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蟹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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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蟹世纪-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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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是用闪烁的光源取代了幻灯片;光源的闪烁达到一定速度,动物就只能看到一个稳定、持续的光源,而无法察觉其闪烁,这个‘闪烁速度’就是这种动物的闪频值。

“方法有了,接下来就是测量各种不同动物的闪频值了。不同物种的闪频值差别极大,例如苍蝇感知闪光的速度就要比我们快四倍。即使在同一个物种内部,闪频值也各有不同:crab和人类的闪频值随年龄变化,儿童的闪频值高于成年人,成年人又高于老人,这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为何熊孩子的时间总比大人过得慢、人变老以后为何时间过得越来越快……”

“别扯远!”w生怕韦斯特又跑题:“说虫子,别说人。”

“好吧,继续说甲虫族。”韦斯特说道:“时间感对动物的生存很重要,在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斗争中往往事关生死。闪频值高的动物能以更高的频率把新信息传送到大脑,这让它们反应更快、动作更敏捷、在战斗中更具优势。不过,敏锐的眼睛只是一方面,动物的大脑也必须能以同样高的速率处理眼睛获取的这些信息,不然就是浪费。根据前人的研究成果,比较大脑在单位时间内所能处理的信息量,棱皮龟是crab(和人类,下同)的0。37倍,猫是crab的1。4倍,狗是crab的2。0倍,猕猴是crab的2。4倍,苍蝇甚至是crab的6。8倍。猫、狗、猕猴、苍蝇眼中的世界都比我们看到的要慢;我们看不见电影和电视的闪烁,但它们行。你是不是感觉有些自卑?”

“自卑个毛线!反正阿猫阿狗猴子都灭绝了!活着才是正义!”w食中二指夹着烟头嗷嗷叫板。

“甲虫族还活着,它们的闪频值,以及处理视觉信息的能力比苍蝇还要高。大家都知道工虫会发光,也都知道工虫发出的光被甲虫族当做信号灯来用,不同的闪烁频率代表不同的信息。那么问题就来了:当我们看到它们的发光器不再闪烁、而是持续发亮的时候,它们是不是在用crab的眼睛无法识别的极高闪烁频率传送保密信息?这是一种天然的加密机制,crab的视觉系统不够快,看不到那种闪烁,当然也就无从破译工虫的光信号。甲虫族大可以当着我们面叫嚣道:‘快看这些傻逼!’‘来打我啊缺货!’‘侧翼迂回包抄他们!’‘我发现他们的弱点啦!跟我来!’等等。我们却只能又挨骂又挨揍,任凭它们玩个痛快。

“读不懂信号还是小事,更要命的是短兵相接。甲虫族的反应远比crab敏捷,crab士兵的动作在它们看来全是慢镜头,所以被它们近身之后极难存活。大家都知道苍蝇不好打,可苍蝇感知潜在威胁后的反应时间长达100毫秒,甲虫族呢?甲虫族只有几毫秒,它们的反应比苍蝇还要快。差距这么大,我们的步兵与它们近距离交战简直等同于送死—— 凡人们可不像你,你是半神人,你遇到危险时的反应速率可以凌驾甲虫族之上,但你身边的士兵们没你这天赋;你死不了,他们却很难活。”

w眯缝着小眼儿抽了半天烟,丢下烟头拿脚踩踩:“按您说的,甲虫族逆天了,没毛病了。我问它们有啥弱点没,结果您老给我讲了大半天它们多么多么牛逼。”

“我欣赏它们,”韦斯特回答,“从我的角度看,除了过于复杂之外,很难说它们有什么明显的瑕疵。真可惜它们会是我们的敌人,真遗憾,太遗憾了。”

“那您觉得,它们有智慧吗?”w问。

“有。”韦斯特想都没想。

“余涣箐和魏俊都说它们活着的时候没智慧,您怎么看?”

韦斯特摆弄着墙上的投影仪:“那是三年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三年?别的不说,单单它们会朝咱们发射炮弹这一项就够聪明了。‘越是扔大便,猴子就越聪明。’投掷可能是最复杂的工具利用行为,是一种高级行为,有计划有预谋地、抱着获取食物以外的目的投掷东西打击敌人更是高级行为中的高级行为,想想绝大多数动物都笨得只会扔自己就明白了。自然演化出来的动物中,只有crab和人类(曾经的)会使用专门的投掷武器;大象会用鼻子卷树干扔犀牛,但只是偶然案例;黑猩猩会趁人不备往人身上扔石头和大便,这个常见一些。就凭这一点,你觉得甲虫族的智能不能列入现存动物物种的三甲之列?”

w拽出卷烟9号:“越了解它们,您就越爱它们。”

“没错。”韦斯特发出笑一样的奇怪声音。

w点上火:“您可别因为太爱它们以致于最后叛变了啊。”

韦斯特“笑”道:“不好说。留神盯着我吧,万一我反水了赶快一枪把我给毙了。”

“切。”

世界1 陆城之战 60

“切你妹!”韦斯特突然骂了一句:“你这是第九根还是第十根烟了?就这么一会儿你吸了几根了?看你扔这一地烟头!想把肺吸成碳疙瘩是不是?紫凌书院所有室内场所一律禁烟,再吸烟当心我把你拽进实验室强制洗肺!”

