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臻一怔，回神同时收回目光，见来人是韩斯慕，即刻眉心一顿。
韩斯慕傲慢地回视，音色倒是很温吞，“闵总，你用这么赤。裸的目光看着我的女友，不太合适吧。”
温情一幕被打断，闵臻心情欠佳，本不想搭理韩斯慕，可转念一想后，语锋一转，“我在看我的孩子母亲，有哪里不合适？”
韩斯慕愣了愣：孩子的母亲？
他不是从来要孩子不要孩子他妈的么？
真要佩服他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句话。
内心思忖片刻，韩斯慕耸耸肩，不予置评，起身离开，朝着潘知晓和念念走去。
潘知晓直觉得有人靠近，还没有回头，就有一股清新的剃须水味道环绕而上，同时她的左肩一沉，被人勾住了臂膀。
潘知晓心惊，“闵臻你……”
愕然地偏头，却只见韩斯慕一张笑容堪比阳光的脸孔。
她纠紧的肩头很快松懈下来。
潘知晓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没有逃过韩斯慕的眼睛，韩斯慕心尖一刺，越是刺得深，越是要愉快地笑道，“怎么了？看到我出现，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了？”
潘知晓沉着肩膀，不言不语，对着他笑笑。
她的笑靥，韩斯慕接收到。
看得出来，潜移默化下，这女人对他的态度渐显亲昵，真是一大进步！
当然，不仅韩斯慕，连闵臻，也一丝不漏地接收到。
闵臻浑身戾气，瞳光几度变幻，不啻暗涌的海潮，小助理在一旁尴尬地杵着，快要忍不住跺脚。
幸而不久吴笙回来了，小助理得以解脱，把事宜一股脑推给吴笙，借事溜。
吴笙看看闵臻，再看看窗畔那三人，可以说是顿时明了，也可以说是彻底糊涂了。
潘知晓？
怎么可能！？－－
飞机跨越数个小时，期间，念念玩累了，被空姐领去为他特别加造的房间内补眠。
闵臻还在对着繁琐的数据奋战，想要尽快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以便抵达K市后便可多抽出些时间陪念念。
K市是个旅游城市，原本他想为难韩斯慕，不让这家伙跟着来，没想到，韩斯慕竟橡皮糖一样的黏着他们。
他也无可奈何。
这时，潘知晓从另一舱过来，想去看看念念，一掀开布帘，便听见快速的键盘敲击声伴着飞机引擎的轰鸣－－
闵臻就坐在过道的办公桌旁，检索着两台连屏电脑上的全英文制式企划案，吴笙站在一边，记下他的指示－－标准的闵臻式工作场景。
工作时的男人有种特别的魅力，潘知晓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吴笙发现她，朝这边瞥了一眼，她才醒过神来。
吴笙似要开口，潘知晓赶紧以手抵唇，示意他别说，随后放下布帘，悄悄退了出去。
韩斯慕坐在宽大的躺椅中，专心致志玩着小型电子游戏，潘知晓去而复返，落魄入座。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观察了许久，她隐隐的似有些失望，偏了头不再看他。
他不是闵臻，谁也不能替代闵臻。
因为……
所以……
她完蛋了。
……
韩斯慕暂停游戏，弯着眉眼欺近，眸中却没有笑意，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么？我越来越嫉妒闵臻了。”
一提到此三字，这女人就竖起全身警戒，“不要提他好不好？”
韩斯慕没有理会她的抗拒，自顾自继续，“我很好奇，怎么会有个女人为他哭，为他笑，”他伸手点一点她的眉心，“为他愁眉不展，还为他……”
“……”
“……在别的男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她的表情瞬间定格。
韩斯慕僵硬地笑，“你好几次这样，下次不要了，我不多的自信心快要被你打击一尽了。”
依旧是玩味的口吻，依旧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是否所向披靡的万人迷都该具备此种特质？
或者只是害怕受伤，所以才去伪装？
潘知晓倏地挪远，远离这个矛盾的男人，“不关你事。”
“当然关我的事，”韩斯慕惋惜地斜睨她，促狭地眯眼，“我是你男友。”
她下一秒就否认，“那是假的。”
韩斯慕自讨没趣，却并不在意似的，耸了耸肩，重新玩起ballgame，可一进入游戏就被毙掉了。
音乐响起，游戏落幕，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
……
潘知晓只见他脸色一僵，随后扭过头来，直直瞅着她，音色滤掉了一切情绪，“那如果我告诉你，身份是假的，但其他都是真的呢？”
