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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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四辑)-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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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后,亚波几年内为牙痛只去过两次医院,一次去海南出差,时间太长,没喝够
茶,咽口水喉咙就痛,脸肿得够呛,只好打针;再一回是辖区发生凶杀案,熬了十
几个夜晚,烟又抽多了平时的一倍,天天喝茶也不顶用,吃药也解决不了问题,没
办法,只好打针。

    三

    前些时间,亚波常喝酒,喝得很凶,最严重的一次,胃出血住院,两天后他就
出院了。他说,一天来好几支“人马”,家人来探望,朋友来探望,同事来探望,
领导来探望,好像自己真的病了似的,于是他通过关系早早出院。

    亚波为什么这么喝法,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近段时间,亚波要轮岗,离开为
之奋斗,为之服务了十几年的辖区。讲起来,亚波的眼泪直想掉,舍不得啊!这熟
悉的人和事,这牵情的山和水。

    亚波的茶罐也空了。去他办公室,只喝白开水,问他,说是胃受不了,医生也
叫他多饮白开水。很简单的理由。

    有的人说,亚波的茶叶很好喝。亚波没告诉他们,这些茶是他爷爷奶奶上山种
的,没污染。

    最近,亚波又去医院打针。偶尔出去,朋友劝酒,他拿出注射单,朋友递烟,
他拿出注射单。

    四

    亚波瘦了。


                                一段笑话

                                 陈永久

    简与洁高中时是同班同学。简很聪明,成绩不错;洁愚顽似男,门门功课不及
格。洁与简同桌,洁自负不愿向简请教,但暗恋着简。

    简喜欢读书,书又读得很杂,口里龙门阵就多,许多男生女生都爱听。

    简在读高二时因洁犯了一次十分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成了他一生的阴影,改
变了他的人生命运。

    简家里一直较穷,小时候没有玩具玩就喜欢捡糖纸、烟盒和收藏邮票。他没有
钱买邮票,也没有人给他或父母写信,集邮就全靠在垃圾堆里找旧信封。因此,从
小学到高中,他最喜欢打扫清洁,最喜欢去倒垃圾;趁倒垃圾的时候扒垃圾堆寻找
宝物是他最大的乐趣。垃圾堆又往往靠着厕所,大多数中小学的厕所又很简陋。简
久入鲍鱼之肆不觉其臭,反而对尿尿声放屁声如听流行音乐一样美妙,偶尔也窥视
一二次女厕,但并没有成“癖”。

    一天下午,简端了垃圾去倒,便听见几个女生说笑话,说男生的那玩意儿,并
笑得嘻哈连天,笑声混在哗啦哗啦的尿尿声飘出墙外。

    简倒了垃圾顺着墙根刚走到女厕门口,就听见厕所里有女生发出“哇哇哇”的
尖叫声。这声音很刺耳,很恐怖,简吓慌了,丢了垃圾撮箕就跑,跑声惊动了厕里
的女生,以为是闯进来了蒙面人,全都“哇哇”地尖叫。简埋着头跑了十几步便撞
倒了来上厕所的女教师,女教师也发出一串串恐慌的尖叫。待混乱的尖叫声平息下
来,简已被听到尖叫声赶来的校工和男教师送到校行政办公室。

    简不知道,女厕里第一声尖叫是洁发出来的。

    简一再辩解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学校认为简常去垃圾堆转悠,“偷窥”
女厕的流氓行为是一贯的,决定给予开除学籍的处分。

    简有口难辩,自己冤枉不说,洁的名誉也因此受到伤害。简很内疚。

    洁高中毕业后安排在城关工商所作市场管理员。洁矮胖,脸宽眼小,横眉马脸,
大声呵斥小商小贩和进城卖菜的农民成了她的职业病。背后,人人都骂她“马脸婆!”

    人人都躲着洁,人人都没有好脸色给洁看,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鞋商钱民。

    钱民是个十分精明的生意人。他是浙江金华人,来小县经商三年有余,县工商
局从局长到市管员都混得很熟。他开了一处鞋店做皮鞋批发生意,假货多多,却生
意兴旺,财源滚滚。

    洁到鞋店市管,钱民笑脸相迎,洁报之以微笑。洁到鞋店选鞋,从50元至100 
元一双,只要洁看中了的,钱民拱手相送。钱说,小意思。

    简从学校出来后,一年多没找着活干,几经周折进了县纸厂当工人。纸厂工资
低福利差不说,工资发不出来。厂里要求工人找市场,背着纸跑单位甚至沿街叫卖。
简家穷,没门路,只有背着纸到市场出售。简怕到贸易市场,怕见到洁,怕洁那双
咄咄逼人的眼睛。

