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 作者: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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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制 作者:王江-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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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零零”,海竿铃急促地响。他站起身,左手猛拉竿,竿头一沉,右手一转轮,线紧紧了,嘿!钓着了,好家伙,够重的,足有十来斤。这可不怪我,谁叫你嘴馋,咬我香喷喷的鱼饵呢。他左手拿竿,右手转动摇把,直直线上的鱼钩,把大鱼弄疼了,它转过身,拼命向池塘中间游去,鱼竿弯成弓形,线绷得紧紧的,他担心线拽断,稍放点儿线,仍保持手上的力度,鱼扎进深水里,摆动身体,想逃出困境,一根白白的线在塘中左右移动,水中翻起串串气泡。
  他跟鱼的走向,来回遛它,竿头始终弯着,跟鱼斗智斗勇。他右手慢慢转轮收线,鱼在水下挣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线拉得来回“嘣嘣”响,鱼始终不肯露面。他耐着性子与大鱼周旋,足足折腾二十多分钟,鱼似乎累了,黑色的脊背浮到水面上,它刚露头,只见“哗啦啦”鱼尾巴掀起大大的浪花,沉重的鱼身又沉下去,尾后形成大大的旋涡。它与人较劲儿,拼尽全身的力气,摆脱钩与线的约束,回到自由的水中。
  过一会儿,它头终于浮出水面,露出长长黑亮的背。“好大的鱼!”旁边的人大声喝彩。
  鱼线收紧,大鱼已离岸很近,杨启明拿手网去捞它,眼看半个身子都进去了,“啪啦”一声,它尾巴用力一甩,身子向上一弹,蹦了出去,“啪啦”掀起股大浪,扎进水里,狂乱向水下游,水面一条明显的水线。它在水中来回摆动身子,速度已缓下来。过几分钟,它终于被拽出水面,大大的鱼嘴不停地喘息。嗬!这鱼真够大的,杨启明趁它浮上来,网兜它的头,一使劲,鱼进到网中,它尾巴来回甩,打得网边“啪啪”直响,水花溅起一米多高,弄的他头上脸上都是水,衣服也打湿了。
  大鱼上了岸,杨启明累得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这条鱼足有十来斤呢!”一圈人围着地上扑腾的大鲩鱼赞美道。它脊背黝黑,浑圆身子来回扭,鱼尾打在地上“啪啦”响,郎士群把它按在地上,卸下挂在嘴上的钩,双手一掐,放进网中。他见手上的鳞片比指甲盖还大,心中泛起得意。钓鱼就是这样,上条十来斤鲩鱼才过瘾,手感好极了。商场也一样,凯粤改制,像条大鱼,千载良机可不能错过,人生机会并不多,抓住你就成功。
  郎士群决定无论如何也得打胜这一仗。只要胜,企业可以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有了上市公司总裁地位,可以大显身手,呼风唤雨。政府官员不敢小瞧咱,集资渠道打通了,潘家寓还不乖乖跟在咱屁股后面,往咱口袋塞钱?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出人头地。任何成功,跟钓上大鱼一样,能让人兴奋,又回味无穷。只是杨启明这小子太死心眼儿,一个劲围外商转,完全不把自己放眼里。他望着支在面前的海竿,别看它竿身短,可线长,能把鱼饵抛进深水中,引大鱼上钩。凡办大事,也要放长线,手竿钓不上用海竿,正道走不通走偏门。他站在鱼塘边,悟出人生的真谛,解决的办法也油然而生。
二十二
  钓得差不多了,郎士群叫渔场的人,把大鱼过秤,足足十八斤,一共钓了六十多斤,郎士群付完钱,他俩兴高采烈地收竿回家。他送杨启明到家门口,跟杨启明握握手,感慨地说了句:“钓大鱼的感觉真好哇!”
  杨启明一愣,以为要送给他鱼,忙拒绝:“别,大鱼我可不要。”
  他淡然地说:“你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拿回去给弟兄们打边炉。”他走后,杨启明掂着三十几条鲫鱼回家。以后有机会,还得多去钓钓,最好钓条大的,我不信老郎这家伙,生来是钓大鱼的料!
  他一进家门,李娜莎又吼上了:“说是去加班,又跑去玩,家成天没人吃饭,弄些臭鱼回来干什么?”她鲜红的大嘴,红锦鲤般一张一合。他呆愣地望着她,把鱼一条一条扔出窗外。
  “谁不要脸,把臭鱼瞎扔!”楼下传来一阵叫骂声。
  没过几天,香港鑫宏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主动找上门来,杨启明谈判也异常顺利。
  外商不提任何条件,并出具汇丰银行九位数的存款证明,经公平竞标,鑫宏基独占鳌头,杨启明与它签订了外商投资入股合同,每股按三元六,外资投资两亿九千万港币,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由于未审批,外方只打了三十万港币定金,杨启明及时上报国资委,待批准后,外方全额注入,时间限定在批准后两个月内。改制工作突飞猛进,杨启明喜上眉梢。
  签约后,许林君得知,立即让杨启明撰写《改制工作的经验体会》,报到市里。为推动改制工作全面开展,许副市长召集市有关单位,让杨启明宣讲改制经验,各报社也纷纷报道,一时,大都市刮起改制的杨旋风,他成为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电视台对他进行专访,屏幕上,杨启明风度翩翩,信心十足地侃侃而谈,描绘出公司发展的美好前景,对座谈群众提出的问题,也对答如流,风趣盎然,被大家誉为改制先锋。节目播出后,一群忠实的女粉丝们戏称他为少奶杀手。
  第二天,欧阳倩文来电话祝贺:“杨总,当上典型,真不简单啊!”
