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干部 作者:王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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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干部 作者:王渊平-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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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
  刁永生急了:“领导都留下,党员也留下,有事情要商量。”
  这样,调查组和乡上的领导们留了下来。
  会后,调查组分头与乡上干部座谈,了解情况,座谈调查整整进行了两天。
  跟何岸谈话是沈清社副组长。他一开始先套近乎,说:“咱们这些当副职、委员的,进退都不甚如意,关键是站好自己的位置。呵呵,兵对兵,将对将嘛,咱俩副职对副职。”何岸想笑,硬忍住了。沈清社又说:“我当年在中苏边界上当团长,前面对的苏修,牵扯国际;后面对的少数民族,牵扯民族政策,关乎国家稳定和革命事业的成功,担子沉着哪。人家的牛跑过来,尽管气得不得了,还得给人喂饱送过去,咱的牛一失踪,就连个牛毛也找不着。”何岸笑了,说:“老沈,你来主要是调查事情、解决矛盾,还是来说牛的?”沈清社说:“我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怕你们在底下工作的同志紧张。”“哈哈哈……”何岸笑出了声,“老沈啊,你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咱都谈的是工作,这有啥可紧张的?有啥请快问,乡上的事还忙着呢。”沈清社脸沉了下来:“你忙我也忙,我先问你两件事。”说着打开皮夹,取出一沓反映信,放在何岸面前,慢慢地说:“咱们都是领导干部,也没有啥可保密的。这里有两封群众的反映信,都是与你有关的,我来调查一下,以便给县上领导有个答复,实事求是,也便于按事实处理。”说完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卸下墨镜,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眯眼看何岸的反应。何岸只平静地回答:“说吧!”
  沈清社白了何岸一眼说:“一件是反映你在良店村拆庙时带干部冲击庙堂,打手无寸铁的群众。第二件是你在处理河东村窑场问题时,依仗权力整治姓曹的一家父子,致使一家人没有饭吃,无心生产,群众意见很大。”
  何岸轻轻一笑,说:“良店村拆庙的事,你可回县上去问阎书记,她是总指挥,打没打人她是知道的。河东村窑场一事你可在县上问王书记,那个事根深筋稠,有人会给他汇报的。你两件事不出县委院子就能知道,何须兴师动众地来绛水调查。”
  沈清社说:“这些都是反映你的,我们问书记们干啥?你怕要端正一下态度吧?”
  何岸站起来说:“是县上领导让你们调查,还是我们关建堂书记让你们调查?如果是前者,你来前得先把问题吃透,请示一下他们最合适,免跑冤枉路;如果是后者,你去和关建堂商量,看怕不怕我把窑场那件事的真相揭开,捅到县上,他负得起责任?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
  何岸一出门,沈清社愣了一下,咬紧牙关说:“狂妄!哼!”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查座谈,派到绛水乡的终南县委调查组认为事情有了眉目。绛水乡的问题来源于党政领导不合,团结黏度差,干部目无领导,因而也就目无群众了。党委书记被撕扯,群众被打,社会风气不好,机关纪律涣散,经济管理混乱,是应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在调查组的听证会上,刁永生组长的头扬得高高的,像只斗胜的公鸡。沈清社副组长故作深沉状地躲在墨镜后面,窥视着与会各个人的表情。关建堂伸着鼻尖,耷拉着眼皮,倍显谦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刁永生罗列了绛水乡领导班子不团结,先后出现打骂群众又被群众围攻;计划生育处理问题过火,翻箱倒柜搜钱抬东西,给群众使用手铐;用计划生育罚款大吃大喝;乡干部结伙赤膊上阵撕扯乡领导等问题。基本上是每提出一个,就被杜康、何岸等人驳回一个,好像是调查组就不应该到绛水来似的。沈清社副组长想帮腔,但一看杜康那暴怒的面孔、何岸微笑中的力量,也就不说什么了。噎得刁永生最后使出了撒手锏:“你们要是凡事都能搪塞,那么请将你们滥发奖金的问题解释清楚!”
