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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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要趁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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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又明确。

  自己烤的蛋糕最香甜

  在餐厅东张西望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菜谱上的活色,绝对比不上邻桌的生香,就好像广告上的丽人,也没有隔窗那若隐若现的裸背会令人喉头一紧。同一道酸汤鱼,奇怪,好像每一桌都比我的新鲜,颜色更丰饶,热热的辣油香扑过来。看他们狼吞虎咽,我瞅瞅属于自己的这一盘,找不到下箸处。
  我们就是这样,会爱上人家的爱人吧?尤其是年轻得半透明的女孩子们。
  她们所爱的,不一定是人家的丈夫。已婚男人,像被咬过一口的荷包蛋,半生的蛋黄溢出来,垢了雪白餐巾。再完美的蛋上,也有牙印半圆——昨晚那人刷牙了吗?想到食或者性,都有一种肉身的不洁,即使用真爱作抵挡,也有饿狼口中挖脆骨、乞儿碗底挖残羹的苍凉。
  可是她们也不会去爱那青涩的少年。都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偶尔帮妈妈提篮逛菜场,满眼都是烂菜叶、臭鱼、血淋淋的肉,她只想赶快闪,她不知道那是青翠的小白菜、鲜甜的清蒸鱼和丰美的牛肉萝卜煲。她有时候像《红楼梦》里头的贾雨村,只认得那翻过跟头的,却认不出那翻跟头之前的。而她的男同学、男同事、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穿大短裤、凉鞋,流鼻涕的时候拿手背揩揩,抢过她的书包,大声取笑过她曾经新买的一双水晶塑料凉 鞋……
  但此刻她坐在人生的盛宴前,满眼色香味,她想:我要一个善良聪慧高贵的男人,像某某或者某某某的男人一样。她不谙厨艺,她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善良,如何发现聪慧,怎么糅合发酵,静静待他们醒来,如烙一张玉米饼。她习惯购买像所有逛惯超市的人,心仪的货品上贴了标签:已订。可是毕竟不是“售出”对不对。而“已订品”仍然停留在市场上,也无非是寻找出价更高的买家。这是她的强词夺理,带着少女的稚气。
  一定有难堪、争斗、伤害以及眼泪,才能得到。而狂喜地到手之后,原来——肉太老、鱼太死、咸和淡总和她的需求背道而驰、比萨十分香,入口才两分半。难以下咽,看着它渐渐放凉。
  这一段爱情,只有一盘面包新鲜出炉到“下午五点后全场半价”这么久。
  伤痛之后,有些女孩儿会学着入厨,宁可被滚油烫到、被刀尖划破手指,她知道,自己烤的蛋糕最香甜。有些,也许永远学不会了。

  她只看自己想看的

  西德尼·谢尔顿的小说《假如明天来临》,女主人公特蕾西是清白无邪的小银行职员,却遭人陷害,入狱、判重刑、受尽侮辱虐待,出狱之后是又一个女版基督山,干掉所有仇人后,最后一个目标是曾经的恋人。
  然而有一天,她在皇家饭店遇到他与妻子在一起,“脸色灰黄,憔悴不堪,快要秃顶”,他太太也“满脸沮丧的神情”。两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特蕾西想:“摆在他们面前的将是那度日如年的漫长岁月。没有爱情,没有欢乐。”心里一阵释然,放过了他。
  在陌生人看来,他在豪华饭店与太太而不是艳妆女郎共进晚餐,经济过得去,夫妻感情也过得去。有点儿疲惫,是都市中人的常态,老夫老妻了,不说话也是一种默契。他不见得幸福,却未必有她想象的那般不幸福。
  只是,她爱过他,也许至今还爱他,因为爱,所有刀锋般的恨都钝了。一个念头是复仇,必伴生另一个念头——不舍。她早下定决心要原谅他吧?于是千方百计、火眼金睛地在他身上寻找情有可原处。这世上从不缺少“不得已”,只缺肯接受借口的人。而她,接受了。
  这样的女人,故事里、电影里、生活里……都多的是。男人负情背义,她说:爱他,就给他自由;男人不负责不养家,她说:他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男人暴力相向,她说:他下次会改的。女友的女友,遇人不淑,十几年来被同一个男人打骂、遗弃、伤害,却痴心不改。男人病了,她忠心耿耿随侍在侧,男人躺在病床上还要用短消息与外头的女人谈情说爱。人人替她不值,她说:“他是担心自己不会好了拖累我,所以故意让我抓到他把柄好死心——他还是爱我的。”
  她们是被爱情蒙了心吗?小时候,课堂上做过实验,汤匙插进半杯水里,看着就好像弯曲了。爱情也有这折光能力,一花一叶都带上了圣洁的光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可是那缘故,当事人自己也厘不清。也许是一点点不甘心——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现在放手就亏定了;或者基于恐惧——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下一个也许会更差;甚至是肉身的贪溺,记忆里他的抚触,仍令她喉头一紧。
  于是拼命地,在他身上寻找可爱之处。他是一个毒蘑菇?她抱着爱不释手:“你看这颜色多绚烂,这菇伞多华丽,连每个皱褶都精致……”他坏得头顶长疮、脚后跟流脓?她拿显微镜一毫米一毫米找一小块干净的皮肤。实在找不到,她拿胭脂水粉也画出来,画不了他,就画自己的眼睛。
  谁说眼见为实?有些人,只看自己想看的,而如果因此与幸福失之交臂——活该。

