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者无名-我和丈母娘的相处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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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者无名-我和丈母娘的相处之道-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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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差之大就像《十面埋伏》的琵琶曲。陈凯歌说:“父母是孩子的天。”我的天永远都是艳阳天,以至于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现在,我第一次感觉我的天出问题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丈母娘和岳父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口同声地要我老婆周末去我家探望。老婆这次居然没打一个磕巴就点头答应了,我不禁大受感动,原本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根本没奢望她会亲自出马去探望我爸,没想到她还挺惦记他老人家的:“你爸还不赖,最起码还经常惦记着咱家宝宝,总是逢年过节地给我发个祝福短信什么的,到底是‘上海牌男人’呀——省优,部优,国优,不愧是名牌产品,比上海女人强多了。原本也快到你爸生日了,我早给他买好生日礼物了,既然他生病了,干脆再买点保健品提前去给他过生日吧?”她说完转身就去和丈母娘商量应该给亲家老爷子买点什么东西好。我连忙制止她:“不用带什么东西了,你能亲自去一趟,他们都已经很高兴了。尤其是不要提给他过生日的事情,你想我妈的生日你都不去,倒是忙着张罗着给我爸过生日,我妈心里肯定不痛快。”老婆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我没有提前通报我老婆要去看我爸的事情,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要静养,连一辈子都吃他做的饭的我妈都开始亲自给他下厨了,我怕他会因为老婆到我家又忙东忙西加重病情。我们一家三口站在我家门前按响了门铃,我爸妈一年也就见我老婆一两次,他们见面还是象新媳妇第一次进门一样生分,我妈站在门口吃惊地连声说着:“请进,请进,快请进。”边说边把我们迎进了屋。我爸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惊喜交加地和我老婆打招呼:“你好,你好……”那口气就象是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礼貌是生人之间沟通的桥,也是亲人之间交流的墙。他们之间的这种“假客气”,让一家人看起来貌合神离,油水分离,怎么看怎么象是群众演员在演国产电视剧。只有我闺女反客为主地瞎张罗:“妈妈,请坐,快请坐。”一边又掏出我们带来的深海鱼油给我爸:“爷爷,这是我妈妈特意给您买的,吃了它,您的病就好了,能长命百岁,活到150。”听她这么一说,我爸乐得满面红光,我妈在一边也抿着嘴乐开了花:“你那小甜嘴儿,今儿得抹了多少蜜呀,让你爷爷活到150,那还不成了老王八了?”
  我老婆坐在沙发上对着我爸嘘寒问暖:“爸爸,最近我看了一本有关中医的书,里面说‘病是我们偏离生活目标的一个信号,人一生病,最先反省的应该是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看您以后还是得少吃肉,蛋,奶,中国人的肠胃哪能和外国人比?咱们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现在生活条件一好转,您就拿牛奶当水喝,拿肘子当饭吃,又不怎么运动,脂肪堆积在心脏附近,心脏负荷当然就越来越重了。”我爸一听,果然在理,就随着附和道:“你说的没错,和医生说的都一样,怎么,你最近不太忙?开始研究中医了?你说的那本书下次给我带来看看吧,据说现在韩国都很流行看中医。”我看我老婆越来越讨喜了,都开始学着韩剧里的女主角讨老人欢心了。我爸也开始踅摸着借我老婆的书看了,借书是假,有借就有还,当然是想我老婆能常来常往。我看他们谈兴正欢,就放心地自告奋勇去厨房做饭了。
  我妈则转身从里屋拿出了一件羽绒服给我老婆看。那件衣服本来是要等到春节时候给我家孩子穿的,可能是因为我老婆提前光临,就趁早拿了出来。老婆很是满意,连声赞叹:“真漂亮,真合适,孩子的衣服稍微大点还能多穿两年。”一会儿趁倒水的时候偷偷溜到厨房对我小声说:“还真让你说着了——你妈买的羽绒服果真是280的,‘知母莫若子’,你还真了解你妈,情愿让28万一夜蒸发了,也不会给她孙女买架钢琴的。”我示意她小点声,以免被我妈听见,又惹出什么妖蛾子来。我特意探出头来刺探一下,见我爸正拍着我妈的腿,语重心长地说:“幸福不在钱多少,关键是等到日薄西山,老病缠身的时候,还有人惦记你,关心你。运气好的,才能享到这份福呀,你觉得呢?”我妈一向老谋深算,从不轻易被人说服,也很少被人感动,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喜怒不形于色。我爸只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你没到那份上,还体会不到呀。”
