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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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北京-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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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倍疯狂地与沙新来往,要让他站好最后一班岗。沙新果然恪尽职守,随叫随到。
只是每次做完事以后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竟然听到楼道里有人起床走动了
季子才醒过来用力摇醒了沙新。沙新睁一下眼坐起来,四下张望一下就又做壮烈牺
牲状直挺挺倒下去大睡不已。那天季子十二分感动,跳下床去倒了一盆热水,用毛
巾沾了水绞干为沙新一片片地擦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给他喷上香水,沙新这才完全
清醒过来。外面已是人声鼎沸,人们忙着上厕所洗脸做早饭,这时候沙新是出不去
了。只好囚在季子屋里。
    “这阵子你怎么这么不要命?”沙新问她,仍然半睁半闭着眼睛,声音半死不
活。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艳丽要来?到那时候我只能干看你们过好日子,渴死我呀!”
    “那就先涝死,是吗?”
    “嗯。”
    “你也不怕抽干了我,真是没半点良心。”
    季子不知怎么哭得十分伤心,也不知怎么向沙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大概那天
是她真正感动的一天。
    沙新听了这个天方夜谭似的故事,像打了强心针一样兴奋激动,紧紧搂住季子。
瑟瑟地抚摸亲吻她的每一寸玉肌,撩得季子寻死觅活,坚决要求沙新再卖一次命,
沙新也早已无法自持,应声而动。然后几乎喘死,但仍然断断续续地喃喃:“天啊,
日本人,日本人。”季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气得涨红了脸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痛得他叼住被子大叫。
    “你们这些男人顶不是东西!”季子为他揉着几乎渗出血的牙印子说。“你以
为你折腾了日本女人呢。咬死你!”
    沙新抱住她哽咽着:“我真为你惋惜季子,真的!你是全中国最悲剧的女人了。
凭什么让张社长这臭老头子享用你!这个老棺材板!他怎么配!”
    “你倒要摸着心口问问你对得起对不起我?一个大书呆子,也配跟我?现在明
白我是谁了吧?我就是图你心好。每跟你一次,就是报复他们一次。我对他们讲过
跟你的事,就是让他们生气,让他们妒忌。你这辈子别想在这儿混个一官半职的,
除非他们退休死了。后悔吗?”
    “一点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男子汉敢做敢当。”
    “别信誓旦旦的,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他们的乌纱帽要紧。”
    “可你最悲剧了。那个最实惠的日本血统等于零,除了童年时给你灾难,还有
什么?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又能给你什么?你这个中日友谊的结晶跟孤儿有什么两
样?”
    一番话几乎把季子说得哭昏过去。随之沙新抓住季子的手狠狠抽打自己的脸,
痛不欲生地喃言:“我帮不了你呀,帮不了你!季子,你为什么这么心比天高呢?
为什么非要当画家当诗人?为什么不像你的姐姐们一样丑?为什么不是个傻子?”
    想起沙新那副样子,季子只觉得又激动又好笑。世界上还有这么纯真的男人,
也真不容易。可这样的好男人往往是靠不上指望不上的,他们在人生的搏击中往往
是些窝囊废。这种人只能当情人用。真正用得上的还是张社长和劳思贵这种无才无
德但有本事的男人。这世界就这么矛盾,让你谁也圆全不了。亏得季子老早就明白
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什么都做得出,做得无所畏惧,做得问心无愧坦坦荡荡毫无牵
挂。偶然动了情像对沙新这样,但过去得也快。她是没有找到一个值得她全身心奉
献的人,才像现在这样,还是因为她认定那只是幻想而已干脆不去想它?她自己也
说不清。有时理想的实现和理想的破灭压根儿是一回事,都足以让人获得解放。不
去想它就是了。但季子永远不会忘,她在上初中时的某一天就不再是小女孩儿,在
