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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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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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捂着嘴巴又去看那男宠。
  他坐在父皇的身上上下摆动着,乌黑的发丝有些黏在汗湿的背上,有些随着身体起伏,露出他好看的蝴蝶骨。
  父皇突然坐起来,紧紧搂住他狠狠颠动起来,双手用力地扳开他两团粉红的臀,大力地撞动着。他嘴里便发出了吵醒殷厉的那种又痛苦又快乐的声音,抚摸自己欲望的手动的更快,头向后用力地仰过来。
  看到这男宠呆着泪水的面孔,殷厉呆住了。
  竟然是大司马齐放。
  殷厉恍惚着把头埋进膝盖里,在他心中的大司马应该是那个白马红衣的状元郎,也是那个锦衣华服对他叩拜的一品官员,却怎么也不该是这样如女子一般在父皇怀里呜咽,被父皇宠幸到无力瘫软,手指微微拨弄他身体便会不住扭动的一个妖怪。
  殷厉从此在父皇面前再没有给过齐放好脸色。
  更何况母后知道了父皇宠幸当朝大司马的事后,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父皇来皇后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他默默地厌恶着齐放,用尽一个少年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当然,也仅仅限于无视齐放的行礼和在他教导自己围棋时的一言不发罢了。
  可是他这样任性的行为没有引起一点齐放的关注,大司马的眼睛永远都是注视着皇帝的。
  殷厉也渴望着这样的注视。
  他的父皇活得仿佛是一弯抱在情人臂弯里的月亮。
  殷厉总是如是想着。
  他回过神来,齐放正端着漱口的茶,眼睛低垂着。
  他的眼睛其实长得跟齐放非常像,瞳仁特别的大,泛着轻轻的琥珀色,睫毛长而且密,盖着眼珠,就像湖泊边伸出手臂的树木那样。
  可是他,穷尽一生也不会有齐放那样淡雅高洁,月亮一般的眼神。
  更不会像齐放对他父亲那样,情人的双目,含着满满的热与爱,把目光投向他。
  齐临的目光只是崇敬,澄澈,衷心,跟任何一个年轻臣子都没有区别。
  还是让他走吧。
  他想,既然得不到原样的,又何必要一个赝品呢。
  前朝的开国君主,相传即位前微服出游匈奴,遇到一位混血的女子,一见倾心,然而女子已有婚约,皇帝也不可能娶一位匈奴女子,只得分离。回宫后,大肆搜罗面容相似的女子充裕后宫,晚年这位皇帝的小儿子娶了一位匈奴女子做侧室,虽不是他一直爱慕的那位的女儿,却长得十分相像。皇帝于是把女子从儿子那里抢来,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致使幼子与宠妃双双自尽。皇帝本人也抑郁而亡。
  所以啊,弄一个赝品,再相似,有什么用呢。何况自己都知道了是个赝品,再留在身边,多么恶心。
  殷厉把佛珠往腕上多绕一圈,两脚蹬进齐临递上的鞋子里。
  齐临依旧和这近二十天做了无数遍的步骤一样,帮他穿好鞋子,抚平袍脚,从地上欲站起来。
  殷厉忽然压住他的肩膀,说:“你回太乙殿去当差吧。”
  齐临愣了一下,在地上跪着的那只膝盖有一些刺痛,他悄悄挪动,叩谢隆恩。
  他再抬头时,皇帝已经走了。
  午间议政没有任何内容的,殷厉端坐在案前,听着下边几位礼部官员念折子,脑袋里空白着不做任何反应。
  大约是热吧,他想,胸口也闷的慌。
  安泰过来帮他挽起袖子,里面的佛珠在挽起的那一刹那,忽然断了。
  玉石的珠子蹦了满地。
  他只呆呆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杀戮

  齐临回了太乙殿,才发现当值的位置已经被他人顶掉。本来嘛,宫内的侍卫就是世家子弟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顶的,他离开近两月,职位被顶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个位置也是父亲花了些心思才弄来的,想想有些愧对父母。缘父母只道自己被调至内廷当差,做御前,心里非常高兴的,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做些什么“御前”的勾当。
