星期前,罗利已经打定注意,只赌号码,不搞其他。
  “老爹”蘑菇说:“男子汉就得干出点什么来摆摆男子汉的威风,可你不是这样。”好象事后想到似的,又添补一句说:“至少,近来不是这样。”
  “见鬼,领班就在身边,你怎么认定我会在这儿搞号码赌呢,”罗利顶了一句。这番话要说是他专门动过脑子才讲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他想找些话来说说。
  这会儿只见弗兰克·帕克兰德到了眼前。
  “老爹”一脸不屑,说:“操他妈!他可不找麻烦。他是拿好处的。”
  “你胡说。”
  “要是我来一下给你看看我并不是胡说,那么你就算是入伙了?”
  罗利从干着活的那辆车里出来,朝流水线旁边吐了口唾沫,再爬进下一辆车里。他说不清什么缘故,心里的疑虑就是弄得他六神不安。他不改口说:
  “你的话不值一个子儿。你先来一下给我看看。”
  第二天,“老爹”照办了。
  他借口送货到罗利·奈特的工位来,拿出一只没封口的脏信封,稍稍打开信封盖,正好让罗利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张黄纸条和两张二十块钱的钞票。
  “好吧,朋友,”“老爹”说。“留神看着!”
  他走到了帕克兰德闲着没事干时使用的那只竖式小书桌前,把信封放在一个镇纸下面,再走到正在流水线后段的领班身边,跟他讲了几句话。帕克兰德点点头。领班虽不怠慢,但外表上还是装得并不着急,回到了书桌边,拿起信封,朝封口张了一下,再塞进上衣暗袋里。
  罗利趁干活的间隙,小心注意来着,这下什么都用不着解释了。事情不能再清楚了,那笔钱是个贿赂,是个好处。
  在那后半天,罗利只是马马虎虎干活,有几只螺钉根本没装上,有几只没拧紧。鬼才在乎呢!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感到意外。难道不是什么都发臭吗?总是发臭呀。难道不是个个人都可以用各种方法收买的吗?这些人;一切人。他记起了培训班教导员,怂恿他在支票上背书,偷去了他的钱,还有其他受训学员的钱。那教导员是一个;现在帕克兰德又是一个,那么罗利·奈特干吗要不一样呢?
  那天夜里,罗利对梅·卢说道:“你知道,这个鬼世界里都是些什么吗,小宝贝?狗屁!在这整个茫茫世界里,只有狗屁罢了。”
  就在那个星期的后些日子里,他替厂里搞号码赌的那帮人当起差来了。

十五
  密执安州北部那环抱希金斯湖的一带地方,当地的商会称为“逍遥之乡”。
  亚当·特伦顿,布雷特·迪洛桑多,还有在五月下旬到汉克·克赖泽尔的别墅度周末的其他一些人,他们都看出这个称呼倒是恰如其分。
  克赖泽尔“别墅”,其实是个占地广阔、设备豪华、卧室众多的狩猎庄子,座落在希金斯湖上端的西岸。整个湖的形状好象花生,又象胎儿,究竟象什么,也许就要看游客凑巧待在什么样的地点了。
  星期六早上,亚当独自驾着汽车,取道庞提阿克、萨吉诺、贝城、米德兰和哈里森,大都是在第七十五号州际公路上,赶了两百哩路程,他毫不困难就找到了希金斯湖和那别墅。在各城郊外,只见密执安州乡间一片葱绿,白杨开始闪光,花楸树上鲜花盛开。空气新鲜得透着清香。近乎万里无云的空中射出阳光。亚当在离家的时刻,心里抑郁不欢,但等车子往北疾驰而去,顿时心情舒畅了。
  他之所以抑郁不欢,是因为跟埃莉卡争论了一场。
  几星期前,布雷特·迪洛桑多转达了要他去参加一个周末男子聚会的邀请,他告诉了她,她只说了一句:“好吧,假如他们不要妻子参加,那我只好自个儿找点事做做了,是不是?”当时,她那样通情达理,倒叫他重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去;一开头他并不起劲,可是经不住布雷特硬要他去见一见那个供应商朋友汉克·克赖泽尔,他只好答允了。最后,亚当就决定一切听其自然了。
  但是,埃莉卡分明没有作好打算,这天早晨,他起身后,动手收拾一些行装时,她问道:“难道你真的一定要去吗?”他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非去不可了,因为他已经答允了,她就直截了当问了一句:
  “‘只准男子参加’,是指没有女人参加,还是仅仅指不准妻子参加?”
