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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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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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我制作的电视专题让凤凰城广大的电视观众认识了我。我的世界由她开始不再仅仅局限于家里,而是走向社会,有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芊芊对我的照顾让所见的每一个人感动。那么光彩照人的女孩,鼎鼎大名的节目主持人,却放下身段,为我做每一件细小而琐碎的事情,搀扶我出门,引领我上洗手间,吃饭为我端水夹菜……仿佛天经地义。绝不是作秀,就我们二人独处时她依然如此,且数年如一日。
  除了生活上的照顾,芊芊给我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关爱和帮助。她带我走出家门,认识了很多“显赫”人物,她积极给我创造更多上电视的机会,新闻专题,综艺晚会……在她的节目中,我总是“主要演员”,更多的人知晓了我,我也有了更多的机会。
  在芊芊的帮助下,电信局和我合作开通了一条“美瑜谈心热线”。为照顾我出行不便,特意安在了家里。从此,我有了固定的工作和收入,更拥有了一座通向外部世界的桥梁。小小的一根电话线,让我和千万人的心灵连接、沟通,从他们的需要里,我看到了自身的价值。我,顾美瑜,仍是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对于我是重要的。
  此外,社会活动也纷纷找上了我,我当选为凤凰城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贵州省残疾人先进个人,电台还邀请我担任了一档残疾人节目的嘉宾主持人。
  荣誉和幸运像雪片一样源源不断地飘向我,我又恢复了昔日的荣光,恰如我当年高高地站在“魅力之星”选美比赛的领奖台上,接受众人的瞩目和景仰。
  我的身体也奇迹般地越来越好,医生所言的“还可活半年到一年”的预言早已落空。如今的我,早已活过了无数的半年,仍还在津津有味、生机勃勃地往下活。
  母亲说:“紫薇星是天上的幸运星,看到它的人就会受到它的恩泽。孩子,芊芊就是你的紫薇星。”



芊  芊


  结婚之于我,从精神到身体,从形式到内容,竟百分之百完全都是痛苦,我寻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快乐。在痛苦、迷茫和困惑中,我开始审视结婚的意义,结论是一无是处。如果我单身,一定会快乐轻松得多。
  但是我无法挣脱,从我接受他那天起,这绳索就越绑越紧,直至窒息。
  有人说,不幸的婚姻造就哲学家,比如说苏格拉底,悍妻让他越加深刻。而我,在窒息的痛苦里,拿起了笔。
  我曾梦想过当一名作家。当了主持人以后,作家梦淡了,但压抑的情感让我不得不选择写作作为宣泄的渠道。写作之于我,已无任何名利的奢望,只是从中寻找安宁和慰藉。
  我一直想走,我渴望流浪,像走遍万水千山,浪迹天涯的三毛。我喜欢曲折浪漫、丰富多彩的人生,我不愿在一座小城里庸庸碌碌地混一辈子,日日重复单调乏味的生活。
  是的,凤凰城是安稳的、悠闲的、宁静的,没有激烈生存竞争和压力的,但它同时又是枯燥的,缺乏生机与活力,死水一潭。由于大山的阻隔,这里依然有如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切的风霜雪雨都侵蚀不到这里,甚至连21世纪初令全球人谈之色变的“非典”,到这里也变成了笑谈。人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任性妄为,如果有人戴个口罩上街,会被全城人笑死。
  也许是“夜郎自大”的历史使然,这里总是闭关自守,关起门来自得其乐。由于烟酒茶等天然物资的丰富,凤凰城历来是贵州的富庶之地,当地人也大都有些小富即安的心理,今朝有酒今朝醉。
  工作的压力不大,娱乐便空前繁荣,吃喝玩乐是这个城市的主题。各种声色场所繁荣兴旺,盛况惊人,其档次之高,花样之多,令来此地的外乡人瞠目结舌,大呼“这里不是老区,是特区!”