潘知晓在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恫然，片刻后她才有些尴尬地回，“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这么口是心非的女人没有？韩斯慕忽而轻笑，索性仰躺下去，枕着自己的双臂，“你明明懂的。”
她咬牙不答。
这个女人的神情落进韩斯慕眼中，汇成一抹黯然隽永的殇。
韩斯慕很想问问她，他对她，越好奇，越怜惜，就越忘不了，割舍不下，那他对她，算不算……爱？
他闭着眼睛，看着虚空，声音悠悠，“潘知晓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忘了他。”
“……”
“……”
抵达K市机场时正值雨天，念念飞机上睡得足，精力充沛，闹闹腾腾下了飞机，不一会儿就淋湿透，潘知晓跑去捉，也是一身狼狈，她终于牵着念念回到伞下，发丝便一直滴着水。
这次是两辆车，潘知晓与韩斯慕同乘，念念和闵臻坐另一辆，闵臻执着毛巾擦拭念念头发，有一丝愠怒，“下雨天乱跑容易生病。以后不要这样。”
潘念念委屈地嘴一扁，索性扯过毛巾盖住头，许久，不满的声音隔着毛巾传出，“我这是帮你和妈咪制造机会！”。
……可妈咪最后还是没有上他们的车，意识到这一点，念念噤声，闷声不语。
闵臻无奈扶额，隔着毛巾搂了儿子一下，以表歉意。
副驾驶座的吴笙闻言，“扑哧－－”一声，闵臻拧眉警示，他方抿紧唇，艰难地制止自己笑出来。
吴笙被闵臻目光斥责了，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低眉噤声，开始做起分内事：对新收到的电子档新闻进行过滤。
新闻包罗万象，有花边新闻，小道消息，也有闵氏自己放出去的资讯，全部关于闵氏，吴笙作为助理需要对此进行过目。
他在看到一则娱乐新闻时指尖一顿－－
画面上赫然是一男一女亲吻的情景。
第三十四章：今夜，陪我！
俊男靓女，角度拍的刚刚好，再加上夜深人静，让人不想歪都难。
吴笙初见这画面，差点将掌上电脑给扔了。
这总裁怎么蠢到和柳依依传这么低级的绯闻？
“怎么了？”
闵臻瞥见吴笙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问。
念念在场，吴笙万般难开口，只把掌上电脑递过来，闵臻看了看，很平静地说：“拍的还不错。”
……
这是什么逻辑？！
“那……潘小姐那边……”
需不需要隐瞒？吴笙试探着，却引来了念念的关注。
闵臻在念念凑过来看之前将掌上电脑还给吴笙，顺道结束这个话题。
念念好奇的探脑袋，被闵臻按着肩膀，不得不坐安稳。
闵臻想了想，“把替潘知晓预定的酒店房间退掉。”
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吴笙怔了怔，才来得及应付：“那……该如何安排？”
闵臻仿佛正计议着什么，心情大概也不错，有闲情对着吴笙解疑答惑，“她今晚与我同住一间。”
闵臻说的毫无波澜，却顿时在吴笙耳边激起千层浪。
念念在旁，一耸肩便反应过来，自以为明白了闵臻的心思，即刻贼笑，“爹地你坏！”
闵臻坦然受之，揉一揉念念后脑勺，回以淡然一笑，“多谢夸奖。”
念念笑得如此欢快，闵臻却冷静地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吴笙看着眼前这一番情景，默默叹气，不明白闵臻是出于什么动机，要这么做。
*
跟在后面的那辆车中，潘知晓坐在副驾驶位，韩斯慕开着车，看她一眼：“明天想去哪里？我对K市很熟，可以做导游。”
听她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找你演这场戏。”
“你这是要拒绝我？让我回F市？”
韩斯慕问的直接，潘知晓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不，只是想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对不起，利用了你。
谢谢你，没有对我说，你爱我……
两辆车行进至下一个交流道后便分道而行，潘知晓看着前方那辆车打灯转左，而她，按路线向右。
一路沉默，车子在酒店旋转门外停下，韩斯慕要送潘知晓下车，被制止。韩斯慕不知不觉握紧方向盘，“那……晚上电联？”
她终于点头。
看着韩斯慕的车消失在视界之中，潘知晓终于不用再忍，沉沉地叹了口气。
……
吴笙走进酒店大堂，一眼便瞥见潘知晓有些恼怒地靠着酒店前台，正在听着前台经理的解释，气氛已僵持了好一阵，潘知晓见吴笙莫名出现，眉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闵臻带念念去酒店，吴笙不随行？
吴笙目光四处搜寻了一遍，不见韩斯慕身影，吴笙便知好办事。
韩斯慕在K市有居所，自然不会与潘知晓同行，而潘知晓也不会去请韩斯慕帮忙——闵臻这也料到？
