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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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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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连璧出门的时候,罗金凤就憋了一肚子气。那股气加温膨胀了整整一个上午,此时终于爆炸,“你骂谁?跟野女人在外面疯着玩儿,还有功劳啦!”
    “放屁!”卢连璧忍不住,抬手就是一掌。
    罗金凤冷不防挨了一下,顿时时悲愤交加,她捂住脸放声大哭,“你打吧打吧,打死我,好去跟那臊狐狸过!”
    夫妻俩抬高了声调拌嘴的时候,女儿丹琴就竖着耳朵在房间里听。这边一打一哭,丹琴即刻跑出来,拦在了他俩中间。
    “爸,妈,别打了——”
    一见到孩子,罗金凤哭得更痛更伤心,“琴呐,你爸他有外心了,他不要咱们了!”
    隔着孩子,卢连璧只好无奈地皱皱眉头,“别听你妈胡说。”
    罗金凤理直气壮地指着丈夫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哇,我瞧你带着小摄象机走的。”
    得知对方在偷偷窥视自己的行踪,卢连璧烦闷地顶了一句,“带着摄象机走怎么了?”
    “你敢拿出来放放?”
    “老子不给你放怎么了?”
    罗金凤忽然敏捷地向茶几那边跑过去,一把将卢连璧的背袋抱在了怀里。
    “反正咱琴也十一岁了,该懂事了。哼,让你闰女瞧瞧,她爸爸做的什么事儿!”
    卢连璧没有过去抢,他铁青着脸,就那么看着罗金凤打开摄象机,取出带子,然后往放象机里塞。
    电视屏上闪了一阵杂乱的雪花,然后就出现了真的雪花。那是天上落下的雪,天很凝重很肃穆,在那种背景里,渐渐的有人影出现了。是个女人,女人风度着她的憔悴她的苍白,渐行渐近地在屏幕上晕染开,几乎将整个屏幕占满。罗金凤看清楚了这女人不是乔果,罗金凤还看清楚了这女人的胸前有花,很大的一朵,很白……
    罗金凤疑惑地向丈夫瞥了一眼。
    镜头晃动着,照着女人的脚。精巧细软的白羊皮靴,疲惫地沾着些泥水,一阶一阶地住上走。担心那柔弱,担心那孤独,于是有很多的脚杂进来,与之相伴。
    脚们来到了大厅里,是那种光滑的大理石,让人禁不住要随着音乐在上面翩翩起舞。
    果然有音乐响了起来。
    舒缓的节奏,泥浆一般滞重的旋律。石块一般的面孔连砌着,缓缓地向前移动……
    是葬礼,是遗体告别仪式!
    罗金凤呆住了,她甚至没有想到应该立刻关上电视机。她哑口无言地望着丈夫。卢连璧双手抱着脑袋,仿佛折断了脖子一样任它垂下来,让人无法看到的他的面孔。
    凝固般的沉默。也是葬礼,也有了那种遗体告别仪式般的沉重。
    罗金凤突然清醒了,她爆发似的叫道,“我错了!连璧,是我错了呀——”
    卢连璧却双手张开,狠狠地打着自己的头。
    “别怪我,别怪我。我去给你热饭,你先歇会儿,我这就去给你热。”女人扑上来,抱住了丈夫。
    卢连璧推开了她,是轻轻推开的。
    罗金凤折身走进厨房的时候,卢连璧起身从录象机里取出了那盘带子。
    “妈妈,爸爸走了呀——”女儿喊着。
    罗金凤闻声奔出来,号陶大哭。“连璧,你别走,你别走……”
    女儿也跟着哭。
    卢连璧烦躁地皱了皱眉,打开门走了出去。
    卢连璧出门之前,并没有想过要到哪儿去。风雪拂了一下他的脸,他立刻想到了安雅小区。当然是安雅!——“嘟嘟!”乔果吊在他的脖子上,忘情地吻着。
    晨血带来的自我惊扰,回家造成的不良剌激,仿佛都在这忘情的拥吻中消解了。乔果也没有吃午饭,她从家里回来就无情无绪地钻进了被窝,似睡非睡地消磨着时间。卢连璧来了,她才有了饥饿的感觉,才有了做饭的兴致。
    精致的不锈钢电火锅,放进海米紫菜放进肉片,放进花椒胡椒放进葱姜放进豆腐粉丝白菜……汤汤水水热热乎乎,两人相守着,吃着好情绪,吃着好感觉。
    佐着芝麻酱韭菜花,乔果讲述了从清晨开始的那场虚惊。她不无嗔怪地说,“平时说那么多好听话有什么用?真需要你的时候,你倒是不能来了。”
    卢连璧说,“我哪儿知道你是这种事儿啊?其实,我不告诉你要去干什么,还不是为你好。唉,小邓今天上午火化,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让你受剌激,让你心情不愉快。”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乔果还是怔住了。良久,忽然冒出一句,“小夏去了吗?”