  “有啥不简单的,我还是我,老样子,肥肥的。”
  “昨晚你上电视,风度翩翩的,身边围一堆粉丝,小心被人分吃了。”
  “哪儿的话,钢丝也没用,市里赶鸭子上架,我才不喜欢出这风头呢。”
  “那还差不多。”
  “人怕出名猪怕壮,搞企业的谁出名谁倒霉,过去上中央电视台的企业家,几个有好下场的。”
  “是啊,人家为你担心嘛!”
  “企业家在外面光鲜,在屋里坐蜡,难干呐。”
  “好吧,不耽误你时间了,祝你改制成功,拜拜!”欧阳倩文清脆的余音在耳边响。杨启明品味她的话,半天才放下话筒。
  不一会儿,梁声悄悄走进来,瘦嘎嘎的样子,小脸上挂副大眼镜,他怯生生地问:“杨总,集团退款的事怎么样了?我同学又催了。”
  “咳,没那么好办。”
  “那股票增发的事?”
  “慢慢做工作吧。”
  “最近股票形势不太好,你看?”
  “股价尽可能稳住,这是改制的前提。”
  “是啊,我也这样想,万一熊市来了呢?”
  “先拨给你五百万,这是公司的救命钱,一定要小心,赚钱是第一的,只要操作好,熊市也能赚钱。”
  “我明白。”
  “股票增发你能不能再做做工作,不要跟集团占款连在一起。”
  “好的,我去说说看。”梁声出去了。集团占款的拦路虎,如不解决,早晚要坏事。为推动改制向纵深发展,杨启明仍保持清醒头脑,没有泡在赞扬的唾沫星里。他随即起草《当前改制面临的主要问题》的汇报材料,其主要内容是,排除各种干扰,力争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使外商投资早日落实,妥善解决集团与公司的利益冲突。
  这时,齐总也来电话催了,询问那边去过没有?今天正好赶上周末,为赢得市里支持,晚上,杨启明开车来到许副市长院门口,按响门铃,门开了。他家院子很幽雅。月季花大大的朵儿,米兰花透着清香,地上开满不知名的小草花,斑斑点点,花叶上挂的水珠,娇嫩嫩的,十分可爱。
  杨启明端两盆兰花进屋,许林君眼立即放出光来。那两盆花,窄窄弯弯的长叶儿,枝上坠几朵淡黄绿色的花,翻卷的花瓣上,点缀紫红色的条纹和褐色的小斑点,十分典雅。许林君惊奇地问:“这名贵的虎头兰,花期过了,怎么还开得这么好?”
  杨启明把花放在客厅,说:“我朋友养的,他养花很有一套,不守花期的花,才能卖个好价钱。”
  许林君蹲下来,鼻子靠近它,闻闻花香,夸道:“我这辈子就喜欢花,这花有股丁香的味道,好闻,它是云南的好品种,我看你朋友不光会种花,还是经商的好材料呢!”
  杨启明环视四周,厅对面挂一幅秀美的山水画,透出岭南的味道,墙边中式红木博古架上,摆放着青花、粉彩瓷器,布置得很雅致。俩人坐下来,杨启明主动汇报工作,许林君听完,欣喜地说:“你干得不错,带了个好头,我在全市给你大造舆论,促促那些对改制有抵触的人。是啊,金子放到哪儿都会发光,说实话,你开始去的时候,我还替你担心呢。”
  杨启明谦虚地说:“本想早些来看老领导,可最近忙,改制工作虽取得一点成绩,也面临很大阻力。”
  “现在搞市场经济,有些事急也急不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许林君坐在中式红木长椅上,端起茶杯,喝一口,闻着清幽幽的花香。
  “外资合同虽签了,可资金还没到位,集团追着要利润,占的两亿多上市公司资金也不退,我们想搞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都被挡在门外了。”
  “集团这样做,确实有问题,可他们也有难处,你们马上就能融到近三个亿,他们哪有这机会?要知道,你日子好过了,对集团该帮还得帮,共同富裕嘛。”
  “我担心怕把外商投资给搅黄了。”
二十三
  “我看不一定,资本家也不傻,算盘打得精着呢。”
  “如果职工股上市办不成,群众有意见,我会挨骂的。”
  “人要成长,少不了挨骂、挨训、挨批评。你想想,革命到今天,从内部到外部,我们挨过多少骂。改革的过程,就是挨骂的过程,利益的再分配,总会不均衡的嘛!从不完善走向逐步完善。”
  “是啊,利益这盆水,是最不容易端平的。”
  “你说得没错,搞改制,集团、公司、群众都想沾光,怎么分配合理,谁也说不清。好吧,集团这样做也是违规的,我帮你催催看。小杨,上下级关系要处理好,别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许林君语重心长地说。
  不一会儿,屋里又来了客人,杨启明觉得不方便,忙起身告辞。许林君副市长亲自送他到院门口,又说:“今年的市政工程,有个窟窿,你要做点儿贡献才对,郎士群那儿的工程款,你们出一千二百万,怎么样?”
