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六世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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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六世上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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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太高、太大了,只怕您的府第是装不下它的。  
伯爵夫人  这人真会打哑谜,叫人猜不透。他是在这里,可他又不在这里,这个矛盾怎样才能解决?  
塔尔博  我马上就可替您解决。(塔尔博取出喇叭吹奏。)  
      内擂鼓、鸣炮。众兵破门而入。  
塔尔博  您以为如何,夫人?我说塔尔博不过是他自己的影子,您现在信了吗?这些人才是他的身子,才是他的筋腱、他的胳膊、他的膂力。他用这个身子拴住你们企图反抗的颈项,铲平你们的城池,毁灭你们的郡邑,把它们在俄顷之间变成一片荒原。  
伯爵夫人  胜利的塔尔博将军!刚才冒犯虎威,请你宽恕了吧。我现在已经明白,你确是名不虚传,不能只凭外貌来估量你。我多有得罪的地方,务必请你原谅。我没有用应有的礼貌接待你,实在万分抱歉。  
塔尔博  美貌的夫人,您不用担忧。刚才您看错了塔尔博的外貌,请您不要再误会他的内心吧。您刚才的举动,我并不见怪。我对您也没有其他的要求,我只请求您,如蒙慨允的话,拿出您的佳餚美酒,让我们尝一尝,因为军人的胃口对于这些东西,总是来者不拒的。  
伯爵夫人  我竭诚欢迎。我能在寒舍款待您这位伟大的将军,实是不胜荣幸。(同下。)  

第四场 伦敦。国会花园
      萨穆塞特、萨福克、华列克、理查·普兰塔琪纳特、凡农及一律师上。  
普兰塔琪纳特  列位大人,诸位先生,大家怎么都不开口呀?难道没有人敢说一句公道话吗?  
萨福克  在议会大厅里我们争得太厉害了,在这里谈谈更方便些。  
普兰塔琪纳特  那么就请干脆说一句,我是不是站在真理的一边,或者说这个争论不休的萨穆塞特是不是错了。  
萨福克  说实话,我对于法律问题实在外行,我从来不能叫我的意志受法律支配,我宁可叫法律顺从我的意志。  
萨穆塞特  那么就请您,华列克爵爷,替我们判断一下吧。  
华列克  要叫我判断两只鹰,哪一只飞得更高;判断两条狗,哪一条吠得更响;判断两柄剑,哪一柄更锋利;判断两匹马,哪一匹跑得更稳;判断两个姑娘,哪一个的眼睛更媚,人;我倒是略知一二;可是关于法律上的细致精微的论点,说老实话,我并不比一个傻子懂的更多。  
普兰塔琪纳特  嗳哟哟,这都是些虚文客套,推托之词。真理明明是属于我这方面,瞎子也能看得出的。  
萨穆塞特  在我这方面,真理是如此鲜明,如此明白,如此明亮,如此明显,即便映到盲人的眼里,也会发光。  
普兰塔琪纳特  既然诸位都是守口如瓶,不愿说话,就请用一种无言的符号,表达你们的意见吧。谁要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上等人,愿意维持他门第的尊严,如果他认为我的主张是合乎真理的,就请他从这花丛里替我摘下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萨穆塞特  谁要不是一个懦夫,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而是敢于坚持真理的,就请他替我摘下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华列克  我不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我也不愿沾上阿谀奉承的色彩,我替普兰塔琪纳特摘下这朵白玫瑰。  
萨福克  我替年轻的萨穆塞特摘下这朵红玫瑰,我还要说一句,我认为他所持的理由是正确的。  
凡农  请停一停,大人们,先生们,暂时不要摘了,让我们先取得一致的意见,得到较少的玫瑰花的一方应该向另一方服输。  
萨穆塞特  凡农,我的好先生,这主意提得很好。如果我得的花少,我就认输。  
普兰塔琪纳特  我也如此。  
凡农  那么,为了表明本案中的真理显然属于何方,我摘下这朵无色的处女花,我的判决是站在白玫瑰方面的。  
萨穆塞特  你采花的时候要当心,不要让花刺戳了你的手,否则你的血把白花染红了,你就不由自主地站到我这一边来了。  
凡农  我的大人,如果我为了坚持我的主张而流血,我的主张能像医生一样,治好我的创伤,使我仍然站在原先的一边。  
萨穆塞特  行,行,来吧,谁再来摘?  
律师  (向萨穆塞特)除非我的法律知识没有学到家,您所举的理由是错误的。为了表示我的看法,我也摘下一朵白玫瑰。  
普兰塔琪纳特  瞧,萨穆塞特,哪儿还有你的论点?  
萨穆塞特  我的论点藏在我的刀鞘里,它打算把你的白玫瑰染成血一般红。  
普兰塔琪纳特  可是你的腮帮子也比得上我们的白玫瑰花了,大概是看到真理属于我这一边,吓得发白了吧。  
萨穆塞特  不对,普兰塔琪纳特,不是吓得发白,是怒得发白,你的腮帮子羞得发红,也比得上我们的玫瑰花,可是你的舌头还不肯承认你的错误。  
普兰塔琪纳特  萨穆塞特,你的玫瑰树上不是生着烂皮疮吗?  
