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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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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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和尚说:“一百五。”
    乔果扯扯戴云虹说:“不要不要,哪儿没有卖这种东西的?在摊子上,也就是七八块钱一个罢了。”
    小和尚听了,大不以为然地说:“寺里的可是不一样,师父念过经文,开过光,最灵验”
    戴云虹一边付款,一边劝着乔果,“真是的,乔姐,你也买一个吧。”
    老和尚念过经文开过光——,这一说还真把乔果打动了。终于挡不住那“开过光”的诱惑,乔果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三百元,买下两个来。
    出了店门,戴云虹就取笑说,“乔姐,我知道你,不买就不买,要买就买两个。”
    乔果反击道,“我也知道你,只会买一个。嘻嘻,别看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要在那一棵树上吊死的!”
    两个女人说笑着,一边走,一边又将买来的东西各自捧在手心里看。小菩萨似乎也笑着,很慈祥的样子。乔果用手指去摩挲,眼前就浮现出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情景。那脖子粗大而壮硕,象麻石一般密布着许多颗粒。然而,抚上去的感觉,却是既温润,又光滑——那是卢连璧。
    戴云虹对乔果说过,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是苍蝇。如果这种结论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天时公司的老总安少甫就是一只大苍蝇。
    乔果已经习惯了这只大苍蝇时常到写字间来嗡嗡一番。苍蝇不象蚊子,叮一口就要出血,苍蝇至多是来爬一爬罢了,爬得人有些痒,有些烦,但是也添了许多热闹——为诱人的美丽做着热闹的广告。
    这些日子,大苍蝇来得似乎格外频繁了一些。
    大苍蝇一进来,就营营嗡嗡地说,“哇,小乔,你今天好美丽哦!”
    乔果抬起头,却发现安少甫的目光并没有在她的身上,而是盯着旁边的戴云虹。戴云虹也就是穿着一套奶油色的西装套裙罢了,只不过上装的胸口开得很低,艳出了里边的一件柔软的真丝胸衣,胸衣上绣着精美的花,花丛里隐现着一条深深的乳沟。
    戴云虹应该能感到对方的目光,戴云虹应该轻俏地和安总说几句玩笑话的,然而她却不动声色地做着案头的事,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沉稳,一种胸有成竹的沉稳。
    乔果只好自己来应付他,“安总,你这是在夸奖戴云虹吧。”
    安少甫说,“都夸奖,都夸奖,你和小戴,是咱们天时公司的两朵花。天时公司的兴旺发达,全靠你们俩了。”
    戴云虹这才略为抬抬头,用眼睛斜睨了一下安少甫说,“哼,光知道拿话甜人。”
    戴云虹开了腔,安少甫就兴冲冲地说,“哎,小戴,你这话可就把你安大哥看扁了。我可是郑重宣布过,只要房子卖得好,第一线有功人员由公司出钱去游新马泰。”
    乔果说,“安总说的话,都是网站上卖的鲜花吧?只能看,闻不着香。”
    戴云虹笑着帮腔,“就是。”
    “不抬杠了啊,没时间和你们抬杠。”安少甫将手中的图纸哗哗地拍响了说,“前天《长河报》把咱们天时苑售房广告的校样搞好了,要咱们公司最后看一下好发排。有几个地方,很不能让人满意。我又让银象公司的人给重新改了改。这不,明天就得登出来。你们俩看看,谁去跑一趟啊?”
    戴云虹是乔果的助手,按说这种杂事首先应该由她去做。乔果用目光望望戴云虹,戴云虹却低着脑袋继续做她的文案,似乎没有听见安少甫说的话,也没有感觉到乔果在看她。
    乔果略一沉吟,便笑着从安少甫手中接过那纸样说,“安总,我去吧。”
    “好,好,你去一趟最牢靠。”安少甫说,“直接交给楼市版的编辑,让他们照这个改过的发。”
    乔果答应着,匆匆出了门。
    自告奋勇地出来送那份东西,乔果是做了些盘算的。请“扮新娘”摄影店拍的那些婚纱照,应该是明天取。不过,今天下午这个时辰,估计照片也可能取得出来。穿着婚纱拍照的那些令人沉迷的感觉,此时又不可遏止地涌出来,让乔果心痒难耐,恨不能即刻就看到它们。
    站在取相台前,乔果递上了那张小小的薄薄的条子。服务小姐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便转过身去查找。乔果的心就是在那一刻不规则地激跳了几下,她看到服务小姐给她抱来了一个宽宽的大大的惊喜!
    ——这是我吗?
    镶着金边的木框里,一位娇美的新娘双眸如水,绚丽得如同朝霞一般。轻柔的婚纱是白云的羽翼么?裹在温柔中的鸟儿神采飞扬,似乎要扑着翅翼翩然而起……
    乔果被深深地震憾了,恍惚间,她觉得她已重生。她不敢相信,她还可以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大大小小,十二个木框。大大小小,十二个别开生面的惊喜。
    守着这一堆美丽,乔果有点儿慌乱不安,有点儿不知所措。它们应该是秘不示人的,应该把它们遮盖起来!