  而最有特色也最普及的一项娱乐,是——麻将。
  麻将作为中国的“国粹”之一,在此地是欣欣向荣,蓬勃昌盛的。走到任何一个地方,不管是朋友家,咖啡馆,还是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三言两语聊完,便直奔主题,支起桌子,砌起四方城。
  在这里,性别不分男女,职务不分高低,年龄不分大小,大家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麻将,走到一起来。本来彼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因为麻将也亲亲热热凑成一桌,颇有些“祖国大家庭”的意味。唯一的区分便是赌注的大小,可以相差几倍甚至数十倍。在这里,赌注的大小几乎界定了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档次的收入进入什么档次赌注的麻将圈。从某种意义上说,以麻将会友,也是一种特殊的社交圈。中国人素来喜欢攀比,追求“至少比邻居过得好”,而凤凰城,则追求至少比邻居麻将的赌注大。
  全民皆赌,在凤凰城几乎是蔚然成风。一到风和日丽的日子,凤凰山上,公园河边,四处是经营麻将的小餐馆,“哗哗”声不绝于耳。当地政府虽几次花大力气“清除赌害”,扫荡一切公共场所的赌具,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每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爱吃醋的男女,听说对方为了打麻将而夜未归宿,也会释然,不会追究。
  后来,当有人得知我到了北京后,竟一次也没有打过麻将,又是同情又是惊异,困惑不解地问:“麻将都不打,那成天都干些什么呢?”
  对于很多凤凰城人而言,不能打麻将是令人恐惧而不可思议的。
  父亲在世时,我家是坚决杜绝麻将的。非但是麻将,所有“玩物丧志”的东西都被坚决取缔。可说是清心寡欲,五毒不沾。当然,那时受政策及经济因素的制约,打麻将还属于一种地下的秘密行为,个别人在家中偶尔为之。而20世纪90年代之后,伴随市场经济的大潮,人们手中的“闲钱”越来越多,麻将也就大张旗鼓,日渐兴盛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家教”渐渐放松,而桑是赌博的忠实爱好者,所有的赌博形式无所不爱,无所不精。我也就随大流,跟着打起了麻将。
  在麻将桌上耗费了多少光阴,也细数不出来,大概写上几部长篇小说问题不大。平心而论,打个小麻将不能算作“恶习”,尤其在凤凰城这样的地方,生活节奏如此之缓慢,可以发展的空间如此之小,用麻将打发光阴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如果不打麻将,便会被人视之为“另类”,宛如不可理喻的怪物。
  在形式上,我与大家打成一片,亲亲热热砌着四方城,可是,我的内心总是被什么所牵扯,尤其是想起父亲所说:平生鄙夷胸无大志,虚度光阴,碌碌无为之人,更是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们都把实现个人价值,对社会,对他人有所贡献作为一生追求的目标,但是,这个城市有什么土壤,可以孕育我的梦想,发芽开花结果?有什么舞台,可以施展天赋的一抹才情?
  手里摸着“红中”、“白板”,我心里却呐喊着: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绝不是!
  凤凰城再美再好,不是我的舞台。我必须要远走他乡,寻找我的梦想。所以,多年来,我一直孜孜不倦地寻找着一切外出发展的机会。这也是我和桑矛盾的症结所在,我要走,他拼命地拖住我,他知我一去就不会回来。我无数次抗争,无数次被镇压,想走的结果是换来他更深的怨恨和隔膜。走,走不了,就连在本地,也事事受他阻挠,好像从来也没有理直气壮地去做过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
  婚姻犹如一袭千疮百孔的袍子,明明已衣不蔽体,却仍然要被逼穿在身上。
  是不是就这样任由自己坠落下去,最终沦为一个庸常琐碎的小妇人,一个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怨妇?
  一个夜晚我趴在窗口,看着满目耀眼的星星,想着自己那些五光十色、绚丽斑斓的梦想,无限怅然。
  突然,一个念头跳进脑海:能不能出一本书?
  是的,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身子既不离开凤凰城,精神又可超脱于世俗之外的事。我眼睛一亮,犹如在无边的黑暗里看到了一束曙光。当时我并不知道出书对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只是想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没有完全被世俗的尘沙所淹没,还在灵魂深处为自己保留了一片净土。就像一尾被困在沸水里的鱼,在没被煮熟之前总不甘心,拼命挣扎着要浮出水面透上一口气。
  回到凤凰城,我整理了以前发表过的文字,因为疏于收整,早已七零八落。而且都是些几千字的小文章,加起来不过五六万字。翻翻书架上的书,出一本最少也要十几万字,仅就字数而言,我的文字都相差甚远,还别提文章质量。
  我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做成!
  我迅速拟定了十几个题目,决定在一个月以内完成,凑成一本散文集。
  写呀写,我激情澎湃,文思飞扬,文字如行云流水一般从笔下涌出,根本没有任何滞碍,只恨笔太慢,跟不上大脑活跃的思维。在文字的创造中,我忘了身边一切的事情,苦楚也好,不如意也罢,全都抛诸脑后。自觉清新飘逸,灵动妩媚,仿佛有一个新的自我从旧我里飞出。
  仅仅半个月,我就完成了10万字的创作。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写作的过程中,桑并未给我找任何的麻烦,甚至还建议我使用电脑。我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而他没有横加干涉和阻挠,这在我与他数年的交往中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不由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我想,这是因为他看到我人天天坐在家中,至少没有“艳遇”的危险。他只要管住了他老婆的身体便已放心,至于她脑子里有些什么胡思乱想,就让她发疯去吧。
  如果他知道写作为我带来了什么,是否会为他对我写作的“纵容”而万般后悔?是否会像无数次阻止我外出一样,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的创作?
