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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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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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丹说,她马上就走,但是被娜娜留住了。萨丹真蠢!
  博尔德纳夫已经同意录用她,这事演完这场戏就可以定下来。萨丹有些举棋不定。 这里人多,不像她生活的圈子。 不过,她最后还是留下来了。王子正由一道木头小楼梯上往下走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斜台那一边传来,像是有人在低声谩骂,还听到顿足的声音。原来是发生了一场纠纷,吓坏了等待上场的演员。刚才米尼翁又同福什利开玩笑,他以亲热为借口,对福什利拍拍打打。 他还想出了一个小把戏,用手指头轻轻地弹着福什利的鼻子,说这是为了不让苍蝇落在上面。 当然这种玩笑演员们看了非常开心。米尼翁对自己成功的一招感到得意忘形,他又突发奇想,伸手打了新闻记者一记耳光,一记真正的耳光,而且打得很重。这一次,米尼翁开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福什利不能含笑忍受这样一记耳光。 于是两人翻了脸,个个脸色铁青,满腔怒火,彼此扑向对方,抓住脖下的衣服,扭打起来。 接着两人在一根布景撑架后边的地上滚打着,并彼此谩骂对方是拉皮条的家伙。“博尔德纳夫先生!博尔德纳夫先生!”舞台监督惊恐万分,跑来说道。博尔德纳夫说了一声“失陪”
  ,便跟着舞台监督跑过去。他看见在地上的是福什利和米尼翁,就做了一个愤怒的手势。
  确实,他们选择了一个好时机,王子殿下正好在布景的另一边,整个大厅都听得一清二楚!更糟高的是罗丝。 米尼翁来了,她气喘吁吁,而这时恰巧是该她上场的时候。 火神已经念了台词,下边就应由她接下去。但是,罗丝却愣在那儿,看着丈夫和情人在她的脚边撕打,互相掐脖子,揪头发,用脚踢,礼服上满是灰尘。 她的路被他们挡住了。 在扭打中,福什利那顶该死的帽子差点被扔到舞台上,幸亏被一个布景工人一把抓住。 这时,火神胡诌了一些插科打诨的台词,以引观众开心。 罗丝呆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瞅着两个男人。“别再看了!”博尔德纳夫在她耳边恼羞成怒地低声说,“走吧!走吧!……这些与你无关!你误场啦!”
  博尔德纳夫把罗丝一推,她从两个男人的身上跨了过去,走到舞台上,在台前脚灯的照耀下,出现在观众面前。 她真不明白他们二人为什么要在这地方殴斗。她身上打着哆嗦,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向着脚灯走去,脸上浮现出钟情月神的甜蜜的微笑。 她开始唱二重唱中的第一句,嗓音是那样热情奔放,观众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布景后边两个男人扭打的声音还可以隐隐约约被她听到。 他们还一直滚到了舞台的檐幕旁边,所幸的是他们在布景框架下面殴打的响声被音乐淹盖了。“他妈的!”博尔德纳夫终于把他们拉开了,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难道你们不能在你们自己家里打吗?