萨穆塞特  普兰塔琪纳特,你的玫瑰树上不是长着刺吗?  
普兰塔琪纳特  是呀,又尖又利的刺,为了更能维护真理;你的烂皮疮却把你的虚伪烂出来了。  
萨穆塞特  哼,我总有朋友替我佩戴这血红的玫瑰花,他们要在虚伪的普兰塔琪纳特不敢露面的地方,为我证明我说的全是事实。  
普兰塔琪纳特  不讲理的孩子,我用我手里的这朵处女花表示我对你和你的党羽的鄙视。  
萨福克  不要把鄙视的话牵涉到我,普兰塔琪纳特。  
普兰塔琪纳特  骄傲的波勒⑨,我偏要;我鄙视他,也鄙视你。  
萨福克  我要把你鄙视我的话塞回你的咽喉里去。  
萨穆塞特  走吧,走吧,我的好威廉·德·拉·波勒!我们跟平民说话,反而是抬高他的身价了。  
华列克  唔,凭上帝的旨意,你委屈了他了,萨穆塞特。他是英王爱德华三世陛下的第三子,克莱伦斯公爵的曾孙,他是有根有源的人,怎能说他是个没有身分的平民?  
普兰塔琪纳特  他是沾着这个地方的光,否则像他那么个胆小鬼,是不敢说这话的。  
萨穆塞特  凭着造物主,我在基督教国度里的任何地方,我都坚持我所说过的话。你能说老王在世的时候,你父亲剑桥伯爵不是犯了叛逆大罪,被执行死刑的吗?你父亲既是个叛逆,你不就是一个有罪的、堕落的、从古老的世家门第开除出来的人吗?他的罪恶还存留在你的血里。除非让你复袭世职,你就只是一个平民。  
普兰塔琪纳特  我父亲是被逮捕的,但并未证实他的罪名,他是被控为叛逆而判处死刑的,但他绝不是叛徒。等到形势好转,我更能称心如意的时候,我要把当年的事实向那些比萨穆塞特更有价值的人们详细说明。至于你的党羽波勒和你本人,你们这样诬蔑我父子,我定把你们记在心里,以后是要对付你们的。你们要小心些,不要说我没有预先给你警告。  
萨穆塞特  嗯,我们会准备好等着你来的。我的朋友们为了反对你,都将佩戴着红玫瑰,所以你不难认出你的敌人。  
普兰塔琪纳特  我凭我的灵魂起誓,我要和我的同道们永远佩戴这无色的、含怒的玫瑰,作为我的血海深仇的标记。如果我不幸死亡,它就和我一同枯萎;如果我的官阶步步高升,它就和我一同茂盛。  
萨福克  随你的便吧,小心别给你自己的野心噎死了!现在就此告别,我们后会有期。(下。)  
萨穆塞特  波勒,我和你同走。再见,野心的理查。(下。)  
普兰塔琪纳特  他们这样糟蹋我,而我还只能忍受!  
华列克  他们指摘你的关于家世的污点,到下届议会开会为温彻斯特和葛罗斯特进行调解的时候,就能替你洗刷干净。到那时,如果你还受不到约克公爵的封号,我就连我这华列克的爵位也不要了。为了表示我对你的爱护,也表示我对骄傲的萨穆塞特和威廉·波勒的敌意,我要佩戴你们一党的白玫瑰。我说一句预言在这里:今天在这议会花园里由争论而分裂成为红、白玫瑰的两派,不久将会使成千的人丢掉性命。  
普兰塔琪纳特  凡农我的好先生,您赞助我,摘了一朵白玫瑰,我非常感激。  
凡农  为了赞助您,我还要把白玫瑰佩戴在身上。  
律师  我也佩戴白玫瑰。  
普兰塔琪纳特  谢谢您,我的好先生。来吧,今天由我作东,我们四位一同吃饭去。我敢说,为了这场争端,此后是要洒出鲜血的。(同下。)  

第五场 同前。伦敦塔中一室
      两狱卒用椅舁摩提默上。  
摩提默  看守我这衰弱的老头子的好人们,让垂死的摩提默在这儿歇一歇吧。我由于长期监禁,肢体痛楚不堪,好像刚从刑架上拖下来的人一般。我这满头白发,是在苦难的岁月中折磨出来的,它预示着摩提默的死期不远了。我的眼睛,好比灯油耗尽的油灯,愈来愈模糊,快到尽头了。我的疲惫的双肩,被沉重的悲愁压得抬不起来;我这软弱的两臂,好比是一条枯藤,干枯的枝叶都已低垂到地上。我的脚已经麻痹,支撑不住我的身子,却恨不能急速地奔进坟墓,因为我除死以外,不能指望得到什么安慰了。不过请你告诉我,看守人,我的外甥能不能来?  
