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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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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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呀,地痞呀,都给当上市长、区长了,给你们一个‘新秩序’……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喝!他们有他们的如意算盘,我们有我们的巧妙安排。他们从头到脚都挂满了武器,而一听见‘游击队’这个词就吓得屁滚尿流……战线在哪里?就在这里嘛!他们一到夜晚连衣裤都怕脱下来,穿着衣、抱着枪睡觉。小伙子,这里对他们来说不是西欧,任意胡来是不行的。就是这样!”

  “怎么,主人家,你们这里有很多游击队?”

  “又来啦,什么‘多少’呀,‘在哪儿’呀,‘什么人’呀,‘干什么’呀,我给你说:别问!看到长凳上的面包了吗?两天还不够吃呢。懂了吗?你别提问题,你只是听着……我有一个猜测:也许,我们把他们放进来这么远不是没有原因的,是吗?也许,我们的统帅部有这么一个计划,让法西斯在战斗中大受损耗,而在这里却敲他们的脑袋,这样一来他们就完蛋了……你没听说过,我们这里春天是怎样引诱狗熊出洞然后猎取的?……可能这是我个人的一些蠢话。假定说那边没有这样的计划,那么就有另外一个秘密的计划……小伙子,这一定会有。就是这样!”

  “说到那边最高统帅部是怎么想的,我们不清楚。”尼古拉说道,“至于我们一定要在柏林结束这场战争,这点我是知道的,这是肯定的……”

  “啊,对!一定是在柏林。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使我们屈服。现在他们用救护车在各条大道上连绵不断地运送伤兵回老家。伙计,我们虽然是被占领区的人民,但是我们知道,布尔什维克党没有忘记我们,在惦记着我们,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会来搭救我们的。”

  “去睡觉吧,让客人也安静一下吧……鼓动家!”从炉灶那边传来女主人的声音,“一灌上黄汤,话匣子就打开了,真糟糕……您也该躺下歇息了,路上辛苦啦。我给您在长凳上开好铺啦。”

  “等一会,老婆子,等一会!……小伙子。你听着,你还年轻,而我却打了两次仗,在战争中两次看见德国人被打肿了屁股滚回老家。那时我们是怎样的人啊!嗯?现在又是怎样的人啊?完全是一个样!……”

  ……

  在门帘那边,在一块一块破布缀成的棉被中进行着另一场谈话。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不问你们。森林中常有人来到这里,拿走面包,送来衣服,我也不问他们,只知烤面包,洗衣服,是自己人——这就行了。但是我得请求您,恳求您,带我走吧。我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不是!在边界上,我同科利亚一起在碉堡里,给他送机枪子弹。后来机枪副手的脑袋被炮弹片削掉了,我就当了丈夫的副手……带我走吧。哪怕是当一名护土或者炊事员都行。我无法呆在这里。德国人经常路过此地,而我是苏联军官的妻子……一个寡妇。要是我不离开这里到你们那儿去,我一定会做出蠢事来的,毫无意义地死去……带我走吧,亲爱的,带我走吧!”

  她失声痛哭,瘦小的身子抖动起来。比她小得多的穆霞,感到自己在她的身旁好象是个长者,一个精通世故的人。她轻轻地抚摸着卓娅的头。

  “干嘛要流眼泪呀?每个人都在尽其所能地战斗。烤烤面包;洗洗衣服,这也是工作嘛。只是别袖手旁观就行了。我可愿意留在队伍里……”

  穆霞咬了咬嘴唇。对方立即躲开了她,好象全身都发凉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现在是冷冷地、警惕地望着穆霞。

  “要是我没有担负另外一个任务的话,”穆霞赶紧改口,“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一瞬间,响起了铁链声,狗叫了起来。在狗叫声中,远处传来摩托的隆隆声。卓娅忽地爬起身来,放下一双赤脚,使劲伸长脖子倾听。马达声时停时响,一分钟一分钟变得越来越刺耳。

  “德国人!”卓娅低声地说,“把衣服穿上!”

  护林老人一口气把灯吹灭。蓝色的车灯光已经射进护窗。屋子里巨大的黑影惊慌地晃动。穆霞的衣服都晾在澡堂里,她跳下床来,手忙脚乱地在黑暗中寻找短皮袄,哪怕摸着一件短衫也好啊!尼古拉使劲推醒托利亚,小游击队员沉醉在已经不习惯了的家庭舒适中,尽管平时在森林里一向很机敏,可是现在怎么也醒不过来。他躲闪着,哼哼唧唧。最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跳下火炕,立即抓起武器。

  在结冰的台阶上已经响起脚步声。狗叫得上气不接下气,敲门声如同排炮声一样低沉地在静下来的小屋里震响。

  “上顶楼!”护林老人低声说道,把前屋的门打开。

  穆霞和托利亚冲进前屋,开始爬上梯子。尼古拉犹豫了片刻,看得出来他不大相信护林老人。

  “别疑心,别疑心,”护林老人极力表白,把尼古拉推向楼梯,‘我是联络员,游击队的联络员,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是奉命同德国人周旋的。”

