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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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7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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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  民
  
  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大风一吹
  轻松地就掀开了他的门扉
  泥巴筑的墙,麦草盖的房顶
  他的家像在麦壳里躺着。两个还
  很小的儿子,坐在门口
  大碗里装的红薯、土豆
  或许是在催着他的儿子迅速地成长
  
  一年前他的老婆得病死了
  准备盖房子的钱买了他老婆的棺材
  村子里的人都搬了。他还是
  住着这间草屋。我见到他时
  他正在后山的那片斜坡上耕种他的
  三亩半薄地。秋天刚过
  菜地里的辣椒杆子,被砍掉了
  改种白菜。他带着两个儿子
  要在冬季里慢慢完成他们的生活
  
  他有草一样的命运
  无声地生长,又无声地活着
  虽不能开出溧亮的花朵
  但也长着一身质朴
  
  板车上坡
  
  板车上坡的时候
  王大贵拉
  王大贵的小儿子
  在后面推
  板车一颠一颠地前进
  王大贵要和他的板车
  一起上坡
  
  我从他脚上的破鞋
  和头上的旧帽子
  想象着他是如何的贫穷
  他板车上的萝卜、大蒜
  要拉到镇上
  换回儿子的学费
  和青麦苗的化肥
  
  板车到中途打了个颤
  一个石头卡住了轮子
  他喊他的儿子:使劲,使劲
  一辆卡车从他的旁边
  开过去的时候
  灰尘被一阵风高高地吹起
  飘在空中
  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头还是低得没抬一下
  
  贫穷很大,他很小
  王大贵的板车
  爬上坡之后,远远看去
  王大贵多像一只小蚂蚁
  
  割  草
  
  也许应该割掉所有的草
  喂所有的牛
  
  那么多割草的人
  手举着镰刀
  经过初春的一片麦地
  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
  
  草站在一条河流的边上
  三伯磨了一个冬季的
  镰刀,决定用两个早晨
  去把它割回来。他知道
  那里阳光充足
  草一定长得很深
  
  满满一筐带露水的草
  三伯背进牛棚
  放在老牛的嘴边
  然后,蹲在一旁吸烟
  老牛不断地吃草
  不断地抬头
  
  吃牛肉的人说,牛吃草
  怎么长得这么瘦
  他不知道,牛吃了草
  每天还要拉犁
  
  乡村黄昏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去之前
  几声零星的犬吠
  散落在村口
  被黄昏拾了去
  
  远的。一头毛驴
  过独木桥
  小河让一颗老人的心
  悬了半天
  
  对面山梁的那棵树
  虽然有风吹
  几乎没有动
  朦胧的山峰
  像一对抱着的夫妻
  在说着悄悄话
  
  剩下的。有人
  敲石头的门
  一只公鸡跟了进去
  黄昏的村庄
  开始挂起了黑夜的
  破衣
  
  拉煤的老人
  
  我是站在路边,看他
  拉过去的。只见他
  全身趴在车把上
  拉一车煤,刚刚穿过
  东街头的第一个路口
  
  大风中他只能弯下腰
  朝一个方向
  走半天,又转一个弯
  一边走,一边喊
  破着嗓子喊
  刚落下来的雪
  把他的脚印,藏了起来
  
  黄昏。冬树。风做的脸
  街道。冰雪。那位老人
  
  火车从村庄经过
  
  火车经过村庄的时候
  五磨村还在夜里
  拉一声汽笛,警报火车通过,
  今晚进入安全时刻
  汽笛声拉得很长
  拦腰截断了夜的前半部分
  后半部分笼罩在月光中
  这一站是黄石至武昌之间
  的一个逗号。火车停站十分…
  我的去南方打工的九妹
  在最后一分钟上了车
  火车尖叫一声就往南开
  往南,往南,一直往南
  途中走直路,也走弯路
  钻很多隧道,停很多站
  两行铁轨承受着整个火车的重量
  
  后  山
  
  那么多的石头
  堆满了山谷
  那么多的鸟儿
  歇在石头上
  当他们飞出林子
  就会留下尖锐的鸟鸣
  那么多的树站立在山上
  使所有的草
  都感到了自己的弱小
  那么多的小羊羔
  每天吃它
  它每天都长
  
  山林中,跑得最快的
  还是风。山那么大
  孩子们的叫喊
  刚刚翻过一座山谷
  小路蜿蜒伸到山顶
  山顶上
  偶尔升起月亮
  偶尔笛声飞扬
  
  在林子的最深处
  我的老祖宗
  拥着翻不动的老黄历
  已经睡去了很多年
  我的太祖父、太祖母
  我的爷爷、我的奶奶
  还有我的父亲母亲
  都睡在那里
  我经过的时候
  旁边的一块麦地上
  麦苗儿正在盛长
  
