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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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2期-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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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敬重诗歌,但拿诗开一下玩笑与此并不矛盾吧。很多诗人不苟同我。也许我错了。 
   
  21。酒桌上不宜看诗 
  酒桌上,尤其是喝得半高之时,会有不太熟的人把诗拿出来给你看,并殷切地等着你说点什么。 
  一是那一叠子诗哪能就看完了——还喝不喝酒了。二是就算你看了百八十行(至少得静心十分钟)能评价得准么。三是你若瞎夸有悖诗德,可直截批评呢又太不给面子。 
  所以在酒桌上被勉强读诗并“提提意见”是很尴尬的事。我就曾借着酒胆对满怀期望让我读其诗的人说:你这几首诗,扯了吧,啥也不是。结果,他先不语,然后猛干杯,最后醉得被人架回家。我也很虚伪或别有用心地接读一姑娘的诗并瞎夸其好——我不就是向她献殷勤么。 
  交流诗歌很自然,最好散席临分手给人家,让人回去读,最好也不必提醒人家“一定给我提提宝贵意见”。 
  我不太厚道,面对一桌子好菜及美色,当有人递给我其诗时,我会说:是送我的么,那我带回家去看了。如果他说“你现在看看”而我正在观看一位隔座的美眉时,我会无赖地说:等会儿行么,你没见我腾不出空么。 
   
  22。本能小露一手 
  最沉静的诗人也有抽疯(按古希腊话讲叫狂欢或狄奥尼索斯精神),最谦虚的诗人有时也会逞强。 
  一次在望京小区的诗人家聚会,每人六瓶啤酒以后,“衣装”就都自然剥落了,欢乐的丑态百出:有人朗诵起献给自己的赞美诗,自娱极了,就像是自慰;我站到了铺着亚麻布的餐桌上,让人钢琴伴奏,把一个漂亮小伙(我这人喜欢白净的小伙)的诗唱进了 《我的太阳》的旋律;有人一边色迷迷地笑着一边给芳邻画起了速写;有人说给某新娘做个X光透视,一边就画出了她的脊骨肩骨肋骨骶骨髋骨及趾骨,还说“你没妊娠”;有人给大家放起了像是张学友其实是他自己的歌曲录音。 
  也可能是大家平时绷得太严肃了,也可能酒这混蛋非让诗人乱性,于是逮着机会瞎闹、肉麻、占异性小便宜、无耻自恋。 
  然后几天内大家互不联系,似乎都在惭愧那一夜的失态。 
   
  23。写石头的诗人 
  我读诗人还非《始终的石头》后,觉得应把他命名为“石头诗人”,这个福建沿海的石头诗人,把诗哲、精神玩进了石头。那是一首一百六十多行的长诗,诗人把石头变换地当成了自己的导师、自己的情人、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家园以及自己。其尾节仅三句:青石板/石板青/青石板上钉铜钉。真好。 
  我也像作者一样,很爱申杰姆斯卡亚(波)写石头的诗:我敲响石头的门/……是我,请让我进去/我不能等二十万年/才进到你的里面。 
  我对石头也感兴趣,还小小研究过,如超基性岩、石灰岩、富丽石、沉积岩、硅化岩等,也有写石的念头,但我打算算了,因为我活得不像石头世界而近啤酒世界。 
   
  24。清代砖上写打油诗 
  清砖肯定是青砖,但不太轻——比现今的红砖质密份重。最近我整理书架,见一架的底下两层皆是大小不一的砖头。一块块拎出来看,多半是花砖,或带工艺孔(便于当初固定在柱或檩上)。 
  再一看,大多砖上都有墨迹,还有诗呢,不外是喝酒戏友之作;有我写的,也有新栩写的。敢情这都是一“页”一“页”的作品呢。 
  想起来,这些砖及若干带图案的瓦当都是在新街口西北的校场胡同(清代称演武场为校场)的这条那条捡的——当时那一带大拆迁,巨大推土机推倒百年老屋,多少一二百年的“文物”在履带下成为粉。我与新栩常在偏东一点的天川餐厅喝酒,借着解手的机会,就去轰鸣爆响的拆迁工地捡了些砖瓦回来。 
  在餐厅里用破刀刮一刮,洗后晾干,就让“小红马”(服务员)和“黑眼曾”取来毛笔墨汁在上面即兴写诗了。两三个月下来,怎么也拾回了五六十块稍有工艺性的砖瓦,一多半都在天川题了辞,甚至还用食用红色做了款章花章呢。 
  最好的砖瓦,有一半都在餐厅即时送熟人或生人——生人会送我们两瓶啤酒或一盘炒鸡蛋。不太好的,我则全拉回我的北极寺小屋了。 
  我知汉宋明时代,都有一种专门烧制的砖枕(在博物馆见过)。我即将那些较薄、两侧有弧的清砖,用凿子、铲子、刮刀等,都给加工成了砖枕。于是这玩艺儿送人就比砖头要好玩多了。已送长春、莜阳、香香各一块。 
   