  你们明明知道我是不喜欢这样……你吗,米尼翁,我的话你要听,呆在这里,在院子这一边;而你,福什利,如果你不呆在花园那一边,你就会被我赶出剧院大门……嗯?就这样说定了,一
  个呆在院子一边,一个呆在花园一边,否则的话我就不准罗丝带你们到这里来。“
  他回到王子面前时,王子问他出了什么事。“哦!什么也没发生。”他神态镇静自若,喃喃说道。娜娜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裘皮大衣,一边等着上场,一边同这几位先生谈话。 缪法伯爵又上来了,他想从两个布景架之间,再看舞台一眼。 舞台监督对他做了一个手势,他知道走路脚步要轻些。 一股炎热的空气从舞台上空吊布景的地方降下来,这里显得很宁静。一片强烈灯光照耀着后台,只有几个人在低声说话。 他们停留在那里,即使走动也蹑手蹑脚。 管煤气灯的工人一直忠于职守,呆在装备复杂的煤气灯光控制板旁边;一个消防队员倚在一根撑架上,脖子伸得长长的,想看看演出;在高处的一张凳子上坐着拉幕工,一直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副忠心尽责的样子,他对演出的戏一无所知,他在等铃声一响,就去拉幕绳。 在这让人窒息的空气中,在这轻轻的脚步声中和窃窃私语声中,舞台上演员的声音传到这里,变得十分古怪而又沉闷,失真得让人难以置信。 另外,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就是乐声嘈杂的乐队的另一边,好像阵阵巨大的呼吸声传来。这是全场观众的呼吸声,这种声音有时变大,甚至有时变成喧哗声、笑声和掌声。 在这里观众虽然看不见,却仍然知道有观众,即使大厅里一片寂静时,也会有这样感觉。“好像有哪扇门窗没关上,”娜娜突然说道,她把皮大衣裹紧,“你去看看,巴里约。我保证,有人打开了哪扇窗户……
  人在这里简直能被冻死!“
  巴里约向她保证,说他是亲手关上门窗的。 窗户上有玻璃打碎了,这倒很有可能。演员们总是对穿堂风怨声载道。丰唐说得好,煤气灯把这里照得又闷又热,加上阵阵冷风吹过,呆在这个窝里,不得肺炎才怪呢。“你们也穿得袒胸露背试试看,会有什么感觉。”娜娜气乎乎地说道。“嘘!”博尔德纳夫小声说道。在舞台上,二重唱的每句唱词被罗斯唱得那样优美动听,观众的喝彩声淹没了乐队的伴奏声。娜娜一声不吭,沉着脸。这时,伯爵冒冒失失地钻进天幕后边的通道,巴里约连忙拦住他,告诉他说那儿有一块空隙,能让观众看见的。 他看见的是布景的背面和侧面,布景架的后面糊着一层厚厚旧海报,在舞台的一个角落里,埃特纳火山的一个岩洞陷在一座银矿里,舞台的最后边有火神的炼铁炉。 涂有浓重色彩的金属板被悬挂下来的布景照明灯照着,就象着了火似的。 若干装着蓝色玻璃和红色玻璃的布景撑架,利用精确的反差效果,使反射的灯光就像熊熊燃烧着的炭火;在舞台上的最里边,一道道瓦斯灯光闪烁着,黑岩石的岩坝被照得清清楚楚,就在那里一道用实物制成的缓坡上,坐着扮演天后朱诺的德鲁阿尔老太太,她的周围亮光闪闪,酷似节日夜晚放在草丛中的一盏盏小油灯,她被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昏昏欲睡,呆呆坐在那里等待入场。这时,发生了一阵骚动。西蒙娜正在听克拉利瑟讲故事,她突然叫道:“瞧,是拉特里贡来了!”