  从凤凰城到贵阳,有160公里的山路。为了出书,我一遍遍坐着大巴车,奔波在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我记得那辆载满顾客的大巴车,在没有星光的夜里,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山路上。青翠的大山变成一幅幅幽暗的剪影,树影憧憧,明暗有致。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陷入了梦乡,各种音调的鼾声此起彼伏。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暮色掩映下隐隐绰绰的大山的轮廓,想着即将付诸出版的我的书稿,有一种模糊而崭新的情愫充塞心间。虽说窗外一片漆黑,我的心,却在漆黑里看到了微弱的光亮。
  春节前夕,新书终于印出来了。
  看到新书的一刹那,我心里百感交集,宛如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经过10月怀胎的忍耐与期待,终于看到她的婴儿呱呱坠地。是的,它是那么漂亮,那么精致典雅。
  多年的心愿终于得以完美地实现,泪水濡湿了我的双眸。
  这幸福至回到凤凰城画上句号。
  桑看到书,脸上犹如挂了冰霜,狂怒地说:“你那些书统统全部烧掉,一本也不许留!包括还在出版社的,也必须全部销毁!”
  “为什么?”我犹如五雷轰顶,顿觉天旋地转。
  他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你书里竟写了那么多不要脸的故事,你让我怎么做人?我要点一把火,把它们统统烧掉!还要去出版社禁止他们继续印刷!”
  原来是我书里写的几个小故事,记录了少年蒙的一些情愫,这就惹恼了他。
  我的血冷到了极点。仅仅在昨天,我还在感激他的“宽宏大量”,允许我做一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没想到……
  “好,可以,你去烧吧!去吧!统统烧掉,一本也不要留!然后,我们离婚!”我大睁着眼睛,已没有了眼泪。
  那天正是大年三十,我们连年夜饭也没有吃。只有争吵和冷战。我倾尽心血出版的新书,让我过了一个凄惨悲凉的春节。
  最后的结果是,通知出版社,将已做好的版式改掉,而已经印刷好拿回凤凰城的,必须将他认为不雅的部分撕掉。
  尽管有一个令人遗憾又啼笑皆非的结尾,这本书在凤凰城引起的反响还是巨大的,电视、电台、报纸等各家媒体纷纷报道,一时成为特大新闻。从这时开始,我不再是别人眼中的“花瓶”,“美女+才女”等种种桂冠接踵而来。
  在写作里,我深刻体会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些朴素的道理。文字和土地一样,只要你不投机取巧,不偷奸抹滑,勤勤恳恳地付出就一定有实实在在的回报。那丰硕的成果与你的汗水成正比,绝不会欺骗你和辜负你。不像别的事情那么莫衷一是,人为的因素占有决定性的作用。
  我对电视,对感情,对世间诸多事情的投入,当时的繁华落尽,细细想来,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得到。尤其是电视,我曾经对它一往情深,甘愿为它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可是,我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挥洒。虽然在这个小地方做了多年节目主持人,也小小地有了些虚名,可从来没有哪一档节目真正地按照自己的心愿完成过。由于环境、机器设备、合作者等诸方面的局限,每次都激情澎湃地投入,节目做出来却都惨不忍睹。对于电视而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我苦苦地恋着电视,期望与之终身相守,到达完美的顶峰,却由于各方面机遇的局限而未能如愿,一腔痴情付诸东流!
  就只有写作,像一个最懂得“知恩图报”的侠义之士,我的点滴付出,立马有涌泉相报。它在我对它并无任何奢望的情形下,无私地赠予了我梦想中的一切。可以说,我其后的所有,都是写作给我带来的,完美的爱情,世人的认可,无忧的生活。
  面对世间诸多的纷扰烦忧,我感觉到自己的稚弱和无能。只有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把中国的方块字排列捭阖,我才感觉自己像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胸中豪气陡生。
  写作的怀抱是如此宽大而博爱,以至于我一头扎了进去,就再也不愿走出。
  它是我一生一世,永远忠诚的朋友和情人。



裴  裴


  生活变成了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没有滋味也没有温度。没有香槟,没有红酒,没有咖啡,没有一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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