  而我仍在等待竟然

  大学同学致电我:“Z离婚了。”我答:“果然。”
  陷入这不祥恋情之前,Z几乎夜夜给我打电话,话筒里全是海的呜咽。那男人花心、轻薄,一屁股没擦净的陈年旧事,我听着万里之外她的浊浪滔天,无能为力,只能叹息:“一切都是果然律。”
  所谓“果然律”,是我胡诌的。
  婚变的女子,“果然”要养一堆猫狗,称它们是儿子、女儿,天天幽怨地表示:狗好过家人,猫远胜爱人,而全世界最神怨鬼憎的,就是男人。
  爱上落魄男人的女子,“果然”人财两空。全公司的人都听见她在电话里,点着旧爱的名字哭喊:“那五万元是借你的,什么时候变成给你的了,怎么可以不还?”
  一念之差沦为第三者的女子,开始还嘴硬:“他说他和他太太只是亲情。”“果然”被人掌掴。随后,男人举家赴欧洲旅游,她一个人在医院打胎,在长凳上流了很多的血。
  一切都不出所料,是“果然如此”而不是“竟然如此”。错放的爱情,也曾美好过,像海棠在十一月盛开,大家都赞叹这华丽的奇迹,深谙事理的凤姐,却立刻懂得这花的妖异。不合常理的事往往是神喻,而在闪电没劈在我们头上之前,我们都天真地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女主角,山河为我而改变。我们忘了所有的歌都唱得那么雷同,那些一首首霰弹一样射透了我们的歌词,不过是另一个人的眼泪和故事。我们都逃不过概率论,奇迹,就是小概率事件,也叫“实际不可能发生”,与之对应的大概率事件,就是一件一件的果然。
  年轻人最讨厌老生常谈,他们不相信这些婆婆话都是“果然律”的总结。戏剧里的岳父一律嫌贫爱富,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是人之常情,而那些中状元的小生——中国历史上,统共才有几个呀?所以看到一个富家女后花园赠金,我就知道一段“果然”赫然上映。
  因此,每每女友们满怀爱意,向我吐露心声,我却按捺着一直想发出钢铁般的预言:这是一条不归路,请立刻回头。我越来越像一个冷酷的、装在汽车头上的定位系统:“前方50米处右转,不得左转。”不管左转是不是鸟语花香或者光荣的荆棘路,那反正是一条单行线,会被罚款扣分。
  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有一位马普尔小姐,终生未婚,蜗居在一个小山村里,却从不少见多怪,她看到人和事,第一个反应常常是:“这人长得像我原来认识的某某某,这样的事我原来遇到过……”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她对人性的惯例了解得太深刻。人人都认为谋杀骇人听闻,她却觉得司空见惯,暴力、恶、冷酷走到了极致,像水到了100度必然沸腾,杀人和空手捏死一只金丝雀,没什么两样。小说里没提过她的风流事,大概也的确没有,看透了一切,还能爱吗?
  但我……还有爱,在很多很多的“果然”之外,我还是等待着某一个春天一般美好的“竟然”。我所以懂得了所有女子的心伤,并且,当看到灾劫如海啸般“果然”扑来,沉默不语。