    乔果四下张望,她真怕此刻会有一个熟识的人进来,看到另一个乔果。
    “太太,就你一个人来了么?”服务小姐热心地望着她。
    “嗯。”乔果点点头。
    “我去替你叫一辆出租车?”
    “好的好的,谢谢。”
    那堆美丽终于都放进了出租车。
    “到哪儿去?”司机问。
    “安雅小区。”乔果毫不犹豫地说。
    同样的一个人居然可以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同样的一个人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居然会有两个不同的自己。当乔果用钥匙打开安雅小区九号楼那套房门的时候,刹那间,她觉得一个世界被她关在了身后,她开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身后的那个世界里,她是个惴惴不安心神不定拘谨害羞的女人。可是进入这个世界,她就变成了一个轻松的慵懒的淫荡的(她内心里承认,她的确淫荡)女人。
    这种状态,这种感觉,让乔果觉得有些可怕。然而,唯其可怕,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魅力。
    在新冰箱里取出一筒新放进去的饮料,半躺在新沙发上慢慢地啜吸。鼻粘膜上纷纭着新窗帘、新家具、新地毯、新……的气息,于是,做新人的感觉也就愈益凸显了出来。乔果甜甜糯糯地站起来,她要给这套新房增添一些新视觉。
    起居室是整套房子最大的一间,最大的照片当然要挂在这里。在电视柜的上方,在正对着长沙发的那面墙上,披着婚纱的乔果亭亭玉立着,一只纤手犹如巢中的刍鸟似的温顺地搭在卢连璧的肩膀上。书房里也挂了一幅,就在那排书柜对面的墙上,穿着燕尾服的卢连璧和乔果并肩坐着,两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似乎是要在那稀疏而参差的几排书脊中寻找他们想读的那本书。过道里当然也不能少,挂上上两人站在绿草坪上的那一幅。如此一来,只要在过道里走,就可以看到他们自己在迎接自己了……
    最费心思的是卧室,四面墙壁都挂上了两人的照片。做完这些活儿,乔果喘吁吁地躺在了软床上。一对又一对的乔果和卢连璧,从一个又一个的角度注视着软床,于是乔果的心里竟有了一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暴露感,剌激感。
    ——这样做爱会格外动情的吧?
    手机响起来,是刘仁杰。声音是那种雄猛的铁青色,犹如刚刚刮过的连鬓胡子。
    “小乔,你在干什么?”
    “我正躺在床上呀。”声音里透着好心情。
    “这么早就上床了?小乔,我能想象到你躺在床上的样子。长头发披散在枕头上了,侧过来的嫩脸蛋儿压在白胳膊肘上,把肉乎乎的红嘴唇都给压扁压斜了。
胯骨一隆起来,软塌下去的腰就更细了。长腿呢,长腿半曲半弯着,那是想往哪儿蹬啊?——”
    那声音有一种魔力,让乔果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她自己。神了,斜卧在软床上的身体,还真是这副样子!
    “小乔,我闻到你嘴里呼出的气味儿了,你能闻到我的吗?……”
    乔果觉得身体的那个地方动了一下。不,不能让他这样再说下去。
    “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你在哪儿呢?”乔果截住对方,另开了一个话题。
    “我还能在哪儿?自己出去散了一会儿步,这儿会刚刚进家门。”
    乔果逗他一句,“太太呢,太太怎么不陪你?”
    “她有她的事,她有她的活动方式。我和她是互相尊重,互不相扰的。”
    是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但是乔果却感到那里面隐着许多的重,隐着许多的浓。
    对方显然也不想循着那话题谈下去,即刻将它岔开了。
    “你知道,我住的这边有一个湖,还有一座桥,我喜欢吃过饭以后,到那里散散步。湖面那个静啊,湖水那个绿啊,‘水纹细起春池碧,池上海棠梨,雨晴红满枝’。桥是那种拱形的小桥,象嫩月。佳人也象月亮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小乔,我真想捉住你的手腕,又怕捉住你的手腕,它们白得象雪,拿到手里就融化了……”
    乔果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凝在正对着软床的大照片上。那是在流花湖的拱桥上拍摄的,朴拙的石栏,涟漪微荡的湖水……,乔果想起来了,市长们居住的那片小楼就在流花湖畔,与她去拍照的公园原本就是连通着的。
    “小乔,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常常会生出一些幻觉。刚才就是这样,我朝着那拱桥走着走着,一抬头,看到你从桥那边走到拱桥上了。雪白的衣裙,飘飘然悠悠然,就象一只白色的鸟,在风里展着一羽翅。唔,真是翩若惊鸿,翩若惊鸿啊!”
