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结婚 作者:张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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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结婚 作者:张欣-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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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对生活,这些钢筋水泥一般的观念便像冰块溶进了水里。 


      不要说为爱结婚了,就是她为爱坚持一点什么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再说难听一点,如果她愿意为哥哥陪葬,相信母亲也会答应。这个世界果然进化了吗?真正进入网络、登月、电子一体化时代了吗? 

      这时胡子冲回来了。 

      陆弥从沙发上站起来,只觉得有一腔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今天又加班吗?” 

      “没有,”子冲神色黯淡道:“你爸爸到公司来找我了……” 

      “他……他跟你怎么说的?” 

      “直说呗,要把你嫁给祝延风……还说是你们全家讨论了三天三夜的决定。”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不同意,我说因为我爱陆弥。” 

      陆弥的眼泪就像听到命令一样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子冲并不知道陆弥为什么哭,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我们推迟结婚,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已经尽力了,但如果你愿意嫁给祝延风救你哥我表示理解,因为我自己没有能力,可是如果全家一块逼你,我认为不公平……” 


      陆弥本来想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止不住自己的伤心,根本没办法开口,她知道那样会酿成失声痛哭。 

      她是从骨子里不能放弃子冲,因为他们共着一副心肝,每每他说出来的注定是她最想听到的那句话。对于一个自小缺爱的女孩来说,这便是她愿意并且会死死抓住的东西,同时,这也是陆弥拥有的全部。 


      祝延风是一个正人君子,他在得知陆弥不愿意放弃爱情的信息之后,便停止了他的强有力的追求攻势。他给陆弥打电话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可以随时改变决定,因为只要你不结婚对我来说就是希望。 


      在这之后他便不再骚扰陆弥了。 

      然而正是祝延风的介入,致使陆家风波骤起。 

      凡是住过医院的人都知道,只要你的钱变成了医疗费,它便像水一样哗哗地流去。陆征当然也不例外,祝延风为他预付的押金更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见底之后,他的医疗单出现警示的红灯,电脑自动卡住了所有的治疗用药,陆家又开始东拼西凑地把钱送到医院去。 


      陆征本来是一个星期做三次透析,后来改为二次,再后来改为两个星期三次,总之临近做透析的那天,由于毒素在体内的堆积,他感到格外地不适,甚至可以说是痛苦不堪,他的身体出现酸中毒的症状。陆征常常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尿骚味,他觉得自己就像猪尿泡一样变得毫无做人的尊严。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有时又乱发脾气。 


      痛苦就在于我没法选择

      陆家并没有把祝延风的事告诉陆征,不仅没有,而且当着他的面,家里的人无论是来探望、送饭或者轮番做护理工作,都显得平静和谐。 
      但只要离开医院,父母就开始骂陆弥心眼歹毒,看到亲哥哥这么惨都不动心,熊静文也对陆弥彻底失望了,她说陆弥是一颗罪恶的种子,你就是用鲜血去浇灌它,也不可能开出善良的花朵。 


      其实陆弥看到哥哥的治疗受阻,第二次手术又遥遥无期,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呢?可是这是病啊,病是天灾,谁都没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呢?再说她也去问过医生,医生说钱当然是个很大的问题,但是光有钱也不能说百分之百解决问题,上次的肾源就不合用,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现在就是交到我手上几百万,我也不敢打保票你哥就有救了。 


      可是陆家不管这些,对于陆征的父母和老婆来说,他们不可能这么理性地想问题,他们就是觉得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陆弥没有挺身而出,他们所不能原谅她的也是这一点。 


      当然在陆征面前,他们尽可能地保持着一团和气,他们觉得让陆征看到陆弥的丑恶嘴脸无疑是对病人最大的打击和伤害。母亲总是对陆征说一些宽心的话,她说你不用想钱的事,我有钱。 


      陆征叹道,你会有什么钱?我知道家里早就一贫如洗了。 

      我当然有钱,陆征的母亲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跟弥儿一样很遭男人喜欢,他们还送给我金项链呢。 

      我敢担保那时候你连金项链都没见过。陆征语气坚定地说。 

      母亲拍了拍陆征,笑着说,瞧你这孩子。 

      有一天,陆弥来看陆征,陆征突然说:“小妹,你什么时候跟子冲结婚?” 

