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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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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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命瑟瑟至前,试鼓一曲。月君曰:“清以婉,淡而逸,其素女之流亚乎!”
    作词一阕以赠之:风肃肃,雨霏霏,瑟瑟调来今古希尘外仙姝神欲动,水中帝女色俱飞。
    湘君曰:“予闻太阴君少时,曾咏湘竹,亦是此调。”月君大惊。鲍师曰:“幽明一理,天人一致。吟于蒲台,已
闻于湘水矣。”湘君曰:“帝南巡而崩,已百有十岁,予少一岁,子妹少二岁,追至湘川,自沈于此,乃诗家往往加以
艳词绮语,助其笔墨风流,冥司不肯少贷。予姊妹以肇端于屈平之寄托,所以概置勿论。”月君曰:“风雅狂生,不可
一世,我辈犹不加宥而谁宥之?若责之以义,彼亦将神仙为忌才也。”众神女皆大笑。随辞出水府,湘君等欲送,鲍师
固止之。
    乃至洞庭湖,见君山如一翠髻,浮于水面,微风不动,皎月初升,恍若水精世界。月君吟诗曰:蛟龙何处且潜灵,
应是沈冥醉未醒。
    清镜一规九万顷,中央涌出佛头青。
    吟甫毕,狂风卷地,骇浪拍天。月君与鲍师隐于云端,遥见一妙年龙女,引数个垂鬟,踏浪而来,大叫:“恩师何
在?”
    鲍姑视之,乃当日以仙艾授于王炜,得入龙宫,医好其女,龙君遂以妻之。是在粤南之事,今却在洞庭湖中,未知
其由。随应曰:“龙女犹能念及我哉?”龙女曰:“何意数百年不得见恩师之面!”固邀入水府。鲍姑曰:“不如君山
顶之佳也。”于是同蹑山顶。顷刻设席,珍羞充仞,,鲍师问:“何以移居于此?
    曰:“分藩于洞庭湖,洞庭君即王郎也。”鲍师:“安在?”
    曰:“为射阳君请去看甓社湖蚌珠。”月君问:“看之何意?”
    龙女曰:“此珠飞潜灵异,各水府所未有者。”移时宴毕,献月君伽楠天然如意一枝,献鲍母旃檀天然如意一枝,
曰:“物虽细微,出自天工,非人力也。”早见朱旗丹旆,紫盖黄钺,蔽天而来,巡湖神报洞庭君驾回矣。鲍姥与月君
即起告别,龙女挽留不住,跪送于道左。
    爰造衡山。南岳夫人迎至朱阙,延入离光殿,小宴款待。
    月君曰:“略去繁文,方是神仙之道。”夫人曰:“荆南蛮浴,大概不能知礼,妾等亦难出乎其类。”因问月君:
“奉敕斩除劫数,何事闲游?”鲍师曰:“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耳。”各拊掌而笑。又互相议论神道、仙道之分,鲍师
曰:“仙属纯阳,神则纯阴,然乃世间城隍土地之神也。若五岳之神,或亦阴阳各半耶?”夫人曰:“然。龙亦纯阳,
而位居乎阴,故水府之神亦阴阳相半耳。”月君离席,伫立露台,见回雁一峰,正当殿背,笑谓夫人曰:“言别于此峰
可乎?”遂齐飞至峰顶。熊湘蛮JY溪峒之胜,尽在掌中,月君曰:“观止矣。”
    别过夫人,竟适粤西。觉山川毒气,弥弥漫漫,若火蒸者然。月君曰:“冰中有蚕,雪中有蛆,毒气中乃能生人耶?”
    鲍师曰:“蚕生于冰,蛆生于雪,皆为贵物。若人生于毒气中,则贱一等。”即欲去之。顾见一石峰,明洁如玉,
宛如女子之形,眉弯两道,髻绾一窝,素手半垂,玉指微露,虽画工亦所不及。视其发际,有朱砂篆三字,曰“石丫头。”
月君笑曰:“既系丫头,曷不嫁人?”石应声曰:“烦二仙为我通媒也。”
    月君大惊曰:“石言于晋,师旷谓石不能言,盖有凭耳。此殆有凭附者与?”鲍师曰:“否,乃其自言也。我游粤
南时,已久知之。”石朗言曰:“既已久知,请赠一诗,不杜驾临。”鲍师请月君赠之。月君曰:“我于此有未明,无
处落想。请师太太赠以片言,为彼光宠。”鲍师即题石背云:枉教人唤石丫头,何不芳年便嫁休?