一双男人的手下她片刻间就成了女人。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了男人是什么东西。
    那会儿她刚十二岁,上初一,还像小学生一样天真可爱。家里的姐姐们恨透了
她,不跟她玩,经常背着父母打她骂她。因为她最小,母亲让她睡在热炕头上,紧
挨着炉灶。可每天她都会冻醒,醒来总发现被子在脚下堆着。她知道是姐姐们使的
坏给她掀了被子,就自己把被子缝成一个简睡。姐姐们气急败坏,就趁父母不在家
时脱光了她,轮流打她,骂她是杂种,似乎她们不杂种。她们最仇恨她那身雪白的
皮肤,用长长的指甲掐她拧她。她实在受不了,只好向父母哭诉。父母一气之下把
那几个傻丫头狠揍了一顿。那天满屋子鬼哭狼嚎,像杀猪一般,招来满院子看热闹
的。
    就打那天起,同院的刘叔叔对她特别好起来,有时给她吃一块糖有时塞一块蛋
糕给她,每当看到姐姐们欺负她,就把姐姐们骂一顿。季子觉得刘叔叔像父亲一样,
但比父亲年轻多了,因此比父亲更让她觉得亲切。刘叔叔有点文化,季子的功课他
也能给指点指点,慢慢地季子往刘家去的勤了。那天刘家就刘叔叔在,他帮她做了
几道正负数题,就问她姐姐们还打不打她。她说打得少了,可打得狠,都把身上掐
烂了。刘叔叔嘴上骂着姐姐们不是东西,一双大手开始抚摸季子。季子那天觉得十
分温暖,让他抚摸着结了痂的伤口很痒很舒服,不知怎么有点困,就倒在他怀里迷
糊起来。她不记得父亲曾这样抱过她,父亲不曾抚摸过她。她从小就渴望父亲抱一
抱,但那个老头子只会抽烟袋锅子,一连串地干咳,时不时吐一口浓痰在地上,用
脚一搓。母亲没功夫疼爱她,整天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现在让刘叔叔这么爱抚着,
她有说不出的幸福。“真想让你当我爸爸。”她红着脸说。刘叔叔笑了,说:“我
不当你爸,爸爸不是这样的。”说话间早已替她解了衣服用力搂紧了她。那一刻她
眼一黑就昏了过去,睁开眼时刘叔叔也早已脱光了衣服,正大喘着气汗湿湿地紧紧
搂着她躺在床上。她有点怕,没有让光身子的男人这么搂抱过,只觉得刘叔叔跟平
常不一样了,脸变成横的了,眼睛有点鼓出来了。她想挣脱他,可不知不觉地却是
在往他怀中钻着,像一块吸铁石,怎么也摆不脱,只想让他抱得更紧。直到她让刘
叔叔弄得钻心地痛了一下,她才清醒过来,叫了一声。从此刘叔叔对她更好了,不
断地给她好吃的并告诉她以后再也不会痛,女人一生只痛这一次。她坚决不相信,
再也不理睬他了。但她从此明白了男人们的眼神,懂了自己的价值。奇怪的是,她
从此对男人冷漠了,不再渴望他们,只有仇恨和防范。上大学艺术系几年,她竟冷
冷静静地过来了,那些稍有表示的男生全让她痛骂回去。她要最理智地使用一下自
己的价值。
    毕业分配时果然见效。只一次,她就迷住了那个管分配的政工干部,一个土得
掉渣的土老冒。那老东西经不住她磨洋工,还没等上身就先控制不住自己急急忙忙
弄湿了裤子落荒而逃。第二次又是这样,弄了她一腿。老东西自叹无能,老老实实
把“向导”的名额给了季子。只被他摸了几把就轻而易举当上了“向导”社的美术
编辑,季子都为这场仗打得太轻松而莫名其妙。
    可一进美术编辑室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天罗地网。来自几个女人的
目光与她的傻姐姐们别无二致,是那种仇恨、欲置她于死地而后快的充血目光。这
三四个老老少少的女人尽管各有风采,模样也不错,打扮入时,但被季子流光溢彩
的美丽一照就全像白骨精显了原形,一个个自惭形秽。季子知道跟她们在一起没好
果子吃。果然,直接管她的邢大娘一直对她没露过笑模样,好书的封面从不分配她
去设计,说:“你还年轻,好好学两年吧。”季子其实最爱设计什么诗集和小说之
类的封面,上学时曾为几个出版社做过,都得了省里的几等奖,很有点小资本可倚
仗。现在可好,邢大娘给她的任务不是什么《家用电器简单维修一百例》就是《妈
妈育婴三百忌》或《革命烈士狱中书简》,这样的书死活让她浪漫美丽不起来。只
好用点点线线勾勒一下对付过去,在那种粗粗的纸上一印,一点效果也看不出。由
此谁也看不出季子有什么本事。季子受到冷落很不好受,那天拿到《年轻父母一百
二十问》就精心设计起来。她把封面弄得很烟雾缭绕的,底色是粉红。上面画了一
家小三口一起沐浴,赤着的身体要害部位用厚厚的皂沫遮住,大大的泡沫球满天飞
舞。活儿交上去立即被邢组长狠狠扔了回来,全屋的女人立即群起攻击她,七嘴八
舌评说她资产阶级思想,表现形式趋向黄色,说明了她心地肮脏,是在用艺术方式
表达自己的不健康欲望,缺少最起码的编辑道德。
    季子大哭,奔向主任室去找两个主任评理。那天正主任郑金不在,只有副主任
赖光明在。听季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诉完了,赖主任不禁哈哈大笑说:“真是三个
女人一台戏,老娘们儿意识。听我一句话,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思想太老了。
这个封面我通过了,我给你签发。凭什么‘向导’社总要板着面孔教训青年?我们