狱卒甲  大人,理查·普兰塔琪纳特说准来。我们送信到议会里,送到他的办公室里,回话说他一定来。  
摩提默  那就好,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怜的好人儿,他遭受的冤枉跟我也相差无几了。我先前本是军功煊赫的风云人物,自从亨利·蒙穆斯当国以后,我就被抄了家,从那时起,理查也失了势,荣誉和世职都被剥夺了。现在,解救人类绝望、消除人们痛苦的死神,马上要把我从这苦难的人世解脱出去了。我希望他的灾难也能结束,他所失去的东西能够物归原主。  
      理查·普兰塔琪纳特上。  
狱卒甲  大人,您的孝顺的外甥已经来到了。  
摩提默  我的朋友,你说理查已经来了吗?  
普兰塔琪纳特  哎,尊贵的舅舅,您委屈了。您的外甥,就是新近受辱的理查,现在是在您的面前。  
摩提默  把我的胳膊放到他的脖子上,让我好拥抱他,让我在他的怀里喘我最后的一口气。啊,告诉我,我的嘴唇是不是碰上他的面颊了,我要慈爱地轻轻吻他一下。现在对我讲一讲,伟大的约克血统的嫩芽,你为什么说你新近受了辱?  
普兰塔琪纳特  先把您的衰老的肩背倚在我的臂上,等您舒服一点,我再把我的怨忿说给您听。今天因为争论一桩事情,我和萨穆塞特斗了嘴。他用毒辣的舌头辱骂我,说我父亲死得不体面。这种辱骂堵住了我的嘴,使我不能用同样的话回骂他。因此,我的好舅舅,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也是为了我们普兰塔琪纳特家族的荣誉和团结起见,请您告诉我,我父亲剑桥伯爵是为了什么事情丧失他的头颅的。  
摩提默  贤甥,我同你父亲是在同一个案子里遭了毒手,我被关进了这座可恨的牢狱,虚掷了我的青春,在这里憔悴待死,你的父亲则送了性命。  
普兰塔琪纳特  请您把那案情说得更详细一些,因为我全不知道,而且也无从揣测。  
摩提默  我是要说的,如果我的一口气不断,还来得及把那桩案件说完的话。今王的祖父亨利四世把他的侄儿就是爱德华三世的长子和合法继承人爱德华的儿子理查废掉,自己坐上王位。当他在位的时候,北方的潘西家族不服他非法篡位,就起兵拥戴我继承王位。这些北方军人所持的理由是:理查幼王既已被废,他又没有留下亲生的嗣子,我在血统上就是他最亲的人。我在母系方面,是爱德华三世第三子克莱伦斯公爵的后裔,而亨利四世则是爱德华王第四子刚特公爵的子孙。按房份的顺序来说,我是在他之先的。你看,在这一场拥戴合法继承人嗣承王位的斗争中,我丧失了自由,他们牺牲了生命。之后,过了很久,亨利五世继承他父波林勃洛克登了基,这时你父剑桥伯爵——他是有名的约克公爵爱德蒙·兰格雷的儿子——娶了我的姐姐——那就是你的母亲。他同情我的不幸遭遇,又征集了一支人马,想把我救出牢狱,扶上王座,可是他和前人一样,又失败了,终于上了断头台。我们摩提默家族,本应享有继承权的,就这样硬被排挤掉了。  
普兰塔琪纳特  这样说来,我的舅舅,您是摩提默家族中最后一人了。  
摩提默  是的,你知道我没有子嗣,我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死了,我要你做我的嗣子,其余的事,你自己琢磨吧。不过在你策划的时候,务必处处留神。  
普兰塔琪纳特  您的郑重训诲我已经领会了,不过我心里总在想,我父亲被杀,对方实在太毒辣了。  
摩提默  贤甥,你要少开口,多耍手腕。兰开斯特家族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好比是一座推不翻的大山。现在你舅舅快要离开人世了,好像王爷们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了,感到腻烦,就将宫廷迁往别处一般。  
普兰塔琪纳特  啊,舅舅,我恨不能将我的寿算拿出几个年头来替您延年益寿。  
摩提默  你如那样,反而是害了我了,我的刽子手正是用这个法子对付我的,明明一刀就可送命,却偏叫我活受零罪。你也不要伤心,你的悲伤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只要你替我把葬事料理好。再见了,祝你事事称心,祝你平时和战时的生活都能昌盛。(死。)  
普兰塔琪纳特  祝您离去的灵魂平安无事。您在牢狱里走完了天路历程,像一个虔修的隐士度过了一生。好,我要把他的训示深藏在心里,我的一切计谋都要暂时隐忍在心里。看守人,你们把他抬出去,我要亲自把他的葬礼安排妥贴,使他比生前更能受到应有的尊崇。(众狱卒抬摩提默尸体下)摩提默家族的昏暗的火炬就这样熄灭了,是被一些比他低微的人们压灭的。至于萨穆塞特加在我的家族上的诬蔑和伤害,我一定能够洗刷得干干净净。我现在就赶到议会里去,要求恢复我的世职,把我的不利地位转为有利。(下。)  



第三幕


1q1 
第一场 伦敦。国会会场
      喇叭奏花腔。亨利王、爱克塞特、葛罗斯特、华列克、萨穆塞特、萨福克、温彻斯特、理查·普兰塔琪纳特及余人上。葛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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