    只为良媒无处觅,甘心独立万千秋。
    那石朗声谢曰:近有官宦竟要将我移去,得此诗,可以止其邪念矣。并请落了款,留个圣迹。鲍姑就添注“西池仙
子鲍某题”。月君再视其容,若含笑者然。
    遂取路都匀而造云南,曰:“黔为滇之喉吭,尚少一镇以抚之。”迨六诏洞山,约略历遍,省君谓鲍姑曰:“滇之
山,其脉散漫而无灵穴,气则疏浊而不蔚秀,非产人材处也。”鲍师曰:“万国水皆顺流,唯滇之水则倒行,斯亦奇事,
足征此邦之易叛。”月君曰:“我正恶此。”因吟一绝云:此水何为独倒行?朝宗无路更无情。
    藩王要窃皇王命,人意能违天道行。
    鲍师大笑曰:“此诗可移赠燕王。”
    即渡泸水,至于蜀中,登峨嵋之巅。时方暮春,霰珠扑面,劲于铁粒,刚风剪衣,利若锋刃。月君曰:“凡人奈何?”
鲍师曰:“凡人岂能当此?或三伏时备重裘而登,然亦不能过宿也。”月君曰:“我视峨嵋之高,约一百二十余里,更
有高于此山者乎?”鲍姑曰:“无之。惟昆仑与姑射又高,乃仙山也。”
    月君曰:“山之至高者曰岳,何以峨嵋不称为岳耶?”鲍姑曰:“岳者,五方五帝所居,历代天子多有祀典。若峨
嵋,不但天子不能祀,即神亦不能居也。譬如高才博学之士,人不能测其涯岸,难以相亲,皆掉臂去之耳。”月君大笑。
其山巅之正南,有石如镜面,大可亩许,其前有大壑,壑之外有石壁,壁上凿有“峨嵋洞天”四大字,横径皆丈余,旁
注曰“坡仙笔”。鲍姑曰:“当日东坡书此,原有径路可至壁前。迨后百年,有应龙出于石中,裂成为壑,今内遗有龙
种。世人妄谓东坡腾空而书,岂镌石匠工亦能腾空者耶?”月君曰:“有道者与世人言,犹之乎向蠛蠓而说鲲鹏,对蜉
蝣而谈蛟龙也。”俯视壑内,有小龙,锦鳞朱鬣,长止数寸,形如四足蛇,而具五爪,游泳跳跃,其首宛然龙也。又至
一峻坂,斜侧不能步。二仙各离坂尺许,踏空而行。行经三折,见一石洞,洞中坐一老僧,赤身跣足,遍体皆缠藤萝。
忽闻树震山鸣,腥风卷至,则两只猛虎径扑二仙。月君以手指之,虎遂伏而不动。问鲍姥曰:“此何僧也?”鲍姥曰:
“我亦不能知。大约已证正果,恐凡人伤其肌骨,故留虎以守之耳。此岂可无诗耶?”月君乃题于洞壁曰:何日空岩下,
跏趺入定真。
    藤萝缠瘦骨,虎豹护枯身。
    应入无生路,常为不灭人。
    茫茫尧甲子,天地几回春?
    随离了峨嵋,来向成都,览永安宫之遗址与浣花草堂之故迹,渡濯锦江,登剑阁。回望蜀中,真一万里石穴,关口
仅容方轨,设在千寻峭壁之间,一夫守之,万夫莫能上也。月君因口占五律一首云:剑阁千夫御,阴平一旅过。
    可怜汉统系,才得蜀山河。
    邈妇心难泯,谌孙泪不磨。
    从来佞臣舌,覆国胜矛戈。
    出了剑关,由栈道至秦中。先循边塞而行,月君请至西极一登昆仑,鲍姥曰:“此上真休浣处也。”又请游姑射,
鲍姥曰:“神人藐姑乃男子身,既无正事,何得远谒!诗家误于‘姑’字,多用到美人身上去,真梦中语耳!”月君曰
:“微师言,我亦道是神女。”又请教:“无缺于西北,则昆仑之外果五天乎?”