  25。戏笔与不朽 
  我喜欢将莫扎特的圆号协奏曲作为聊天或写随笔时的背景音乐。它松弛、好玩、花哨,又不悖离德奥的古典精神。后来我才知,它不是莫扎特的潜心之作,而是戏笔。 
  那三四首圆号协奏曲,是莫扎特写给其做奶酪的一个邻居哥们的——他业余吹圆号。那哥们和莫扎特互相逗玩、情谊笃好,可以乱开玩笑。 
  当然阿玛都斯可以随便吃那个圆号手店里的奶酪,也时不时送给他几页乐谱,——最后就成了流芳至今的“D大”、“降E”等圆号名曲。当音乐家在舞台上正儿八经演奏它们时,殊不知这是阿玛都斯的信笔之作。 
  我估计,有不少大诗人的名篇,也都有这样的“戏笔”成分。 
  当然谁也不能指着戏笔来出力作。 
  大师有大作也有戏笔,绝不会光有戏笔;大师的戏笔也容易是大作。 
  对于我这样的诗人来说,不要指望戏笔。 
   
  26。命名 
  大的命名没戏,我们小诗人可做些小小的命名。比如在一家不大的餐厅,我不喜欢喊“服务员”,我一般叫“姑娘”,若她长得不错,我会看着她的脸,明确无误地叫她“小红”。 
  她百分之九十不会是小红,但她会过来问你“还添什么”,又会微笑地纠正“我不叫小红,我叫××”,但我就这么叫下去了,哪怕她背对着我们这桌,我的“小红”的声音令她又过来为我们服务了。 
  我跟新栩说:这就叫命名,她在你这就永远叫小红了;命名是诗人一大光荣或是虚荣的工作。 
  可是大的命名呢,我们没这个资格。除非特大的事物、不关强势集团的事物。比如我和新栩从涉县往西去潞城翻越太行山时,他指着一座不是最高也无特色的山问:这山啥名?我说:你命名吧。他说:那管啥用。我说:在咱俩这管用,以后一说你命的名字,我们就知是这山——这还是维特根斯坦教我的呢。 
   
  27。卖完破烂就写诗 
  一两个月间总有一回青黄不接的穷窘之时,兜里不超过一元钱。我就该卖破烂了;一堆报纸杂志抑或夹上我送不出去的诗辑打印稿(必须得夹在报纸里否则只能卖出烂纸的价),我喝完酒舍不得扔的酒瓶酒罐。 
  我住的楼角就有收废品的,但我宁肯卖远一些的收购点。旧报纸,九毛一公斤;啤酒罐一毛一个;矿泉水瓶五分。一般我能卖出五六块钱,可买一盒烟及几个烧饼,还富余两个电话钱。我有抽有吃,还有联络晚餐的通讯费,那种心下幸福,闷得蜜吧。 
  可有时赶上市容整顿,原来满街收废品的都没了,我几乎得转悠一小时才能逮着一个,然后由烦极到乐极——亲爱的,我都要为你这个收破烂的小伙写一首诗了。 
  我把这种久旱逢霖归为老天爷对我的照顾。凡感天恨天或问天之时,都是写诗佳机。铺开纸,品烟茶,刚才我是卖破烂的,现在我是玩语言的,这种反差惬美而窃美呢。 
   
  28。我喜欢听“班多纽”式的手风琴 
  班多纽是一种两边都是摁钮而不是键盘的民间手风琴,它最典型的是用来伴奏南美风格的舞曲,如探戈。其大师如皮亚佐拉。 
  如与诗歌来对比的话,班多纽充满了口语和叙事的因素,再一个它有俗艳的色彩及放荡的野性,于是交响乐就像大师正襟危坐的宣谕,而哪怕最像诗歌如萧邦的钢琴也不过是优秀知识分子的咏叹。 
  班多纽之琴,不华丽闪亮,风箱也是又方又粗,当然“多纽”。但其吉卜赛的风格或忧郁或狂欢的精神,很打动我这样爱四处流窜、时而抽疯时而闷头的诗人。 
  我以前听过皮亚佐拉写的一首班多纽协奏曲,钢琴及乐队为班多纽协奏。太痛快自由了,像我第一次听格式温的《蓝色狂想曲》的感觉。 
  我真想模仿那首协奏曲写一首诗,让古典的、端庄的东西为野性的、民间的自由服务——一个公主嫁给一个流浪汉,肯定有故事。 
   
  29。诗人的虚荣心 
  我和一位姓高的诗人,得到汇单后,都会极愉快地去六部口邮局取钱,亦因兑汇的那位邮职是个美女。我俩也都爱跟她贫几句,比如我说过:谢谢你又给我发钱了。当然那美女从汇款的落款知道我们是搞文学的。她以为“噢,你是小说家呀”,我则以“不,我是诗人”来纠正。 
  有一阵我的稿费隔三差五,我常常攒个三五张去取个两三百,她就略惊讶地说:哟,你们写诗的也挺能挣钱的呀。我即得寸进尺地说:当然啦,亲爱的,我还想请你吃饭呢。 
  一般情况下我虚荣心不太大,但:在一个美女面前,我不喜欢显得没钱;在诗人的名义下面,有钱或会更幸福——会玩文字的人玩钱更不在话下;(哪怕是暂时的)纠正人们“诗人穷”的观念。 
  当然那位美女如何给过我微笑或是“今晚有事,下次吧”,而未给过我约会。从她左右手腕及颈上的高级饰品来看,她认识比“富”诗人更阔的人。 
   