    “去了。按她的意思,我去给她拍了一盘带子,做个纪念。”
    乔果感慨地说,“小邓这辈子有这么一个重情义的女朋友,死也值了。”
    卢连璧说,“唉,事情总算过去了。我摄的盒带拿来了,你想看吗。”
    乔果说,“放放吧。老是听你说,小夏小夏的,真想瞧瞧她长得什么样。”
    卢连璧就把带子塞进录相机里。伴音嗡嗡地响着,屏幕上出来了灵堂,哀乐,花圈,挽联,吊唁的人群……,也就是这种场合应该有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那死者是与已无干的人,尽可以淡然漠然,权做大街上驶过了一辆车,抽水马桶里放掉了一桶水。然而,如果那是熟人呢?如果那是亲人呢?逝者的身上带着你和他共有的熟悉,带着你和他共有的亲情,他的逝去事实上带走了属于你的那一部份,所以你才感到了伤痛。如此看来,你哀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罢了。
    乔果眼下的情形正是如此,乔果和卢连璧是相熟相亲的,而卢连璧又与邓飞河相熟,于是乔果就与邓飞河和小夏有了微妙的心理联系。小夏在镜头上一出现,卢连璧就指着说,“瞧,她就是小夏。”
    乔果眨眨眼睛,“咦,我好象见过她。”
    卢连璧说:“不会吧。那是听我念叨多了,心里就觉得熟。”
    乔果想了又想,还真是记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只能笑笑说,“嗯,可能是因为听你说得多了。这个小夏,可是真憔悴呀。”
    “原来不是这种样子。你想想,碰上了这种事儿。”
    “要是碰上我出了这种事,你也会憔悴么?”乔果认真地望着卢连璧。
    “胡说什么呀。”卢连璧沉下脸。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乔果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又问,“这个小夏,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卢连璧摇摇头。
    “她在哪里做事呀?”
    卢连璧又摇了摇头。
    “真有意思,她和小邓早已肌肤相亲了吧?她和小邓早已两心相许了吧?可是,她的存在不过是个手机号而已!这可真是个神秘女人。”
    “她把那个手机号留给我了。”
    “还有什么用?那个号码,只对小邓有意义。”乔果哀哀的,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味道。
    话刚落音,镜头上的画面忽然转了,出现了一张脸。那张脸了无生气地仰躺着,等待着人们与它告别。那张脸从额头到下巴,都敷着一层粉白,两腮却泛着艳红,望上去象是一个生硬的壳。这壳与印象里的那个邓飞河似又不似,不似却似,望上去阴气重重,犹如一副戴着面具的鬼……
    乔果忽然转过身体,抱住了卢连璧。
    卢连璧按下遥控,关掉电视,轻轻地抚着乔果的背说,“你害怕了?”
    “抱住我,抱紧我!”乔果颤抖着说,方才的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来自深层的恐惧。
    此刻,他们肌肤相接,那恐惧也传给了卢连璧。他们彼此牢牢地将对方箍紧,仿佛两个沉沦在渊底的人缠抱在一起,徒劳地做着相互的拯救。
    那种生命底蕴里的欲念,那种做爱的欲念,从渊底蓦然逸出,犹如水泡一样争先恐后地向上浮升,咕咕噜噜地浮升——“要,要!”乔果浮出来了,她急促地喘息着,茫然地抓搔着。
    于是,他们真的做爱了。一种求生般的做爱。
    那感觉与往常迥然不同,那是由死衍生而出的的搏动,那是生命的惊惧,那是生命的抗争。
    在下体向对方施加的那种痉孪般的握持中,乔果齿间格格地响着说,“我离不开你,我离不开你呀!——”
    “我也是。”
    “咱们结婚吧!”
    “好——”
    那个字随着男人一起喷发了,那是一种不可抑制的疯狂。


    第二十章会不会负了相思意



    离婚所需要的手续乔果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只是必不可少的心理准备。鸟儿从树上飞走的时候,要踏一下树枝,青蛙跳到水里的时候,要蹬一下石头。乔果要寻找的,就是那种能够供她行动的着力点。
    你和别人订了合同,要终生相守,白头偕老的。忽然之间,你变卦了,你告诉别人那些都不算数,你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毁约者。要充当毁约者,要说出毁约的话,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乔果前前后后地将她和丈夫生活时的每一个细节都搜索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个供她弹跳的着力点——当我才十七岁,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就追我了;当我还不会谈情说爱,没见过什么是情书的时候,你就给我写那种东西了;当我还没有被异性吻过,对那种感觉毫无体验的时候,你就搂着亲我了;当我还弄不清什么是做爱,对那种动作一无所知的时候,你就进入了……
    你还不可恨么!
