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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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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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米特罗凡·伊里奇和他的同事们,就象在生活中常见的那样,的确错误地估计了这位个子瘦小的女打字员的性格。穆霞爱吵架出了名,主要是因为她打字比别人又快又好,而且不喜欢唠唠叨叨的训导和令人心烦的叮咛,但是那些年龄较大、比较负责的工作人员到打字室交待任务时,却恰恰喜欢不厌其详。穆霞十分清楚她应当做些什么和应该怎样做,因此她常常不客气地打断对方多余的嘱托。姑娘处世轻慢的名声之所以不胫而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毫不掩饰对银行业务的冷漠态度,坚决拒绝到培训班或者讲习所去学习和进修银行财会专业知识,而机关所有的青年人都在这些进修班学习过。

  的确,银行工作对于穆霞·沃尔科娃毫无吸引力,因为她有自己的生活理想,并顽强而执拗地追求着,无论什么困难也阻挡不住她。

  从童年时代起,从母亲把还不懂事的穆霞送到幼儿园去的时候起,她就怀有这样的想法:只要她希望得到或者很想得到的生活中的一切东西,她都一定能得到。她才华横溢,意志坚强,而且脑子灵活,思维敏捷,接受能力强,因此她无须特别努力,学习成绩却优异超群。有一次,她发现自己的体育成绩比同班女同学落后,于是她就顽强地进行锻炼,结果在年底获得全校滑冰比赛第一名;到了夏天,她已经成为女子排球队的队长了。

  然而,穆霞·沃尔科娃真正的才华是在稍晚一些时候才显露出来的。当时她还是个七年级的学生,有一副悦耳而洪亮的嗓门,在全校合唱团的独唱非常成功,因而被选拔参加全市业余文艺汇演。

  穆霞以她特有的坚韧不拔的精神准备演出。她从普希金作品中挑选了两首抒情诗:《冬天的夜晚》和《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她曾经随学校参观团游览了米哈依洛夫村,在古老的园林里漫步,在那些老菩提树下徘徊——就在这里,失宠的诗人曾经同他所赞颂的美人儿有过一次瞬息即逝的会见。从这时起,穆霞就格外喜爱这两首抒情诗了。她小心翼翼地坐到普希金常坐的那条凳子上。然后怀着崇敬的心情在诗人常常踱步的保姆小屋内吱吱作响的地板上走动,并且从诗人a经常眺望绿茵茵的河谷和四周长满香蒲的小湖的那扇小窗瞥上一眼,这时,她觉得心儿在庄重地跳动,无限景仰之情也油然而生。

  青年流亡者普希金以他温馨而深沉的诗篇,颂扬在小屋里与他分担过孤独的老妇人;也以他热情而豪放的佳句,献给拨动了诗人美好心弦的来访女友。自从那次参观后,这些诗句便长久地留在穆霞的记忆中。

  后来,她在少年宫朗诵了这两首抒情诗,接着又在通明耀眼的脚灯旁唱了这两支抒情歌曲。她怀着惊恐的心情望着下面神秘莫测、半明半暗的大厅,她的眼前现出无数张朦胧不清的观众面庞,于是,她的整个心胸又充满了那种庄严肃穆的激动之情,这是她在古老的菩提树间小道那荫凉的树影下,在高大的枫树掩映中的小屋里所体验到的感情。在全州文艺会演中,她情真意切地演唱了这两支抒情歌曲。她那银铃般的、尚未成熟的嗓音里饱含着真正的柔情和热忱,因此,当一曲终了的时候,神秘莫测的昏暗的大厅先是静寂片刻,然后便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件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以致小歌唱家吓得跑开了,巧妙地躲到布满灰尘的舞台布景之中,连文艺会演的几位领导人也要请她出来向观众谢幕。

  评审委员会一致推选穆霞参加首都的演出。这位女中学生必须在民间创作剧院与本州其他优秀的业余独唱演员一起初次登台演出一个名叫《亚麻工和纺织工的故事》的节目。

  首都的观众更加热情地欢迎了这位小姑娘。节目非常之多,她只能演唱《冬天的夜晚》这一首抒情曲子;可是,大厅里却响彻经久不息的掌声,一再请她出场再唱。穆霞把前额上的一绺卷发一甩,眸子闪闪发光,突然自行宣布再唱一首《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演唱的成功,使她神情奋发。她感到,在漆黑的神秘莫测的大厅里,数以千计的陌生朋友在期待着她,为她而激动。姑娘勇敢地开始唱起了那支难度很大的抒情歌曲。她一下子沉醉于忘我的激情之中,把老师的叮咛抛到了九霄云外。传入耳鼓的伴奏声仿佛来自远方,而从那座古老而又荒凉的园林里带来的迷人形象却时时在她眼前闪现。唱完这支歌以后,她双眼噙着泪花,扫视了一下鸦雀无声的大厅,不等响起激动人心的欢呼和掌声,就跑到幕后去了。

