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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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1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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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去质疑这样一件事情,说怎么不去拍农村题材的。因为现在农村的要求也是城市化,我们不管它是好是坏,但却是个事实! 
   
  金燕: 
  这让我想起来陕西的剪花娘子家里据说贴的不是自己剪的窗花,而是刘德华、张学友的招贴画,这可能也是一种农村要求城市化的表现。 
   
  杜庆舂: 
  现在中国电影慢慢的有话题可谈,前几年中国电影真的没有话可谈,春节的馈岁片那是我们惟一的话题,贺岁片其实是赶大集的那种概念,农业社会的那种概念。现在我们一年中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话题,比如情人节的时候有《周渔的火车》,然后是新的都市平民电影《卡拉是条狗》,紧接着又是《绿茶》,都是话题。这话题当然都是和都市的趣味大有关系的,我们不管它现在成熟不成熟,幼稚不幼稚,但确实是个好的趋势和现象。你看杨德昌的《一一》,关注的是都市白领或都市里的中学生、小学生,因为所谓都市文明、经济主体是他们,他们生活中的困惑,他们的心理状态,他们的价值观等等都是必然要被关注的。如果我们有一批成熟的导演都来开掘这些题材,那中国电影就会赢得一大批观众。 
  像刚才王老师说了,中国电影四十年代末期,比如《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等也都是表现当时都市人的困惑。当然它包含前现代的生活观、伦理观,但它表现的是“都市生活”。中国电影最开放的年代是三四十年代,那时候的上海电影其实是跟世界同步发展的,美国电影大量地在中国上映,但中国国产电影依然很兴盛,而不是被好莱坞电影给挤垮。我觉得中国发展这么快,有的大量的故事大量的题材,其实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环境,我们的创作人员肯定是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个题材,这是我们的优势!然后,我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的基础,我们抗衡好莱坞最好的本钱是什么,我们最好的本钱是:我们的电影说的是汉语!而不是英文。这是一个技术壁垒,我们可以掌握这个优势。 
  韩国电影卖座的都是哪些电影,你看都是《我的野蛮女友》啊什么的,都是都市题材,与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有密切关联的影片。这都是我们值得思考的问题,所以我们应该努力地去做。另外,我们有一批精明的商人一样的制片人,还有一批像熟练工人一样的技术人员,至于艺术家的事,那就靠他自己的天分了,任何一个体制都不能保证出天才艺术家。


毛这个女人
陈家桥 
  脂 粉 
   
  毛并不知道在我们这座城市的东北方向正在新建一座水库,在前往阿子营的路线上,必须要经过这座水库的坝底,因为正在施工,破旧的汽车在扬起的灰尘中缓慢地前行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毛就多次用手挡住我的眼睛,她不让我看她的脸,她说我不让你看我脸上的脂粉。毛是个电视台的主持人,我很少看她的节日,今天中午我见她时,她还未来得及谢妆,我们就匆匆地吃饭,然后我们开车向阿子营方向出发。沿着盘龙江边的土路,走出三公里左右,我们就要把车开上环山公路,刚刚进山就要经过那座水库的坝底,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完全摆脱了水库工地,几乎来到了城中经常可以望到的山顶,这是一个至高点,但我们没有下车。毛戴着一顶帽子,她说太阳太晒了。太阳很大,而且在山顶上,但很快我们就要向着北边往下开,海拔会一点一点地降低。从山顶往下过了几分钟,公路便被山脊挡住,空气立刻就显得阴沉了,车速很慢,我不时地看着我身边的毛。她也看着我,她大概忘了刚才提过的脸上脂粉的事。她是个主持人,而且是个娱乐节日,所以化妆是很正常的,但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要盯着她的脂粉呢?公路两边的森林传出幽清的气息,一些大鸟会从山弯里很偶然地飞出来。她不跟我讲话时,我就去想她的过去,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确信她吃过不少苦,她有一个女儿,曾有一个丈夫,但几年前离婚了,她今年三十二岁,大我一岁,但她看起来似乎要小一些。毛在车子重新开到阳光照亮的大路上时又意识到我在看她的脸,她轻轻地抬起手,做了个挡住的手势,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很光滑,我看见她的脸颊红红的,睫毛也是翘着的,只是在阳光最烈的刹那,我看见她脸卜那些闪着碎光的纯白的粉粒,很细微,但只要你确实地看见它们,它们就无限的夺目,这令人温暖。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就快要开到大山之间的坝子上,在路的右手有一条河,记得在多年前,它是淡绿色的,现在却于午后的阳光中闪着暗黄的与带子一般的松散的尾形,夹在平整的土地中,它像足一条雕刻的被凹陷的槽子。毛坐在右边,她一直看着这条河,她让我把车停到路边,我们向小河走去。我拉着她的手,我的心剧烈地跳着,这时我们靠得很近,我对她的一切都把握不住了,只记得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河,那是一些发黄的夹着山泥的浑浊的水,看不见它的流淌,它是汪着的,陷着的。这么近,我却不敢看她的脸,我们来到一座桥上,在桥头那块有一片麦地,麦草在风中轻轻地舞着,我们过桥时,都在看桥下的水,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也说不出什么。过桥之后,我们站在麦地边的小路上,回头看刚才的那条公路,它傍着山底那发黑的底线,沉默地向远方伸去。我松开她的手,她看了我一下,这时,我才再次意识到我也应该看看她,看看这个女人,这个母亲,这个我认识不久的善良的女孩,她的眼睛慌乱地错开,实际上我比她更为衰弱、更为畏惧,我无法形容我和她这次出游的处境,我们一起张望那刚刚降下来的大山的形状,它遮住了整个向南的方向。我忽然就想抱住她,她没有任何反应,我轻轻地碰了她的嘴唇,她的手才环过来抱住我的肩,我只是轻轻地碰她的嘴唇,我没敢吻下去,但我们的脸贴得很近。她的脸十分柔弱,她的身体反而很有韧劲,她靠在我身上,我们就这样站着,旁边是一望无际的麦草,在麦草的中间有那条黄色的河流,我看着西边,她看着东边,她的左脸贴着我的右脸。后来,我们回到那辆十分破旧的拉达车上,轰起油门,缓缓地爬坡,向城里返去。快到城里时,黄昏已近,她看着我,露出她不太整齐的牙齿。她说,你脸上有那亮亮的粉,还有淡红的胭脂。我知道这是从她脸上擦下来的。我想跟她一起吃饭,但她拒绝了,她说她要见她的女儿,再说她怎么能跟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吃饭呢?我认识她是通过她的几个朋友介绍的,现在我们单独在一起时还是要顾忌到这些。我摸着我的脸,我知道上边有一些擦过来的粉,它们趴在我的脸上。我想一直把它们保持在脸上,我知道我对她的爱受到了脂粉的感染,她的脸和我的脸也就一样了,贴住了。 
   
