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微小的 尚显粗浅的部分
酒醉赫哲族小饭馆
赫哲人的酒馆
我们面对乌苏里江举杯痛饮
本地小烧粮食酒不上头
江水炖鱼 炒鲜蘑 炸酱拌豆腐
不说喝，说走一个
一杯一杯
我和我的同伴
走不稳了
不用劝酒
我们都劝自己
人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夜晚
守着最美的大江和月色
再没有任何着急的事情
以诚相待，所有的眼眶都已经湿润
这样的时刻，值得醉
而酒醉的感觉如此奇异
十个脚趾，每个都要飞
走一个！为乌苏里江
为月亮，为风，为我们脚下的路
为那条船，那条船太破了，真让人担心
还有，为门口那只黄狗，为丰满的老板娘
为一路上那些命苦心善的人
为这盏灯，这盏灯多好啊
一晚上照着咱们
走一个！为我们还是这么爱感动
为硬不下来的心肠，为生活的艰辛
为结伴远行，为土地粮食每一口水井
还有，为我们对美的钟情
为两肩风尘和所剩不多的单纯
这一夜
酒杯泪流满面
佳酿生出双脚
带领我们随波逐流
一条乌苏里江
在杯盏之中
宽袍大袖，两肋生风
一种风吹进了我的灵魂
正是一年里山峰最动人的时候
深绿、浅黄、金黄，还有霜后
那种醉人之红
秋天衣裳斑斓
天降大美
人迹罕至的边疆
如此神采飞扬
还没有说
在这样的山峰上
布景一样的蓝天和云朵
这样的山峰下
江水的唱机上，正转动风的唱片
谁能面对这样的景色心如止水
谁能稳重到永远不动声色
尤其是当你在这样的地方
看见一户人家
晾晒的衣衫在风中摇曳
尤其是当你站在深夜的村庄
眼看满天甜杏般的星斗
就要落下屋檐
我们是有福之人
能看到大雁从头顶飞过
能呼吸尘世最清新的空气
能像山风那样赶路
能在荒野中，推开一扇扇
简陋而温暖的家门
能结识这世上
眼神最诚恳、心肠最厚道的人
一次次远行
我已经把远带进了灵魂
有时我会忍不住
俯身到那背包之上
原野 江水
村庄 草木
一切扑面而来
如同蒙受恩泽或重获能量
我真切地听到了
从身体内部传来的
遥远的风声
对 岸
对岸山峦起伏
如同一幅油画上跌落的风景
民居、栅栏、教堂
安居与信仰，人与神
一气呵成
这样望着对岸的时候
祖国已经成为
身后的概念
江水眼神清澈
却看不透世事的玄机
它不知道
作为严肃的界河
水质的肌肤已被一分为二
如此气势恢弘的大江
仍然没有逃过
人类小巧的精明
那年，在对岸
一个年迈的俄罗斯作家
领我来到江边
他说，你看，这宽阔的阿穆尔河
我说，我认识这河水
在我们那里
它叫黑龙江
我们就一起沉默
大江东去
它翻出的波澜是我们心头的波澜
它拥有的从容是我们向往的从容
一条大江可以随便任人命名
它把起名这样的事情
交给思维缜密的人类
自己则恪守河流的准则
流速均匀地，痴迷于奔腾
饶河之夜
名叫饶河的地方
一面临水，三面环山
乌苏里江的心腹之地
回溯的大马哈鱼在此生儿育女
花草勾魂，蜜蜂成群
二十八条河水在此扭动腰肢
暮色降临
远处，民房的屋顶像群鱼之脊
夜晚的脚步正由远而近
夜的掌心里，一切安然
水中之鱼巢中之鸟 收工的蜜蜂
还有躺在堤岸上
安静如蚁的我们
巨大的寂静如万马入梦
乌苏里江上
满月雍容端庄
现出金箔之身
沉默，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
唯恐一息粗重，吹破了意境
这一定是古代遗漏下来的一个夜晚
和这样的夜晚相配的事情
或是靠在爱人的肩头
或是独自伤心
我突然发现，时隔数十年
这竟是我和童年圆月的重逢
我认出了六岁时，我看到的
嫦娥裙裾上的花纹
那么，月亮是否看到了
那个当年的孩子
她如愿长大后
脸上的尘垢，还有