  土坷垃开花
  
  乡村
  它有的是土坷垃
  只要你
  给它种子、肥料
  它就愿意
  为你开花
  
  开的什么花
  结的什么瓜
  秋天
  抱回家的
  都是金娃娃
  顶一个在头上
  放一个在脚下
  村前村后
  筑满了篱笆
  爬过墙的
  土坷垃也开花
  长藤时长藤
  结瓜时结瓜
  像风中的灯笼
  又红又大
  
  那时候,我还小
  
  那时候,我还小,父亲带我
  从桐子垴出发
  去南边而在地图上找不着的
  一个小镇。我只记得
  那时天还没有亮,鸡叫过头遍
  父亲就引我上路。一直往南走
  先走平路,然后走小道
  好像走二三里路
  就翻一个山坳。经过一个鱼塘时
  塘里的鱼一阵泼刺
  我惊吓得直往父亲的怀里坠
  转回的时候,而父亲换了一条新路
  这条路必须经过桐子垴后山的
  一片麦地。父亲弯腰捡回了
  丢失在路边的每一棵麦穗。
  后来,长大了,我才弄明白,
  父亲在出门时
  为什么常带一根绳子。
  
  土 碗
  
  土碗里盛满米饭
  农民端在手里
  生命随着一碗米饭
  而延续下来
  
  土碗里没有米饭了
  吃饭的人
  也永远不再吃饭了
  土碗倒扣过来
  就变成了
  一个农民的土坟
  
  落 花
  
  清明节开始飘落
  一朵落在
  长眠人的门前
  一朵落在
  下跪人的心上
  
  我看着落花
  在一朵一朵地
  往下落
  我站在亲人的
  坟墓旁,就像是
  站在天堂的门坎上
  
  赛马坡的黄昏
  
  一辆从赛马坡开走的汽车
  又开进赛马坡了
  刚才走在路上
  它的身材像一头驴子在爬坡
  
  此时,赛马坡只有一片
  薄薄的暮色
  远处炊烟升起来了
  大伯,早上赶出去一群羊
  黄昏他还是赶回来
  一群羊。收藏好落日
  坐在坡上
  
  谁在远处喊一声。把昨夜
  母亲吹灭的那盏油灯
  喊亮了
  赛马坡的天空上
  同时也闪出了几颗星星
  走在路上的人三三两两
  天黑了
  他们回家
  
  喊故乡
  
  别人唱故乡,我不会唱
  我只能写,写不出来,就喊
  喊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江南
  我对着江南喊
  用心喊,用笔喊,用我的破嗓子喊
  只有喊出声、喊出泪、喊出血
  故乡才能听见我颤抖的声音
  
  
  看见太阳,我将对着太阳喊
  看见月亮,我将对着月亮喊
  我想,只要喊出山脉、喊出河流
  就能喊出村庄
  看见了草坡、牛羊、田野和菜地
  我更要大声地喊。风吹我,也喊
  站在更高处喊
  让那些流水、庄稼、炊烟以及爱情
  都变作我永远的回声


诗歌从生活出发
■  田 禾
  诗是从生活中得来的,是诗人对生活对自然的感召,也是诗人对生活深刻思考和感悟的一种回报。做一个生活型的、平民化的、有对生活独立理解和发现的、同时也有自己独特创作个性的诗人,这是我追求的,也是我努力在做的。
  在我的诗观里我曾经这样写过:我认为最好的诗是生活。生活中有诗,诗中有生活。假大空不是诗,无病呻吟不是诗,诗应该像生活一样厚实。说实话,我特别反感那些深奥朦胧、故意玩弄技巧、搞花架子而又十分做作的诗歌写作。诗就是诗,不是杂技演员作空中表演,不是魔术师变来变去的戏法。诗歌可以含蓄些、可以哲理些、也可以抒情些,但绝对不能让读者去猜谜语。
  诗,是在诗人生活的感觉下而存在着。我们生活的周围,无处不充满诤隋,无处不富有诗意。捕捉灵感,创作诗歌,关键靠诗人的心灵去感觉、去感受、去发现、去创造,一首诗歌的创作完成,必须是—个诗人一次成功的创造,而不应该是跟风、模仿的过程,跟歌唱家唱歌一样,必须发出的是自己的声音,让听众不看人就知道歌唱者是谁,是谁的歌喉唱起。
  诗人写生活,应该多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只有熟悉的生活,诗人才有更深刻的认识和最透彻的理解。一个在城市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诗人,从未去过农村,从未见过麦苗和麦地,而只在电影电视里浮光掠影地看见过,如果让他来写麦子,单凭诗人的想象就是写出来了,也一定是肤浅的、空洞的,或许就是几个意象的堆砌和表面化的抒隋,这样的诗歌是不能感动读者的,是没有感染力的。
  诗歌从生活出发,从心灵出发。直抵人世间的那种渺小、虚无、道德、悲悯、沉默和感伤。生活里有一种巨大的沉着力量,给诗歌带来一种无法妥协的勇气和激隋。
  生活是我的感动,是我的疼痛。
  生活是我永远的诗歌。
  
