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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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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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的夜色并没有异样,异样的是这间充满香靡的房间,异样的是这个房间里迷离、暧昧的烛光。在那个像果核一样圆润的火苗里,一泓橘色的水荡漾在炽热的蕊中,仿佛有种摄人魂魄的魔力,正一点点在孤寂无声的空气间蔓延飘动。这源于一个被情欲烧着了肌肤的女子,源于她焦渴、妩媚的眼神,她肌肤深处的血液里正横流着挥之不去的迷乱。没有哪个女子能抵御“三更欢”的药力,“三更欢”是女人欲望的陷阱,至今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逃脱。
    白小酌是在自己某一下突然变沉重的心跳中感到体内变化的。当她意识到这种变化,她的心骤然间瘫软下来,她惊慌地看了看那支蜡烛,于是不小心将一团火导入了自己的身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奇怪那团火为何这么快就烧疼了她的肌肤,她残存的一点点本性警告自己这变化不会来自内心,她把罪过迁移到那身沉重的像甲胄一样滚烫的衣裳。
    她以为褪去了它们便会阻止引火烧身。她以为凭自己的意志会浇灭这场天外之火。
    她让瘫软的身子平躺下来,并且闭上干涩的眼睛,想像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是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她渴望清凉的水浸过全身,拚尽全力冥想着所有能给自己带来湿润的东西,甚至不惜动用了滚滚流出的泪水。
    可是,她没有得逞。她身上那团烈焰已经开始夹杂在血液里,在全身的每一处肆无忌惮地游走。她惊惧地痉挛着十指在全身寻着脉络恶狠狠地揉捏,她希望能找到它的源头,希望自己的手能提前在那火焰的上游等候。
    她必须扼住它们的流速,她把蔓延在四肢百骸的火焰聚拢到一处,然后用近乎麻木的双手捂住了光滑的小腹,那团火在那儿别有用心地定居下来,她开始承受一种致命而单纯的折磨。
    那种力不从心的无奈是孤立无援的,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薄得像一张白纸,展开和燃烧得一望无际。她用模糊的廉耻告诫自己不能让人看到她赤裸的胴体,于是想得到一场黑暗的援助。她想起身吹灭蜡烛,顺势拿过桌上的水杯,但是口干舌燥的痛苦只是让她伸出了手臂,却无力睁开眼睛。
    这时,一只男人的手拿住那只水杯,并且无声地放在她的手里。白小酌迷糊地喝水,刚喝一口陡然意识到这只水杯的来历,拼命睁开眼,发觉了站着的曹云。
    白小酌想用愤怒的目光看着曹云,甚至想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他,可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无比脆弱的声音:“我……这是怎么了?”
    曹云拿过茶杯扔到身后:“让我来告诉你。”说罢把白小酌按到床上。
    白小酌挣扎了两下,身上没了力气。“小桃红,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看看你现在多么可怜。”曹云不急不慌、一点一点解着白小酌的衣裳。白小酌惊恐地看着曹云:“曹云,你……不是人。”
    “你错了,正因为我是人,才把你当成仙女一样宠着,可你下贱无耻自甘堕落,怎么样?想报复吗?那好,你就用女人的本事来报复我,我曹云从不信命,只信手中的权力,从今以后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得到你。”
    白小酌情知无力反抗也躲不过这一劫,痛苦地闭上眼睛。
    “小桃红,我瞧不起你这个样子,我倒希望你反抗,只要你有力气挣扎。”曹云说完,猛地把白小酌的衣裳扯开,又把自己的罩衫脱下。
    房间里充满了湿漉漉的汗渍的气味。
    白小酌宛若一朵风吹雨打过的残红,倦怠地垂落着手臂,她的肌肤还保留着那团火焰的余温,胸脯泛着恹醉般的潮红,她闻到了那股汗渍,居然分不出熟悉还是陌生。她想睁开眼睛,可是曹云那只手已经在她的身上游走了,她希望那只手慢下来,这样便可以细致而耐心地抚平肌肤上刚刚绽裂的伤口。
    外面响起很急的敲门声,曹云的手停下来。
    她顿时觉得全身酸痛,忽然感到莫名的委屈,泪水倾泻而出。
    曹云大怒道:“是谁?真他妈找死。”
    门外是一位副将的声音:“曹将军,长公主叫你速速放了白小酌,不得有半点伤害,不然……不然提头来见。”
    曹云听罢心陡地一颤:“妈的,是谁搬动了她,这种事也插上一手?”
    曹云看了一眼娇喘的白小酌,白小酌那令他骨酥筋麻的胴体依然一览无遗地摊在床上。他恼怒地把锦帐撕下来,盖住了她的身体……