  果然是拉特里贡来了,她的鬓角上烫着鬈发,神态很像一位伯爵夫人去拜见她的诉讼代理人。 她瞥见娜娜后,径直朝她走去。“不,”她们之间三言两语后,娜娜说道,“现在不能。”
  老虔婆把脸一沉。 普律利埃尔这时从那儿经过,同拉特里贡握了握手。 普律利埃尔和娜娜激动地打量着她。 拉特里贡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她做了一个手势,叫西蒙娜过来。随后,她们开始了简短的对话。“可以,”西蒙娜终于说道,“再过半个钟头。”
  西蒙娜正向化妆室走去时,布龙太太又拿着一些信件走来走去,便递给她一封。 博尔德纳夫见拉特里贡来,很是生气,低声责备女门房不该放她进来;这个女人!偏偏在这个晚上来,他对这件事特别恼怒,因为王子殿下今天晚上来了。布龙太太她尖声怪调地回答道:她怎么知道王子来了呢?拉特里贡老虔婆跟这里的每个女人都做交易,经理先生遇到过她不知多少次了,对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什么。 这时博尔德纳夫骂出一些难听的粗话,拉特里贡呆在那儿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王子。 她这个女人,一个男人是否好色一眼就能掂量出。 微笑从她那蜡黄的脸上浮现。 随后,她从对她毕恭毕敬的小娘儿们中间慢悠悠地走出去。“一会儿就来,是吗?”她掉过头来对西蒙娜说道。西蒙娜看上去很烦恼。 一个青年写来的那封信,她原本答应今晚与他相会。 她草草写了个便条递给布龙太太,里边写道:“今晚不行,亲爱的,我有事情。”但她心里仍然很不放心,怕他看了条子还会等下去。因为在第三幕中她不上场,
  她想还不如马上离开一会儿去见见他,于是就请克拉利瑟去看看那个青年走了没有。 克拉利瑟要到第三幕快结束时才上场,所以就下楼了,这时西蒙娜赶紧走到回她俩共用的化妆室。在楼下布龙太太的酒吧里,在那里一个扮演冥王的配角演员独自饮酒,他身穿一件大红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金光闪闪的装饰。 看来女门房经营的小生意一定很兴隆,因为在这个地窖般的角落里,洗脚县的楼梯脚下湿漉漉的。 克拉利瑟下楼梯时,那虹神的裙子被她撩起,生怕裙子的下摆拖在油垢的梯级上。当走到楼梯的转弯处时,她小心地收住脚步,向门房室里伸长脖子张望一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拉法卢瓦兹这个傻瓜不是还呆在那儿,坐在桌子和炉子中间的椅子上吗?
  他装作见到了西蒙娜,溜走了一会儿,然后又回来。再说,男人们总是坐满门房室里,他们戴着手套,衣冠楚楚,态度温顺,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他们一边等,一边神态严肃地互相打量着。 布龙太太把最后送来的几束花已经送走了,所以桌子上只剩下一些脏盆子。 只有一朵凋谢了的玫瑰花掉在那只黑母猫旁边,母猫缩成一团睡在那里,几只小猫在那些先生们的腿下狂奔乱跳。 克拉利瑟一时间真想把拉法卢瓦兹赶出去。 这个傻瓜不喜欢动物,这就看出他的为人。 胳膊肘已被他缩起来,生怕猫会碰到他。“他会缠住你的,你要当心!”冥王说道。 他可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一边上楼梯,一边用手背揩着嘴唇。这时,克拉利瑟丢掉了让拉法卢瓦兹出丑的想法。 她看着西蒙尼的信被交给了那个青年。 他到前厅的一盏煤气灯下