  情场上谁能教育谁

  我一向冒充同事、亲友以及读者们的知心大姐,时常听到种种情史,懂事的MM们多少会恭维我几句:“我相信您一定富有经验,爱情幸福……”听了一万多遍还忍不住笑出来:经验与幸福如何兼容?久病才能成良医。高考八次屡败屡战,是因为前七次都落第了。
  曾经动念要开一家爱情私塾,我当然不够格当爱情导师,但,谁够格?
  古今中外,显然青梅竹马、白头偕老是最完美的爱情,可女主角能懂得什么?她是懵懵懂懂间捡到一块狗头金的人,不需要也不可能有矿业开采知识。她知道这一个男人的好,对男人这一族群全无概念;她明了爱情的甜,对失恋、绝望、徘徊、冲动、与爱伴生的恶……都只能睁着小鹿斑比般纯净的大眼睛迷惑:怎么会这样呢?不曾痛哭长夜者,不足以悟人生或者爱情。
  几度情海争锋的怒女呢,大概也不胜任。吃一堑未必长一智,撞倒南墙不回头的多的是,回了头也往往就迷迷糊糊调一个方向,再撞一次眼冒金星。乱七八糟一通历练,忽然遇到时间虫洞,她掉出这生死场——通了关也说不清秘诀在哪里,到老了还喃喃不忘:“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算把私塾开出来,有用吗?N年前,我拔牙,眼泪汪汪问医生:“为什么打了麻药我还是这么疼?”医生心情好,耐心回答我:“疼痛,是一种主观感受,你觉得疼就是疼。”那么快乐、爱情、幸福以及绝望,全是主观感受。爱情比任何事物更接近修行,与宇宙无限接近,刹那的领悟就是一切,他人的经验能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裨益?
  爱情不是科学,没有公理、定律和公式,所有的真知灼见都有反证。妈妈们谆谆叮嘱:花心的男人不能嫁——也多有婚后改邪归正的。从小就有人说:农村男人不能嫁——嫁了农村男人而幸福美满的大有人在。生命是一款试用装,开封后请尽快使用,不能冷藏,你是唯一的导师、生产者、质检员以及用家。人生不过是布朗运动,你遇到什么就是什么。
  谁能教育谁,谁又能受教育?所以我想我的爱情私塾里,没有讲师,也没有学生,只有人讲,讲得眼泪涟涟,很多人在听、七嘴八舌地安慰。倾诉是排毒,聆听是最大的疗伤,而语言,是鸦片、酒精和微浓的香熏,抚慰人的疼痛。当你陷入人生的绝境,从地狱的十八层一路滑落到专门为你搭建的十九层,偶然看到一两篇文章,听到一两句窝心的话,血肉模糊的伤口喷上了一层薄荷膏。你不是这世上的苦海孤雏,有无数人,在此时,流着和你一样咸涩的泪。这,就够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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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辑 因为她是妈妈

  回家

  为了过年回家的事,我揪了很长时间的心。
  既遇良人,我万里来归。在异乡一遇到不快乐的事,就自怨自艾,觉得人家生女儿真没意思,养到二三十岁白白拱手送人。春节一年一度,我当然要回家,那是血的呼唤,DNA在说话。
  我给妈打电话,妈问:“你回来吗?”我答:“回呀。”忽然有一抹沉默。我知道是我妈时时处处不愿让我为难,所以自己千难万难出不了口。一念及此,我觉得自己简直不可恕,赶紧加上:“他也回。”妈顿时放了心,笑说:“你大姐还说你们可能……还是回吧,他一年也就
  过来一次两次。”
  我自此悬了心。早此时,我跟他半真半假讨论回家的事,他微做苦相:“来去一趟太辛苦了,让我休息吧。”我佯怒曰:“在我家有人虐待你、不让你休息吗?”他答:“在我家有人虐待你吗?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我家呢?”我顿时没词,我不是白金好媳妇,凭什么要求人家是黄金好女婿?
  我希望他跟我一起回家呀,又不是刘兰芝无故被遣归,当然小夫妻齐齐整整同时露面,一人一声“妈”来得体面。但去年就回的是我家,论情论理,今年应该回他家。我该怎么说服他?春节是中国传统节日——难道对他家就不是?我想回家——难道他不想?他难得来一次我家——惭愧,我又去过他家几次?
  这拒绝还没有发生,已经够让我暴怒了。正在拖地,不拖了,拖把咣一声扔到地上。晚上他到家,我蓄着一腔怒气准备给他下最后通牒:“我过节回家!你回不回两可,如果你不回,以后就永远不用回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弯腰脱鞋,文件包也赌气不帮他接,他就随手搁在墙边,手势非常疲惫。他是真累,这段日子周周出差天天加班。屋里空气是潜藏的高压,到处埋伏着死亡红外线,他一无所知坐到沙发上,开了腔:“我实在走不开……”去死!“……我们年三十上午飞回去可以吗?再早我真没办法了。”
  我就这样愣在他的对面,忽然意识到不知几时,我正摆了一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姿势。此刻我一低头,莫名地,觉得感激。太荒唐的感受,不是你侬我侬,不是良人属我我属良人,居然是——非常廉价的谢意。
  这样说来,或许我们并不相爱吧?爱是“你给我的理所应当,我给你的都心甘情愿”,恰如我们拜观音,而观音绝不用理会我们。爱是天人之情,是不说对不起,当然也不说谢的。而我和他,却像小兵向元帅敬礼,元帅必得回礼,无论他们之间隔了几千几万级。这是温和的、有回馈的、人与人之间的情与礼。
  我过去,把脸偎在他胸口,我想说谢谢,开口却是:“明年,咱们回你家吧。”他一手揽我,一手还抓着遥控器,在不停地换台,答:“嗯。”
  这一刻,我们互相了解。父母亲人才是我的第一顺位,他是第二位,我们还不曾亲密无间,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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