  杨启明一听这么大的数,今年上交任务已提高百分之十五,再往上加,恐怕企业难以承受,外资资金还没到账,只应付了句:“我得回去算算账再说。”
  许林君紧握他的手,口气和缓地说:“你马上三个亿就到了,还有什么态不好表?对了,齐豫生的服装厂,你们能不能并购过来,那可是块风水宝地,让企业更上层楼,还有什么可犯愁的?谢谢你的花,小杨,有空来家里坐。”
  杨启明与许林君分手后,开车一路上想,又加一千二百万任务,公司不闹翻天才怪?可得罪上面也麻烦,人也许永远在两难中求生存。齐豫生的企业,要认真考察,千万别叼根没肉的骨头,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卡住喉咙,那就惨啦!
  今天星期六,外面下着雨。杨启明仍在办公室修改那份材料,根据许副市长的意见,把口气写缓和些,为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开条道。
  “杨总,你说好上午十点要出去的。”他耳边传来苏清辉的声音,低头看看表,已九点五十,说:“苏主任,辛苦啦,你也回去吧。”
  苏清辉说:“杨总,你有事先走吧,我审完打印稿再回去。”他出门望一眼苏清辉,觉得他常加班,从没怨言,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以后发奖金应照顾照顾。他开车去接欧阳倩文,说好今天陪她去扫墓的,差点儿忘了。
  欧阳倩文穿一身黑衣,手拿枝白玫瑰花,车喇叭刚响,她已来到车门边。老公出国,每逢清明节,总不在家,留下她一个人厮守孤独。
  欧阳倩文静坐在车里,什么话也不想说。车窗外,小雨淅淅沥沥飘洒,眼前的一切变成另一种景象。一把把花雨伞,在高楼拥挤的街道中攒动,像一朵朵拜祭的花;黑色轿车在街上行驶,车轮滑过路面,溅起朵朵水花,“呜呜”的喇叭声仿佛向亡灵致哀;缥缈的雨雾,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汇成一条条水流,如思念亲人的泪;天地间,一根根长长的银丝线,把生者的悲泣与死者的亡魂连在一起,谁也忘不了谁,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双慈爱的眼睛,从小任她撒娇,抱她在怀里的亲爱老人——爷爷。她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爷爷是位军人,十五岁因四川老家穷,加上父母双亡,出外讨饭,遇上一支破衣烂衫的穷人军队。团长把一大勺锅巴,盛进他脏兮兮破碗,把自己碗里一个香喷喷的猪蹄也给了他,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小骨头被他嚼碎后,咽进肚里。吃完,他拍拍鼓鼓的小圆肚,说:“饱了。”团长说:“想吃饱饭,跟我们走吧。”于是,他扔掉要饭碗和打狗棍,扛起一杆比他还高的七九式步枪,跟团长当了警卫员。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个头随肚子的充实拔高,成了英俊的小伙子。长征途中,他睡到半夜起来撒尿,见不远处有灯火闪亮。牧民从不深夜点灯,引起他的警觉。他马上折回来,叫醒两个同乡。一个同乡烦他,说:“深更半夜,你瞎闹啥?”
  他趴在他耳边说:“有肉吃啦!”
  那人“呼腾”一声坐起来,问:“在哪儿?”
  夜,泼墨般的黑,他带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向灯火处走去。他们摸到跟前,光亮从黑黝黝的帐篷透出来,他撩开帆布窗,中间挂的马灯亮着,一个守卫抱枪打瞌睡。他一步蹿进帐篷,捅死警卫,一伸胳膊把十几把手枪搂进怀里。帐篷中其余的敌人,被他们一一缴了械,卸下枪栓,枪让二十几名俘虏背着,帐篷外的马,也牵回来。路上,同乡问他:“肉在哪儿?”他扒件俘虏的棉大衣,包住手枪,照马头连开两枪,血溅到大衣上,马倒地蹬了几下腿,死了。爷爷把手枪往腰上一别,指着死马说:“肉在这儿呢!”
  同乡用脚踢踢滚圆的马屁股,说:“好多天没吃饱肚子,我又闻到肉香了。”这时,他的腰间鼓涨出来,是他悄悄揣了两瓶汾酒。
  第二天一早,肖团长醒来,见地上摆两瓶酒,牙咬开盖闻了闻,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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