  一提起发奖金,与会的乡领导都不言语了,因为这是个敏感问题。计划生育、催收公粮、清理宅基地这些工作,都是和群众较劲儿发生争端,为了完成上级分配的指标任务,乡镇都是用发奖金来调动干部的积极性。为此上边三令五申,不准滥发奖金搞物质刺激。可是这些工作难度很大,仅靠政治思想工作又不灵应,只有发钱这一招,立竿见影。社会上有人大把大把捞钱,这在自认为优越于一般人的乡干部来说,心里早已失衡,没有了奖金,他们就发蔫。一提发钱,眼睛霎时一亮,人也有了精神。通常是上边明令禁止,底下偷偷发,偷偷刺激。有的乡镇没有钱了还贷款发过奖金。绛水乡为了改变工作落后局面,乡党委开会专门研究了奖励政策。
  在几个月里,由郭天益、何岸、杨省生各带领的突击组下村工作中,无论从任务完成上还是罚款上,成绩最突出的是何岸这个组,组与组之间收入一拉开档次,眼就红了,在对待生育户的态度上也就生硬起来。干部们借鉴外地的做法:“(思想)通不通,三分钟,再不通,龙卷风(意思是连人带东西一齐拉走)。”“喝药不夺瓶,上吊不解绳(自杀是你自寻的)”,“扎不完不过年,罚不清不收兵”。这些口号大有战争年代的气势,大风过处,育龄妇女大都被拉去结扎,躲进灶火的、猪圈鸡笼的,拉出来,爬上屋顶树上的,拽下来,跑到娘家、亲戚家的,都被乡村干部们追了回来。发生在何岸这一组最典型的一件事是,夏亘村有个临产的孕妇超怀三胎,临时隔月的了,从娘家回来取将生的胎儿衣服,被乡干部堵在了屋里,眼看着逃不脱了,孕妇借口说要上茅房,谁知她人一蹲下去就不起来,进去叫的同艳芬拉不起她,拦腰一抱,上小下大,怎么也使不上劲,只揭起了肥大的衫子,妇人扯长声噢噢地大叫,后半夜了,树梢抖动的农家院被哭喊声搅和得非常恐怖。没办法,何岸隔墙在外面喊道:“加善、冉宏,你几个抽两根杠子,把她给我抬出来!黑天半夜的,反正啥也看不见!就说去医院引产,难道还不见男医生了?”组员们会意,就边从房檐儿抽木杠边高叫道:“好,同主任,你出来吧,让我们上,不要紧的,底盘越大越好抬!”妇人一听爷儿们要动真的,才提了裤子抹泪出来。连夜晚送到县妇幼医院后,谁料又出了意外,不等天亮,妇人借看守的干部打盹的当儿,竟然从窗口爬出,双手拽住一根基建未撤去的木杠,从二楼跳下去逃了,等天亮查看时,地上的乱料堆上还有几滴血迹。人自此再无踪影,后来终于生了一个可心的男婴。仨月后,当她抱着孩子回村的时候,那个风光劲儿,不亚于凯旋的将军,半个村子的人赶出来看热闹,笑的骂的说啥的都有。
  今天刁永生把发奖金的事一提出,杜康首先蔫了,这事他是要负领导责任的。因为乡长是批条子的,其他人可以只管领钱,不负直接责任。关建堂这时倒得意起来,似乎这发奖金的事与他这个党委书记无关,坐在办公桌后边点头边记笔记。
  “作为一级政府,我们总不能把发奖金作为调动干部积极性的手段吧?再说这种违反财经纪律的事,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刁永生拉长的尾音还上扬了两个节拍。
  何岸见没人应声,这种面对面的斗争,如若不顶回去,错误还有责任就踏实了。他用目光扫视了在座的人说:“发奖金又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首先是为了促进工作,就是有不合理的地方,也是经过党委会研究的,有事组织担着,发现后还可以研究纠正,何必要硬向财经纪律上扯呢?”
  “我的何副乡长,你这恐怕是抵赖吧?奖金不是财政经济又是什么?难道上面三令五申禁止滥发钱物,对你们就不起一点作用?”沈清社有点咄咄逼人。
  “你没查清,怎么能说违反纪律了?不要拿大帽子压人嘛。”郭天益顶了一句。
  杜康也来劲了:“撇开工作不谈,光提发奖金,这是不客观的,发奖金也要看是啥原因。”
  关建堂放下笔突然说:“既然县上调查组来了,我想反映一个问题,我有话要说到明处。”
  刁永生说:“你有问题尽管反映,我们就是来调查解决问题的”。
  “我们乡的个别领导同志有生活作风问题,请调查组调查处理。”关建堂恶狠狠地说。
  会议的气氛即刻静下来了,大家知道这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在现实生活中,男女间明知谁和谁关系暧昧,却都不明指出,背后又让传言大行其道。言者神秘兮兮,听者津津有味,传谣者惟恐对方不信,加盐添醋,几乎是亲眼所见;听者百般盘问,宁可信其有。惟独这种不受指责和追究的舆论,说了也就说了,反倒是日常生活中一份难得的调料,使无聊的日子增添点滋味。然而,像关建堂这样在严肃的会上作为问题提出,况且直截了当地端指领导,突发奇声,显然包藏着祸心,分明是想撂倒人呢。
  连调查组的人也不言语了,大家面面相觑。焦彬原想当会也发一下威风,见问题扯到男女上了,反而缄了口。
  杜康脸憋得通红,摸不清是指谁。
  郭天益脸气得煞白,又不好发作。
