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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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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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痉挛。

  破案过程就是一个反复再反复的挫折过程,李小山终于失去了控制,这无疑是
一个良好的信号,证明这床确实是李小山的第一犯罪现场。

  服了镇静剂之后,警方问李小山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李小山说他不狡辩,我就
是在这床上和白洁终于相爱的。

  是在吵架后的第几天?按照李小山的说法,他和白洁之间一共发生了三件事,每
一件之间都存在着必然的过渡关系。而李小山的相爱概念,在警方这里就是性关系。

  李小山扳着手指头,一天,两天,三两,四天,第五天。他肯定地说。

  难道到了第五天,你都没有按照白洁的意思改动床的高低吗?露出一点破绽,这
个轮到警方穷追猛打了。

  没有。因为一改动就是添木料,而那种香木料暂时没货,白洁还说,她急死了,
可能等不及了,这是白洁的原话。

  事情已经发展到最为关键的一点了,但警方欲擒故纵,并没有马上问谁主动的。
警方只是指着高低奇怪的床追究,那你和白洁究竟头朝哪脚朝哪?李小山呆呆望着报
纸所在的位置,很肯定地说,白洁头朝低的一方,她脱了裙子,连想都没想,就这
样选了,她这样躺在报纸上,我在她身上,当然头脚得跟她一致了。

  审讯其实是一门智慧系统学,警方将所有的问题设计好了之后,就引着罪犯从
一个环节走向另一个环节,由不得你随意摆脱。这样,李小山被引蛇出洞,事实上
已经正式承认了他和白洁发生过性关系了。

  现在,还有一个弄不明白的地方,警方不得不去询问宁肯。

  警方首先解释,虽然这是你的当然也是白洁的个人隐私,但因为构成了破案的
重要环节,所以不得不请你告诉我们这个细节。白洁她跟你性交时,是否存在某种
体位上的嗜好?

  什么嗜好?宁肯似乎不懂警方的意思。警方反问宁肯,房子装潢你难道不知道,
宁肯说当然知道,但没去过。为什么不去,两人结婚的新房,这么大的事?宁肯的解
释是白洁不让他去,白洁怕耽误我的实验,我的实验一旦成功,马上就得去美国做
后半部分,白洁她知道我的时间表,非常非常紧张。

  警方只好进一步具体化,详细地介绍了那张奇怪的床。

  白洁曾经说过,如果床不合适,事情就很难办。你能解释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吗。

  不能。因为我不喜欢床,白洁她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从不跟我提起跟床有关的
事。

  白洁是否喜欢头朝低处睡觉,特别性交时?

  宁肯脸有些红,宁肯的脸红可作多种解释,但警方无法将此与犯罪联系起来,
警方只能认为,白洁在性交时有某种体位嗜好看来是真的。

  宁肯很快恢复了镇定,宁肯说,我跟白洁在一起时,都是睡在地上,你们可以
测量一下,这宿舍的地面是否存在坡度。

  虽然宁肯的辩解苍白无力,高低完全可以人为,比如用垫子等,但警方无法假
设。令警方欣慰的是尸检的法医鉴定。鉴定报告说,白洁的死因是心源性休克致死。
如果结合白洁死亡前的背景,可以这样结论,白洁是在性交时因兴奋过于激烈造成
心脏麻痹而猝死。警方因此可以认为,李小山强奸白洁致死的事实已经非常清楚,
证据是:床,报纸,白洁体内的精液。

  剩下的,只是李小山的供词了。一连审讯了三天三夜,可是李小山只承认他和
白洁发生了性行为。白洁死了,是干那事时死的,所以我应该枪毙,但我决不接受
强奸罪名,我连流氓都不是,我怎么强奸呢?

  目前为止,警方之所以没直接问李小山他和白洁谁主动的,因为白洁已死亡,
李小山怎么都会把责任推到白洁身上。但面对李小山的负隅顽抗,警方最终还是抛
出了这个问题。

  李小山说不存在谁主动谁不主动,这是两个人的事,我现在懂了,只有两个人
都情愿,才能干那事的。这样,警方又不可避免地让他又扯起他的爱情故事。我一
开始就爱上了白洁,而白洁开始并不爱我,但问题是后来,李小山强调说,后来白
洁的态度变化了,她主动亲近我。

  警方当然得问证据,李小山的回答很简单,李小山说,白洁淋雨后就没穿那件
白裙子,但出事那天,她又穿上了,而且是更薄的一件,连裤头都没穿。

  尽管令人哭笑不得,但李小山这段供词大部分已被验证。唯一的疑点是裤头。

  你李小山难道不会把裤头扔掉吗。

  李小山竟然暴跳如雷,大呼冤枉。我绝对没扔,就是她扔,我也舍不得,因为
我爱她,我跟她干那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谁想到就那么一会儿,我刚喘着气,
她却没气了。