吴笙心下暗自唏嘘，面上却扬起和善的笑，向无计可施的潘知晓提议：“总裁的套房就在顶楼，不缺房间，潘小姐不如将就一晚。如何？”
之前突然被告知预订出了问题，并且没有空房，这时又看见经理在向吴笙递眼色，潘知晓只觉蹊跷。
没等潘知晓点头，服务生已经将她的行李提走，潘知晓并没有考虑太久，便跟着吴笙进了上顶楼的电梯。
数字键闪烁居心叵测的红光，潘知晓抬头看了好一会儿，轻笑，瞥一眼身旁的吴笙，“你是不是经常像这样帮你老板对付女人？”
吴笙内心虽哑然，却依旧但笑不语，不知如何回答时，记住保持微笑——闵臻教他的第一课。
可是，连闵臻都束手无措的女人，吴笙真的很难违心以待，电梯一路上行，吴笙一直在忖度，终究耐不住，开了口：“既然你把一切都弄得很明白了，那么……你大可以拒绝，找另一家酒店入住。为什么还要跟来？”
潘知晓目光一滞。
吴笙无奈地笑。
女人啊……在爱情面前，理智总是被驱逐到脑袋的最角落……
“你……想说什么？”
吴笙对此缄默。
这女人其实很聪明，却总是被爱情逼着变愚蠢。
他将掌上电脑递给潘知晓，她接过，低头看。
同一时间，电梯抵达，“叮”地一声，就像提醒潘知晓醒来的警示铃。
……
电梯门已拉开，潘知晓却呆立在原地，一直一直盯着掌上电脑。
屏幕上，闵臻，柳依依，拥吻……这几个字，在潘知晓脑中慢慢拼凑出一句名为“残酷”的话语。
潘知晓的目光，机械地转移至照片下方、文字报道中所提及的拍摄时间——就在前几日，他还私下里见过柳依依，那个害的她容貌尽毁，远走他乡的女人。
潘知晓缓慢地将掌上电脑还给吴笙。
“我明白了……”她说。
她还说，“谢谢……”
吴笙笑：“念念是个好孩子，你是念念的妈咪，我就当帮了孩子的忙，总裁对你……我想，并不是适合你的。”
总裁太优秀，身边总会出现一些苍蝇般的女人，所以做他的夫人，得有一定的勇气和肚量……
潘知晓觉得自己明白了吴笙的意思，他在提醒她，想要平静和安全，注定失望……
潘知晓点了点头，动作僵硬。
套房门已近在眼前，吴笙另一手递过一张房卡：“这是总裁要我交给你的。”
潘知晓接过房卡的手亦有些僵硬。
吴笙不需再多言，他乘电梯下了楼，留潘知晓独自面对冰冷的电梯门。
潘知晓离开酒店后就仿佛失去了方向感，在这个陌生的都市中游荡。
细雨飘飞的夜，空气淡淡，雨落在皮肤上，冷。
潘知晓在繁闹的第五大道行走，仿佛游荡在自己的记忆深处：这份从未被重视过的感情，她却还忍不住渴望……
大概吴笙都觉得她蠢了……
……
她，像失了魂魄，在雨淋湿头发的街上开始奔跑，想，跑到虚脱，汗水全部蒸发出来，应该就没有多余的水分能够变成眼泪……
在这个霓虹闪烁的街道，渐渐地，所有人都好奇地注视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在疯狂地奔跑，仿佛迷路的孩子，找不到能让她回到原点的路……
闵臻坐在套房中央的沙发中，第三十五次抬腕看表。
吴笙垂首一旁，默不吭声。
周围太安静，静到闵臻几乎听得见手表“滴答”声。
闵臻另一手一直执着电话筒，他顿了顿，再次拨打潘知晓电话。
依旧没有人接。
他按下插簧，再拨，仍是忙音。
吴笙惊闻闵臻的叹气声。
不是不惊讶，闵臻历来无往而不利，何时见他气馁过？吴笙毕竟做了亏心事，更是不敢多言。
“行李都在，人却不见，给我个合理解释。”
“我把她送到房门口，还把房卡给她了，可潘小姐有手有脚，她接下来要去哪，我真的管不住。”
因为不敢正视，吴笙并没有看见闵臻此时表情。他还以为自己混过了关，却不料紧接着闵臻又问，“我有没有教过你，想要说谎，就别心虚到连正视对手的眼睛都不敢？”
吴笙心下一愕，但仍旧坚守立场，“确实不知道。”
念念已经睡下，这偌大的豪华套房竟泛起丝丝凉意。
闵臻起身，踱步向窗口，落地窗外，细密雨丝包裹着的夜景，璀璨的景观灯闪烁，酒店旁的大道上，人如蝼蚁般渺小。
他俯视那长龙般的车流，想，那个女人在哪里？
潘知晓终于停下奔跑的步伐时，心脏回光返照般剧烈跳动，真实的窒息感攫住身体，她呼吸无措地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一幢高耸入云的酒店。
呆看了好一会儿，她陡然间嗤笑一声：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哪一扇窗，是闵臻的房间？
她仰视他，他知不知道？
潘知晓决然挥去脑中的这最后一点奢望，开始恢复理智，开始思考，她现在能去哪里？
潘知晓抱了抱胳膊，浑身都是冷的。
口袋里的电话这时候又开始震动，她摸索着按键，直接挂断了。
如果，爱情注定只能在回忆里堆迭，那么不如决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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