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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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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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没有台风的消息。
    乔果奇怪地低头看去,她看到一个萎靡不振的家伙,正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乔果把目光投向了男人。
    那是怎样的一种慌乱,那是怎样的一种愧疚!男人满面惭色,惶惶地说,“对不起,我……”
    “不会的,来——”乔果欲要伸手相助,男人却躲缩了过去。
    “要吧……”乔果喃喃着。
    男人忽然把手探进枕下,等他再拿出来的时候,乔果赫然地看到了那个硕大的玉笋。是那个血沁玉,斑斑的血痕在灯光的辉映下,仿佛还在闪滴。
    “不!——”乔果下意识地挥手打去,那玉笋滚落在地,铿然有声。
    男人两手撑着床,双膝跪着,垂下脑袋呆望着地上的武器。他被彻底打败了,他象一个跪地求饶的俘虏。
    等男人再抬起头的时候,乔果看到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对不起,我不行,请原谅,我的身体……”
    乔果思维混乱地听着对方的讲述。是的,糖尿病。是的,很严重。医生说,对,饮食,还有生活方式。本来不是这种生活方式的,本来是工程师。不,本来也没想做工程师的,本来喜欢书画,喜欢诗词。爱你,是真的。一个残缺的现实。
但却有一个完美的想象。想象中跟你做爱,非常好非常好……
    乔果无意识地听着,无意识地穿好了衣服。等到衣服完整地穿在了身上,意识也变得完整了。
    她看了看依旧赤裸的男人,不禁微微一笑。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脱了衣服,大家都一样。
    于是,她怜悯地说:“你穿起来好不好?”
    “行,行。”
    披挂整齐地坐好,仿佛各自又回复了生活中的角色。
    “你放心,你们公司的那件事情,我会安排人去处理。”刘仁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回复了市长的语气。
    该走了。
    可是,乔果忽然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书房?”
    “哦,对对对,我还没有给你那幅字。”刘仁杰拍拍自己的脑门。
    乔果随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书房。
    没有铺着宣纸的红木案桌。没有紫石砚。没有古瓷瓶。没有雀翎和拂尘。当然也没有古筝和洞箫……。一面墙壁装修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书柜,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看,这些都是我写的。”刘仁杰不无得意地指着挂在书柜门页上的几辐字,“还有呢,在下面柜子里,没挂起来。”
    虽然乔果不懂书法,但她也看得出来,那些字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它们望上去,就象用软头大签字笔抹在了贵宾签到簿上。
    乔果把刘仁杰送给他的那幅字卷了卷,夹在了腋下。
    刘仁杰一直把乔果送出门。分手的那一刻,刘仁杰站在台阶上说:“小乔,好好走哇。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
    乔果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打不打电话,对于她已经无所谓。那些电话曾经带给她的想象全都失却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拥有那些美妙的天地。这是她最大的损失,她很后悔,她是真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第二十四章梦中人



    周末,乔果终于等来了卢连璧的电话。约好了当晚他到安雅的小巢来。放下电话,乔果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脑袋里却不停地响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是乔果自己说的话,乔果要做到,乔果是信守诺言的。
    最后一次最宝贵。
    乔果对着镜子揉揉脸,镜子里的女人很憔悴,有两个黑黑的下眼袋。唉,老是睡不好觉,吃药也不灵,乔果看了又看,长长地叹口气,然后站起身。
    最后一次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她要做做美容去。
    美尔雅美容院在开原大道上,乔果骑着自行车往那条路上走。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发现往东一拐,不远的地方就是星云大师的往处。乔果不由自主地将车把一晃,就拐了个弯儿。
    那大师见了乔果,劈头就是一句,“嗯,你的气色可是大不如前啊。”
    乔果叹口气说,“我就是想问问身体怎么样,我老是做梦。”
    大师说了,“梦非梦,实非实。你就是个梦中人。你此刻还在梦中。”
    乔果拍拍脸,摇摇头说,“不对吧,我现在醒着呢。”
    大师说,“醒了的人,才知道自己做了梦。你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你还是在梦中啊。”
    乔果听了,将信将疑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让我从梦里醒来吗?”
    大师摇摇头,“梦中之人,就是做梦时象在醒着,醒的时候呢,又象是在做梦。要想脱解,只有一个字,‘悟’。”
    乔果问,“怎么讲?”
    大师在手心里划着说,“来来,你瞧这个‘悟’字,就是‘吾心口’。让心事从自己的心口处逸出,也就顿悟了。”
    乔果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也就道谢告辞。
    刚刚出门骑上自行车,忽然又糊涂了。嗨,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就会胡说。
瞧,我这两条腿不是在蹬着吗?这辆自行车的轮子不是在转着吗?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会是在做梦呢!
