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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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译注-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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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遽:匆忙,仓促。②观:台阁。③蜚廉、桂观:二观名。④益延寿观:观名。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益”是衍文,《新证》以为不衍。⑤广:扩充。⑥防:《封禅书》、《汉书·郊祀志》皆作“房”,《会注考证》认为是因古字体相似而误将“房”写成“防”。下文中的“防”同此。⑦芝九茎:灵芝长有九株菌柄。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干封三年①。”上乃下诏曰:“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②。”
  ①干封:《正义》引颜师古曰:“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干。”②灵星:《正义》以为是龙星,主农业。《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曰:“祠灵星,盖祈雨也。”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潜之天柱山①,号曰南岳。浮江②,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
  ①登:登山。礼:祭祀。 ②浮江:指在长江上乘船。浮,乘船走水路。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奉堂高旁,未晓其制度①。济南人公带上黄帝时明堂图②。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复道③,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仓,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坐④,令高皇帝祠坐对之⑤。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⑥。天子从昆仑道人,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①制:形制,样式。度:尺度。②公(sù,肃)带:人名。公是复姓。《通志·氏族略四》:“玉氏,黄帝时公带造合宫明堂。见《尸子》。后为玉氏。”此处公带或许是传说中公带的后代。③圜:围绕。复道:即天桥,楼阁间架空的通道。 ④上坐:尊贵的位置。坐,同“座”。⑤祠坐:指神主灵位。⑥太牢:祭礼时牛、羊、猪三牲齐备叫太牢。后来也专指牛。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①。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修封禅②。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策③,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土求神者④,莫验,然益遣,冀遇之⑤。
  ①推历:推算历法。以本统:意思是认为以夏历十一月朔旦冬至为推历法的起点是正统。 ②每:《封禅书》作“毋”,当据改。按:封禅五年一修,这时还只两年,所以只祀明堂,不修封禅。③泰元:天的别称。王先谦以为泰元就是泰一。(见《会注考证》引)④考:考察。⑤冀:希望。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祠蓬莱之属,冀至殊庭焉①。
  ①殊庭:异境。指仙人所居之处。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①。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②,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候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③。”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④。前殿度高未央⑤。其东则凤阙⑥,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唐中⑦,数十里虎圈⑧。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⑨,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⑩。乃立神明台、井干楼,度五十余丈,辇道相属焉(11)。
  ①受:接受,受理。计:指各郡国上报的计簿。②就:完成,建成。③胜服:克服,制服。④度:指规模。⑤未央:宫名。⑥凤阙:宫阙名。⑦唐中:宫苑名。⑧虎圈:养虎的地方。⑨渐台:台名。⑩玉堂:宫名。璧门:宫门名。大鸟:指神鸟雕像。(11)辇道:可乘辇往来的宫中道。 
  夏,汉改历,以正有为岁首①,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②,因为太初元年③。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④。
  ①以正月为岁首:改历前是用秦历,以建亥之月(夏历十月)为岁首。
  ②更印章以五字:把官印一律改为五字。《集释》引张晏曰:“汉据土德,土数五(在五行中排为第五),故用五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③因:因而,于是。按《封禅书》无“因”字。为:定为,作为。④以方祠诅:用方术祭祀,祈求鬼神加祸于人。 
  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熟具①,芬芳不备②。乃命祠官进畤犊牢具,五色食所胜③,而以木禺马代驹焉。④独五帝用驹⑤,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①牢熟具:烹煮过的牲畜等祭品。具:饭食,酒肴。这里泛指祭品。②芬芳:指祭品的芳香气味。③五色食所胜:指所用牲牢的颜色按照五行相胜原理配置。《集解》引孟康曰:“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牡。”④木禺(oǔ,偶):木刻偶象。禺,通“偶”。⑤独五帝用驹:梁玉绳认为此句衍。(参见《会注考证》)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命曰迎年①”。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②,上亲礼祠上帝,衣上黄焉。
  ①迎年:楼名。②明年:楼名。 
  公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①,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②,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③,故上亲禅焉。
  ①合符:指与符瑞相合。②卑小:矮小,低矮。③闾:里巷,这里指居住处。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还过祭常山。