六、人生中的一个大错

    就在这个平常的夜里,白小酌险些被曹云占有,而王狄又不知不觉间钻进了铭儿的圈套。白小酌和王狄已经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铭儿在秦淮客栈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她坐在王狄的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桌上的酒壶:“王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王狄笑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爽约呢,况且是喝酒这种好事。”
    铭儿看着王狄手里的弯刀:“你怎么知道……我叫你来只是喝酒这么简单?”
    王狄把弯刀放在桌上,突然肃穆起来:“有话直说。”
    铭儿斟满两杯酒,二人无声地碰过之后一饮而尽。
    铭儿优雅地放下酒杯,轻描淡写地问:“王兄,蓝心月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王狄下意识地抓住弯刀,直视铭儿的眼睛:“她在哪里?”
    铭儿飞掠一眼王狄抓刀的手,淡淡一笑:“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她现在想做什么。她想找一位叫莲衣的姑娘,她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你怎么知道蓝心月想找她?”
    “我也很奇怪,或许蓝家只剩下这两个人,她们有些话要说吧。我想让你办件事,替我找到莲衣姑娘,关于蓝家的秘密,她也应该知道了。”
    “你和蓝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实不相瞒,我的父亲和蓝玉有过交情,我想见见莲衣,还想照顾她的起居生活,也算了却老人们的一桩心愿。”
    王狄放下心来,但是仍有顾虑:“莲衣姑娘和林一若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没有必要再打扰他们,再说……林一若也未必让她走。”
    铭儿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示意王狄喝酒:“见见并不妨事,况且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你最好不要让林一若知道,你要答应我。”
    王狄意识到什么,没有伸手端杯,盯着铭儿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莲衣姑娘有没有危险?”铭儿迎着王狄的目光笑了:“怎么,紧张了还是觉得我有恶意?你上次说可以为我做三件事,可我实在想不出来让你为我做什么,于是就想出这么个主意,你把莲衣带到我的面前,我把小酌妹妹完好无损地奉还。”
    王狄的眼睛一亮,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铭儿。
    铭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王兄,你没有时间考虑,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见不到莲衣,白小酌就会以杀人罪被问斩。其实我能不能见到莲衣,白小酌都会死,尽管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
    王狄暗自吃惊:“你说明白些。”
    铭儿做出一副摊牌的样子:“我想见莲衣不假,你想救白小酌也是真,而我有绝对的把握让曹云放过白小酌,但是,我想不出来除了让你把莲衣带到我的面前,还会有什么事情。让我冒着生命危险把白小酌从曹云那儿救出来,明白吗?”
    “你真有把握?”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这就算你为我做的第一件事,怎么样?”
    王狄沉吟片刻点点头。
    铭儿端起早已斟满的两杯酒:“王兄,为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干杯。”
    王狄没有考虑就接过酒杯,两只酒杯啪地碰在一起。王狄做梦都想不到这轻轻的一碰,险些毁了我和莲衣的幸福,也铸成他人生中的一个大错……