那些隐约的泪痕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先听到由布谷鸟领唱的歌声
而后到江边，掬江水洗脸
忽然看到天边的胭脂
原来太阳也正婀娜地起身
身后的树林，晨雾袅袅
空气里弥漫一种清香
就像仙子刚刚抽身离去
一个被神灵抚摸过的早晨
在此降临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村庄里，炊烟相继升起
我难以解释
看见炊烟竟这么激动
炊烟与民居如此和谐
人至中年，心头竟飘出
炊烟一般柔软的渴望
此刻，如果能有一个声音
温暖地唤出
我废弃多年的乳名……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看着那驾出门的马车
和马车上戴花头巾的妇人
忽然想变成她
住自己盖的房子，吃新鲜的蔬菜
一年四季
为长远的日子精打细算
有人疼爱，也疼爱别人
为每一次出门，梳妆打扮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看着那个在江水中游泳的孩子
怅然想起，当年爱人的身影
身如游鱼的少年
正湿漉漉地上岸
那尚未长成的身形
让我隐隐担心，有一天
这个矫健的孩子
会不会也变成
疲惫又暗怀忧伤的男人
早晨是这样开始的
然迎面走来
一群送行的人
他们笑容质朴，不善辞令
再来吧，常来吧
别忘了咱这边陲小镇
我终于明白
一切已到此为止
我就这样丢失了
一个如此开始的早晨
2003年9月 边疆之行归来 初稿
2004年8月 再度边疆归来 修改
2007年9月 黑龙江边嘉荫 改定
＇责任编辑：陈永春＇
奥运中国（选章）
作者：商泽军
致顾拜旦
出生于法国的顾拜旦一八九六年至一九二五年任国际奥委会主席，他终生倡导奥林匹克精神，被誉为“现代奥林匹克之父”。他曾发表了著名的诗作《体育颂》，并于一九一三年为国际奥委会设计了会徽、会旗。
顾拜旦——
一个在中国父老听起来
有些奇怪的名字
来自法兰西
在一个高个头的民族里
你只是个小个子
大家都知道
另一位征服过欧洲的伟人
拿破仑
也是个小个子
但拿破仑没有实现的梦想
在你的手中诞生了
拿破仑的马蹄
只丈量过欧洲的土地
虽然他在阿尔卑斯山的那面猩红的
大氅
那么耀眼
可你看到了体育兴国的路
让年轻的怯懦的人们
走向竞技场
让年轻的灵魂学会冒险
学会超越
那时 你登高疾呼
却设有应者云集
换来的却是讥讽
你开始走遍法国的每个小镇
每个乡村
你用呼唤和微笑
你用知识
用奥林匹克山上的神谕
来唤醒国民
聚拢人群
从英吉利海峡到多瑙河
从森林到荒原
你从欧洲走到美洲
你用热情
用从太阳那里采来的光。
用从海上采来的浪花
你的嗓音富有磁性
人们说：你像一把火
消融着疑虑
点燃起热情
人们在你的身上
看到了奥林匹斯的神性
你说：体育是生命的力
是天神的欢娱
当体育猝然降临
那些受难者
会泪流满面 激动不已
体育是容光焕发的
春天的使者
是暗夜里逐渐在
高山之巅出现的晨曦
体育塑造了形体
也塑造了精神的花朵
体育是
社会生活中追求不到的公平合理
无论是谁
无论他的民族、肤色
他都要去争取速度的一分一秒
他都要追求高度的一分一厘
奥林匹克开始复兴
人们知道了
什么是奥林匹克精神
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这勇气不是冒险
它需要经过智慧的过滤
人们知道了什么是荣誉
而荣誉要赢得公正无私
哦
体育是和平
体育是现代文明开化的社会
酿就的蜜
顾拜旦
你就是花丛中辛勤的蜜蜂啊
你亲手设计了五环旗
你亲自起草了运动员誓词
你赋予了火炬崭新的象征
你说奥林匹克运动
是自由超越的领域
万众瞩目啊
奥运会的旗帜
在你的手上冉冉升起