    或许,这也可以恨得起来,可以成为离弃这个男人的理由。
    于是,在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乔果觉得自己挺卑鄙。
    先打过电话,说是“有一件事,想当面谈一谈”。阮伟雄回复说,“可以,时间和地点由你定”。乔果想了想,还是定在他们俩的那个家里好。这种时候,阮伟雄会很生气的吧,如果发起火来,又吵又骂,又踢又打……,总还是家丑,外人看不见。
    吵一顿骂一顿打一顿,能把事情办了,也挺好。
    就怕那种你越想办的事,他越不同意办。拖着你,拖死你。
    第二天下午,乔果胡思乱想着去见阮伟雄。
    软软的布艺沙发,软软地陷落在里边,乔果开口说话的时候,心气也有点儿软。“伟雄,已经这个时候了,有句话,我不能不说。”
    “乔乔,想说什么,你就说。”阮伟雄出奇得平静,口吻与夙常无异。
    仿佛站在悬崖上往海里跳,一闭眼睛,乔果跳了下去。“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没有拍打声,没有击溅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乔果看到阮伟雄手里拿着一张纸。
    是一份早已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双方同意……自愿解除……孩子……住房……存款……其它……所有的条件,所有的细节,都和乔果的设想一模一样。到底是做过恩爱夫妻,心心相印,两心相知,即使在分手的时候,也如此同心同德,如此地默契。
    可是,乔果却毫无理由地陡然生出许多怨恨来。
    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嘛,夫妻间只有在分手的时候,才能看出两人真正的情份。你不是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自由嘛,好了,如今他完全答应了,他慷慨地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好的,就这样,我同意。”乔果说。
    莫名的委屈犹如憋在洞里的鸡雏,在喉底呜咽不休。
    “你想,什么时候办理?”
    “现在。”
    那种赌气犹如一个勇士,披坚执锐地向对方冲去。
    “好吧。”
    在平静面前,勇士的冲击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我先走,在外面等你——”乔果腾地站起来。她担心再呆下去,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出门的时候,乔果习惯地向右边的地上望了望,于是她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家里的垃圾通常都是先搁放在这里的,待出门之时再顺手提走。出于习惯,乔果象往日那样俯身拿了起来,掂着它下了楼梯。
    走着走着,乔果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她就是那个垃圾袋子,此刻正被她自己从家里拿出去……
    暮色降临之前,乔果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换。她由一个良家妇女,变成了单身贵族。
    带着轻松的解脱感,乔果走进了一家量贩。又是迹近疯狂地购物,酱鸡、炸虾、熏肠、叉烧、扒猪蹄、挂炉鸭……,从量贩出来的时候,她双手掂满了购物袋,几乎无法躬身钻进出租车。
    然后是心甘情愿地诚心诚意地烹饪。把凉菜摆好了,把酒具拿出来了,锅里已经炖好了鸡汤,台案上已经备齐了要炒的各种菜料,这才坐下来休息,这才腾出手给卢连璧打电话。
    那是一个矢志不移的许诺,那是一个山盟海誓般的约定:乔果和卢连璧分兵出击,各自回家向对方提出离异,然后再回到这个根据地胜利会师。
    此刻,一支大军已经凯旋而归,另一支呢?——乔果先打卢连璧的手机,对方关机了,无法接通。接着再打传呼,看着表,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没有回应。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静寂中慢慢地走过来,走得愈来愈响,愈来愈疾!
    乔果毫无抵抗地束手呆坐,任那预感向她进袭。她想起来了,在走进量贩之前,她打过一次卢连璧的手机,那也是关机;然后是传呼,也是没有回应。当时,乔果沉浸在成功之中,沉浸在购物的欲望之中,对这些最初的异象未能在意。
    夜深了,锅里的鸡汤凉了。
    一桌满怀情意的菜肴被晾在那儿,就象乔果一样,无人理睬。
    每隔十分钟打一次手机打一次传呼,那是乔果伸着手臂,在茫茫的时空中呼唤。然而,她未能得到任何回应,仿佛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号码,根本就不存在拥有这两个号码的人。
    那天卢连璧起来得迟了些,他离开安雅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半钟。
    他开车来到位于潢阳大道上的“奇玉轩”,远远地看到自家门面的那扇宽大的卷闸门犹如贪睡的眼帘一样,仍旧垂闭未睁。卢连璧觉得奇怪,通常这个时候,“奇玉轩”应该开门迎客了。即便是罗金凤在家睡了懒觉吧,还有店员金枝呢,还有睡在店内的老马呢?
    卢连璧锁好车,上前来“啪啪”地拍响卷闸门。
    “哎,哎,卢老板——”
    听到老马的回答了,不是从店内,而是从身后。卢连璧回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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