  “没有女人嘛,”他回答,心里可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不过他猜想是假的,因为以前也参加过供应商的周末聚会。
  “我敢打包票!”这时他们在厨房里,埃莉卡正在煮咖啡,她故意把咖啡壶弄得乒乒乓乓的响。“我看,除了牛奶呀,汽水呀,也不会有更刺激的浓茶烈酒。”
  他回敬了她一句:“有也好,没有也好,总比这里要称心得多。”
  “那么是谁搞得不称心来的?”
  亚当这下可发脾气了。“鬼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那么除了对你以外,看样子我对别人都起不了这种影响。”
  “那么你就到该死的别人身边去吧!”说罢,埃莉卡抓起一只咖啡杯向他扔去,幸而是空的,他也幸而干净利落地一手接住,放下,杯子才没碎一个角。或许也是不幸吧,因为他笑起来了,这下子,埃莉卡格外火了,她冲出厨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时候亚当也火透了,他把不多几件行装扔在车里,就驱车走了。
  驶了二十哩路,这场吵看来倒真可笑,因为回忆起来,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事,亚当知道假如他留在家里,过不了半个早晨,这场吵就会烟消云散。
  后来,汽车驶近萨吉诺,再加上这么样天气的一个日子,他心头感到高兴了,他就试着打个电话回家,可是,没有人接。明明埃莉卡已经出门了。他决定回头再打。
  亚当一到希金斯湖别墅,汉克·克赖泽尔顿时迎接了他。克赖泽尔刻意打扮得既整洁又随便,穿着一条熨得很挺的百慕大花短裤和一件夏威夷花衬衫,瘦长的身子照例象军人一样笔直。他们相互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亚当就停好汽车。那里还停着七八辆车子,都是最新型的豪华汽车。
  克赖泽尔朝那几辆汽车头一点。“昨晚就到了几个人。有的还睡着。回头还有不少人来。”他拿起亚当的过夜用具包,陪着他从车道边沿走上一条环绕别墅的木头回廊。这座别墅建筑坚固,外墙都是披叠板壁,中央一垛山形墙,由手砍的巨梁支着。在湖边,有一个浮坞,停着几艘小船。
  亚当说:“我喜欢你这个地方,汉克。”
  “谢谢。大概不算坏。不过,不是我盖的。从造屋人那里买来的。他钱花得太多,后来需要现款了。”克赖泽尔呲牙咧嘴一笑。“我们大家不都是这样?”