  吃完饭以后,我妈特意拿出了我爸那打厚厚的体检报告给老婆看,我老婆对着那些一窍不通的数字不懂装懂的频频点头,我妈当然知道她看不懂,就耐心地一一解释给她听:“这个指数说明他心脏不好,可是医生又说尽量不要吃药,因为是药三分毒,吃药对肾不好,可是心脏更重要,所以还是要吃药,如果肾的毛病严重了,还要做透析,可能还要换肾呢!……人一老呀,就是补了东墙又倒西墙,到处都是毛病。所以我们要多存点钱防老呀。”我老婆早已习惯了我妈未雨绸缪的“哭穷”,就没话找话安慰她:“还好你们有保障,国家都给报医疗费用,每个月坐在家里还有几千块钱退休金进账,再说还有我们呢。我们可就惨了,寅吃卯粮,年年跳槽换工作,医疗,养老不确定,从30岁就要打算存钱做养老准备……”我妈打断了我老婆的太极推手:“单位给报的那点医疗费才多少?大医院里好多项目都是自费的,你爸这一路检查治疗下来,自己掏腰包的钱也不比公费报销的都少,我们都打算好了,原来的那套小房子暂时先出租,等我们看大病需要钱用的时候,就卖掉它,也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老婆一听,原来我妈早有准备,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就拼命挤出一脸的讪笑,那样子象一张揉皱了的餐巾纸。
  下午回家的路上,老婆幸灾乐祸地数落我:“听见了吧,你妈多体谅你呀,她都不给你添麻烦了,您也甭惦记着人家的房子了,人家都说了,房子是要卖了给自己养老看病的。”我看她果真上了我妈的套,就说“你别听我妈嘴硬,她一向言不由衷,正话反说,她那是敲山震虎试探你呢,就你还傻呼呼地相信她了,她就是看你什么反应,有没有惦记着她的房子。不管她留不留给我房子,她把我养大了,养儿防老,将来她要有病了,还得指靠我。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钱能让她看病养老,可是钱不能对她关怀体贴,不能叫她妈妈,奶奶呀!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她不留给我他留给谁呀?根据‘钱的能量转换守恒定律’,无论她赚到多少钱,最终要把它花出去,或捐出去,或留给下一代呀,以我对我妈的了解,她不会捐出去的,花出去的也是有限的,那就只能留给我了。”
  我老婆一听,看我还贼心不死,气得直摇头,刚想反驳我,上来了一对头发银白的老夫妻,她条件反射地拉我起身让座位,两位老人向我们点头微笑表示感谢,她也朝人家笑了笑,拽我走到下车门的位置:“那么没眼力架,公共场所,给人行方便,特别是老人家。你也一样会老,尊重老人就是尊重以后的自己。”
  下了车,她仍旧不忘开导我:“对你妈的房子你就不要惦记了,她都把你养大了,你孝敬她也理所应当,万一她把房子留给保姆,你还失心疯了不成?即使她会留给你,你想想,现在的人都一口气活到100多,你姥姥95了,还硬硬朗朗的呢,你妈一定能长命百岁,等她100岁时你都70了,半截入土了,你要她的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吗?钱是人的福始祸终,不要再做白日梦了,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地积聚财富,还不知将来有谁收取。不如活好当下,就是有意义的事。”
  (八十九)
  丈母娘最近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晚上风尘仆仆地回到家,看起来还口干舌燥的,象刚主持完一期“综艺节目“,更加反常的是她也不再“排队”看电视了。我家的电视在晚上8点以前都是属于我闺女的,除了动画片就是“智慧树”,没人能跟她争强。遥控器早已成为家中“权秉”的象征,谁拿到它谁就是“一家之主”(至少看电视时是这样)。8点以后,我闺女被我老婆软硬兼施地骂到卫生间刷牙洗脸上床背诗,一首《枫桥夜泊》怎么也学不会,“夜半钟声”总被她习惯性地说成“夜半歌声”,可是她看过的电视广告却能过目不忘,还自我创新把“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开飞机”,篡改成“你拍一我拍一,小孩都吃肯德基”,气得老婆直骂电视是个“超级教唆犯”。剩下我们三人两眼紧盯着“教唆犯”一句话都不说,唯一说话的时候还是为抢遥控器。岳父的最爱是法制栏目,他每天对杀人越货,骗子小偷的故事乐此不疲,以至于走在路上看见陌生人心里就直犯嘀咕,横竖看人家都不象好人;丈母娘则熟练地换台追看情感肥皂剧,害得她的情绪也被人家当成“拉面”拉来拉去,等到电视剧播完才大呼又上了导演的当,于是拿遥控器又乱按一通,搜索下一个电视剧。