    ……
    卢连璧买了红葡萄酒买了几样卤菜,匆匆地赶到安雅小区九号楼。那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望望三单元那套房子的窗户,它们全都暗着。卢连璧心里有些奇怪,彼此约好的时间,乔果怎么会不在屋里呢?拿出钥匙打开门,里边果然没有开灯。卢连璧叫了一声,“果果?”有人回答,“嗯,我在这儿。”卢连璧伸手揿住了墙壁上的开关,正要按下去。“别开灯。”黑暗中又传来了乔果的声音,仿佛她看到了似的。
    卢连璧挨着起居室的墙壁往前走,又问了一句,“在哪儿呢?”“这儿呢。”
听清楚了,是在卧室里。
    卧室里也没有开灯,窗帘却和白天一样,是拉开的。屋外的灯光筛进来,犹如淡淡的月色。乔果靠坐在床头柜旁边,那身影望上去象是一截树桩。
    卢连璧走过去说,“为什么不开灯?”
    “这样感觉好,我喜欢。”
    卢连璧挨着乔果坐下,然后摸住了她的手。手是凉的,很瘦。
    “你瘦了。”卢连璧怜惜地说。他把那手拿起来,贴在唇上。
    “这不是时尚么?骨相女人。”乔果淡淡一笑。
    卢连璧把脸贴上去,轻轻吻住了那笑着的嘴角。他看清楚了,女人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她显得极度疲惫,极度困乏。
    “你困了?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睡下去更困,更难受。”
    “咱们吃什么?”
    “不想吃,不想做。”
    “那我去做——”卢连璧要站起身。
    “我不让你去——”乔果拉住了他。
    卢连璧又说,“我带的有葡萄酒,有卤菜。”
    乔果睁开了眼睛,“拿来吧。”
    一包一包的,就那么摊开在床头柜上。也不用酒杯,用嘴对着瓶口喝。
    “你看,这象不象月光?”乔果环顾着房间,“你带我去水目山,去卢庙的那个夜晚,月色就是这个样子——”
    “嗯,有一点儿象。有一点儿。”卢连璧点点头。
    卢连璧其实看不到此刻出现在乔果眼前的景象,那些东西只属于乔果。乔果又看到了水目山的月夜,那苍白的月色别具一种阴柔的激情。在那光亮下,静静的山石、树丛、木桥、屋宇都隐含着一种神秘的骚动。“啊噢——”,一只猫领唱了。“啊噢”“啊噢”,四下里有数不清的猫凑进来,它们怀着同一颗春心,共唱着春的迷狂……
    乔果的眼神象月光下的猫一样闪着,是一种迷幻般的眼神。
    “你真迷人。”卢连璧说,他紧紧地抱吻着她。
    乔果被吻得透不出气,她又看到了三星车的后排座拉开后铺成的那张床,她和卢连璧双双抱拥着,双双挤压着,躺在那张床上……
    乔果觉得口喝,她用力坐起来,伸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酒瓶。
    仰起脖子,她喝着。
    “给我来一点儿。”卢连璧伸出手。
    瓶子递了过去,卢连璧却没有倒出酒来。
    “我记得,你不能喝呀!”卢连璧惊奇地望望乔果。
    乔果笑着又闭上了眼睛。
    “你真美。”卢连璧说。
    “美吗?哪是你想象的。”
    闭着眼睛的乔果此时看到了木骷髅,戴在邓飞河脖子上的那个木猴子。眼窝深陷,额头鼓凸,骨相毕露。小夏和邓飞河却说它美……
    乔果的双手揉搓着什么东西,对,是那根玉笋。乔果坐在汽车后排座上,将它合在掌心里。乔果的手渐渐发热了,玉笋也热,就在掌心里蓬蓬勃勃地胀大。
    “哦——”卢连璧发出了呻吟声。
    乔果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手在脱着他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来脱乔果。
    乔果说,“嘟嘟,你看这房间象不象你的三星车?”
    “象,象。”男人什么也没有看见,男人只顾忙着。
    乔果看到了,她看到汽车的前挡风玻璃是碎裂的,水箱哗哗地淌着水。前面那棵大树呢,那棵大树偏着身子,被撞的那个地方露着白花花的骨茬。那是悬崖边的一棵老树,老树的身后是黑幽幽的万丈深谷……
    真象在做梦。大师说得对,我是梦中人呢,乔果想。
    “果果,你感觉怎么样?”卢连璧喘息着。
    “好,好,象咱们的第一次——”乔果咬着牙说,“我们这是在悬崖上做爱呢,我们要死了!”