  捶门声越来越急迫,一件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捶打护窗。狗吠声十分凄厉,随后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枪声,狗立即不叫了。

  “啊哟,真惨!德茹若克被打死了……来啦,来啦,鬼让你们半夜三更还在游荡!”护林老人大声地说,用力把尼古拉推向梯子。

  “你要当心点!如果发生意外,那我们就一起飞上天去!”尼古拉低声地说,掏出手榴弹给他看。

  然后,他象一个体操运动员一样几弹几跳登上了顶楼,随手拉上楼梯。 
第14章
 
  月亮透过天窗射进一大束光线。尼古拉、穆霞和托利亚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们在月光下看见一条满是尘土的砖砌的烟道以及成对地挂在竹杆上的桦树苗条帚。他们紧张地呼吸着,嘴里呼出的冷气象云雾一样混成一团,消失在半明半暗的顶楼中。

  游击队员们虽然带上了全部武器,但是他们之中谁也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尼古拉比其余两个穿得暖和点:他穿了一条棉裤和一件上衣。穆霞的身上总共只有一件长睡衣。起初,由于过分紧张,三个人都不感觉冷,他们抓住武器,注意倾听从天花板的缝 中透过来的谈话声。他们都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些不速之客偶然来到这里呢,还是护林老人给他们设下的圈套?

  从底下传来的谈话渐渐使他们确信,德国人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主人根本无意出卖他们。紧张的心情消失了。只是在这时,他们那被热水以及已经不习惯了的小屋温暖偎热了的身子,才感到钻进了一股夜间浓霜的冰冷寒气。他们的肌肉无法抑制地打起寒颤来,牙齿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敲打。他们相互暖着身子,始终留神地倾听下面发生的情况。

  根据说话声和脚步声来判断,屋里有五至七个德国人。有的呆在厨房里,隔了一道板壁;两个人走进房子,正好在游击队员们冷得发抖的地方的底下,其中一个说一口蹩脚的俄语。讲俄语的人看来是个翻译,他在同护林老人说话。游击队员们明白了摩托车载着这些德国兵是执行“特别行动”回来的,冷坏了的德国人只是顺道进来暖暖身子。在房子的那个人看来是个军官,他说话鼻音很重,音拖得很长,翻译称他“军官先生”。那个军官向护林老人要什么,翻译译为“把水做热”。士兵们在厨房里开罐头,切面包,对护林老人的女儿进行调笑。从勺子舀水的声音听来,她在给炊壶灌水。

  不久炉灶烟道里送来一股烟火味。砖头开始有点儿发热了。尼古拉摸到一处地方比别的地方热得快一些,便要穆霞和托利亚坐到那里去。姑娘把衣服拉到脚下,缩成一团,向弯曲的膝盖里吐气。在穿透顶楼黑暗的一束寒光之中。她活象一个小雪堆。姑娘冷得不行,全身打颤。托利亚斜躺在开始发热的砖头上。尼古拉坐在烟道通向烟囱的那一角里。

  “见鬼,小时候我就幻想到北极去,那时真是个大傻瓜。”托利亚牙齿打磕,低声对尼古拉说道。

  “而现在老了,决定不去了。做得对,让北极见鬼去吧,让白熊在那里挨冻吧。”尼古拉抱住小伙伴,笑了一笑。

  “你们轻一点……要是卓娅想到把炉灶烧得更热一点那该多好!我的心都要变成冰棍啦。”穆霞说道。睡衣根本无法使身子暖和起来,她比别人的情况更糟。

  他们几乎是无声地说话。一团团热气轮流从他们的嘴里喷出来,在蓝色的寒光中缭绕。

  屋前,一个哨兵走来走去,皮靴敲在冰冻的地上发出囊囊声。月光在顶楼上慢慢地移动。桦条帚没入黑暗之中,月光照亮了一只大编篮里的东西,里面装了一半象玻璃珠一样的野樱果。托利亚离开热砖,象一只山雀似地飞快扑向编篮,抓了一大把果子,回头分给同伴们吃。他们嚼起野果来,这野果又酸又冷,看见它舌头就发麻。只是现在,当烧热的砖头已经使人感觉到分外暖和,能够抵挡令人讨厌的寒颤时,他们的全部注意力才集中到从底下传来的声响上。

  从刀叉的响声,打开瓶塞的声音以及酒杯的碰撞声听来,军官在翻译的陪伴下正在饮酒作乐;厨房里,士兵们有说有笑,正在狼吞虎咽。

  “啊哟,把我们冻坏了,这些坏蛋!”托利亚双手抱住烟囱,低声说道。

  房子里的谈话声愈来愈大。穆霞为卓娅担心,惶惶不安地仔细倾听下面的争吵声。婴儿总是在凄厉地啼哭,说话声淹没在这一串哭声之中。只能根据语调猜到,翻译嘶哑的嗓音在劝说卓娅喝酒,卓娅在拒绝。最后婴儿的哭声停止了。

  “军官先生说,如果小姐不喝伏特加,小姐可以倒掉,再换一杯……是这样吗?当着我们的面喝一杯法国的“马尔特”牌白兰地……“马尔特”酒,啊——啊——,是一种很名贵的酒!”