  面看信:“今晚不行,亲爱的,我有事情。”他看后显得很平静,大概对这样的话早已习以为常了,接着他便走了。 不管怎样,他还算是知趣的人,不像其他男人,坐在布龙太太的破椅子上,在这间灼热、奇臭的玻璃大灯笼般的屋子里呆死等。 堂堂男子汉们就呆在这种鬼地方!克拉利瑟很反感地上楼去了,她穿过舞台,轻捷地走上楼梯,一步跨三级,回化妆室给西蒙娜回话去了。舞台上,王子单独与娜娜呆在一起,同她谈话。 他一直没有离开她,眯缝着眼睛瞧着她。 娜娜眼睛不看他,脸上堆满微笑,点点头就表示同意他的话。 缪法伯爵正在听博尔德纳夫详细讲解绞盘和鼓筒怎样操作,突然,他内心一阵冲动,扔下博尔德纳夫,走过来想打断王子和娜娜的谈话。 娜娜抬起头来,就像对王子殿下笑的那个样子,对他莞尔一笑;不过,他的耳朵总是竖着,注意听台上的台词。“我觉得第三幕最短。”王子说道。 伯爵在场,他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对王子的话娜娜没有回答,脸上表情也变了,她突然想到她演戏的事上来。 她的肩膀猛然一动,皮衣滑落下来,朱勒太太正好站在她的背后,一把接住了。 她赤身露体,把两只手放到头发上,像要把它弄平整,接着她进场了。“嘘!嘘!”博尔德纳夫悄悄示意道。王子和伯爵感到很惊讶。 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了深沉的叹息声和远处发出的喧哗声。 每天晚上,当赤裸着女神般的身体的爱神进场时,产生的效果是同样的。 这时缪法想瞧一瞧,就把眼睛贴近一个洞眼。 台上的脚灯排成一道弧形,发
  出夺目的光芒,显得昏昏暗暗脚灯背面的大厅里,似乎弥漫着黄橙橙的烟雾,在这昏暗的背景中,一排排观众的面孔显得苍白而又模糊不清,而舞台上的娜娜则显得分外清楚。 她浑身白皙,变得高大了,楼上楼下的包厢被全部遮挡了。 缪法从她的背后看着她,她的腰绷得紧紧的,双臂张开;而在地板上,与她的脚平齐的高度,露出一个提台词老人的头,那个头像被割下来似的,样子看上去既可怜又老实。 上场后她唱第一段唱段时,每唱一句,脖子就像波浪一样起伏,这样起伏向下波及到腰部,并一直延伸到裙子的下摆。 当最后一句被她唱完后,全场立刻报以雷鸣般的喝彩声,她向观众鞠躬致谢,身上的薄纱飘了起来,长长的头发披落到腰部。 缪法看见她弯着腰,撅着屁股往后退,方向正好朝向那个洞眼,他正在那儿观看呢,顿时他直起腰来,脸色变得煞白。 舞台上的一切都看不见了,只是布景的背面映入他眼帘的,五颜六色的旧海报乱七八糟地被贴在上面。 在一排排煤气灯照耀下,在一道斜坡上,奥林匹斯山诸神又找到了德鲁阿尔太太,她正在打盹。 他们在等待这幕戏的结束。 博斯克和丰唐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普律利埃尔还没上场就伸懒腰,打呵欠。 大家都满面倦意,眼睛通红,想赶紧回家睡觉。博尔德纳夫下过命令,不准福什利走到院子这一边,于是他就一直在花园溜达,这时,为了掩饰他的窘相,便抓住伯爵,自愿带他去参观演员化妆室。缪法越来越优柔寡断,遇事拿不定主意,他用目光四下寻找德。 舒阿尔侯爵,始终不见踪影,便跟着新闻记者走了。 他呆在后台,娜娜的演唱仍能被听见,现在离开了那里,既感到轻松,又感到不安。
  福什利先爬上了楼梯,这种楼梯在二楼和三楼都装有用于关闭楼梯的木头转门。在蹩脚的房屋里这种楼梯常常见到,缪法伯爵曾以赈济所委员的身份,去贫民家里走访过,他看见过这样的楼梯,上面装饰全无,破陋不堪,漆成黄色,梯级被脚上上下下踏损了,人们的手磨平了铁栏杆。 每道楼梯的平台边,贴近地面都有一扇低矮的窗户,方方正正地凹进去,看上去像是气窗。 一些悬挂在墙壁上的灯笼,发出煤气光焰,强烈地照射着这种种贫寒景物,一股热气被散发出,向上升腾,并聚积在各层狭窄的螺旋形楼梯下。伯爵走到楼梯脚下时,感到有一股炽热的气流吹到他的后颈上,热气中夹有一种女人身上发出的香味,这股香味从化妆室里随着光线和声音一起传下来的;他每上一个梯级,那香粉的麝香味,他身上梳洗水的酸醋味变得热乎乎的,他感到头晕目眩。 二层楼上,有两条长长的走廊,转弯处转得很陡然,两边的门都漆成黄色,上面有白色粗体字母号码,看上去很像带出租家具、有暗娼出入的旅馆的房间;走廊上的地砖都活动了,一块块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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