    鲍师日:“地陷于东南,指海而言也;天缺于西北,谓日月光所弗及,非无天也。故《山海经》言‘有烛龙衔珠以
照幽谷’。”
    月君曰:“有人乎?”曰:“但有奇形异状之禽兽。若并禽兽无之,则烛龙亦可不照。”月君曰:“师乃仙子中之
张华也。”
    遂游二华。月君指玉女峰曰:“此石称玉女乎?”因题云:谁与锡嘉名?得向云霄立!
    偶有玉女过,笑云不我识。
    鲍姥曰:“此峰擅名已久,何以贬之?”曰:“为其不及石丫头也。丫头肌理缜密,玉女则粗而有筋;丫头眉目如
画,玉女不过略似人形;丫头娉婷有致,玉女身材太觉笨重;玉女叩之默然,丫头则应答如响。如此玉女,何异于享大
名而寡于学问者乎?世人之分美恶以耳,我则以目,焉不贬诸?”
    离了二华,道终南,相近乾陵。鲍师曰:“则天在其中,最能缠人,宜亟行也。”已逾百里,忽见月光惨淡,雾气
飞扬,隐隐有美女十人前导,喝曰:“大周武皇帝驾到,速来迎接!”
    月君视之,一垂老妇人,并无冠帔,头挽盘龙肉髻,身披团凤单衫,紫练花裙,旧绫绣袜,伫立浓雾之内。传谕曰
:“嫦娥为月殿之主,鲍姑乃瑶池之客,与朕并无统属,可请至行宫,以宾礼相见。”即回身先去。十个美人簇拥着鲍
师、月君而行,至一古庙。庙内齐齐整整塑着那十个美人的形容。月君心以为怪。那时武后降阶迎人,先向月君贺喜,
又向鲍姑叙旧。月君曰:“师与后是故交乎?”鲍师曰:“后本大罗天女,所以识面。”
    武后曰:“朕福运未艾,奈上帝苛刻,不令转世再登皇极,又不许仍归天女之班,以致沉沦于此。又自巢贼发掘寝
宫,冠履珠玉皆被窃去,几致不可见客。望太阴主救援则个!”月君曰:“事由上帝,未敢与闻。”武后曰:“不然。
朕是个女英雄,尔亦是女英雄,英雄惜英雄,汤火有所不顾,何其懦也!”鲍师道:“且请教援手之法。”武后曰:
“朕今为上帝所弃,意欲归于魔道,出世横行一番,以畅前生未了之志。但要太阴主与掌教者一言耳。”月君曰:“余
与刹魔从未谋面,小仙避魔如仇,岂能为后作缘?”说毕,即欲起身。武后勃然变色,谓鲍姑曰:“朕沦落千年,今日
寻得一个对手!请问嫦娥,奉命杀伐中原,因何夤夜到此,倩朕去暗中行事?我今首与上帝,尔等皆系明证!”十美人
嚷曰:“我等皆所目击!”月君忍不住,把袖中手巾一幅,向着十女抛去,尽裹在内,藏于袖中,拉鲍姥道:“我们去
休!”
    武后大怒,向空指手划脚,只见铙饭大小的冰雹,无数打将下来,月君又取手帕一方,抛向空中,却像似片大石板,
冰雹乒乒乓乓都打在石板上,一块也不得下来,武后就脱下裙子,也要来裹月君。鲍姑一手接住道:“请各收了神通,
我有道理。”
    武后巴不能个解纷,就道:“愿闻仙师尊命。”鲍姥道:“且俟太阴相会刹魔时,我劝他一说,何如?”武后道:
“如果未会,太阴主身边玉玺,印与一颗,就是用情了。”鲍姥劝月君道:“今日之会,良非偶尔。天后得印而有遭逢,
何莫非太阴主提携之力?人天路上,岂无再会之日乎?”月君道:“可笑他不好好相商,要同我去见上帝,这不是个女
光棍图赖人么?难道我怕他不成!”