  通回廊的门有好几扇,他们在其中一扇门前站住脚。零件制造商跨进门,后面跟着亚当。一进去就是个卧室,里面,凡是上光木制品,都亮晶晶的。
  在一只双人床对面的壁炉里,搁着整段木柴。
  “有火真好。晚上会着凉的,”克赖泽尔说。他穿过卧室,走到窗边。
  “给了你一个可以看看风景的房间。”
  “一点不错。”亚当站在主人身旁,可以看到明亮清彻的湖水,瓦蓝瓦蓝的,靠近沙岸的边沿,就化成了绿色。希金斯湖位在峰峦起伏的群山之中——刚才最后的几哩路一直是向上爬着的——在别墅和湖水的四周,东一丛,西一簇,都是巍巍然的短叶松、云杉、香枞、落叶松、黄松和桦树。看看这么样个一览无余的景色,亚当猜想是给了他最好的一个房间。他想不透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一下其他客人的情况。“你要吃喝点什么,”汉克·克赖泽尔宣告说,“酒吧间里随时供应。厨房也一样。这里不按顿吃饭。二十四小时都有吃喝。其他一切也都可以安排。”他又一次呲牙咧嘴一笑,打开了他们进来的对面一扇房门。“有两扇门进出——这一扇和那一扇。都有锁。
  好私下进来出去。”
  “谢谢。要是用得着的话,我就会想起来的。”
  主人走后,亚当把带来的几件行装从包里拿出来,过不久也从主人走出的那另一扇房门出去了。原来门外是一条窄狭的走廊,下面是起居中心区,设计布置都是狩猎庄子的款式。走廊围绕着整个起居室,连着一级级石板台阶,那一级级台阶又构成巨大岩石壁炉的一角。起居区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朝着外面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
  他到了一个高临湖面的宽敞阳台上。只见一群人在高谈阔论;这时,有条嗓子比别的嗓门都响,在慷慨激昂地争论说:“说真个的,你们这个工业里的人,一举一动越来越象胆小鬼了。你们对批评太神经过敏,只知道招架守住。你们在鼓励那帮出风头专家,捧得他们好象都是盖世圣贤,而不是一批专想在报纸上、电视里出名的好名之徒。看看你们的年会吧!如今成了马戏团啦。有的家伙买了一股公司股票,竟然把董事长都数落一通,董事长光是站在那里,听凭他骂。这好比让一个选举人,随便哪个选举人,到华盛顿去,在参议院里乱发一通牢骚。”
  “不,不是这样,”亚当说。他没有提高嗓门,插入了谈话。“一个选举人在参议院里可没有权利,但是,一个股东,哪怕只有一股股票,在年会上也有种种权利。我们的制度就是这样。何况批评家也不是挑剔专家。假如我们动不动就这样想,也不听听他们的意见,那我们就会恢复五年前的老样子了。”
  “嗨!”布雷特·迪洛桑多嚷道。“听听那几句定场诗,再看看是谁来了!”布雷特穿着洋红和鹅黄两色的奇装异服,分明是自己设计的,好比一件古罗马式宽袍。说也希奇,居然又有气派又合实用。亚当呢,穿着喇叭裤和高领毛衣,相形之下,不由他不感到自己保守了。
  另外几个认识亚当的人招呼了他,其中包括皮特·奥黑根,刚才亚当来时,正是这人在讲话。奥黑根是一家全国性大型杂志在底特律的代理人,他的工作就是同汽车工业的头面人物交际——这是既巧妙又有效的一种拉广告办法。《展望》、《生活》等等大杂志,多半都有这样的代理人,他们的代理人有时候就成为公司总经理或者其他高级人员的好朋友。这样的友谊,广告公司是知道的,但很少出面干涉;因此,碰到公司不得不削减广告时,影响最大的刊物总是最后才轮到。尽管亚当说了那番不客气的顶撞话,奥黑根倒是生就那种脾气,并不恼火,只是笑笑。
  “来,同大家见见面,”汉克·克赖泽尔说。他带领亚当绕着这群人走了一圈。这批客人中间,有一个众议员,一个法官,一个电视明星,另外两个零件制造商和亚当公司里的几个高级人员,包括三个采购人员。另外还有一个青年,等亚当一走近,他就伸出了手,笑得真迷人。“斯莫盖跟我说起过你了,先生。我是皮埃尔·弗洛登海尔。”
  “对,对,对。”亚当记起了这个年轻赛车手,以前曾经在斯莫盖·斯蒂芬森的经销商行里见过,他在那里兼做汽车售货员。“你的生意怎么样?”
  “要是有时间做生意,生意总是很不错,先生。”
  亚当对他说:“去掉‘先生’这捞什子吧。这里只叫名字。在戴顿纳五百哩车赛那一次,你的运气可不好。”
  “一点不错。”皮埃尔·弗洛登海尔把一头金发往后一推,扮了个鬼脸。
  两个月前,他在戴顿纳跑完了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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