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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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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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那个玛瑙项链哪儿去了?”罗金凤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会儿,忽有所悟地嚷起来,“好啊,你把它拿走了!”
    “唉唉唉,别冤枉人啊。我到哪儿去拿嘛,我怎么知道你放到哪儿了?”
    “你没拿才出鬼呢,”罗金凤指着床上那些翻得乱糟糟的衣物说,“瞧,你这还不是挖地三尺呀?项链准是你刚才翻走的!”
    卢连璧竭力做出无辜的样子说:“冤枉啊冤枉,刚才是找衣服呢。你想想,我就是知道你放到了密码箱里,我也打不开密码锁呀。”
    一句话,倒把罗金凤说住了。她咬咬嘴唇,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你没拿,你让我搜——”
    卢连璧敏捷地向后躲了躲。那项链就在右边的裤口袋里,让她搜出来还得了。
    “你干什么?我不会让人搜身的!”
    面孔严肃起来,声调也透着自尊。
    罗金凤就站在对面,仍旧伸着手,“你交出来,你自己交。”
    卢连璧掂量了一番形势,决定一走了之。于是,他就板着脸,拿起外套说,“好好好,你胡闹吧,你就自己在家胡闹吧——”
    卢连璧撇下太太,独自出了家门。低头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寂寥的长街路灯昏黄,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那些川流不息的汽车就象被大笤帚扫过似的,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条平时看惯了的拥挤而局促的长街,此时显得异乎寻常的空荡。
    卢连璧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他茫然地开着车,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后半夜了,再折腾折腾很快就该天亮,不好去朋友家叨扰,找家宾馆开个房间也没什么意思。想来想去,索性到自家的“奇玉轩”去,经理室的皮转椅又大又软,大班台旁边的长沙发,躺下来就是一张床。
    听到老板的叫门声,在“奇玉轩”守店的员工很快开了门。卢连璧刚走进去,店里的那只猫就亲热地窜过来,跳上了卢连璧的臂弯。它乖乖地让卢连璧抱着,一同进了经理室。当卢连璧在长沙发上躺下的时候,那猫就缩成一团,偎着卢连璧。感受着那猫温乎乎的鼻息,卢连璧的心里就热起来。他想起了在水目山的那天夜晚,乔果偎在他身边的情形。当乔果看到那猫怀玉而死的时候,她呆着,她傻着,她那副呆傻的神情格外动人。她的口唇翕张着,犹如梨花初绽,卢连璧就是在那时候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
    此时,卢连璧又体味到了那种深切的吮吸,他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而又急促。
在那吸吮中,他的心神仿佛都已被人摄取……
    半睡半醒,沉溺在又甜又涩的混乱中。终于熬到天亮,卢连璧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整个脑袋就象倒了瓤的西瓜,内里咣咣当当,晃悠个不停,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进去。卢连璧自嘲地笑笑,这样挺好,倒少了那些烦恼。
    “奇玉轩”开门迎客之前,罗金凤也到了店里。她来的时间与往常一样,脸上的神情也平静如常。夫妻俩打了照面,罗金凤没问对方昨晚在哪儿过的夜,卢连璧也没问对方休息得怎么。彼此只是淡淡地说出个“早”,回了个“早”,互相客客气气,象是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卢连璧时不时地会悄悄观察一下对方脸上的天气。还好,都是晴天,卢连璧也就慢慢地松弛下来。心想两人毕竟是多年夫妻,天大的事只要拖一拖,也就拖了过去。
    黄昏时分,卢连璧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差不多五点半了,该换换衣服去打网球。卢连璧往经理室走,罗金凤迎了上来。
    “去打网球?”妻子的神色平静如常。
    卢连璧脸上带着笑说,“对,打网球去。”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从今天起,我和丹琴就住到我老妈那儿去了。你自己呢,随便。”妻子客客气气地说完,转身走了。
    卢连璧顿时变得心灰意冷,他明白妻子为什么那样平静如常,那样的客气了。
如果说激烈的愤怒是夫妻之爱的另一种方式的话,那么夫妻间的客气其实是一种极度的冷淡。
    换好网球服,卢连璧去发动汽车。那辆三星车在西下的夕阳里闪着光,车头左侧的保险杠附近,有一块稍显不同的暗影,望上去犹如漂亮女人面颊上的黄褐斑。那就是在双峰山遇险时碰撞过的地方,虽然经过修整,仍旧看得出痕迹。卢连璧意识到,双峰山他与乔果的那一夜,是一块无可挽回的硬伤。从此之后,他和罗金凤夫妻之间受了伤的关系即使精心地修补了,却再也不是从前。
    卢连璧进了网球馆,一眼就望见邓飞河和小夏正在三号球场上打球。邓飞河穿的是白色的阿迪达斯,小夏的网球衫和网球裙也是白色的,两人蹦蹦跳跳,犹如河畔的两只白色的鹭鸶鸟。邓飞河看到卢连璧,即刻收了球拍,向卢连璧迎来。
小夏则站在那儿,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向卢连璧笑。
    “卢哥,来了?”