  何岸反倒异常平静,表面上显出无所事事的样子,心里却念着二个字:卑鄙。他想,即使关建堂实有所指,这类事他也拿不出实际证据来,如果哪个领导与乡上女干部有染,一般女的也不愿承认,宁愿关系反目,也不愿在政治斗争中拿自己的脸面垫背。长时间的工作经验甚或利益争夺,她们也会掂量本钱的大小。
  刁永生王顾左右,沈清社、焦彬都把脸板得忒平,也不和他交换眼光。这真是一个无法回避又当会无法断言的事情,他无奈了一会儿,只好说这事下来再调查,今天先散会。
  57。
  何岸回到自己办公室,燃了一支烟,陷入沉思。他梳理了自己到绛水来和几个女人之间发生的情感碰撞。
  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既修整了二十岁左右的毛糙,又没有上了年纪人的世故和衰败,激情和活力更显现在开创事业的能力上。欣赏潇洒,追求高标,也是女人的天性,何岸在实际工作中的敢闯敢拼又风流倜傥,平时对同志们也打实处关心,这本来是一个当领导的长处或者说是人格魅力,没想到这其中也会引起麻烦。先是乡上的广播员孙巧儿主动发起了进攻。孙巧儿人长得一般,个头大些,身材不错,何岸因领导分工管计划生育,有时大清早要到播音室作广播讲话,这时巧儿就非常殷勤,倒茶递水的,手指就撞到一块儿,何岸未感觉什么,巧儿就脸红了。巧儿她爸是乡木器厂厂长,给前任乡上领导每人做过一套仿古家具,巧儿就被调到乡上放广播。她一到乡上,就和原来的女婿闹意见,女婿家办了个水泥预制厂,钱是挣了不少,只是人老实些。巧儿就把她那颇具男性特征的脸面施得白白的,很快就和原乡党委书记焦彬勾搭起来。一次大白天俩人在焦彬的办公室内间来事,乡上其他领导因与焦彬不合,又不敢顶撞,就让当时的副书记韩涛去汇报工作。韩涛眼睛近视,行为笨拙,不懂这其中有诈,就径直去了。推门,门竟没关,就埋头直接进了里间。门帘一揭,焦彬一骨碌从巧儿身上翻下来,韩涛忙闪出,边退边说:“焦书记,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哟。”焦彬叫道:“你别走,我有话说。”说着勒紧裤子走出套间,啪的一个耳光,打了韩涛一个激灵,骂道:“娘的,谁让你未叫门就进来的!”韩涛原想看见当没看见,这一耳光反而扇火了,一句话没说,骑上车子去了县委。关建堂和其他几个乡领导坐在办公室等着看闹头,见韩涛脸上红白相间地骑着车子走了,知道闯了祸。不长时间,焦彬被调到县城绛京区委当了书记,官没丢反而距家近了。县城宾馆多机会也更多,二人照常来往,孙巧儿因酸事没酸,在女婿跟前更牛气了。对于孙巧儿的骚,何岸耳有所闻,也无心深究。一次何岸广播讲话刚完,巧儿突然抱住他的脖子,眼睛微闭着,下巴扬得高高的。何岸本想温柔一番,可一看见她那男性十足的大蒜鼻子,反倒没了一点兴趣。就说:“不要这样,小心人进来。”“看把你吓的,一个大男人家,这是机房,不会有谁进来的。”何岸这才想到关建堂平时一进广播室就是大半天,原来这木地板上还有名堂呢。过去,下村工作听说广播室半夜里有猫叫唤,有大声喘息声,想必是忘了关广播机的缘故。这样想着,迟疑了一下,孙巧儿以为何岸心动了,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牵住手往地板上一溜。何岸突然惊觉,这巧儿平日和关建堂就秘密往来,今天咋这么主动,怕不会是一场计谋吧?乡上的斗争这么激烈,还是要多一个心眼。他忙对巧儿说:“你快起来,我得走了。”巧儿说:“何乡长,你装啥正经呢,我不怕,你怕什么!”说着就伸手解何岸的裤带,何岸从她那轻佻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什么,摘开她的手转身就向外走,刚出门,看见关建堂在广播室门外蹲着,戴鸭舌帽的头埋得低低的抽烟,好险!差点中了计了。
  58。
  再后来是乡上的协税干部王黎明,这女子二十七八了,从财校毕业分到绛水乡五年,老想进省城,都因种种原因,使得调动受阻;她个头高挑,眼睛深度近视,也许因为大龄的原因,心理失衡,对一切男女间的交往都认为有问题,说着说着,把自己就装了进去。说某某干部对她有意思,那张努起的嘴唇在嘟囔中就成了是非。先说是杨省生副乡长一来就看上她了,坐在她的房子不走,突然停电了,穿着个呢子大衣向她身边靠,偎偎擦擦的,把个男女之事问得很细,当乡长呢,连女人家的月经期也管。又说干部李小刚在她面前说话放肆,说:“黎明呀,我想当你汗衫前胸上的那只猫,头摆过来吃一口奶,转过去吃一口奶”,“你甭说你来例假了,我还想闯红灯呢。”“黎明哟,你的那伤口好了没有,要么我给你打一针,我这针管子就是粗了点,不要紧的。”“都开春了,你身上那个红裂口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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