      陆弥当时愣了一下,而后淡然笑笑:“哥,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陆征道:“这两次子冲来看我,我都觉得他心情好像有些郁闷,以往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个既单纯又快乐的人……我知道肯定是我生病影响了你们,妈肯定跟你们要钱了吧……” 


      “哥,你别说了,你哪里会影响我们……子冲是为升职的事不快乐。” 

      “子冲又不是官迷,他要是不快乐只会是因为感情,像他这么至情至性的人我还很少见到,小妹啊,你可要珍惜你们的缘分。” 

      陆弥不免有些无奈地说:“可是你不觉得很相称的人常常是没有缘分的?” 

      陆征没有马上说话,他看了陆弥一眼,然后望着远方说:“要是能看到你们结婚,我也就放心了。” 

      这天晚上,陆弥有些动摇了,她想,即便是让哥哥能够保证每周做三次透析,她都应该嫁给祝延风啊。 

      尽管她一句话也没说,而且睡觉时是背对着子冲的,但子冲仍然在她的身后说道:“陆弥,你不要太为难,我向你保证,无论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能理解你,而且我会平静地接受。” 


      通常在这种时候,都是陆弥哭倒在子冲怀里,可是这一回陆弥显得异常冷静,她说道:“我的全部痛苦就在于我没法选择,其实我并不介意用漫长的一生守着一个我不爱的人,而是因为,如果让我眼睁睁地放弃一个我爱的人,那跟放弃我哥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回,是子冲压倒在陆弥的身上,他紧紧地抱住她,陆弥感觉到他的脸上湿湿的。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事的时候陆弥正在工作现场,当时她和白拒在为一个饶有名气的少年作家拍工作照片,这男孩子瘦小得有些病态,头发染成黄色并且参差不齐有点像鸡毛掸子,据说他的超人气质使许多成年作家看着他背着双背带书包来签名售书,不知是该不屑还是苦笑。 

      少年作家自己单独住在一套大大的房子里,房间里的布置不需细说,他人也不是怪癖得不能交流,只是他说:“你们怎么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拍脸。”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脸这么没有信心,其实他也不丑,眼睛细小相貌平平而已。 

      陆弥说:“不拍脸那拍哪儿啊?而且不拍脸那怎么拍呀?” 

      少年作家说:“不拍脸有什么不能拍的?难道逆光的照片,背影的照片都不是照片吗?” 

      陆弥说:“那也要看是什么用途啊,这照片是杂志社出面叫我们来拍的,万一人家挑不出几张能用的,那我们怎么交待?” 

      白拒也站在客厅里,可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布光,找机位,对镜头什么的。 

      就在少年作家和陆弥争执不下的当口,白拒突然对少年作家说道:“你去换一件白衣服。” 

      少年作家像得到指令的机器人,转身到里屋去了。 

      白拒对陆弥说:“你跟一个神经病有什么好争的,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就说没拍他的脸,他知道吗?照片登出来,他咬我们啊?” 

      陆弥醒过神来,笑道:“白拒你也太损了。” 

      白拒道:“谁都知道作家就是神经病,何况这种小毛贼,又是写奇幻小说的……你跟他争,他傻你也傻啊。”说完白拒还翻了陆弥一眼。 

      陆弥被骂得很舒服。 

      不一会儿,少年作家穿着白衣服出来了。白拒给他拍照,并对他说不用看着镜头,随便看哪儿都行,反正也不拍你的脸。小毛贼特别高兴,便很配合白拒,白拒让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所以拍照的过程异常地顺利。 


      有时候陆弥还是挺喜欢白拒的,她觉得他活得很透彻。 

      拍完照片以后,少年作家要请白拒和陆弥吃饭,白拒说我们可不吃麦当劳。少年作家说当然不吃麦当劳,我们去吃海陆空火锅吧。 

      正在这个时候,陆弥的手机响了。 

      是子冲打来的,他的声音有些奇怪,又有一点颤抖,他说:“陆弥你马上到医院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白拒问陆弥:“出什么事了?” 