“不吸了不吸了!”w慌忙把烟吐掉踩灭:“老师教训的是!学生再也不当着您老的面吸烟了!”

“许院长讨厌烟臭味,惹恼了她可比得罪我严重一万倍。”韦斯特说:“今后的战局可能愈发艰难,甲虫族的很多生理、行为特性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特别是性状窃取。紫凌书院在个个军区都派驻有隐藏身份的特派调查员,像李宝存这样的。综合他们从各军区传回的情报,甲虫族已经山寨了我们很多东西,比如欧洲军区的甲虫族长出了巷战用的反狙击探测器,几乎一夜之间就歼灭了欧洲军区的全部精英狙击手。许院长大概也跟你说了,甲虫族的主要目标是全球各地的大型天文望远镜,但截至目前它们只抢走了一些报废的。我想它们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要么直接抢一台完好的拿回去用,要么自己山寨一台出来;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各大军区都把大型天文望远镜能守则守、能毁则毁了嘛。”

“如果他们要自己建,”w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我就很关心它们会把它建在哪儿了。”

韦斯特继续摆弄着投影仪,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们马上要发射新的侦察卫星,加强对全球地表的实时监视。一旦甲虫族有了动静,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发射卫星?咱们还有没沦陷的航天发射场?”

“从核蟹—— 现在叫‘核蟹零号空间站’—— 上发射。甲虫族的势力尚无法触及太空,但愿核蟹零号空间站能为我们带来足够的情报优势。”

“……好吧……要是核蟹还能用就好了……”

“假设不可能的事情毫无意义。面对现实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最后,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

韦斯特按下了投影仪的开关。

一只膜质翅膀的光学图像投射出来。是斥候虫的翅膀,但与w在战场上见过的截然不同。宏宇宙在上啊,它竟然那么美!明亮鲜艳的红色、橙色、黄色、绿色、蓝色、紫色,以及金橙色、亮黄色、淡绿色、宝蓝色、紫红色……百千种无以言喻的美妙色彩,斑斓嫣姹,过渡、变换、交融、映衬,共同交响成一曲美轮美奂、宛如来自童话仙境的幻想诗;色彩之中没有可供辨识的图案,却又像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图案,只是太过丰富、绚丽、玄妙,因而不可描摹;这色彩、这图案,仿佛圣触女的云脉,溢动着金属光泽的彩虹、辉晕,如梦似幻,又仿佛传说中谢姬娜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千红万紫,令人怦然心动、不禁潸然。

像被来自内心深处、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w鼻子一酸、嗓子一哽,一时无法言语,也无法作声;一股想要流泪的楚涩与冲辣涌进他的眼眶,火热,滚烫,难以禁忍。

“……多美啊。太美了……”冷酷的电子合成音似乎也浸满了难以遏制的感情:“……表面上看只是土褐色的透明膜翅,可一旦以黑暗为背景,在给定的光照下却呈现出了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无人可以想象的不可思议的世界。你能感觉到那种悸动吗?那种触及内心、触及灵魂的悸动?仿佛最纯净的真,最崇高的善,最壮丽的美,最深沉的爱!科学上,我知道这只是构成翅膀的几层甲壳素营造出来的光学效果,与肥皂泡、水面浮油并无质的不同。但我解释不了这种令我怦然欲泣的悸动,我的一切知识、理性都解释不了这种感觉。熵姬在上,甲虫族为何生得如此美丽妖娆!?研究甲虫族的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审判芙拉娜的古希腊法官,当科学的西佩里德斯扯下芙拉娜身上的衣袍、使我看清她那绝美有如天人的身体,这个时候,熵姬在上啊!我只想说: 美 与 神 同样是神圣的!我真想宣判她无罪!……”

w颤抖着背过身去,使劲全身力气咳嗽两声:“我走了,回去给许院长汇报一下。有新发现再联系我吧。”

“这就走?也不主动把你吸剩下的烟头扫干净?真不自觉。”

“……”

“算了,我开玩笑的。”韦斯特“哈,哈,哈”三声:“你走吧,我自己会打扫。”

“……哦……”

w晕晕乎乎地走出实验室,脚底像踩在云彩上一样飘然不实。斥候虫翅膀的色彩与图案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不仅盘旋,还在伺机扎根。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摆脱不掉了。

美,是一种不可治愈的毒瘤。

一名戴眼镜的女生与他擦肩而过,快步走进韦斯特的实验室。嗯,美是毒瘤,美女就是毒瘤中的毒瘤了。这妹子长得不错啊,一种略带棱角的知性美,而且……咦?怎么瞟着那么眼熟呢?在哪儿见过?……