    钱民对洁好,洁心领神会。洁的眼里,钱民不但有钱,而且人也长得不错,很
帅气,虽然体宽,但一肥能遮百丑。

    洁有时主动去鞋店卖弄风情招蜂引蝶,钱民却无动于衷,好像并不在意,也并
没有深入一步或有什么非分的意思。洁冷了下来,钱民却又升温,三天两头的请吃、
请玩。

    洁设想与私营小业主结了婚,一家两制既时髦又实惠。洁有了做老板娘的梦。

    钱约洁去迪厅跳舞。钱民搂着她贴得很紧,洁闻到一股很强烈的牛皮味与鞋油
味,但感觉很真。一曲跳完,他带她进包厢喝咖啡,一面在她全身尽情地抚弄揉捏。
洁感到她渴望已久的暴风雨就会来临。她异常兴奋,全身心地投入,不一会儿口里
已经有了一种奇怪的呻吟和轻轻的喘息。洁知道,迪厅的每一节包厢里,每一天晚
上都有些故事发生。

    钱民却在浪峰尖滑下来,停住了蛇游一样的手,说:“洁,我们去吃宵夜。”

    洁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被动与奴性,她顺从地跟着他出了迪厅。吃了宵夜钱民带
她走进了他的租屋。屋子里很乱,堆山码市的全是各种皮鞋。床上的铺毯既脏又汗
臭,与人面上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业主判若两人。洁不相信一个百万富翁会成年蜷
卧在这样的地方。洁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木木地让他脱了衣裤,将她光洁的身子
扔在肮脏的床上。

    钱民说:“你要想当老板娘子这儿是必修的第一课。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人生的第一次。”

    洁欲火中烧,只盼着品尝第一次的快乐与幸福。钱民很勇猛,洁被弄得很疼,
很快地便忘了一切,快乐得晕死过去。当洁从沉醉中苏醒时,感到身下有一大片血,
便吓得惊叫起来。

    令洁痛苦与失望的是,钱民一月以后便悄悄溜了,鞋店已经转给别人。她的梦
也破灭了。

    几个月后,洁在市场上叫住了简,简有些惶恐。洁说:“老同学,我想请你去
卡拉OK厅唱歌,你愿意么?”

    简有些受宠若惊,点头说:“愿意。”

    简和洁牵了手。

    简和洁牵着手走过了一年半的恋爱岁月。洁少了初恋时的冲动,更多的是想在
男欢女爱中寻求一份真诚。简很穷但不自卑,面对过去伤害过的女生,心里只有歉
意,因此对洁的爱既真诚也珍重。

    新婚之夜,简很激动,洁感到幸福即将来临。新房是洁在单位购置的商品房。
新房是简亲自装饰的,简洁而明快,雅致又温馨。

    简先到卫生间冲了澡,穿着睡衣先上了床。洁从卫生间出来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还学着模特儿在屋里走猫步,向简展示她的青春与玉体。洁说:“简,今晚上我们
亮着灯做那种事,让你一次看个够,既饱眼福又饱艳福。”

    简感到有根神经被触动或是被什么虫子蜇了一下,很疼。他想起那年女厕里发
生的故事。他想,他一定要给洁一个明白的交待。他没有窥视女厕,除听到尖叫声
以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洁上了床,叫简先别碰她。她要简先讲一段笑话,要那种很荤的笑话。

    简想了想,说:市里召开一次新产品展销会,商品琳满目,名牌产品光艳四射,
尤其是一家鞋厂的新产品——防臭保健鞋引起各路客商的青睐。主管商贸的副市长
来了,他对保健鞋赞不绝口,厂长心领神会。参观结束,厂长将副市长引到客厅休
息,叫两个身穿旗袍挂着绶带的礼仪小姐为副市长试鞋。副市长穿上锃亮的皮鞋,
一时兴奋,就说:“小姐,我有特异功能。”小姐说:“我不信。”副市长看着照
得出人影来的皮鞋说:“小姐,我知道你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小姐说:“你猜
谜吧?”副市长笑笑说:“你穿的粉红色棉内裤。”小姐脸一红说:“瞎猫碰着死
老鼠。”副市长说:“你换一条试试。”小姐去卫生间换了内裤出来往副市长身边
一站,副市长立即说:“白针织三角裤,还有一朵浅红色玫瑰花。”小姐说:“算
你猜对了。再猜一次就服了你了。”小姐从更衣室出来又站到副市长面前。小姐想,
这次一丝不挂看你怎么猜,准错。厂长和在座的客人也都兴味盎然地看着副市长。
副市长看了自己的鞋尖一眼,指着厂长非常生气地说:“皮鞋是伪劣产品,坐在这
儿也裂了口。”

    洁一听,不但没笑,反而怒从心生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骂:“混帐东西,你
敢编故事来取笑我,骂我?”

    简看着全身裸露的洁说:“不就是一段笑话么!”

    洁歇斯底里地嚎叫:“笑话!什么狗屁笑话,你分明是辱骂我,说我是破鞋!”