七、不祥的预感

    我一直喜欢着岸上这座城池。
    这不单单是让我得以超生的那个女子就生活在这里,也是它的恢弘和美丽时常让我心神激荡和血脉贲张。
    我喜欢它的清晨,那是它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的那段时节,房屋、街道和黑黝黝的树木都笼在一团浅浅的氤氲之中。那团浅浅的氤氲很奇怪,它对痛苦的人来说是忧伤的,它对踌躇满志的人来说是快乐的,它对想拥有这个城市的人来说是伸手可及的,它对要告别尘世的人来说是值得留恋的。
    这氤氲是这座城市里每一个人的梦想,尽管它不关心任何人的命运。
    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河水的温度,我害怕冬天的时候从水里出来,凉凉的身体有些僵硬。
    我的回忆日渐模糊,我隐约觉得按父亲的意愿,我的前生应该凭着一颗聪明的脑袋考取功名,可是我天生对香味感兴趣,并将功名利禄视为臭不可闻的粪土。
    我和父亲的积怨由此而生。曾有一度,我被母亲溺爱娇惯得近乎飞扬跋扈,父亲对我横眉冷对,除了当我用一盒香粉换来相当于掬霞坊整整半年挣到的银两,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否有过做官的理想?
    他让我做官到底为了什么?
    他为什么逼着儿子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我的想像中,我应该有许多地位高低不同的朋友,我的诗词应该常常在他们当中作为范本诵读。我被他们推崇和尊重,而正当被他们拥戴到巅峰之时,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和平和下来。我感到了孤独,我感到自己虽然没有走上冠冕堂皇的官道,却险些踏入浮华着卖弄和欢愉的歧途。
    我多次想像过和父亲当年一样背着行囊走出掬霞坊。
    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啊,门前的大路依然郁郁葱葱,天上也是一盘冰凉的满月,可是,我即便在那棵参天大树旁坐下来等待一千年,也未必能等到一位身着白裙、形同鬼魅的女子。
    我心中有个谜,母亲一直没有给我解开。
    父亲隔着窗子说了怎样一句话竟使她嚎啕不止?
    我想,那句话一定是个咒语,它吸摄了一个女人的心。
    我真想知道它由哪几个字组成,如果有可能,我想说给莲衣听,让她那颗紧锁着的心为我启封,可惜我不能说给她听,因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把莲衣丢了,或是她不辞而别……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我很高兴,因为和长公主约好去她的府上接小酌姑娘,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给王狄和莲衣一个惊喜。
    莲衣在竹架上晾晒满了刚洗的衣裳。我从木屋里出来,看到莲衣陷在五彩的衣裳里的样子不禁笑了:“怎么洗这么多,也不叫我帮你?”
    “不用了。”莲衣笑了笑,上下打量着我的装束,“你要出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我记得没有跟你说过。”
    “你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要穿……这双鞋子。”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里不觉一动:“你经常观察我吗?我太粗心了,还不知道你的生活习惯,这倒提醒了我。”
    “我随便说说,不必在意。”
    我高兴地抖了抖衣袖:“我要去找长公主,她答应我今天见一个人。”
    莲衣并没问我要见的人是谁,而是轻声说:“早去早回。”
    我把她的这句话理解成惦念,没顾上说句道谢的话就高兴地向竹林小路走去。走出老远,我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快活,回头大喊:“莲衣,我也想早点回来——”
    每次从竹林到南京城都需要两个时辰,可这次我却觉得南京城近在咫尺。我心里想着王狄见到小酌姑娘后那种激动的心情,如果他们两个幸福,也算我偿还了王狄那天夜里替我揭下莲衣的通缉令的恩德。
    我兴冲冲地在街上走得口渴,经过一个茶摊时想买碗茶水,却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听出是王狄的声音,努力压抑着兴奋竟然忘了口渴,我转过身来像那天一样倒退着走,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你去哪儿,怎么这么高兴?”王狄追上来问。
    “你在这儿干什么?先告诉我。”我看着王狄一脸沉郁的样子。
    “我……想到处走走,你去哪儿?”王狄的眼神飘忽不定。
    “我要办一件好事,给朋友一个惊喜,晚上到竹林等我吧,我带酒菜回去,如果不想让我破费,你买也可以。”我笑着说。
    “为什么要等晚上?我现在就想喝酒,想大醉一场。” 王狄的声音很生涩。
    “现在不行,一言为定,晚上见。” 我知道他是为了小酌姑娘的事,但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还是没有说出去救她的事。我说完转过身子大踏步走了。
    王狄停住脚步,看着我远去的身影,眼里依然是一片捉摸不定的神情。
    其实我很愚蠢,如果当时告诉他真实情况,肯定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可惜我只想到了给他那个惊喜,却没想到他这次出来,就是要趁我不在竹林的时候,按着铭儿的意思带走莲衣,换回他的小酌姑娘……

八、铸成大错

    铭儿匆匆赶往秦淮客栈,那是她和王狄约好交换莲衣和白小酌的地方。
    因为白小酌突然被我救走,她无法在王狄面前完成换人计划,换句话说她会认为我救白小酌是受王狄所托。如果真是这样,王狄在见到白小酌之后怎么可能再带莲衣见她呢?她现在惟一的侥幸就是希望王狄不知道我救了白小酌,而王狄又成功地把莲衣挟出了竹林木屋。偏偏一切都如她所愿,就在我去长公主府接小酌姑娘的时候,王狄已经易装蒙面挟持了莲衣,向秦淮客栈而来。
    秦淮客栈里,铭儿正和老板围着桌子说话。
    老板拿出一张纸递到铭儿面前:“姑娘,这是王公子这些天的花销,一笔笔记得很清楚,你查一下。”铭儿心事重重,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老板恭敬地:“用不了这么多。”
    铭儿淡淡地说:“算我给你的茶钱。”
    老板拿起银子道过谢后刚要走,蒙着面巾的王狄用弯刀撩开门帘。老板看到弯刀吓了一跳,银子掉到地上,他知道有事发生,仓皇拾起地上的银子走开。
    王狄拉着莲衣进来,铭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莲衣,半晌突然高兴地笑了。
    莲衣并不畏惧:“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到这儿来?”
    铭儿笑着看王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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