  疤 痕 
   
  我的一个亲戚去世了。头天晚上我听到这个消息,琢磨了许久,但我还是记不起那位长我一辈的远房亲戚的模样。第二天早晨,我醒得很早,我打通了毛的手机,我跟她说我想见她。她顿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追问,也就答应了。我在白药厂门口等她,我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那儿等她,她是打车来的,我站在一棵树下,街对面是家风味饭庄。认识几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在早晨见到她,上班的人群从身旁纷纷流过,我们站着,双方都很冷漠。她问我怎么了。我说一个亲戚死了。她又问,你伤心了。我不能让她这样来理解我,我如实告诉她是一个远房亲戚,也没什么,只是突然心情坏了。她和我向人行道里侧走了几步,这样我们就站到一家还未开张的商店的屋檐下了。她盯着我,我看着早晨的树梢,它在晨光中颤微微的。她拉我的手,对我说,你看天干什么,你看我。我发现她有些幸福,又略带一些残酷,好像她对我的担心一定要让我有一些效果,我懂她,她就是这样的。我知道她的下巴左下方有一块小黑疤,以前想是老早前的疤底了,今天却发现它肿了起来,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抓住我的手,叫我不要挤它。我说我没挤它,只是它红起来了,肿起来了,怕是发炎了。她的手指也碰了碰这粒小疮,灵敏地按了按旁边的皮肤,她说,不要紧的。我问她女儿上学了没有。她说,保姆送她去学校了。在早晨的屋檐下,她皮肤有些苍白,我不知道是否要带她去吃早点,我相信她不能坐到那些很拥挤的小馆子里,因为在那儿,她不能一直跟着我,我得买票,递票,还要吆喝,她是不能一个人挤坐在条凳上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担心,就像她那红肿的小疮一样,似乎很容易破碎。我们向西昌路方向走,我拉着她的手,又把她的手一起插到我裤子的口袋里。我一再问她,不疼吗?她说,不疼的。我又问了几遍。她看看我,走慢了一些,说,还是有点疼的。我们停下来,看了看她的小疮,情况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她问我是谁告诉我那位亲戚的死讯的。我说,我父母。她嗯了一下,没有问下去。我父母打电话时是问到了毛的,但我现在却说不出了,因为我不明白父母是怎么看她的,他们没有见过她,我在电话中曾跟他们提过她。他们说做主持人可能会很厉害,但毛并不厉害,她很平淡,这就是她。她把手从我裤兜里拿出来,弄了弄头发,弄完了又把手送回来,她的手很温暖。我们走了几分钟,太阳从两栋高楼之间射过来,晒在我们脸上,我们加快步子,经过许多小吃店,但我们没有进去,我们穿过了西昌路,走到了新闻路上,能看到街面上的不断被隔断的晨光。她的肩靠在我肩边,我们走路的节奏也有些相似了,表情也有些相似了,我们慢慢地相像起来,一个人如此,另一个人也会如此,我们向前走着,我只要看她时,一定会看她近在眼前的下巴,那儿的小疮很生动,但绝不是凶猛的。因为毛是在动着的,况且是跟着我,我们一起动,假如可能,我们都可以忘记这小疮了,只是它生长在她的身上,我才会记着它,看着它,尽管它也有活力,但它终究是暗中的一小股疼痛。我捏了捏她的手,我觉得我是在示意她不要怕一丝一毫的疼痛,不知她是否体会到了,但她反过来捏了捏我,我知道她跟我一样,动作也相像了起来,凡是你给别人的,别人也会给你,凡是我为毛想着的,她也会想着。思想就是这样,在我和她之间,爱情已生长起来了,形势很明朗。我们走了很久,快到七点钟了,我们才彻底停住,她比我矮,她昂着头,似乎有些挑衅地望着我,我当然也望着她,她这么坚持了一会,就突然哭了,没有哭声,只是流眼泪,我在街上紧紧地抱住她,我勾下头,嘴巴离她的那颗小疮很近,这才发现它虽是红了肿了,却主要是灰黑的收缩住的,不知她怎么感觉的。我搂紧她,我想伤痕总会过去的,疼痛作为一种感觉是可以分担的。 
   