    武后见有允意,敛手再拜曰:“适间唐突,幸勿介怀。”月君也是好胜的,见他屈膝来求,就一手扶住道:“我何
惜印文哉!”但看不得你把这个死皇帝吓人耳。“武后笑嘻嘻的,取出一幅旧素绫来递与鲍师。鲍师在月君臂上解下玉
玺,武后即将绫儿覆在印文上,手按一按,已是清清楚楚的”玉虚敕掌杀伐九天雷霆法主太阴元君“十六个字。武后随
收入袖中。又恳月君放还美人。月君道:”这十个是何妖妇?说得明白,才放还你。“武后直说道:”这是杜拾遗庙,
后来坍塌了,人误为杜十姨,就塑下十个美人。便有十个姓杜的女人,占住此庙。为首的杜撰夫人,次是杜韦娘,在此
作祸作福,图些血食,恐怕弄出事来,投托在朕之驾下。前有两个书生,知道原委,要说与地方毁他,被朕一阵冰雹打
个半死,狼狈逃去。所以此祠为朕行宫也。“月君大笑道:”原来是一班鬼祟,怎么也说到上帝前作证呢?“随将袖子
一洒,都踉踉跄跄的掼倒在地。二师已起向云端,武后与美人等拜送不迭。
    迤逦前行,已次妒妇津。鲍姥说:“这个妒妇,也是古今有一无二的。”忽有小舟唱歌而来,歌曰:妾心最爱美人
妆,妒妇津头一棹行。
    若使有缘来渡此,风恬浪静水生香。
    月君道:“这个妇人能与妒妇相抗,是个奇的了。我们渡他的船罢。”早见他拢向岸边。才上得去,那妇用篙一点,
放到中流。陡然狂风大作,吹得那船如磨盘样旋转,底儿翻起向天,两位金仙颠倒落水。就有无数捉生替死的鬼,抢近
身来。
    月君显出神通,仰口向上一吹,水皆飞起,簇着两师直上云端。
    见妒妇将次归到祠内,口里还说道:“且教这个嫦娥,从天河返到广寒去罢!”月君大喝道:“泼妒妇,我要看看
你的妒心!”
    妒妇回头见二仙无恙,即取身边军器来迎,却是他当初烧火的铁叉炼成气候的。月君吐出剑气,先要斩断他的铁叉。
击格一声,动也不动;那青气就缠住在叉上,竟有千钧之重,举又举不起,舞又舞不得,急得妒妇丢了叉,驾风而逃。
鲍姑早放出火镜内千百神乌来,蜂拥着妒妇乱啄。待要钻下水去,无奈浑身被神乌卷住,挣扎不得,顷刻为齑粉。那铁
叉鲍师收了。要知道鬼神是已死的魂魄,经着千万乌嘴一啄,散若烟尘,不可复聚。这算是真正死,比不得人死了还有
个鬼在。月君向鲍姥道:“男子而妒,则天下有才者皆罹其毒;女子而妒,则天下有色者皆遭其陷。我今先灭妒妇,以
儆彼妒才之男子。”便向离位上呼口气吹去,散作万道火光,将妒妇庙宇顷刻化为赤土。
    然后度函关,来至晋中。先游五台山,见僧众如蚁。月君曰:“有个能成佛者否?”鲍姥曰:“非力不能,势有不
能也。
    何以故?修佛者至无生而止,不可以世数论;一到转轮,忘却前因矣,焉得有唐玄奘十世童身者乎?我道家性命兼
修,先炼长生,道成则羽化,如其未成,犹不失为地仙,再加修炼,是个有把捉的,是故佛道难而仙道易也。“
    一路说说话话,已到晋南。有二少女来接,鲍姥视之,亦不知为何神。月君询其姓氏,二女曰:“儿家姊妹姓乐,
为继母凌虐而亡,上帝以贞孝,命为太行之神,专司此间水旱疾疫。
    至宋崇宁间,边西乏饷,儿家以一盂饭遍食三军,遂得敕封冲淑、冲惠真人,建祠在太行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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