  30。我庸俗地去交换 
  我常常物质匮乏,人贫志短,也难怪我有不少丢人的举止行为。相对来说,我的诗比较富裕,我的侃比较富裕。遇上倒霉的人或单纯的人,我狠狠心就用诗或侃换取他们手中的物质——惟酒与烟。 
  鲍家街一诗人喜欢读我的诗,我喜欢抽他送我的烟。我怕送他诗太多了让他觉得闷,便悠着,等他送我一条烟后再送之一辑诗,仿佛他的订金一到,我的货再出手。 
  我没有时间看一些诗歌的习作,也因那作者还眼巴巴地等着我评论呢。我厚而硬着脸跟那两个小孩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们再拿诗给我看,要带上啤酒和烟,五十行左右算一首,须配上两瓶燕京和一盒硬白沙,当然,看五首我可以饶你一首。 
  对让你写诗评的,我若见其不是铁哥们儿,亦会说:那你欠我一顿酒。有时那诗实在没法评,我又抽了喝了人家,我只好说:哪天我帮你搬家吧,我有三轮。 
   
  31。有待就是麻烦 
  我不读哲学,却隐隐觉得“有待”这个词应属哲学范畴。 
  有待就是:要等着要靠着什么;一旦相反就不自在死了;也算是一种依赖;基本算毛病。 
  须饭吃,基本不算有待,因为吃饭相对容易。我的一个有待,是抽烟,如果断烟我觉得比断食断性要严重多了。常常烟瘾发作而又无烟无钱时,我就恨自己怎么有这种毛病。什么时候能不想烟抽而又有类乎抽烟时的从容轻逸,那该多幸福。 
  我写诗,也是一个有待。有时诗瘾发作,不写就不舒服,就着急,真像西北民谚“三急”中说的:儿上墙,火上房,鸡巴搭在逼帮儿上。我想,什么时候我不写诗,却有着诗人的思想和生活——即渐进的境界,那该多幸福。 
  漫漫而修远的人生之路,我要一个一个地去掉有待;每去掉一个,就舒服一点;彻底去掉的那一天仍还很远。遥远的无待。 
  可能庄子、慧能是无待之人。 
   
  32。“我是写诗的”有时欠揍 
  “我是写诗的”。当我这么对自己说时,隐隐有一种骄狂感。但我平常与人交往,基本不露这种骄狂,也因为露了往往自遭无趣。只是酒后、酒高之后,不惧说出“我是写诗的”,那口气像是说我是天上派来的驻人间大使,并且伴着超乎日常的举止。 
  我若干次在酒高之后,把那家餐厅当自家客厅了,一准坐到旁边完全陌生人的桌上干杯。逢对方也半高,于是互相有投怀送抱之感,瞎兄弟姐妹一场。若对方未喝高,往往怕我与他闹事而客气地陪我干一两杯,然后菜也不吃了说“我还有事下回再喝”而溜之。事后我想想被我搅了吃饭的人得多烦我呀。我运气好,没有遇到拍案要揍我的陌生邻桌。 
  酒后骑车回家的路上,也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有两次我停在门口,与出来解手或买烟的生人打招呼,然后小侃,于是人家客气说“进来喝一杯”我则顺水推舟,心说写诗的人到哪喝酒都不要钱。跟陌生人乱干杯之后,傻逼一般地回家。 
   
  33。鲜棉花也是鲜花 
  什么米,最大的米?最大的米,花生米。 
  什么花,最白的花?最白的花,鲜棉花。 
  我写诗有一毛病一直没改清:总是在诗中插科打诨,玩雕虫小技;甚至无聊时(无爱无恨亦无无事生非),写诗像做词语游戏一样。 
  语言是危险的,一定要注意语言的健康和安全。语言就像一个适龄女性,你注意其安全了,语言就是一个贵妇,你没注意其安全,语言成了娼妇陪你玩呢。 
   
  34。风尘女诗人 
  有的卖淫女也写诗,写得也不错。干那一行可能是挣钱相对方便吧。这不新鲜。自古有之。 
  但现在,我们称也写诗也卖淫的人为妓。为何不能称之为诗人呢?也许卖淫的内涵比写诗的内涵大。 
  我知道有些写诗的女人寄生于一位(或每一两年寄生于一位)男人。她们不是小卖零卖,而是整个趸出。可我们管她们叫诗人。 
   
  35。吧呗 
  街上,见地上有一张钱,想捡就捡呗想花就花呗,与清高低俗无关吧。 
  遇乞讨者,你兜里明明富裕且一把零钱,施不施舍,随便,与同情无情无关吧。 
  遇恃强凌弱的坏人正在施暴,想管就管,这不算英勇,这是你的本能;如果你不管而又自责,那你就活该当个有正义感的小人呗。 
  按说写诗与上面三种情形类似,没有那么多原则,关键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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