—— 不对!!!——

9月30日上午,站在一座三米高台上一手朝天振臂、一手拿着麦克风煽忽人海围攻紫凌书院的那个女青年—— 不就是她吗!?她怎么会穿着紫凌书院的制服!?——

“糟了!!!”w失声惊叫起来。他掉头撒腿往回奔,比三月里的兔子还快,边跑边喊:“韦斯特老师当心!!!—— ”

实验室爆炸了。几十万atm(标准大气压)的冲击波像一列无形的火车破墙而出,带着崩山摧岳的撼天巨响,携着成吨的烟尘、砖渣、碎石、木料、烂玻璃、混凝土块,仿佛无数看不见的钢拳,照准w的正面全身迎头暴击,击碎了他的骨骼、撕裂了他的肢体、压扁了他的腹腔;受腹压增加、膈肌上抬逼迫的静脉血液被猛然推向心肺,与压迫胸廓的冲击波内外交攻、生生撑爆了他的心脏、肺叶和大血管。冲击波压力转瞬即逝,急剧的气压变化使他的胸廓迅速回弹、肺内气体体积爆然膨胀,破坏肺部血管的同时将无数气栓楔进了他的全身,包括脑血管和冠状动脉,造成了极其惨烈的二次伤害。好似一枚被熊孩子踢飞的皮球,w翻着跟头飞出十几米远,重重地一头掼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世界1 陆城之战 61

三十一

车轮虫杀过来了!它们一个个蜷成环状、左右两侧平伸出锋利的肢,“呼啦啦”尖啸着滚进困死在公路上的长龙人海,好似一乘乘冲锋掠阵的古代刀轮战车,将沿途遇到的crab全部斩倒,一路虎入羊群杀戮无忌,crab的手足、腿脚、头颅、躯干到处乱抛,高速公路顷刻间血流成河。成千上万的crab被十几只车轮虫赶羊似地砍、斩、削、剁,仅仅几分钟时间便见一二百人倒入血泊!

人群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命。卞强无意识地混在他们中间,双手紧紧攥抱着无弹空枪,神情木讷地没命狂奔。人们接二连三地倒下,有他身后的人,也有他身边的人。他看见一个民兵坚持留在那儿掩护群众逃跑,最终打光了子弹、被呼啸而来的车轮虫拦腰斩成两截;他看见一名失去武装的士兵用身体护着一个老太太,本能地伸手挡向直冲过来的车轮虫,然后他就碎了,先是指头飞起来,继而是手掌、胳膊、肩膀、上身;他看见一个警察头部被砍,骨头都绽开了,大股脑汁从创口喷出……

他看见了很多很多。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死人。

一位母亲被行李绊倒,拼命把孩子往远处一推,自己却被四五十厘米长的虫爪钉在了地上。

一名父亲来不及躲避,一把将五六岁的小女儿拉到背后,自己却被虫子平肩斩首,血如井喷。

一名孩童的爷爷、爸爸、妈妈先后死难,自己也被虫爪刺穿腹部,鲜血呈爆炸状四处迸溅。

一名青年后心被刺,身体完全贯通;奔跑中的他当即跪倒,瞬间被虫子卷入轮下碾成肉泥。

一名少女崴伤了脚踝,无力逃跑坐地嚎哭,眼睁睁看着虫子扑向自己、砍杀自己、轧扁自己。

一位老人满头是血,艰难地翻越护栏逃离公路;在他身后,一个女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男人捂着断脚痛苦哀嚎。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死人。

他还看见了很多很多。

一张张惊惧万状的脸,一双双恐怖莫名的眼,共同溶化成一头有着千万张脸孔、千万双眼睛的巨大怪兽,追赶着他、撕咬着他、咀嚼着他。

这是屠杀,不是战斗。

再残酷的战斗都可以忍受。但面对屠杀,卞强的情绪崩溃了。

“—— 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同志!”一个趴倒地上、衣衫褴褛血流满面的男人突然抱住卞强的腿:“我是《南国周末》的主编!你要是救了我,我一定给你歌功颂德!让你出大名赚大钱!让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卞强一脚踢开男人,卸下了空枪,开始更加卖力地逃命。

故事里那种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现实中真的有吗?不知道。就算有也轮不到他来当。卞强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不是什么天将降大任于身的英雄。雁将军能做到的,他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

这是命,得认。

绝望。重甚于山、深甚于海、怖甚于死、无可名状、无与伦比的绝望像一根根粗大的钢钉,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令他喘不上气来。

他只能逃跑,在腾跃着无边声涛、无涯血浪的人海中挣命。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两架faq…himat无人战斗机俯冲下来,30毫米转膛炮在混成一锅粥的虫群和人海中扫射起两串沙尘、土石与血肉混淆成的的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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