  今天子所兴祠,泰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修封。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①,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②。凡六祠③,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祀,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④,其人终则已⑤,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于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⑥,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祠神者弥众⑦,然其效可睹矣⑧。
  ①薄忌泰一:指根据毫无人廖忌所奏而建的泰一神祠。三一、冥羊、马行、赤星:都是神祠名。②宽舒之祠官:宽舒之类的祠官,即上文所说“祠官宽舒等”。③凡六祠:是上述五座神祠以外,加上后土祠,总共是六祠。④主:指主持祭祀典礼。⑤终:死。⑥羁縻(jīmí,机迷):笼络。“羁”“縻”都有束缚、牵制之义,引申为笼络。⑦弥:更加。⑧睹:这里是想见的意思。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①。人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言,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②,具见其表里③。后有君子,得以览焉。至若俎豆珪币之详④,献酬之礼,则有司存焉⑤。
  ①从:跟随。②论次:论定次第,评议编次。③表里:指“用于事鬼神”之类事情的里外情形。④至若:至于。珪币:祭祀用的玉和帛。⑤存:保存,这里指记录在案。 
吴太伯世家第一
  赵季 译注
  【说明】
  《世家》为《史记》五体之一。司马迁从维护国家统一的立场出发,把各诸侯国看做辅佐中央政权的地方政治力量,希望他们能“忠信行道”,来维护中央集权的统一。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说明了他创立《世家》体例的目的:“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幅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
  《史记》中共有《世家》三十篇,其内容记载了自西周至西汉初各主要诸侯国的兴衰历史。《世家》之取名就是因为“王侯开国,子孙世袭”,也就是诸侯爵位封邑世代相传,故名《世家》。后人总结为“公侯传国则为世家”(《后汉书·班彪传》),“世家以纪侯国”(赵翼《廿二史札记》)。但司马迁并不局限于仅用《世家》记载开国传家的诸侯,例如陈涉身死国除而且无后,但因“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诸侯作难,风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发难”,也确曾号为陈王,起了巨大的历史作用,所以司马迁为他写了《陈涉世家》。表明了司马迁为了真实反映历史现实,而灵活运用《世家》这一体例的现实主义精神。
  《世家》的叙事方法,大体与《本纪》相同,即以编年之体记载列国诸侯之事。因此刘知几说:“司马迁之记诸国也,其编次之体与《本纪》不殊。盖欲抑彼诸侯,异乎天子,故假以他称,名为《世家》。”
  关于《世家》一体是否为司马迁所创,以前学者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一种以为司马迁是“因袭前人”,如清代秦嘉谟说:“按《太史公书》宗《世本》,其创立篇目,如《本纪》,如《世家》,如《列传》,皆因《世本》”(《世本辑补·诸书论述》)。另一种认为司马迁是“凿空独创”,如宋代晁公武说:“《史记》一百三十篇,汉太史公续其父谈书,创为义例,起黄帝迄汉武获麟之岁,撰成十二《本纪》以叙帝王,十《表》以贯岁月,八《书》以纪政事,三二《世家》以叙公侯。”我们认为,司马迁所立《世家》一体,既非纯然“仿袭前人”,也不可能“凿空独创”,而是在前人史书体例的基础上,加以融汇贯通因革损益,创立了《世家》之体。正如梁启超所说:“其《世家》、《列传》,既综雅记,亦采琐语,则《左传》、《国语》之遗规也”,但“太史公首创纪传体,为史界不祧之祖”(《中国历史研究法》)。
  《世家》一体,由于符合我国古代社会裂土封侯世袭不替的现实,所以有其不可替代的意义。《汉书》以下曾有些纪传体史著取消《世家》改为《列传》,遭到了一些学者的批评:“《传》者,传一人之生平也;王侯开国,子孙世袭,故称《世家》。今改作《传》,而其子孙嗣爵者,又不能不附其后,究非体矣。”(赵翼《廿二史札记》)所以《世家》一体,后代史书也屡屡采用,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就撰有《世家》十卷,而《宋史》亦有《世家》六卷。有的虽改名目,其体例依然,如《晋书》之《载记》、《辽史》之《外记》。正如清代王鸣盛所言:“考《世家》之名,《晋书》改称《载记》,要皆不过小小立异,大指总在司马氏牢笼中”(《十七史商榷》)。可见《世家》一体的重要影响。
  本篇名为《吴太伯世家》,记载了吴国从开国祖先吴太伯远避荆蛮(约公元前十二世纪中叶)至吴王夫差亡国(前473),长达一千二百年的一部兴亡史。通过本篇,我们清晰地了解到吴国由弱而强、又由盛而衰的完整历程。篇中再现了吴楚、吴越以及吴与中原诸侯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也反映了吴国内部统治阶级之间的王室斗争和君臣龃龉。
  在本篇中,司马迁用“皮里阳秋”的史笔,寓论断于叙事之中,歌颂了吴太伯、季札二人不慕权力避位让国的高风亮节,无疑是对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势喋血残杀的一种嘲讽和反拨。同时,通过描绘公子光弑王僚的历史场面,正面揭露和鞭挞了吴国王族成员之间同室操戈以谋王位的残忍行径。并且,通过对伍子胥尽忠报国反遭赐死的具体史实的生动描述,愤慨地批判了吴王夫差的昏暗不明,抒发了对专制社会中正直贤能之士“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的人生悲剧无限的同情和不平。
  本篇艺术上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太史公从历史现实的真实出发,塑造了几个栩栩如生性格丰富的人物形象。这些形象不是平面的概念演绎,而是有血有肉瑕瑜互见的多重性格立体组合。例如公子光这个形象,一方面司马迁写出了他的深沉有大志及精明干练:他善于择人,擢用了孙武、子胥这样的贤臣良将;他用人不疑,信任尊重敌国的亡臣如子胥、伯嚭等人。一方面又写出了他的阴鸷残忍,为了夺取王位不惜牺牲专诸去杀死自己的骨肉弟兄。又如夫差的形象,一方面写出他誓报国仇家恨的执着精神和西破强楚、南降於越、北威齐晋、称霸中原的巨大业绩,一方面又写出他好大喜功、拒谏饰非、暴戾寡恩的怪僻个性。二者都是很成功的艺术形象。
  本篇艺术上的第二个特点是史笔的成功运用。中国史传叙事以简洁为上。本来有关吴国的史实,在《左传》及《国语·吴语·越语》中记载很多,有些言论连篇累牍。作为断代史这样写或还可以,但《史记》作为通史必然不能容纳这么庞杂的内容。因此,司马迁以“博采”为基础,而以“善择”为主导,选取那些最生动最能反映吴国基本历史面貌的言论和事实,经过去粗取精的理解消化和艺术再创造,变为言约意赅的简洁叙述和传神对话,使全篇叙述不蔓不枝线索清晰,人物语言如从口出无不毕肖。譬如黄池之会晋吴争长一节,司马迁不但删去《国语》中吴王以甲兵三万围困晋军之事,而且高度压缩了吴王、晋公的对话。《国语》中吴王原话为:“天子有命,周室卑约,贡献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无姬姓之振也,徒遽来告。孤日夜相继,匍匐就君。君今非王室不平安是忧,亿负晋众庶,不式诸戎、狄、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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