  


田禾的乡土
■  刘益善
  田禾诗中的乡土世界是充满了辛劳苍凉贫困而又坚韧的,他的乡村印象是在他未走出乡村之前深深刻在心灵里的,那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当那个瘦小的乡下孩子因为诗而流落城市,经过奋斗挣扎之后,田禾如今有房有车,离贫穷已经很远了。但这么多年,他的那个乡村印象却是愈来愈强烈了,这么多年,他一刻也没有忘记那个世界,他写了上千首乡土诗,来表现他的乡村与父亲。他的极强的乡村情结,注定他这辈子只能写乡村。田禾是乡村的儿子,他是一个乡村诗人,提起他的那个乡村他就激动,叫他不写乡村可能么?!
  既是写乡土诗,那就写给与乡村有情感的人读,写给文化不太高的乡村人读,搞什么先锋后现代把诗写得佶屈聱牙的,乡村人看不懂与乡村有情感的人读了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那就是失败。田禾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管他那些把诗写得很内心、很自我,自视唯他们才是真正的诗人的人怎么去讽刺挖苦,他坚持用畅晓明瞭贴近生活的语言写乡土诗,坚持数年,终成正果。田禾的乡土诗是别具一格,是能区别于其他诗人而有自己的特色的。
  《板车上坡》写王大贵和他的小儿子拉板车,老子在前面拉小儿子在后面推。“我从他脚上的破鞋/和头上的旧帽子/想象着他是如何的贫穷/他板车上的萝卜、大蒜/要拉到镇上/换回儿子的学费/和青麦苗的化肥”;“贫穷很大,他很小/王大贵的板车/爬上坡之后,远远看去/王大贵多像一只小蚂蚁”。《草民》中的草民,老婆得病死了,准备盖房子的钱买了老婆的棺材,村里人都搬了,只有他还住着草屋,种三亩半薄地,带着两个儿子,“要在冬季里慢慢完成他们的生活”。这里的乡民是辛劳贫困的,但又是坚韧的,能在贫困辛劳中活成一块石头一棵树。田禾有首短诗《土碗》,“土碗里盛满米饭/农民端在手里/生命随着一碗米饭/而延续下来//土碗里没有米饭了/吃饭的人/也永远不再吃饭了/土碗倒扣过来/就变成了/一个农民的土坟”。这是一首高度概括而凝练的好诗,这是中国农民命运的形象写照。读着这样的诗,苍凉而又心酸。想说农民的一生不是土碗,但想一想,不是土碗又是什么呢?我们只希望能用金碗来代替这个土碗。田禾还有一些乡土诗,写乡村风景,写乡村的纯静,写乡村的一种哲理,这类诗写得恬美精巧,能感染情绪能启人以思,具有审美价值与认识作用。田禾的乡土诗,即使不署他的名字,我也能猜出是他写的,因为他把自己溶进了他的那个乡土世界,那诗就跟他的人一样,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田禾的乡土诗是纯朴的乡土苦难不屈而又充满希望的乡土,因为有这样的乡土,才有田禾的乡土诗,才有一个叫田禾的乡土诗人。
  


何 原 韦其麟 林 子 何玉锁
  桐原,侗族,原名章恒寿,1931年2月出生于河北省景县,祖籍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1946年在天津读书时参加民主学生运动,并开始发表诗作。1949年3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期在广州军区从事宣传文化工作。著有《一把炒面一把雪》、《送你一缕月光》等诗集,散文诗集34部,领取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每一个音符,
  都是一名赴战的士兵。
  
  这是长城的歌曲,
  这是歌曲的长城。
  
  
   ——《国歌》
  
  十月的长安街是一条河,
  五十六个民族的欢笑在这儿流过。
  
  北京城沉醉了,醉成
  西山红叶,燃得如霞如火……
  
  
  
   ——《长安街》
  近况:
  1998年一场大病住院几个月,出院后双腿行动不便,已不能赴外地访问和参加活动。每日在家中治疗,读书,看报,整理旧作,也写一些作品。2003年出版了诗集《大树的风采》、《柯原世纪诗选》和散文诗集《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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