  “您给他说,我不喝白兰地,我什么都不喝。我有个吃奶的孩子。看见了吗?医生,您明白吗,医生不许我喝酒。”传来卓娅痛苦的声音。

  “军官先生请最善良的女主人小姐坐到我们的桌子上来。军官先生愿意为小姐的健康象武士一样地干杯,请坐,十分恳求您。”

  “啊哟,真不得了……我不能喝呀,明白吗?我不能!看见了吗,我有孩子,他在生病……你这个笨蛋,懂不懂,孩子,我的儿子,你们叫‘宗子’,呶,这就是。”

  传来椅子跌倒的声音,碟子打碎的响声,又是一阵婴儿凄厉的哭声。穆霞猜想这是醉醺醺的客人用力在拖卓娅到桌旁来。穆霞生怕自己叫出声来。于是咬住自己的手臂。她藏在米特罗凡·伊里奇的小屋时所经受过的那种既害怕、又厌恶、又无计可施的复杂感情,曾使她想起一本幻想小说中一位主人公的感受,现在这种感情重又涌上她的心头。穆霞觉得,一个毫不懂人味、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怪物的机械爪子,已经攫住了瘦小、悲伤的卓娅。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在这间屋子里挂着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玛特列挪·尼基季奇娜的照片,一想起这一点她就感到更加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应当采取措施!”她痛苦地低声说。

  “给他们两颗手榴弹!”托利亚的嘴唇发青,抖动着,气愤地说。

  尼古拉朝脚下木板俯下身去,把手指并在一起靠近耳际,注意倾听。虽然他已不再感到冷,但全身仍然发抖,这是另外的一种颤抖。敌人就在眼前,应当采取行动,脑子在激烈地活动……从上面给窗下的那个哨兵一梭子,把他收拾掉肯定不费劲。天花板也未钉实,可以掀开,两颗手榴弹也就足够了。但是主人怎么办?要知道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死掉。还有,在最后的一分钟时,老人说他是游击队的联络员,打了起来,难道能够断绝游击队这种联系吗?难道能够使某一支游击队失去这一个冬天用来烤面包和洗衣服的处所吗?

  还在团委会工作的时候,尼古拉就学会了用理智来检验自己的心情以至冲动的感情,因此他抑制住了想立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干掉这批不速之客的强烈愿望。他一边倾听下面的动静,一边往嘴里塞又冷又酸的野果,机械地、咯吱咯吱地嚼着。

  “扔吧,怎么样?……扔吧。”托利亚低声地说。他已经扣住拉线,手里摇晃着手榴弹,“等老太婆同女儿一走出屋,就给他扔,怎么样?你说有什么为难嘛?”

  “放到这儿来!”尼古拉命令退。他拿过手榴弹,小心地放在身旁的烟道上,然后想了一会,用手摸了摸热砖头,把手榴弹放到脚下。

  月光走完了自己的路,在顶楼上消失了。只有天窗仍在发出青冷的寒光,这样一来,顶楼里更黑了。砖砌的烟道也冷却了,游击队员们紧挨着坐在上面。穆霞感到自己在逐渐麻木僵硬,甚至无法动弹了。

  室外冰冻的地上哨兵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下面敌人士兵的谈话声嗡嗡作响,甚至还听得出尼古拉咀嚼冰冷的野果的咯吱咯吱声。 
第15章
 
  他们这样地坐了多久,穆霞不知道。楼底下终于传来了动身的声音,门吱哑一声开了,前室响起了脚步声,即使在这时,穆霞都还没法伸直身子,仍然缩成一团坐着。整个身子不听使唤,手呀,脚呀,无法抑制地索索发抖。

  路上摩托发动了,喷着气,哒哒地轰鸣,轮胎下的冻土沙沙作响,“嘎-嘎-”的吼叫声在远处响了几下,然后一切才平静下来。

  尼古拉帮助穆霞站了起来。托利亚双手吊在木架边上,已经跳到前屋。

  “你们还好吧?……下来吧,魔鬼把他们带走啦。”女主人激动的声音在下面叫唤。

  楼梯一下子放了下来。穆霞还未暖过身子。当她笨手笨脚地下楼梯时,尼古拉已经跳下地同托利亚端着枪走进屋子。

  在不久前还是那样整齐干净的厨房里,到处都是纸片、食物残渣和烟灰,一切都凌乱不堪。臭烟草和人造皮革的气味,还有一种刺鼻的、无以名状的怪味夹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强烈地散发着。——总之,这是穆霞初次同敌军遭遇时被她称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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