  在剧院化妆室的一角,这位小姑娘用冰凉的手心紧贴着发烧的双颊,因演唱成功而激动不已。就在这里,一位莫斯科的著名歌唱家找到了她。她把小姑娘拉到身边,象一位为女儿初演成功而激动不已的母亲那样,热烈地吻了吻她。穆霞很早就喜欢听这位歌唱家深沉而清亮的歌声。姑娘立即认出了来人是谁,因为她不止一次地从杂志的照片上看到过这张漂亮、明朗、真正俄罗斯人的脸庞,看到过这一头披在肩上,十分浓密的淡黄色卷发。

  而现在,这位在穆霞的心目中出类拔萃、令人仰慕的妇女就站在她的身旁,站在一群一声不响的业余音乐会演出者之间,如同清晨布谷鸟鸣叫一样,用深沉而又动听的声调,亲切而激动地对穆霞说:“你应该继续深造,亲爱的……你应该而且一定能成为一名大演员,一定要学习,小姑娘!”

  穆霞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连感谢的话也忘了讲一句。她只是握着女歌唱家那只柔软的手,把它拉向胸前,低声说道:“我一定学习,一定!我向您保证……我保证……”

  女歌唱家嫣然一笑。她满面春风,柔情依依而又略带 郁,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个人正当青春年少是多么好啊,同志们!”然后庄重而又礼貌地向大家鞠了一躬,退到台后,一切仿佛渐渐消融在杂乱无章的油彩画布、蒙尘的道具、散发出强烈木工胶水气味的舞台布景之中。

  穆霞的理想就是这样产生的。从那一天起,她就用整个身心顽强地、坚持不懈地努力追求生活中的这一理想。

  她放弃了运动,不再去看电影,读书也挪到夜里。从此,她整个休息时间都是在少年宫的歌唱室里度过的。为了諳习曲谱,她往往练到神志不清、眼冒金花方肯罢休。

  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她顺利地读完了七年级。当结束最后一次考试回到家里,她头一回和自己父母发生了认乎其真的争吵。穆霞的父亲由于家境贫寒,当年无力读完教会学校最后一个年级。作为内战时期自学成才的一名指挥员,他在军官学校结业时已是两鬓斑白了。他一生苦于少读诗书,因而总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至少能读到中学毕业。可是,穆霞却宣称她不打算读完中学,并且没有征得父母的允许,违抗他们的意愿,带着她的申请书和各种证件,进入了市立音乐学校。

  女儿的任性使父亲感到难堪,他甚至好几天都不跟她讲话。不久,她的父亲被调往远东去指挥一个团,正在上三年级并幻想进音乐学院的穆霞,得知新的地方既没有音乐学院,也没有音乐学校,于是声称她决不跟父母一起走。无论疼爱长女、望子成材的父亲怎样劝说、责备,甚至威胁,也不论母亲如何恳求和流泪,都没能动摇她的决心。全家都走了,穆霞却留了下来。她认为自己跟父亲吵过架,因此在物质上不愿依赖他。她转入夜校学习,掌握了打字技术,然后便到国家银行本市分行参加工作。

  她想念亲人,天天晚上哭泣。她给母亲写出一封又一封长信。可是她从不放弃音乐学校的学业。她的嗓音日趋成熟。一直留意观察的老师和同学们都断定这位姑娘前程无量。

  姑娘所熟悉的那位女歌唱家经常在广播电台演唱。在穆霞听来,她从遥远的莫斯科传来的歌声,就如同友好的提示,当她累了的时候,当她感到工作沉重、学习困难的时候,歌声往往赋予她一种力量。

  穆霞有着青年固有的自信心,有着妙龄少女的满腔热忱,因此,她相信,她的美好愿望一定能实现,因为她极想做到这一点;因为在她的国度里,对于那些勇往直前、热爱劳动、坚韧不拔的人来说,没有不可攀登的高峰。 
第6章
 
  穆霞·沃尔科娃带着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真正发生过某种不可思议和恐惧的朦胧感苏醒了。她没有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会到这座奇怪的窝棚里来的。那件来历不明的旧棉衣熨贴地盖在她身上,散发出舒适的家庭生活气息。

  从三角形的窝棚门里,可以看见透明、柔和而又湛蓝湛蓝的天空。被晨露沐浴过的小白烨树,轻轻地摇晃着她那修长的、宛如梳得整整齐齐的发辫般的枝条。树下的青草披着白露,像丝绸一样闪闪发亮。周围的一切令人神清气爽。姑娘的头发、衣服、以及盖在她身上的棉衣都打湿了。穆霞冷得发抖。空气是这样的透明,又是这样的清新;野草、针树叶和水土都散发出这种沁人心脾的香气,以至这样一个清新的早晨带来的喜悦不由得钻进了心田;昨天的惊恐,城市被烧的情景,深夜的逃亡,在象地窖一样漆黑而潮湿的森林中奔波,以及绝望、无力和周身的酸疼——这一切都不再象最初那阵子令人难受了。