    “嗯。”
    两个朋友面对面的时候,卢连璧将那串红玛瑙项链送到了邓飞河手里。邓飞河喜出望外地说,“大哥,好本事。怎么从嫂子那儿要回来的?”
    卢连璧自嘲地说,“你嫂子可没那么好说话,你大哥当了一回贼。”
    卢连璧前前后后地讲了一遍,邓飞河又是抱歉又是安慰地说,“卢哥受委屈了,真过意不去。不过嘛,嫂子走几天也好。大哥,难得自由啊。”
    卢连璧笑了,“行啊,你大哥就向你学学,尝尝单身贵族的滋味儿。”
    拿着那串项链,邓飞河回到小夏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小夏一边听,一边不时地向卢连璧这边看。
    过了一会儿,邓飞河和小夏一起走过来。邓飞河说,“小夏,你陪卢大哥打两盘。”
    卢连璧连连摆手,“别别别,你们玩儿你们的。等一会儿,我再跟弟弟打。”
    小夏说,“卢大哥,你就来教教我吧,弟弟的腿疼,你没注意他有点儿瘸?”
    卢连璧说,“真的,怎么回事?”
    邓飞河说,“可能什么时候碰住了,左腿膝盖下面老是钝钝胀胀的。”说着,弯下腰,拍着揉着那个地方,坐到了场外。
    这样,卢连璧就和小夏对上了阵。
    和小夏这样的女人打对手,与其说是打球,毋宁说是游戏。小夏将球打过来,卢连璧只是用球拍向上挑着把球再挡过去,对手就很紧张了。小夏蹦蹦跳跳的,用生硬的动作去接每一个来球。那情形很象一个电动靶牌,在做着机械运动。
    打着打着,眼前这个晃动的人影就变成了乔果。乔果比小夏显得年轻,动作起来肢体也更轻盈,但是反应似乎不及小夏敏捷快速,因而会显出一些笨态……
    这样半玩半打的结束了两局,邓飞河就在场外喊,“别打了,今天早点儿吃晚饭。”
    卢连璧还没有打出汗来,就说,“你们吃饭去,我再玩玩儿。”
    邓飞河说,“卢大哥,你不去还行?今天就是要请你的。”
    卢连璧明白了一起吃饭的意思,于是说道,“行啊,我请你们。大哥在,怎么能让弟弟破费。”
    小夏说,“都别说了,今天我做东。”
    邓飞河向卢连璧眨眨眼儿,卢连璧会意,于是笑道,“行啊,今天就让半边天夺一夺权。”
    既然由小夏当家,吃什么在什么地方吃,就由小夏安排。卢连璧听着指挥,开车往北郊走,眼看到了新辟的开发区,车子向右一拐,忽然看到街旁出现了一座大和式建筑。炫目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着,“北海道”三个字蓝莹莹的,颇有几分海的韵味。
    上面是宿客的宾馆,一层是餐屋。迎宾小姐引着,过了门厅,忽然出现了原木色的门框和原木色的吊灯。脚下厚实的木地板也是原木色,去了鞋走在上面,脚掌能感到原木特有的弹性和温暖。沿着通道向前走了一段,迎宾小姐伸手打开旁边一扇木制的拉门,于是,一个“塌塌米”式的包间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小木桌前盘腿坐下,服务小姐趋前进茶。她行的是日式的茶道,一招一式都有讲究。小夏拿着菜谱,和服务小姐商量着点菜,两个男人就把脑袋凑在一起,低低地耳语。
    卢连璧说,“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潢阳有这么个地方。”
    邓飞河说,“这个地方好啊,闹中取静,客人不多。”
    卢连璧指指楼上,“那上面,是客房吧?”
    “对,清静得很。带个人来开房间,再没那么合适。唉,可惜小夏不行,只要是宾馆她都不愿意住。要不然,怎么会去借你的那套房子。”
    卢连璧“哦哦”地应着,邓飞河后面说了些什么,全都没有听进去。卢连璧心里想着乔果,要是能领着乔果到这儿来……
    阮伟雄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宁宁紧挨爸爸坐着,将作业本摊在茶几上写生字。
    阮伟雄说,乔乔,你干什么呢?来看电视啊。
    乔果在书房里答话,别管我,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书房没有开灯,浓重的夜色从窗外淹过来,将乔果淹得几乎要窒息。你就憋死我吧,憋吧,乔果恨恨地想,这样想了,就有一种自虐般的快乐。
    乔果是要忘掉卢连璧的,一定忘掉,永远地忘掉。可是,卢连璧怎么能这样就消失了,怎么能这样就再不露面呢?他怎么能忘了,他们有了那一夜,他们有过那一夜呀!哦,不接你的电话,你就可以不打电话来啦!——乔果等着卢连璧的出现,已经等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很旧很旧的故事。一个魔鬼犯了天条被装在了魔瓶里,第一年的时候,魔鬼暗暗地发誓,谁救我出去,我将好好地报答他。可是,魔鬼的愿望落空了。第二年的时候,魔鬼又暗暗地发誓,现在谁救我出去,我会重重地报答他。然而,魔鬼的愿望仍旧落了空。第三年的时候,魔鬼恨恨地在心底发誓,如果谁现在来救我,我一定要吃了他!……
    乔果睁大眼睛,望着四周挤压过来的黑暗。此时,她与魔鬼心灵相通,她就坐在魔瓶里,做着无望的守候。如果卢连璧这个时候出现,她会吃了他,一定会!