  现在,丈母娘终于不堪忍受国产电视剧的“拉面功夫”,她已经对从“亲人失散”到“大团圆”的套路倒背如流了,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二部好剧,各家电视台你播我播大家播,丈母娘也早已烂熟于胸了,唯一的区别在于你先播了几集我再追上去播,你一晚放两集我一晚放三集。现在她突然调转胃口,托我下载了好多韩国家庭剧,一个人在书房里关起门来反复研究,说是“研究”,一点不过分,她好象不是纯粹为了消遣才看的,而是专挑那些作为配角的中老年妇女的戏翻来覆去地看,偶尔还能听到她口中念念有词的太词声。她一会儿把播放器的按钮往回倒了倒,一会儿又来一段快进,自从她熟练掌握了这几个按钮以后,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不用被动地接受电视台任意插播广告的“愚弄”了,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她自己手里,想看什么,不想看什么完全由自己说了算。
  有一次我偶然推门进去,她居然在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不断变换着微妙的表情,还作出许多怪异的举动,那表情之丰富,举止之夸张,足以让我这个见多识广的人愕然,为了避免她被我发现后的尴尬难看,我只好又悄悄退身而出,让老婆过去打探打探。没想到丈母娘还主动和老婆交流起演技来了:“啧啧,人家韩剧里的演员怎么都演得那么好!细腻真实,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就是配角都比中国的很多专业演员演得好,一部家庭剧适合老中青几乎所有年龄层次的人看。再看看咱们的国产电视剧,只会依葫芦画瓢,鹦鹉学舌,你最想看到的镜头,它往往忽略,只是挑起你的兴头,你越是想知道结局,它越是无限期的延长情节;而你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它偏偏要发生,不管有多悲惨,多离奇,多不合逻辑,只管把观众当白痴和垃圾筒。人家韩剧虽然也套路雷同,不过有很多反映现实生活的细节值得借鉴,更重要的是整体格调始终是积极向上,宣扬真善美的,这点真是值得咱们学习!”我一听,老太太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又不是广电部领导,闲吃箩卜淡操心,又开始关心起国产电视剧的质量来了。
  周五下午我突然接到丈母娘的电话:“阿成,我回不去了,今天下午你能不能提前下班接接孩子呀,我可能要晚上才能回家了。”我一听丈母娘那明显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很是吃惊,连忙打问:“您上哪了?没在家呆着呀?”丈母娘吱吱呜呜地说:“我现在昌平,本来打算的下午就能回去,不过临时有点事。”前几年,北京经常把没有暂住证的可疑外地人集中到昌平挖一个月沙,然后再遣散回原籍。我一听她在昌平“回不去了”,立刻心跳加速:“您别着急,是不是被公安局抓到昌平了?你跟他们说,我马上带钱过去孰你,他们如果要你挖沙,你就说你岁数大了,干不动那个。你把电话给警察吧!”丈母娘一听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去了,我在昌平吃火锅呢,吃完饭就回去,告诉他们别着急,你们自己吃晚饭吧。”说完不等我再问,她就挂了电话。
  我们一家人忐忑不安地等到了晚上十点,那天晚上,外面刮着六级大风,北风象刀子一样在窗外呼啸而过。丈母娘才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不知道是冻坏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她浑身还控制不住地地哆唆那么几下,再看她那张脸,就象刚从阴曹地府里走一遭似的,两只眼睛红肿得象两个水蜜桃,脸蛋也红彤彤的,还发着紫光,象藏民脸上的高原红,看她那样子,怎么看也不象是吃火锅吃红的,倒象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神情又紧张又愤怒又悲伤,原本我想问她到底上哪去了,不过看她脸色这么差,还疲惫不堪的样子,就拼命忍住了好奇心,让她先洗个热水澡暖和暖和再说。岳父在一旁正在看一个有关“外遇女人”的法制播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指桑骂槐:“这婆姨的心是越来越野了呀,一整天一整天地往外跑,也不知道被谁勾走了魂。”意外的是,面对这么明显的挑衅,一向身正不怕影斜的丈母娘居然假装没有听见,一言不发地回到里屋了,这反常的举动更加让我们全家满腹狐疑了。
  当天晚上,我仍旧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丈母娘这一宿却不知道起来了多少回,一会儿一起身,呼嗤呼嗤地擦鼻涕,早上起来纸篓里满都是她的擤鼻涕纸。这样的晚上持续了好几天,不过打这以后的几天,丈母娘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再热衷于研究韩剧了,一切仿佛又回归了正常。一天晚上,我先到家,丈母娘接孩子还没回来。家里的电话声骤响,我一接竟然是找丈母娘的:“请问刘老师在家吗?我们是xxx摄制组的,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导演觉得她上次表现很不错,还想找她合作,您能帮我们给她带个话儿吗?如果有意向,请她给我们回个电话吧。还有,因为上次合作愉快,这次我们可以适当多加点报酬。”我一听,有点晕:“什么什么?摄制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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