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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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霞姑娘 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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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出发去寻找新鲜的野味作中餐,穆霞开始采集越桔果。这种莓果在这里比比皆是,把洒满阳光的林中空地映得一片通红。托利亚终于脱下了鞋子,把包脚布晾在灌木丛上。穆霞回来了,手里拿着满满一饭盒被严霜打过、软乎乎、甜滋滋的莓果。她放轻脚步走近住地,仔细打量着小伙伴的双脚:脚上根本没有擦破的痕迹。起初姑娘生气了,而后想起来:当尼古拉想替托利亚背东西时,小伙伴惊慌起来。她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装假。她全都明白过来,于是内心对这个满身长刺的李小伙子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柔情。

  小游击队员听到树枝嚓嚓的响声,连忙把脚藏了起来。

  “别这样,托利亚。我现在一点都不吃力了。”

  第二天,他们赶路的速度明显地加快了。 
第11章
 
  有一天,将近傍晚时分,在惯常有的均匀的林涛声中,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一霎时,三个人屏住了呼吸。森林阴沉沉的,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象一堵密封的绿墙耸立着,发出低沉而又有节奏的呼啸。三个赶路人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火味。烟不刺鼻,它勾起了他们激动的心情,这是一股暖人心房的住家人的烟味,它使人感到近旁住有人家,其中有厨房里令人谗涎欲滴的香味。在不太远的地方,突然又响起一声公鸡的啼叫,好象它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

  游击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一定有人家:这种情况既使他们高兴,又使他们害怕。这可能意味着使人舒适的温暖,能住在屋子里歇息,吃到他们渴念已久的面包;也可能隐藏着埋伏,遇上敌人,经历一场新的考验。

  于是他们决定:穆霞同尼古拉蹲到灌木丛中躲起来,托利亚去侦察。小游击队员解下袋子,在那张活泼的脸蛋上装出一副可怜相,把手缩进袖子里,全身缩成一团,然后消失在树丛里。不久,一只狗狂吠起来。传来了人的说话声。穆霞攥紧拳头贴在胸前,全身好象无法动弹了。姑娘觉得托利亚似乎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托利亚终于回来了,腋下夹着一大块面包。

  “走吧!”他好不容易说出话来,嘴里塞满了面包,费劲地嚼着。

  托利亚把面包掰开,递给两个伙伴一人一半。

  穆霞一闻到面包的香味,头都晕了。

  世间还能有什么比嚼着香喷喷、软绵绵、还有点儿热的黑面包,嗅嗅它新鲜的酸味儿,品尝烤焦了的底皮发出的脆声更惬意?谁在战争年代沿着战线奔波过,在冰冻的战壕里呆过,在游击队设的埋伏中曾经冷得发抖,谁就知道没有任何食物能与一块冻硬了的黑面包相比,特别是把它多撒点盐,用步枪通条串上在篝火上烤一烤以后再吃。

  游击队员们全神贯注地嚼了几分钟。托利亚终于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抖掉衣上的面包屑,把它们送进嘴里,然后叙说起来:

  “一户护林人住在这里。他不放我进去,说你们是谁,干什么的。还说德国人的村长命令谁也不许放进屋,还说要给他看看德国人的证明。虽然他赶我走,但我却觉得他好象没有什么歹意,好象是自己人。我给他好说歹说,他怎么也不同意,说,‘如今你们这样的人有很多在这儿游荡,因为你们,法西斯连和平居民都枪毙。’我,真见鬼,生起气来了,冲着他说,‘难道我们自己人把法西斯干掉有什么不好,噢?’他两眼死死地盯住我说,‘是游击队打发来的?’我说,‘是的。”他立刻惶惑起来。‘那个部队的?’我对他说,‘对你来说反正都一样嘛。我们不是本地的,’他还有点儿犹豫不决,搔了搔后脑勺,说,‘那么好吧,都来吧,只是不要走大路,从小树林那边的后门进来。’于是我就向他要了一只面包。这样的面包他家烤得很多,多极了:长凳上堆得几乎靠近了天花板,好象开面包店似的。”

  他们把珍宝埋在长满青莓果的杜松丛中,上面放上带有标记的羽叶,从上面横七竖八地盖好针叶树枝,然后摘下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跟着托利亚出发。

  一道篱笆把树林和一座小花园隔开来,护林人就在篱笆旁边迎接他们。他装出修理倒斜了的木头桩子的样子,但只消看看他那警惕的目光和他拿斧头的姿势,就十分清楚木头桩子根本没有坏。

  尼古拉决定开门见山。

  “你好呀,大爷!”他说了一句,走向老头。老头把拿着斧头的手挪到背后,同时更灵活地抓住斧柄。

  双方都互相警惕地打量着。霎时老头的目光落到挂在尼古拉胸前的苏制冲锋枪上。冲锋枪是崭新的,发出青蓝的光。老头好象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摸了一下斧刃,把斧头挪到左手,然后用老年人说话的口气说了起来:“你们好,流浪汉们!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护林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冲锋枪上,扫过尼古拉的脸,又从头到脚打量着穆霞。过后,老头才向尼古拉伸出干瘪如柴、满是皱纹的手。