    卢连璧仿佛感受到了这句话,他的动作更猛烈起来,有一种濒死般的疯狂。
    “啊——,啊——”乔果痉孪似的大叫。乔果有点儿昏眩了,乔果看到一个硕大的猫影窜上屋脊,向着雌猫扑了过去。它们利齿相向,抓扯撕咬。
    乔果忽然睁开眼睛,翻坐在男人的身上。“嘟嘟,我要的玉笋呢,你给我的玉笋?”
    “在这儿,就在提包里。”卢连璧指着床头柜上的手提袋。
    乔果偏偏身子,弯下腰,从手袋里把它拿了出来。
    “象吗?”男人打着趣说。
    乔果看看男人的下身,然后再看看玉笋,“嗯,不太象,”乔果蹙着眉说,“你瞧这个尖儿,它太高傲了。你的呢,其实有点勾头。”
    “噢,你是要我低头认罪呀。好,我就让它低低头。”
    卢连璧说着,探手在旁边的裤带上取下了那柄昆吾刀。刮刮刻刻,不一会儿,那昂起的部位果然低了许多。“认罪认罪——”男人拿着它频频地点着。
    乔果笑了笑,一把拿过了刀和玉笋。卢连璧没留意,那笑容其实有些凄厉。
    “这个,不大一样嘛。送给刘仁杰的那个,上面还有点东西。”乔果用手摩挲着玉笋,忽然问道,“那叫——,什么呀?”
    “血沁斑,血沁玉。”
    “哦,血沁玉。”
    乔果点点头,似乎是要用心记住它。
    接下来的交欢,几近惊心动魄。
    乔果又看到了屋脊上玉石塑雕的角兽,它们象锅灶一样又暗又黑。在那些暗的和黑的之间,纠缠着一只白猫和黑猫。那是交欢么?尖利的牙齿犹如相向的刀剑,在月下闪着白光。咆哮是从喉底挤压出来的,听上去让人心寒。然后是腾跃跌扑的缠斗,抓扯撕咬,凶暴恶残,在赴死般的巅峰中,完成了它们的交合……
    忽然,乔果右手的昆吾刀,已然划向了卢连璧的软腹!她拔出刀时,活泼泼的血迸涌而出。仿佛为了堵住那伤口,乔果顺势将左手的玉笋塞了进去。
    “果,果?——”
    卢连璧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地合上。
    “嘟嘟!——”
    乔果扑在卢连璧的身上,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脸庞。
    很久很久以来,乔果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大师说得有道理,悟就是要让心事从自己的心口逸出,现在最大的心事已经没有了,乔果觉得她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看看时间,居然已经是翌日的午后,乔果从大沙发上坐起来,慢慢地穿好衣服,慢慢地整理好自己。
    该离开这儿了。离去之前,乔果又向卧室那边望了望。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乔果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乔果努力地想了想,好象已经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又似乎对昨晚的什么还有些印象。已经发生的,都是应该发生的吧。
已经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好了。
    乔果骑着自行车在城区里走,她转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找到她和阮伟雄的那个家。奇怪,那应该是个很熟悉的地方,怎么会一下子忘了?究竟是忘了,还是犹豫着怕回去,乔果自己也弄不清楚。
    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儿子宁宁。
    “妈妈!——”儿子扑上来,抱住了乔果。
    乔果说,“咦,你怎么没上课?”
    宁宁说,“妈妈,今天是星期天呀。”
    噢噢,今天是星期天,乔果这才想起来。
    乔果问,“你爸爸呢?”
    “爸爸在楼下赵阿姨家,说是一会儿就上来。”宁宁说,“我去叫他吧?”
    “不用不用,”乔果说,“那就等着吧。”
    宁宁是个乖孩子,宁宁一直自己在家里做作业。乔果说,“宁宁,先别写了,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宁宁就不写了,让妈妈抱。母子俩就那么一直抱着,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乔果终于站起来说,“我该走了。”
    宁宁忽然跳起来,往门口那边跑,“妈妈,妈妈,我去叫爸爸!——”
    乔果笑笑,就站在那儿等。
    不一会,宁宁又跑了进来,丧气地说,“楼下没有人,他们俩都不在。”
    真是和阮伟雄没缘份了,乔果自嘲地想着,然后和儿子道别。宁宁搂搂乔果的脖子,叫一声“妈妈——”,嘴一撇,哭了。
    乔果没有眼泪,她使劲儿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儿,然后就放开他,急匆匆地离去。那样子,好象是要赶着去办一件紧要的事。
    乔果赶到北郊游乐园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大型过山车刚刚停下,过足了瘾的游客正惊魂初定地谈笑着,从各自的座位上走出来。乔果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设备管理员,那个总是笑迷迷的老头儿,他正收拾东西,要锁操纵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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