  这下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游游荡荡在宫里也不是个办法,于是齐临便想不如告假回家去。
  正屋内收拾东西,其实倒也没什么可用的,调到平乙殿后,大多东西皇帝不叫搬去,便被同一值里几个出身不怎么高的哥们给拿走了。只留下一床乳母亲自缝的棉被,冬天盖的,厚的要命,夏日里见了便要脑门流汗。
  不过齐临还是卷了卷要带回家去。
  卷了半天也不得其法,这时安泰来了。
  “齐侍卫,您在皇上那的东西奴才给您拿来了。”
  说罢让两个徒弟把一个大檀木箱子抬了进来。
  放下箱子便要走,齐临也好歹没那么木讷,掏出块银子给安泰:“总管大人辛苦。”
  安泰并不推辞,命徒弟把被子卷好扎好,行了个礼便走了。
  回家去时本想从大门进,想想突然回来并不怎么光彩,便从角门走。
  角门在的街上行过几顶轿子,苍色的,飘过一抹士大夫爱用的薰衣香味。
  齐临只道父亲又请朋友,几个翰林来看画,下了马便进去了。
  躲在自己院子里左右不知道怎么同父母讲被顶了值,也不许院里的小厮侍女通报,挨着饿在床上躺到晚饭。父亲还是知道了,叫人来请少爷去正院用晚饭。
  看了菜色,齐临才知自己愚蠢,桌上竟是自己爱吃的菜,果然父母早知道自己回来了。
  父亲一向温和,只说:“知道你被顶了值,不痛快,吃些好菜,在家里歇两天。何时值排开了,再去不迟。好歹挂过名的,断不会失了差事。”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口扒起饭来。
  家里呆着还是舒服。
  约着以前交好的几个公子哥,什么散骑常侍的大公子,礼部侍郎的二公子,一道上街玩了两日。又去逗了逗东台侍郎二公子家里小妾新生的女儿,齐临这才回过味来。感觉在皇帝身边的俩月好似梦境一场,做梦时觉得隐约是个荣华富贵的美梦,醒了回味一番,方觉怅然。
  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令他想起皇后新生的皇嫡长子,他被调回太乙殿的前两日刚生,皇帝并不怎么欢喜似的。却晚间在帐内在他腿间冲撞个没完,弄得他含泪求饶,方才歇了,隐约听见皇帝说,如果他是个女的,便封个嫔留在宫内。他听着心内生出些许苦涩,当时竟有了恨自己男儿身的想法。现在想来简直如同惊雷。
  原来不知何时竟然对皇帝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小姑娘在他怀里扭动几下,表示对他发呆的不满。
  东台侍郎二公子忙不迭将孩子抢回来,抱在怀里冲他瞪眼:“我这宝贝女儿,抱坏了你可赔不起。”说罢做着鬼脸不断哄着。
  哄了一会,小妾派人来要孩子,二公子不舍地把女儿放进乳母怀里,眼巴巴见着抱走了。才回头对齐临说:
  “听说你之前调进了内廷?怎么又被调出来了。”
  齐临低头摩挲茶杯不语。
  二公子只道他差事丢了心里不痛快,忙推一个点心碟到他面前,道:“也无妨。听说皇帝上月新得了男宠,宝贝的非常,吃饭也要抱在怀里,你可见到?”
  呛得他一口没噎死,忙喝茶顺气。
  二公子仍道:“男宠并无甚,只我父亲最近属意升迁,想弄些什么讨圣上高兴。我们圣上,不比先皇,爱些文人玩意儿,书啊画啊全不钟意。我父亲听说你在御前当差,可把我数落一回,道我只会花天酒地,娶妾生子的。”
  齐临叹气:“廷内当差真是不易,皇上心性素来奇怪,只觉如履薄冰。”
  二公子撇嘴:“当真,我也听说!皇上一双眸子乌乌恹恹,看去吓人的很。且皇上看去并不很像先皇,想必是像太后的缘故。不过太后也未长那样轮廓的眸子,不知皇帝像谁。”
  “小心口舌,皇帝相貌是你我能妄言吗。”齐临只为这朋友的口无遮拦摇头。不过这般调笑一番,心里倒也没有那么酸涩,稍微好过一些。
  本说留下用晚饭,然而父亲突然派人来叫家去,齐临只得同朋友揖揖惜别了。
  到家父亲竟叫他径直到书房去。
  齐临摸不着头脑,推了门进去,父亲见了他,竟厉声道:
  “跪下!”
  父亲的脸气的发白,指着他的指头都在颤抖,这么站了半晌,忽然失了力气似的,一下栽倒在背后的椅子上。
  齐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悄悄望一眼桌上,终于抓住一个。
  接着他自己也吓得颤抖起来。
  桌上放着皇帝的一串紫玉念珠。
  父亲见他看到了桌上的念珠,忽然苦笑道:“麟儿,你且编一套谎话,为父便信了。”
  他呆呆跪着,只是摇头。
  低头便听见父亲渐渐笑起来,笑声逐渐变大,竟似失心疯一般,两手抓着那念珠,一下下往桌上砸着。
  齐临吓坏了,膝行着爬上去,抱住父亲的腿,惊惶地认错:“父亲,我错了!父亲我错了!”