  我罪大恶极,我好后悔啊。

  警方第一次觉得棘手,你定他强奸,可没有丝毫暴力痕迹,醉酒或麻药同样不
存在。否定吧,可白洁的暴死却明显存在外因。面对李小山单方面提供的似是而非
的爱情证据,警方不得不再次审问李小山:李小山,你听清楚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当白洁穿着更薄的白裙子来到新房子的那天,究竟谁主动提出上床的?你?还是白洁?
两个里面必有一个。

  白洁要我不要说,无论什么情况发生,都不能说出来。李小山的回答居然是这
样的。

  警方很感意外,就提醒李小山。李小山,你甭耍花招了,证据确凿,你已经承
认白洁的死跟你有关,那究竟是谁主动的,这点小问题你还想抵赖,你对得起白洁
吗。

  我爱白洁。白洁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绝对忠于她。

  告诉你李小山,你这样顽抗,绝对死路一条。

  这我早想好了,枪毙归枪毙,爱情就是爱情,我总算爱过了一回了,总算对得
起自己了。

  李小山这时提出一个要求,要警方钻到床底下,那里还有他的一条爱情证据。

  警方派出一个小个子,小个头看了又看,报告说是一幅画,非常重要。警方于
是拍了许多照,画面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很紧密又很别扭地抱在一
起。男人头顶上写着李小山三个字,女人当然是白洁。

  这是一幅色情幻想,还是一桩强奸预谋,警方不好妄下结论。

  案情发展到这儿就只好暂停。这时宁肯找到警方。宁肯说美国要他马上去,实
验是两国医学专家联合搞的,中方不能无故毁约。连研究所也这么说,所里花了很
多钱,眼看成功了,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宁肯和他的单位都问,宁肯是不是犯罪嫌疑人,如果排除,那就得让他出国。

  警方反复权衡,又把以前已经问过和可能遗漏的问题向宁肯问了一遍,宁肯倒
是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可研究所催得紧,美国那边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就等
宁肯接手了。警方问是什么实验项目,所里仅透露是一项药品实验,根据与美方的
协议,在实验成功之前要绝对保密。一旦泄密,要承担所有责任。

  警方研究,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宁肯本人与案件没有丝毫关联,应该同意宁肯
赴美。警方给自己留下的疑团就一点:宁肯为什么对白洁这样无动于衷呢。

  警方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宁肯本人。

  警方使用了另一种方式。警方告诉宁肯,凶手是李小山,根据刑法,李小山很
可能被判死刑。

  宁肯抬起那双永远疲惫不堪的眼睛,一字一字说,我实在无能为力。

  警方还对李小山抱有一线希望,苦口婆心,政策攻心,将心比心,但仍毫无效
果,李小山反而提出要早点枪毙,越快越好。李小山动情地说,白洁是在我爱她时
死的,一命连一命,两命不可分,我得跟她去。我们在阴间肯定还会见面的,到那
时,我将正式向她表达我的爱情。我们争取化成蝴蝶,永远成双成对。

  对了,我枪毙那天,希望能吃上一碗面条,要用最大的碗装,要满满的,要放
很多辣椒,越多越好,要血一样鲜红。那样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至此,警方提出报告,虽然提供了包括那幅图画在内的所有证据,但仍然不够
全面,仍不足以将李小山置于死地。但上面的观点很明确,这是一桩早有预谋的暴
力强奸致死案,因此罪犯李小山必须受到严惩。辩解的力量毕竟有限,面对白洁父
亲的作用,警方也无能为力。

  宁肯从美国来了封信。宁肯告诉警方,第一,他的实验已经完全获得成功,药
品已投放市场。受益者包括他自己。第二,假如这个成功能提前半年,白洁就不会
死了。第三,白洁不死,那跟李小山就没任何关系了。

  宁肯在最后感叹道,假如现实不那么残酷,假如白洁对他的实验始终充满信心,
白洁的愿望就完全实现了。那时,我和白洁,必将会拥有一个绝对属于自己的孩子,
一家三口,共同生活在我现在生活的别墅里。

  经过研究所的详细讲解,警方终于读懂了信。这时离李小山枪毙,正好半年。


                             在秋天

                              张生

    犯人李长海的申诉:

  尊敬的管教,尊敬的领导,尊敬的组织和尊敬的政府,你们好!请原谅我又一
次拿起笔来向 你们讲述我的案情,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犯罪,请你们一定要看
看我的这封信,千万不 要把它放到一边。我知道你们每天都在为革命辛勤工作,殚
精竭虑,日理万机,可还是希望 你们能在
  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一下我的申诉。我这样做,不是对政府的判罚有
意见 ,不是,我没有意见,一点意见也没有,我已经在农场里劳动改造了五年,五
年里,我受到 了很好的教育,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也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为此,我
要真心感谢管教们对我 的帮助,也真心感谢政府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还有五年,
我就可以刑满释放了,对我来 说,剩下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我会一如既往,更加
认真和细致地做好每一件事,争取让管 教满意,让政府放心。 可是,我一想到那
个真正的坏人至今还逍遥法外,很有可能仍然在外面偷盗扒窃,危害社会 ,我就忍
不住想大声疾呼,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犯罪。是的,那个犯了罪的人不是我,我是
 无辜的。我并没有参与五年前发生在我家乡杨村的那桩使我获罪的盗窃案,我是清
白的,案 发的那天所有的情景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不说假话,这么多
年来,只要我一闭 上眼睛,那一天的一切活动就会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幕一幕
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天,我母亲很早就起了床。十月份,已经是秋天了,天也渐渐亮得晚了,六
点半时,窗户 外面还是黑的。我听见母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为了节约,她没有点
灯,在黑暗中静静地忙 碌着。她的脚步很轻,搬动东西时也尽量不发出声音,我知
道她是害怕吵醒我,想让我多睡 一会。自从我高中毕业到西安当了工人后,就留下
她一个人在家里生活,每年我探亲回来都 想多干点活让她轻松一下,可在她眼里,
我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孩,她总是忙前忙后,什么 事也不让我干。我躺在床上,听
到她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板凳,我的眼圈一下子就发了热,此 刻,我的眼睛也又一次
湿润了。五年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样,身 体好不好,今
年,她该五十出头了,也不知道她胸闷头晕的老毛病好了没有。我曾经写信回 家,
可她一直没有回信,她不认字,但就是认字,她也不一定给我回信,她是一个要强
的人 ,什么事都不肯落在别人后面,我被判刑肯定伤透了她的心。唉,想想她这一
辈子真是可怜 ,生下我没几天我父亲就不幸去世,抛下她孤零零地带着我,含辛茹
苦,把我抚养成人,谁 知我不争气,不仅没能在她身边进孝问安,反而让她丢尽了
脸面……

  我悄悄用枕巾擦干眼泪,从床上爬了起来。可能刚才那下撞得不轻,我看见母
亲正坐在凳子 上揉着自己的腿,她问我怎么不睡了,我假装说睡醒了,我不想告诉
她我听到了她撞翻板凳 的响声。我找到火柴,点上了那盏我上学时用钢笔墨水瓶做
成的小煤油灯,屋里一下充满了 晕黄的光,在一股淡淡的煤油的气味中,母亲挣扎
着站了起来,她说,也好,今天有很多事 要办,早点起床也行,她这就到厨房去给
我做早饭。我拿起墙角的扫帚,到屋外重新把院子 扫了一扫,昨天黄昏的时候我已
经扫过一遍,可一夜秋风吹过,地上再次落满了梧桐树枯萎 的树叶。天色慢慢发白
了,我挥动扫帚,那些卷曲的落叶哗哗作响,很像我在西安的工厂里 开动车床的声
音。这让我想起我的假期已过了一半,再有半个月,我就得离开母亲回厂里上 班了,
看着背部微驼的母亲单薄的身影,我不禁有些伤感。我暗暗决定,今天和张金凤订
过 婚后,就与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到年底就结婚,这样,她可以早点过来照顾照
顾母亲,有 什么事多少能应付一下,我也能安心在外面工作。


  这天天气很好,除了风有点大,没什么不方便的。天又蓝又青,真像我看过的
一些文章里描 写的那样,让人感到秋高气爽。我把院子里堆放的杂物又收拾了一遍,
一切都变得整整齐齐 ,干干净净,我的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一开始我并不同意在今
天举行订婚仪式,这个日子是 母亲选定的,她在我回家前偷偷去找村里算命的王瞎
子卜了一卦,说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最 宜谈婚论嫁,我觉得这是迷信,就批评了母
亲一顿,她当时还差点流了眼泪,可这天的天气 是不错。其实,我心情不好,真正
的原因是我不想和张金凤结婚,我只在去年来家里探亲时 见过她一面,这也是母亲
的安排,而她听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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