    乔果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她听得很投入。在那样听着的时候,她看到照片上的卢连璧正吻着她。背景里有只大鸟正扑着羽翼,从湖面上惊飞而起。
    那是一只雪白的鸿鸟,白得有些触目惊心……
    那大概是幻觉,卢连璧想,小夏不可能出现在这儿,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三号网球场来了。卢连璧眨了眨眼,再仔细看过去,人影却更加清楚了。
是小夏,虽然没有穿那身雪白的网球装,手里却拿着那柄红蓝相间的网球拍,她是来打球的么?
    轮椅也象是幻觉里的东西,可是却分明摆在那儿。轮椅上的人挥挥手,喊了句,“卢大哥——”
    是邓飞河。
    “哎,飞河,小夏。”卢连璧一边答应着,一边跑了过去。即便是在跑,他仍有身在幻境的感觉。
    他握住了邓飞河的手,刹那间,他觉得是握着一束风干的腊物。
    “我瘦多了吧?”对方敏感地说。
    “还行。”卢连璧含混地回答。
    “没别的,就是想再打打球。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对方忽然笑了。那笑象残了的刀锋一般,尖刻、凄厉。
    “唉,哪里会?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卢连璧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邓飞河的颈脖上还吊着那个木猴,凸脑门凹眼窝耸颧骨撮两腮,望上去骨相毕露,犹如一颗出土的骷髅。
    早就预感到那是个不祥之物,果然应验了。
    卢连璧的目光移下来,盯住了那张轮椅。黑漆漆的扶手,陷井般的椅垫,闪着寒光的轮辐……这景象曾经在幻觉里出现过,那是在医院里第一次听说邓飞河患了腿骨癌症时发生的幻觉。
    卢连璧合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那双阿迪达斯网球鞋上。左边的那只鞋是饱满的,右边的那只呢?——那里没有右脚了,那里有的只是右脚的幽灵,它在空裤腿里晃荡着,它在空鞋壳里缩藏着。
    卢连璧骇然了,这双阿迪达斯是他在医院送给邓飞河的,送鞋时他情不自禁地望了望邓飞河的脚,眼前曾经出现了幻觉。此刻的这番景象,竟然和他当时的幻觉是一模一样的啊!
    为什么这些幻觉都一一成了现实,莫非自己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么?卢连璧简直有点儿畏惧自己了。
    “怎么,卢大哥,我是不是变了很多呀?”长时间的注视显然剌激了邓飞河,他用一种金属磨擦般嘎哑的嗓音自嘲地说,“由活人变成死人了,绝症嘛。”
    卢连璧一时无语,他情不自禁地望了望旁边的小夏。
    “不用瞧她,不用。哈哈,你是不是想问她,我怎么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从住进医院的第一天,我就想到了。绝症有什么稀罕,每个活着的人都带着绝症——人一生下来,就带着死!”
    邓飞河笑着,那笑既尖刻又凶狠,俨然一个死亡的使者。
    卢连璧不禁悚然。
    “飞河,安静点儿,”小夏叹口气,推推轮椅说,“话说多了,容易累。”
    “累怕什么,我还能累多久嘛。”邓飞河在轮椅上扬了扬球拍,对小夏说,“你去呀,去接球。”。
    小夏无奈地向卢连璧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向球场的另一边走去,卢连璧随后跟了上来。
    卢连璧低声问小夏。“怎么带他到这儿来了?”
    “他的情况很不好,体力很差,一直在病床上躺着。今天下午,他忽然坐起来,硬要跟我来打球。怎么办,只好由着他了。”
    卢连璧心里叹道,或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吧。
    “嘿,接好了——”邓飞河在场那边的轮椅上叫着,他瘦得已经脱了形,远远地看过去,犹如摆放在轮椅上的一具骨架。
    右手将球拍扬在头顶,左手把网球托在胸前,他竭尽全力地摆出了往昔的那种潇洒姿态。“啪”,小小的圆球虚弱地划出一个短短的抛物线,象无力跃过龙门的鲤鱼一般,跌落在远离球网的地方。
    卢连璧望望准备接球的小夏,小夏不动声色地站着,仿佛对方根本就未曾发过什么球。
    装着网球的长筒盒就摆在邓飞河的椅座边,他伸手又掏出了一个。仍旧是那副姿势,仍旧在竭力寻求着昔日的潇洒。
    第二条鲤鱼还是没有跃过龙门;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卢连璧暗暗地计算着长筒盒里还剩有几个球,他在想,该怎么帮助朋友摆脱眼前的尴尬。就在他沉入冥想之际,耳边忽然响起小夏惊喜的叫声,“好!——”
    卢连璧抬起头,他看到那小小的圆球飘飘悠悠地越过场中心的球网,向小夏这边的场地落去。小夏将手臂平伸,那只球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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