  “既然如此,那么让我们握握手吧。你们是什么人,我的朋友?”他的口气变了,问道。

  尼古拉觉察老头对自己的冲锋枪发生了兴趣。这是最新制造的苏式武器,是飞机从大后方运来的那一种。尼古拉明白了这老头并不是他想表现的那样简单。在占领区的那些日子里,武器成了一种不错的身份证。尼古拉把崭新的冲锋枪枪尾给老头看。

  “你对我这玩艺儿感兴趣啦?‘苏联……1941年制造’,看见了吗?猜不到吧?刚刚空运来的,崭新的玩艺儿。”

  “是件好东西。”护林人支支吾吾地回答,然后好象信口说了一句,“喏,如今人们手中的武器都各种各样:有德国的,有意大利的,有法国的,甚至还有芬兰的,什么武器没有呀……你们是找人,还是到什么地方去,还是仅仅在森林里游荡啊?”

  老头的脸上既没有胡子,也没有眉毛,皱纹很多,表情冷淡,这使穆霞很不喜欢。在她的想象中叛徒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库兹米奇那副使人产生错觉的面貌,使姑娘抛弃了看人只看外表的偏见。即使护林人是叛徒,他怎能手持斧头对付三个带武器的人呢?

  “譬如说,要是我们是从包围圈中逃出来的,那么你怎么办?”尼古拉问道,审视着护林老头。

  老头那一双模糊的眼睛完全隐没在深深的皱纹之中。

  “带着崭新的冲锋枪?明白了。那么好吧,“被围的人们,’请进屋吧,瞧,下雨了……这么说来,是从包围圈中逃出来的?可你们是否知道,最优秀的‘被围的人们’,区司令官先生下令要将你们这伙人拘留,剥掉皮,送到他那里去?”

  听了这番话,穆霞不由要往后退,但尼古拉果断地把她带进低矮的、半明半暗的前屋。用破布遮盖的门吱哑一声开了。从屋里冲出一股乡下烤的面包的香味,这气味是人间一切气味中使人感到最亲切、最舒适的气味。前屋的一角有一条长凳,上面堆放着一排排新鲜的圆面包,棕色的外皮朦胧发亮。面包都烤好了,上面盖着枞树枝。炉灶里仍然散发出同样的热腾腾的面包香味。灶旁放着一只很大的发面槽,用粗麻布盖着。

  “你们是个大家庭,瞧,面包都要吃这么多!”尼古拉笑了笑,警觉地察看黑屋中所有的角落,甚至炉灶底下都不放过。

  “同别人家一样。”一位瘦骨嶙嶙的老太婆在灶旁忙碌着,应声说道。

  老太婆的身旁,站着一位消瘦的年轻妇女,她全身缩成一团,象是要飞起来似的。她很象这位干瘦的、鹰钩鼻的老太婆,就如同一枚闪着亮光、图案清晰的十戈比镀镍银币,同另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磨旧了的银币一样相象。她的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大概,她刚给婴儿喂过奶,用另一只空手的巴掌遮住未扣上的短衫。她的脸逗人喜爱,但十分苍白,非常忧伤。

  女人们不安地望着身子塞满了半间屋子的尼古拉,望着全身挂着武器的托利亚。但是,当穆霞跨进门槛以后,她们交换了一下眼色,放心地嘘出一口气。炉灶中的火苗有节奏地倾啪作响,发酵的面团里的气泡带着泥地里行走的呱唧声炸裂开来。

  “愿上帝帮助你们!”穆霞说道。她从普拉斯科维娅奶奶那里学到了一些乡下人的礼节。

  “谢谢,请别见笑。”年轻的女人轻声回答。

  穆霞听她的口音,听她故意说出这些民间的词语,猜到这个女人是个有知识的人,住在城市,在这所林中小屋里不过是位客人。

  “老伴,应当给流浪汉们吃点东西才是。”老头用尖细的女人嗓音说道,“我们是不是还有点汤?你们请坐。站着干什么?”