  他父亲不把那念珠砸坏不罢休似的,齐临脸紧紧贴着父亲的腿,已经感到有细碎的紫玉颗粒溅到脖颈后面来。
  良久,父亲似乎累极,终于颓唐地把手垂下。
  他见父亲不再砸那念珠,便慢慢趴下来跪回原地去。
  见齐远手上全是细碎的伤口,齐临眼眶内的眼泪簌簌往下淌,也不敢言语,心里仿佛灌了铅沉入极深的海底。
  父子二人一坐一跪,室内一片死寂,门外小厮见老爷发火,早去请夫人去了。屋内屋外更是寂静无声,柜前放了一块冰,天热,化得极快,几块浮冰互相搅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可知,殷厉是你小叔的儿子。”
  “您说笑呢,母后。”
  袁师师低头不语,只拿指套拨着青花碗里的葡萄,道:“皇帝明年便要亲政,这等贼子不铲除,母后如何放心将朝政交给皇上。况齐家为着前大司马的事,一直憋着口气,皇帝且自己想想。”
  太后刚出了二门,就听见依稀传来玉碎的声音,脸上泛起一丝极怪异的冷笑,扶着大宫女的手便走了。
  殷厉气极反倒失笑,想被母后控制多年,自己暗自培植的力量终是弱小,不堪一击。如今这么大的事,母后已经抓住铁证,自己竟分毫不知。倒不知是怪自己太无能,还是颂母后明察秋毫好。
  他坐在榻上,回想母后说的话。
  前大司马。
  齐放。
  齐临。
  齐临。
  他齐家男子,迷惑了一个皇帝还不够,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
  万万不能叫他得逞。
  齐临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似走在云端一般,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了,飘飘摇摇如风筝一般,吹着风便能刮跑了。
  进了院子,他坐在床沿上,父亲的话好似梦里鬼话,这么说实在大不敬,可他先今远顾不上了。
  “你小叔,同袁师师原是定亲夫妇,两人情投意合。她腹内已有你小叔血脉,却不知如何鬼迷心窍,令她伯父,宰相袁士高将她使尽手段,送进宫去做了嫔。你小叔不久后科举竟中状元,百花宴上入了先皇眼,不出一月便封了从三品,两年便官拜大司马。先皇驾崩后两日,袁师师便代行朝政,下诏令你小叔陪葬。”
  “袁师师当真毒妇,如今知道这事的人只剩我与你母亲两人。皇帝亲政在即,想必我与你母亲也命不久矣。”
  是了,难怪太后要送《水炼君》来让他与皇帝读。
  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往书房去,刚过了门槛,忽见房内站着一个人,他定在门口看了半晌,一头栽倒在地上。
  醒来便在宫里了,他睁眼一望,是挂着夜明珠的帐子,便知道自己是在宫里了。
  安泰竟亲自站在床前服侍,见他醒了,忙请太医来诊脉。
  “允老臣为麒麟侯诊脉。”
  谁是麒麟侯?
  齐临脑内疼痛非常,太医说话的声音似是极远的地方传来,似歌似泣的,不过讲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急火攻心,肝气太旺之类的。接着便开了老长的一个方子,安泰便命徒弟去取药煎药,自己仍陪在床前。
  “麒麟侯,皇上在议政厅,已经知道您醒了,您且等等,皇上再过半个时辰便来。”
  “谁是麒麟侯?”
  他只问。
  “朕因你揭罪人齐远谋反有功,封你麒麟侯,位同从二品,你意下如何?”说着皇帝竟进来了,安泰带着宫人们尽数退了个干净,只留两人在屋内说话。
  “皇上,臣并未……”
  他挣扎起来,皇帝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住,脸上带着些温和的笑容,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然他只觉浑身寒冷非常。
  “你大义灭亲,朕还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臣并未揭父亲谋反,不,父亲并未……”
  “住口。”
  “臣愿与父亲同待罪下狱,请赐臣全尸。”
  “住口!”
  皇帝好像要把他的肩膀生生掰碎,低声咆哮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眼眶血红:“来人!麒麟侯大病初愈,心智不清,再请太医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当晚

  早晨起来,殷厉回头往床铺斜角上一望,只看到他嶙峋的一截脊骨,背上散落着些微散凌乱毛躁的发丝,不犹地呆了一下。他平生最恨散乱的头发,毛毡上落上一丝便能罚了侍扫宫女太监半年的俸禄,然今天并不怎么觉得讨厌,只想叹气一口。恨齐临怎的也不吃几口饭,白白叫他一个皇帝焦心。
  他站着教侍衣穿好了夹纱刺绣的龙袍,又系了抹额,帐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厌烦起来。
  于是隔着晦暗的青纱帐子低声叫他。
  开始还是耐烦的,很快失了兴趣,喉咙里滚动着咆哮声,帐子里一角终于动了动。
  接着便从丝被里爬出来,似惶惶地在脚踏上跪下。
  殷厉原不想发怒,可是满屋的宫女太监已经跪了一地,他倒是骑虎难下了。于是便深吸几口气,才说道,“你自己用早膳,朕先上朝去了。”
  见他跪着一动不动,连发丝也未波动分毫,心里从昨夜压着的怒火终于喷发出来。
  他坐下把脚伸到齐临面前,令他服侍穿朝靴。
  跪着的人见了这双明珠攒龙靴,终于有了些许动作,膝行两步为他套上,一丝不苟地系着带子。系完了带子,再抹平并无皱褶的袍脚。
  殷厉见他的手指在袍边行过,忽然有了些龌蹉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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