可你老了
从百万富翁变得一贫如洗
靠着友人的资助
你在一个小城洛桑定居
然而就在湖光山色间
你却不能休息
你的心在沸腾的奥运场上啊
就在一次散步的时候
你猝然倒地
哦
可敬的老人
你的遗嘱是那样惊世骇俗
你嘱咐把你的遗体留在洛桑
把你的心脏
带到奥林匹亚、山上
用心守候着现代运动的足迹
哦
你的心脏需要休息了
可你塑造了多少心灵
一听到运动的枪声
就咚咚地响起！
孵梦的巢
用钢铁搭起的温暖的巢穴
也搭起了一个彩色的梦境
和千百年的愿望
它是一个民族的暖房
民族的高度
民族的交响
在这里
各种肤色和声音都可以
奏鸣
大家都如鸟儿一般
在自己的羽毛下
孵出属于自己的梦幻
和希望
这是长城脚下的鸟巢
这是故宫身旁的鸟巢
这里的鸟巢
和太阳与希望一起醒来
和百鸟的啼叫与溪水的叮咚
一起醒来
是啊
鸟巢的建设者也如鸟儿一样
把一根根建筑的材料
用智慧和汗水连接
用心和情感连接
从古至今
这是人类和自然界最大的巢穴
这是博大的聚集
是山与山的聚集
是河流与河流的聚集
也是语言与语言的聚集
我们可以想象
当鸟儿开始
展开翅膀
展开歌喉的时候
那是怎样的景象
那是怎样的欢畅
百鸟朝凤般的还巢
那绝对是声音的海洋
绝对是羽毛的展示
鸟巢是鸟的温暖的栖息地
鸟巢是
梦幻的出发地
有了巢穴就是有了家园
有了巢穴也就有了梦
也就有了孵育的幸福
有了温暖的旅程
有了团聚
有了和平的期待
有了对抗战争的盾牌
也就有了速度
有了高度
有了广阔的视野
有了博大的胸怀
有了遨游大海的力量
有了搏击长空的翅膀
全世界的姊妹和弟兄
有了一个共同驰骋的疆场
……
中国福娃
一群精灵，活泼地跳动在古老的
土地上
它是金木水火土？
还是一二三四五
它是友谊、和平？
还是人们心中的梦？
贝贝、晶晶、欢欢、迎迎
和妮妮
是幼儿园的孩子
是幼儿园才有的色彩和歌声
这是憨态可掬的娃娃
来自乡下的窑洞剪纸
来自乡下的货郎挑子
来自孩子的虎头鞋
来自妹妹的鬓边的妖娆
这是跳龙门的鱼从年节游出
它游过一个一个日子
从春的芽游过夏的荷
从秋的谷穗到冬的窗花
它是四季的精灵
它怕自己寂寞
他要人间的欢乐
它来自水，而所有的水都是相通的
如血液和心跳相通
所有的鱼也是会游动的
无论河流湖泊
无论海洋和江河
这是来自竹丛的精灵
来自山涧
来自孩子的欢呼
它的步幅让人们想到从容
淡定
它的黑眼圈，一定有无数的答案
比如是给各国的朋友熬夜写信
发邮件
从黄昏到星落
这下把眼圈涂黑了
比如看到谁从鞍马掉下了
在游泳时呛水了
就自己哭着把眼圈摸黑了
这是爱心的黑眼圈
或许就是五环中的环扣
跑到了这精灵的眼睛旁
这是火娃
来自遥远的奥林匹克山上，
也来自古老的东方
这是神圣
这是热烈
这是激情
你看到敦煌的古老
你看到雅典的造型
在今天的中国
不管古老的、现代的
不管西方的、东方的
不管是云朵，不管是河流
中国都可以融合
这精灵，有角的精灵
来自地球的屋脊
它的腿脚灵活
它的眼神机敏
它把什么高度都踩在脚下
它说：我就是高度
这个精灵呢？
排在最后，也笑在最后
它的尾巴剪出过柳叶
也剪出了春天
它滑翔在蓝天
从一个欢呼滑翔到另一个欢呼
北京欢迎你
这是五个横平竖直的汉字
这是从甲骨文就有的历史
你可以用毛笔
键盘
用方言
用动漫
今天，是五个活泼的精灵
每个都化身为汉字
他们手拉手
用鸟语
鱼的方言
火的动作
雪山的洁白
说出古老的邀请
北京欢迎你
＇责任编辑：何 安＇
歌德：断念
作者：王充闾
断念割情莫谓痴，天公偏忌挺云枝。
丛林寂静人归息，五十年间八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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