是搞艺术的,人体美谁不懂?这几个人是变态,自己老了,就怕见到年轻健康的肉
体。你这几个人都用泡沫遮住了嘛,怎么黄色了?奇怪。”
    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解救了季子,她不禁佩服起这个主任来。别看他肉肉乎乎毫
无风度,可他有见地,懂艺术。季子深知这样的人靠得住。他上有老下有小,朴朴
实实窝窝囊囊半辈子,五十的人了,松皮拉拉,一身起了疙瘩的化纤布料西装配一
双黑布鞋,绝对可靠。最主要的是季子审视了他的眼睛,那已经泪囊稀松的眼袋上,
目光浑浊无光,连一点亮星也没有,绝对是更年期后的目光,半丝欲望之火也没有。
季子顿时松了心,像面对一个中性人一样诉说自己的冤屈。但她明白,尽管他变中
性了,但男中性人与女中性人毕竟不一样。女中性人只能因为失去了女性而更仇恨
女性,而男中性人总算是心不死的,总会偏向女性。因此说着说着便有点娇媚地抽
搭起来,不时也做两个身段,恰当地显示自己的魅力又不至于唤起他已退位垂帘了
的男性虚火。
    赖主任果然说到做到,替她的设计签了字,并当场打电话给在总编室里开会的
郑金,宣布改组美编室,把小季分配去设计文学室的图书封面,以发挥小季的特长。
郑金那边正忙着,一口答应。从此,季子就身在邢大娘屋里,人归赖主任直接管辖,
负责文学图书,一路潇洒起来。
    事实证明赖主任不仅光明还英明。《年轻父母一百二十问》的封面一经用鲜鲜
亮亮的纸印出就大放异彩。书虽然不怎么样,可摆在书架上就招人喜欢,买者与日
俱增, 大部分是冲这封面来的。加上季子又在封面上添了两行小诗“一片温馨/爱
意永存/返朴归真/沐在阳光”,更为这书打开了销路,使之一版再版。不过,可能
最撩人的还是季秀珍第一次在封底上用黑体字打上了“封面设计:青木季子”的字
样,大大增加了诱惑力,以为是日本人设计的中日合资图书。
    在赖主任的赏识重用下,季子设计了十几个封面,每个封面都十分别致并加上
自己写的短诗,实在为向导社增光。《向导文学》的刘主编看中了她的诗才,主动
约她为杂志写诗。文学室编《当代中国青年诗选》也约了她的稿子,诗集又由她设
计封面。不出一年,“青木季子”的名字就打得山响。那是她最得意的一段日子。
    可她不知道,这些成就很快就成了她迈向深渊的诱饵。那年她与赖主任去广州
出差一趟,一回来就谣言四起说她和老赖如何如何。她一气之下晚上去老赖家诉说。
老赖竟一反常态,脸色煞白地迎接了她,叫她有话在门口说。还没说两句,老赖的
老婆就手持一把痒痒挠冲出来劈头盖脸连打带骂,说她勾引她男人。立时满院子人
山人海观战。
    季子的头发被揪乱了,脸上狠狠被痒痒挠挠了几爪子。周围的人都在拉偏手,
只紧拉住季子,让她动弹不得干挨打。慌乱中季子仍能感到四面八方的手在暗中捏
她的乳房和胳膊。只有老赖一个人在拉住他的疯老婆,急赤白脸地叫小季快走。这
下他老婆不闹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腿骂起老赖来,说他向着这小妖精,她不
活了。季子那天不知怎么火了,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重复:“我就是勾引了他,我
们在广州天天睡一起!气死你!”老赖突然像只老虎蹿过来,狠狠抽季子一个嘴巴,
抖着身子哭丧着:“小季呀,你成心毁了我呀!你狼心狗肺呀!怎么能乱说呢?我
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呀!”说完就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季子冷笑,说:“你老婆
其实最清楚你根本不会勾引什么女人。就你这模样,除了你老婆,哪个女人会跟你?
全怪你老婆神经病!”说完扭身便走。身后一片流里流气的议论。暗中又有人在撞
她摸她,她气急了,破口大骂:“都他妈是流氓!闪开!”
    窄巴巴的院子盖满了高高低低的小破屋,挤得只剩下一条曲曲弯弯的一人宽小
路。人们挤在小路上,她只能从人群中挤出去,那些手就暗中伸过来捞便宜。她命
令人们回屋去,随手拿出了水果刀,亮闪闪的。“再有人摸我,我可就不管不顾用
刀子扎了啊!”人群仍然不动。小季垮了,瘫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还是老赖,苦
苦哀求人们散去,说了半车好话,这才说得人群松动了。老赖开路,小季随其后杀
出了重围。一路被人掐了几把,时有恶言恶语威胁要“划了这小娘们儿”。
    老赖一直把小季送到大马路的汽车站上,一脸老泪没断过线。小季这才感动地
哭出声来。回头望望那条深深的胡同,不禁后怕起来。
    “以后晚上别钻小胡同,这地方来不得,解放前是地痞流氓无赖住的地方,下
等妓女才光顾这里。”老赖叮嘱着。
    “我一定要报答你,老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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