  姑娘的目光落到那双牢实的旧旅行鞋上,这双鞋底子很厚,鞋面象恶犬的鼻梁,它们很神气地搁在一旁。这样一来,她那双满是伤痕的脚霎时使火辣辣地痛了起来。穆霞尽可能不弄出响声,把手从棉衣里抽出来,摸了摸那双皮鞋。她真正象昨天在遍地树根、松球的林中趔趄蹒跚时一样,又后悔起当初不该拒绝穿这双鞋。可眼前这双鞋是从哪里来的呢?脑海里闪过一丝猜测的念头:一定是米特罗凡·伊里奇拿来的!大概是这位老人在她熟睡时把她搬进窝棚,把大衣盖在她身上的,是他关切地在每只鞋里放进一块干净的包脚布。果真是米特罗凡·伊里奇吗?他真是个非常好的老头子,她昨天那样恶语厉色地冲撞他,是全然无理的呀!

  穆霞感到精力充沛,一下子跳起来,头部轻轻地撞在窝棚顶端的枝干上。她伸了伸懒腰,关节咯咯作响,轻轻抖掉身上的针叶、碎屑,叠好被子,整理了一下探皱的衣服,梳了梳头发,细心地把伤痕斑斑的双脚伸进运动鞋里,然后走了出去。

  一束束玫瑰色的璀璨阳光,透过密密丛丛的树干,映入穆霞的眼帘。眩目的阳光洒在潮湿的、灰白色的青草地上,使藏在绿叶丛中的大滴露珠也辉映出耀眼的光芒。窝棚前的小坪上燃着一小堆热腾腾的篝火,一只被熏得乌黑的小锅架在烧红了的叉形支架上。浅蓝色的热气,夹杂着灰烬,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烤土豆的香味。

  米特罗凡·伊里奇背朝穆霞坐在篝火边。他耷拉着脑袋,困乏地垂下双肩,默默地看着淡白色的火焰吞没着干柴和针叶,僻僻啪啪地响着。旁边放着两个背囊。

  一支小树桠在姑娘的脚下咔嚓一响,老人颤抖了一下,抓起袋子,似乎要用身体把它遮盖起来。

  “是你?……哎,可把我吓了一跳。”他轻松地嘘了一口气说道,胆怯地看了看四周。“你这一觉真睡得久哇,亲爱的。该上路罗。赶快吃点早点,然后带上点儿赶路。唉,我们现在可再也不会闲着了。”

  发现姑娘脚上穿着那双倒霉的运动鞋,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路远着哩。你听,排炮声还勉强可以听得见。”

  清晨,在凉爽的晨风吹拂下,松树梢发出了和谐的响声。小白杨树上硬实的簇叶迎风摇曳,沙沙作响,白桦那修长的发辫式的柔条随风飘拂,恰似窃窃私语。远处什么地方一只布谷鸟在沉思地唱歌。穆霞根本没听见排炮声。只是有一次,在前后阵风间歇的空当儿,透过林中各种声响,她听到了隐约可辨的轰隆声,好象一列火车在远处的桥上行驶似的。难道这就是大炮在轰鸣吗?

  “天气晴和的时候,二十俄里之外都能听到炮声,明白吗?”米特罗凡·伊里奇叹了口气。他那张长着未加修饰的银髭的苍白的脸庞上,又显出了忧虑而痛苦的神情。“没什么,我们能追上的……不过,还有一点:你得学会料理生活,这在森林里是大有用场的。”

  他们举起狩猎用的铝制小折杯喝着有点烟火味的茶,加上一把粗盐,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的、烤焦了皮的土豆。这时,米特罗凡·伊里奇向姑娘讲述了他准备逃出占领区的计划。

  看来,一夜之间,战线已经推进了很远,敌人成功地用坦克突破了一个缺口。这样一来,他们两人星夜兼程后还是落到了德军后方。现在应该尽快地向东方行进,赶上正在撤退的苏军。应该穿森林,过沼地,走偏僻的村道和荒原,避开大道、车路,绕过居民点,避免跟人们正面接触。

  穆霞认为这个方案不妥。避开大道,嗯,这点倒还对,因为敌军正沿着大道推进……但从一旁绕过村庄,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有什么必要呢?真新鲜啦!莫非要躲开自己人?

  米特罗凡·伊里奇不满地瞧了穆霞一眼。

  “咳,你怎么连普通的常识都不懂?就我们两人走路,需要这样办,也只能这样做,哪里都不许去,决不能去。就是这样!……当然,这要困难得多,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要知道,我们随身带的是金银财宝呀!一想到那个法西斯匪徒站在袋子跟前,皮鞋差点碰着它,我就毛骨悚然……”

  穆霞甚至气得跳了起来。

  “好极了!必须尽快追上我们的人,我就知道这点……难道非得为了这点金子而白白浪费时间不可?!我才不干呢!”

  老人也跳了起来。

  “正是,正是需要这样!我们的责任是把这批财宝送到,保护好,一丁点儿黄金也不能丢失……我们没有权利,你听见了吗?我们不能冒风险……”

  也就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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