    简突然想到了女厕里那一声尖叫。

    简有口难辩,说:“这笑话是你叫我讲的,怎么无缘无故生气了。”

    洁恢复了市场上特有的骂脸,恶狠狠地说:“孬种,老娘是破鞋。破鞋又怎么
样?我告诉你,当年在女厕里我那一声尖叫,是我第一次来了月经,流了好多好多
的血,我吓着了!”

    简也急了,犹如坐了十年冤狱的无辜者,满腔怨恨一朝暴发了出来。他跳下床,
一把擒住裸体的洁吼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洁被镇住了。

    简将洁扔在床上,自己穿上衣服,打开门走出了新房。洁哭着说:“简,你不
能丢下我!”

    简说:“我们明天就离婚!”

    门又“哐啷”一声关住了。

    一星期后,竟真的离了婚。


             一种像呼机的玩意儿

                                 黎阳

    下午三点钟是我一天中最难过的时候,我坐在那儿不住地瞌睡。而这个时候,
我的主管正坐在那儿虎视眈眈。搞得我闭一下眼就拧自己一把。这种感觉真的很苦,
我有时想干脆睡过去算了。但我又不得不提醒自己。我的女朋友伶子本来就嫌我没
出息了,我要是因瞌睡被炒了鱿鱼,她不是更看不起我了。

    神情恍惚中电话响了。我精神大振,接过来却是朋友皮皮的。他问我晚上有没
有空?我找你有点事。我说你他妈的能有什么事呀,大概又想让我请你吃饭了吧。
告诉你我这个月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皮皮一下子笑了说看把你吓的,我请你还不
行吗。我拒绝了,我不相信他真能请我客,就算是吧,也是一碗拉面就把我打发了。

    皮皮说我捡到一个呼机。你知道呼机在我们这个城市才刚刚流行,腰里能别一
个这个东西很是炫耀。老女人就有一个,有事没事的总爱给人家说有空呼我。那神
气样儿甭提了。我想我一定要把呼机拿到手,因为皮皮还欠我三百元钱没还呢。

    我给伶子打电话说我晚回去一会。她一反常态地说你回不回来管我什么事。好
像谁欠了她钱似的把电话挂了。

    皮皮果然要了两碗拉面,我顾不得吃就把呼机别在了腰里。感觉上好极了。皮
皮说这可值老些钱了。我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那钱你可是欠了大半年了。
这样吧,今天这饭我请了。皮皮一咧嘴说:就一碗拉面?我觉得这话很不中听,把
皮皮的碗一下子拔拉过来说:不愿意吃拉倒。你他妈的也不想想哪次不是我请你。
皮皮看我生气了讨好地说诺哥我给你开玩笑呢。

    皮皮说昨天我做的梦好,梦见了很多鱼,今天我到市里很仔细地转了一圈。一
毛钱也没有捡到。我就有点泄气。在华东路上厕所时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小玩意儿。
我一下子把呼机拿下来说:原来你在厕所捡的呀,该不会掉到屎坑里人家不要的吧。
皮皮一下子急了。说诺哥,我发誓呼机决不是在屎坑里捡的。我估计是别人在解腰
带时掉的。

    我说好了好了。今晚我还有事先走了。皮皮说这样就走了。我实在没钱了。我
甩出一张给他说皮皮你也该找点事干了。这么混下去总不是办法。

    这个城市的夜晚到处充满烧烤的味道。大街两旁摆满了烧烤店。人们坐在那里
吃得快乐。走调的歌声,浓妆的女人。我怎么看都不像我们以前的那个城市了。这
条街还是原来的街。这儿的人却不是原来的人。我拿着玻璃弹儿在这儿跳来跳去的
时候决没有想到它会变成这样。那时我们这儿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上海来
的小女孩曾经说它是一个大农村。当时的我很不服气。说不出十年我们这儿肯定变
得比上海还上海。

    我从来没有到过上海,所以也无法知道它是不是比上海好许多。我们这个小城
伴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像个没发育好的孩子一下子四肢丰满了。如雨后春笋的酒楼、
舞厅一下子充斥了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我们在激烈又浮躁的生活中学会了抽烟、喝
酒,玩女人。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我们的城市比哪个城市差多少。我们坐井观天地
到处炫耀我们的城市是如何的好,比如我们的城市与韩国一衣带水,比如我们的城
市是国家首批卫生城市,比如我们的城市有一个写了很多诗却没有发表过的皮皮,
比如还有一个在报社干校对工作又有一个女朋友的程诺。

    这曾经让我向往的一切现在却压抑着我的神经让我难受。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
不是这样。我实在是听够了强烈的迪斯科,看够了描抹得和大熊猫一样的女人。我
渴望着我们的城市再回到以前的平静。从单位到家,短短的一段路,我总要走好长
时间。我要和不喜欢的人说笑。我也想办法让自己不下岗。我也要让朋友高兴。我
要让爸妈不后悔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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