  辫 子 
   
  毛今晚见我时扎着一根辫子,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马尾辫,只是向上边多束了一些。我在她家里时见过她散开头发的样子,头发很直又很齐,见她扎着这样的辫子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坐在出租车上,她问我要带她去哪。我告诉她去喝茶,她没有多说什么。我们都看着各自的窗外,车子丌得很快。到了翠湖之后,她先下的车,我付了车钱,我关门时,她已经走出几米了,我看她的辫子一跳一跳的,但实际上她是很安静很慢地移着步子,她在等我,我只顾看着辫子,却站住了。她向我招手。我们去的这家茶室掩在深巷里,灯光很柔和,除了我和毛之外就只有另外两个谈事的男人。我们坐下来。她要了咖啡,她替我要了绿茶。她和我正面坐着,所以我看不见她头的后边,当然也就看不到那根并不太长的辫子了。我们谈什么呢?我们没有太多的钱,甚至可以说经济上有些压力,毛一年前按揭买了房子,现在每月要还款,她虽在电视台做主持人,但工资并不高,我本以为毛是一个很全面很能干的女孩,但交往中我发现毛不和那些陌生人说话,她并不表达自己,只是对我或者是十分熟的朋友,才会放心地笑,即使是笑,也略带一些苦涩。毛的处境并不太好。我故意坐到我旁边那张椅子上,这样我就和她斜对着,我也就能看到她那根中等长度的辫子了。以前我并不知道辫子扎住的时候,那些辫根的发丝是从无数个方向拴住的,这很有规律,很奋发,很纤紧的样子,辫根向着脖子,大部分头发束在辫子中,只有少量的头发向下边散开来,隐约地遮住那儿的皮肤。她看着我,她问我,你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你。我觉得我说得很轻率,但还能说什么呢?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正因为她并没有绝顶的姿色,所以她更近于完美,使我似乎在心里帮她有了其余的渴求,我觉得有一种力量在保佑她。她的手围着茶窒提供的小烛台,红色的小蜡烛闪着有些发白的黄色的火光。我掏出烟,她要了一支。她在点烟时,发现我在看她的辫子,她的手便向辫子摸去,手臂向后,轻轻地沿着辫子顺了一遍,她问我,有什么不对吗?我说,没有。我回忆她刚才在巷子里辫子跳动的情形,当然很微弱,很轻,但它终究是动过的,现在却稳稳地拴在那儿,连同她的头,她的身体,她的腿。我渴望她动一动,但店内很冷清,没有多余的人,她是不可能动起来的,辫子也是不可能动起来的。我望着她,我想到了许多,甚至想到了跟她好起来,恋爱起来,但又如何好起来,恋爱起来呢?我不说是可以的,不做也是可以的,但我尤法如此的面对她,她纯洁,丰富,而且很自由,但她的限度在哪里呢?假如我能触摸她,那我至少要首先摸一摸这根辫子,它如此光滑,使我的感觉很快在想象中落掉了,萎掉了。实际上,抓不住她,因为她丰富,因为她纯洁,还因为她的年龄和经历,她这根辫子一直要长到她的脑子里,内心里,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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