  游击队员们放下袋子,坐到桌边,冲锋枪则放在身旁的条凳上。

  “您瞧。”托利亚悄悄指着墙对穆霞低声说道。

  姑娘抬起头来,一眼便望见墙角里挂着一张彩色大照片,大概是从一本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上的人就是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她抱着花纹满面的小牛脑袋,露出雪白的牙齿,满面春风。穆霞顿时感到她看到的不是一张用浆糊粘在墙上、满布苍蝇屎的发黄的纸片,而是远方的女友在这所陌生的人家里在对她微笑。姑娘心里立刻舒坦和平静下来。

  老太婆默默端来一小锅汤,将汤倒在瓦钵里,在每人的面前摆上一只木勺,然后轻声地说道:“请痛快地吃吧。”

  “十分感谢您!”穆霞答道。

  “这就一下子看出您不是乡下人。在集体农庄里早就不这么说了。”年轻的女主人怀抱婴儿出现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客人们,苍白的嘴唇闪现出一丝笑意。

  “不对,卓叶奇卡①”,干吗不这么说呢?这要看在什么地方,怎样说。”年老的女人很策略而又委婉地说道,然后瞟了一眼冲锋枪。

  尼古拉和托利亚忍不住笑了。满面赧容的穆霞则暗自发誓,今后再也不使用普拉斯科维娅奶奶的外交词令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碰上了年轻女人的目光,两人不期而然地笑了一笑,然后垂下了眼帘。

  护林老人着一双毡靴,穿一件满是补钉、旧得发亮的短皮袄,交叉着手站在大门旁,含笑地看着:一大钵汤很快一扫而光。在老太婆还未端出煮熟的马铃薯之前,一整块还散发着热气的大面包也同样飞快地消灭了。

  【 ①卓叶奇卡是卓娅的小称。——译者】

  尼古拉和托利亚直接用手抓住马铃薯蘸着碟子里的盐吃,只有穆霞才用叉子。可是,手已经不习惯了,发着抖,叉子一下从指头间滑出来,甚至跌到地下去了。马铃薯也和汤一样快地吃光了。尼古拉把最后一点煮烂了的碎块收集起来,送进嘴里,笑了一笑说道:

  “就象蝗虫吃庄稼一样,全部消灭。请您原谅我们……”

  “请随意吃吧,只要对你们有益。”老太婆说道。她又拿出一些马铃薯放在精光的小锅里,然后搁进炉灶。

  游击队员们感到肚子已饱,非常舒服,于是把腰带松开。

  “您一定对这样的大肚汉感到吃惊吧?”尼古拉问道。

  “有什么吃惊的,现在大家都是这样——来了就吃……从前啦,只有猎人才来光顾我们,而且大都是在春天和立秋之前,不到下第一场雪。可是现在……”老太婆长叹一声,“现在很多人离乡背井,象野兽一样在森林里流浪,战争使大地流够了辛酸的泪水。”

  “你们都到小屋里去,我要同流浪汉们聊一聊。”护林老人终于离开了门框,对女人们说道。

  老太婆向灶里望了一望,用火钩扒了扒热灰,然后用手挽着女儿走出屋子。

  护林老人从灶后拿出一个半公升的瓶子,里面装了浑酒,瓶口用绿色的枞树球塞着;又从挂在墙上的碗柜里拿出四只颜色各异的酒杯,然后把这些东西都摆在桌上。

  “喂,‘被围的人们,’坦白说吧,你们是什么人?这个人……”他指着托利亚说。托利亚吃饱了肚子已经在打瞌睡了。“这个人在近卫军里是不是个掷弹兵?”

  在老头没有眉毛和胡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令人猜疑的冷笑。

  “而您是不是在德国人的警察所里当差?您什么都要知道?”穆霞应声回答,然后装作理理上衣,把挂在背后腰带上的手枪套打开。

  “干吗要在警察所当差?……要是我想知道,谁吃了我的盐和面包,谁吃了我的东西,喝了我的汤,那又该怎么办?”老头回答道,他脸上富有表情的皱纹聚集起来变成一束束嘲笑的射线。“而你这位可爱的姑娘,请把手枪放下,别吓唬人,不知为什么如今我变得不怕了。死神早就在我的屋子四周徘徊……小伙子说你们好象是游击队派来的,你们的武器恰好说明了这一点。所以我就放你们进屋。不然的话……是不是从那儿来的?”他指了指天上,“也许,不是从那儿降下的,也许,你们是在找人……什么都可能呐。”

  尼古拉把桌上所有的残渣都扫集在自己的大手掌里,然后送入嘴里,心满意足地嚼着。护林老人又拿来一只大面包,把它切成一大块一大块放在桌上,以老年人的那种耐心等着回答。三位客人又吃起面包来。

  “看来,你们饿坏了。找了很久,是吗?”护林老人问道。

  尼古拉同穆霞交换了一下眼色。虽然这位护林老人的外表乍看起来不大讨人喜欢,但是,看来应当开诚布公。即使护林老头是叛徒,他也未必能把警察召到这所林中小屋来。何况两位女主人是这样的与他不同,她们俩是这样的相象,彬彬有礼而又不形于色,非常讨人喜欢。

  “他,”尼古拉将头往托利亚那边一点,“他说的是实话,我们是游击队员,我们要越过战线。”

  尼古拉直盯着老头的眼睛,说出了全部情况。当鲁达科夫想要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的时候,一向就是这么做的。

  老头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战线?”

  主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唇上闪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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