      陆弥说:“不知道,子冲叫我马上到医院去一趟。” 

      于是他们正好可以恰如其分地婉拒少年作家的盛情邀请,他们不可能吃一个孩子的饭,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能吃,用白拒的话说是没兴趣陪他玩。走出少年作家居住的小区,他们两个人便分头上了两辆出租车。白拒带着全部的机器和工具回了工作室,陆弥自然是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仍和往常一样,门诊部云集着众多来看病的人以及送他们来的亲友,与集市不同的是常常撞见一脸病容的人被搀扶着,还有人干脆是被架、被抬进来的,其喧嚷之声难免让人心烦意乱。 


      住院部大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到处是身穿病号服的人,医生护士通常都是匆匆疾走。陆弥走进泌尿科的走廊,远远看见陆征病房的门外立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风,有许多穿白大褂的人出出进进的。一时间,陆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出事了,尽管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大脑已经开始空白,同时两耳失聪般的死寂,所有的喧嚷之声仿佛瞬间消失,甚至眼前无声的画面也变成了黑白色。 


      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无边的恐惧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 

      陆征死了。他服了过量的安眠药,这些安眠药的来源可以是他每天积累下来的,因为自他患病开始睡眠就一直不好,便要求医生给他开了辅助睡眠的药,也可能是他趁护士不在的时候在配药间拿的,还可能是他到医院门口的健民大药房买的。总之对于一个想死的人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 


      陆征看上去平静而安祥,他并没有留下遗书,就像他没留下任何遗产一样。 

      医务人员正在抢救的是陆征的母亲,她在见到儿子的几秒钟后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医务人员赶紧把她抬到陆征旁边的床上急救。 

      陆弥看见父亲、静文和蓓蓓都立在哥哥的床边,他们的脸上是被雷击过之后的木然。子冲悄悄告诉陆弥,他是因为上午办公事的时候就在医院附近,加之别人又送了他一个果篮,便决定借花献佛来看看陆征,没想到反而是他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并且也是他一一通知了家人。 


      护士说,昨晚陆征睡前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还跟隔壁病房的慢性病病人杀了两盘象棋,又在护士站跟值班护士闲聊了几句。到了睡觉时间,他也像其他病人一样上床睡觉了,谁也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间服的药,等早上发现时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陆弥也没办法面对这个现实,尽管她知道哥哥是因为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同时也迫于经济压力,才这么一走了之的。 

      现在好了,她自己站到了良心的被告席上。 


      不能接受孤家寡人的处境

      更令她难以相信的是,短短的两个月间,母亲的头发全部白了,父亲的头发不仅白了,还又聋又哑,便极少开口说话。每次陆弥回到家中都没人理睬她,静文不跟她说话是早在陆征没过世之前,现在就更不会跟她说话了。 

      陆弥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齐根斩断的感觉,在她失去哥哥的时候,同时也失去了家庭,她的父母和家人已经把她抛弃了。 

      尽管如此,陆弥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回家,她像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渴望宽恕一样渴望家里人的谅解,哪怕他们痛骂她她也愿意全盘接受。可是有的时候挨骂是一种待遇,不是随时都可以享受到的。陆弥羡慕那些因为灾难而变得团结一心的家庭,但她却没有得到家人的谅解。每次回到被愁云惨雾笼罩的家,她就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加上亲人冷若冰霜充满仇恨的脸,致使陆弥更加自责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陆弥突然对子冲说:“我们结婚吧。” 

      子冲说:“我们没有钱,怎么结啊?” 

      陆弥平静地说:“有什么不能结的,就在这间屋里结。” 

      子冲迟疑地问道:“你爸爸妈妈肯跟我们一块吃顿饭吗?” 

      陆弥说道:“不用,我们自己吃顿饭就行了。” 

      子冲说:“陆弥你没事吧?” 

      陆弥说:“我没事。” 

      其实这时候陆弥的想法十分简单,她就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她完全不能接受目前孤家寡人的处境。 

      于是他们选了日子到街道办事处做了登记。 

      同去登记的其他人纷纷送给办事员红皮鸡蛋和喜糖,而他们虽说不至于像来办理离婚的,但由于没有一点兴高采烈之色而令人生疑。 

      子冲就是这点好,其实子冲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结婚,但是他看见陆弥太痛苦了,他希望能减轻一些她身上无形的担子。再说人可以为了结婚而结婚,也可以为了排解郁闷而结婚,更可以把结婚当作一剂药,吞下去。 


      这天下午,陆弥和子冲都请了假没去上班,他们在超市买了红酒、水果、食物的半成品等,另外还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回到家中,现在是家了,以前也只能称作住处或者宿舍。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两个人的心境——他们彼此正式拥有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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