    犹如要萌出新牙一般,乔果的牙槽骨那里痒痒的。
    可是,那天晚上卢连璧一直没有出现。没有!
    第二天下午,乔果按计划原本要到市房地产管理局,联系办理楼房预售许可证,然而鬼使神差,在出门的那一刻,乔果却去了天时公司。坐在写字间里,准备楼房销售的宣传预案,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于是拿起草拟的几句话,径直去了安少甫的总经理室。敲敲门,里边回一句“请进”,乔果就推开了门。安少甫的大班台正朝着门口,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的轮廓熟悉得让人生疼。
    那男人回转头,定定地望着乔果。乔果僵住了,手里的文件夹差点儿掉在地上。
    安少甫说:“小乔,还认识嘛,这是卢老板。”
    乔果说,“怎么不认识,帮了咱们公司那么大的忙。”
    安少甫说,“小乔,你进来呀。有什么事儿?”
    “你们先谈,你们先谈吧……”乔果说着,想转身走掉。
    卢连璧说话了,“小乔,等一会儿我去你那儿。”语调轻松而随意。
    “好啊,欢迎。”乔果笑着回答。
    乔果慌慌张张地回到写字间,傻傻地站着,竟然想不到要坐下。戴云虹觉得奇怪,就问道,“乔姐,你怎么了?”
    乔果这才回过神儿。“云虹,你帮个忙。等一会儿有个男的来,你就说我有事儿出去了。”
    “那是个什么人?”
    “别管什么人,打发他走就是了,我不想见。”
    “唔,知道了。”戴云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就在隔壁工程部,等那人走了,你再来告诉我。”
    “好的,放心。”戴云虹笑答着。
    乔果离开不一会儿,卢连璧果真到业务部来了。他推开门,看到写字间里只有戴云虹坐着,便彬彬有礼地问,“乔经理在吗?”
    “不在,她出去了。”
    戴云虹仔细地打量着对方:黑中透紫的脸膛,棱角分明的下巴,给人一种通体刚硬的感觉。这就是乔果说的那个男人吧?
    “乔经理什么时候回来?我能在这儿等等吗?”卢连璧望着身边的椅子。
    戴云虹明白他的意思,戴云虹就是不说“请坐”。戴云虹冷冰冰地说:“有事儿明白再说吧。乔经理有很多事情要办,今天下午不会回来了。”
    “可她告诉我,她在这儿等我的——”
    “她又有事情了,她交待说她今天下午不会回来。”戴云虹的回答毫无余地。
    “对不起,打扰了。”卢连璧只得离去。
    看着这人离去之后,戴云虹象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兴致勃勃地来到工程部。乔果那时正缩在靠近墙角的沙发上,似看非看地翻着报纸。
    “乔姐,我替你打发走了。”戴云虹说。
    “唔,走了?”乔果下意识地立刻站起身,向窗子那边走去。
    “那家伙还想赖在办公室等你,我说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哦,你说,什么——”乔果似乎有些失神,她透过窗子,向楼下张望。
    戴云虹看在眼里,忽然抿着嘴笑了。“他刚刚走,还来得及。”
    乔果没有说话,她急匆匆地走出去。一到走廊,乔果就跑起来,远远地看到电梯间的门还开着,乔果招着手喊,“等等——”。那一声喊叫仿佛就是关门的讯号,亮晶晶的不锈钢门应声而合。等到乔果喘吁吁地跑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显示灯一闪一闪地跳出下降的数字了。
    只好等了。等电梯再上来。
    那时候,卢连璧其实还呆在一楼的大厅里。他乘电梯下来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一楼的大厅里踌蹰不定地踱着步。一会儿,他向大门那边望望,一会再向电梯这边瞧瞧。就在这时候,电梯间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接踵而出。片刻后,等候的人开始进入电梯。
    卢连璧叹口气,终于转身向大门那边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看,只见最后一个人已经进了电梯,正要伸出指头,揿动关门的按钮。卢连璧蓦地转过身,豹子一般敏捷地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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